不渝——并茂
时间:2017-10-06 16:43:42

  楚虞一面带路一面忐忑想她那不体面的成绩单,梁京兆没注意楚虞,他一路从校门走到教室,遇到不少熟人,不时停下寒暄两句,走到教室家长会已经要开始了,梁京兆对楚虞道:“司机在外面,你先回家做作业。”
  
  楚虞抓着书包带,犹犹豫豫地叫住了梁京兆:“梁叔,我这次考试,没考好……”
  
  梁京兆瞥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走进教室了。
  
  楚虞在家中等待,梁京兆八点多回来了,一进门就摔了钥匙——也不能说是摔,他只是将钥匙重重地拍在了柜面上。楚虞走出房间,就见梁京兆换鞋,起身时面无表情的,不算是阴沉,但绝不是温和。
  
  楚虞先忏悔:“我这次真的没考好。”
  
  梁京兆没说话,大步走到沙发前坐下,楚虞挪着脚步站到他面前。
  
  两个人都没说话,楚虞是不敢开口,梁京兆是无话可说。
  
  最终梁京兆看楚虞一副畏缩的样子,叹了口气,楚虞还个孩子呢。他招了招手,示意楚虞坐下。
  
  楚虞坐在他旁边的沙发上,梁京兆前倾了身子,手肘撑在膝盖上,对楚虞:“听说这次考试之后就要分科了,你想学文学理?”
  
  楚虞说:“我不知道……”
  
  梁京兆本来被压下去一口气,这时让楚虞这一句“我不知道”生生扯起来了,“你不知道?”
  
  楚虞惊慌看了梁京兆一眼:“啊,我,我想学文科。”
  
  梁京兆压着怒火,耐住性子问楚虞:“你地理和历史考不过七十分,怎么学文科?”
  
  楚虞说:“那理科……理科我数学不太行。”
  
  梁京兆沉默。
  
  楚虞把头低着。
  
  梁京兆最后对楚虞说:“你想不想出国念书?”
  
  楚虞抬了头。
  
  梁京兆却没看她:“国内的教育还是应试化严重了,也难学到真的东西,你想想吧,决定在你。”
  
  楚虞没有说话。
  
  梁京兆站起来,走出去几步才问:“吃饭了吗?”
  
  楚虞点头:“吃了。”
  
  梁京兆嗯了一声,去厨房找了块面包,冲了杯咖啡进了书房。他没吃晚饭,但也来不及吃了,抽出时间去楚虞的家长会让他拖了很多工作,梁家现在还不稳定,他不放心将权力分给那些同姓梁的旁支,另有一些事业,更不能让旁人插手。
  
  
☆、意外
  梁京兆的确是自上次的家长会对楚虞失了一些望。一周后当楚虞怯怯地告诉梁京兆她选了文科时,梁京兆在桌子后面头也不抬,说了一声“我知道了”,楚虞低着头关上梁京兆书房的门。梁京兆却在她离开后放下文件,坐着想了一会,打电话给李平。
  
  梁京兆对李平说楚虞选了文科,你去问问各班老师是怎么样的水平。李平明白了梁京兆的意思。楚虞在周一按着分班表搬书本认教室,她被分到了年级主任带的班。于露茵在她隔壁,之后也转到这个班里。
  
  楚虞其实不完全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中考时梁京兆和她谈了两句,她便对自己发狠,将年级排名提了几十位。梁京兆从未对楚虞发过火,但楚虞心思敏感,自尊心极强,上次家长会后梁京兆那平和的“你想不想出国”反而触她更深,加之分班之后少了她不擅长的物理化学学科,期中考试竟让她考进了班级前十。
  
  梁京兆拿到成绩单是很惊讶的,但也有种意料之中——还是那句话,楚虞是楚洪兴的孩子,理应如此。他没有多表示什么,李平送楚虞上学,倒是夸了楚虞很多句,楚虞有些不好意思,李平问你让你梁叔看过了么,他看到一定高兴。楚虞有些低落,说梁京兆已经看过了。
  
  李平看楚虞那样子,便猜到梁京兆可能没有当面夸赞楚虞,他对楚虞道:“你梁叔肯定心里是十分高兴,只是没表现出来,怕你骄傲了。”
  
  楚虞抬了点头,仍情绪不高。其实她心里也在想,不过是一次期中考试,如果她期末考出个更好的成绩,到时候梁叔一定会真的满意的。
  
  楚虞便更用功读书。她和于露茵开始在两个班上课,渐渐关系有些远,虽然周末还是会聚在一起,但楚虞有时用复习功课的理由推辞,于露茵不知道在忙什么,有时候楚虞有了空,她反而是没空了。
  
  梁京兆也发觉出楚虞的用功,他夜里关闭了书房的灯,回卧室时看到楚虞的门缝还泻出一道微光。楚虞已经习惯了早上没有梁京兆接送,不等张姨叫她,她也能早起洗漱,按时去上学。
  
  梁京兆在楚虞的对面看他的报纸,楚虞吃完早餐,对着梁京兆说一句:“我走了。”梁京兆放下报纸,对她点点头。楚虞背上书包,开门关门。
  
  梁京兆看着被关上的门,微微有点怅然,又有点欣慰。
  
  楚虞这样用功,却在期末考试里又一次考砸。放假那天楚虞背着一书包的暑假作业,慢腾腾坐进车里,她以为开车的是梁京兆派给她的那个司机,却听驾驶座一把声音传来:“怎么了,放假了都不高兴。”
  
  楚虞抬起头,这天是星期六,梁京兆是从家里出来的,穿得很随意,不像往常的西装革履。天越来越冷,车内暖气却很足,梁京兆穿着一件高领的黑羊绒衫,眉目都英俊,正温和地望着她,楚虞却更难过,她低声说:“梁叔,我没有考好。”
  
  梁京兆神情未变,依旧很温和,他说:“没关系,梁叔知道你努力了。”
  
  楚虞点点头,一滴泪滴下来,落在手背上,她立刻用另一只手掩藏住。梁京兆看到了,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转过头去开车。
  
  假期的第二天,王昊叫他们几个出来玩,先去吃了火锅,涮菜的时候,王昊说,“寒假都有事么?咱们去澳大利亚玩几天怎么样?”
  
  楚虞吓了一跳,张文渊在对面,看了一眼始终心不在焉的于露茵,说:“王昊,行了啊你,还高考不高考了?”
  
  王昊无所谓耸肩:“也就去几天。本市都玩腻了,你在家就能学习了?”
  
  白钰说:“我要补习,我不去。”
  
  王昊瞥了她一眼:“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爱去不去。”
  
  白钰甩他一个白眼,说我不去,也不让张文渊去。
  
  王昊竖起了眉毛:“白钰你想挑事啊?”
  
  张文渊站出来打圆场:“澳大利亚就算了。要真想去海边,去海南吧,不那么远,也不是很冷。”
  
  王昊道:“去多少次了,没劲。”但又妥协:“算了,不要在家就行。一天天的,烦死人。”
  
  张文渊笑了笑:“谁烦你,学妹?”
  
  王昊喝了一口啤酒,说是啊,甩都甩不掉。他今天说话夹枪带棒,好不刻薄,显然是真的烦了心。他一向圆滑,往常还能做出一番姿态,现在有些孩子似的气急败坏。眉头一直皱着,睫毛长长垂下,嘴角坠着。
  
  白钰冷笑说:“当初可是你追人家的。人家本来无欲无求,年纪前三,你倒好,把人毁了,又甩手不管了。”
  
  楚虞听说了,王昊和那位学妹分了手,王昊是学妹的初恋,分手时天崩地裂一般,每天下午守在篮球场旁等就为了能和王昊说上话,然而王昊从不吃回头草,分手向来彻彻底底,看学妹一副痴心落魄的样子,从前的一点可爱也遗忘了,只剩下烦躁和讨厌。王昊放在桌子上的手机都是静音的,学妹每个小时给他打三个个电话。
  
  “从前挺好的一姑娘,怎么能死缠烂打成这个样子?”王昊低声说。
  
  怎么能怪那女孩,楚虞看着烦恼的王昊,是无情人伤着有情人心了。
  
  “就去海南了。”聚完会王昊做了总结,他望着楚虞:“你问问你梁叔。”
  
  楚虞点头,心里没什么底,在这之前,楚虞从未在没有监护人的情况下出过远门。王昊单独问她,也让她有了压力。于露茵在一旁抬了头,说我不去了。
  
  王昊十分惊讶,“你为什么不去?”
  
  于露茵避开他的眼睛,“我爸带我回老家呢。”
  
  王昊皱着眉。白钰揽着张文渊的胳膊,轻轻地瞥了于露茵一眼,有些别的意味,于露茵察觉到,立刻冷眼剜过去,楚虞看她们之间这么刀光剑影的一瞬,直觉白钰知道些于露茵的什么事。
  
  楚虞回家时让司机顺道送了于露茵,在车上楚虞轻声问于露茵是怎么回事,于露茵态度冷淡,不正面回答。
  
  去海南的事楚虞一直拖着不知如何向梁京兆开口,她是有些想去,因为从小到大都被看管的很严,从来没有和朋友一同旅行过,还没有家长的看护。楚虞一面期待着,又觉得此行不是非去不可,她有些惧怕梁京兆不同意。
  
  王昊第二天又问了她一次,楚虞知道不能再拖,便挑了梁京兆在家的机会,和他提去海南的事情。
  
  梁京兆并不惊讶,平和地问她:“都是谁去?”
  
  楚虞数:“王昊,张文渊,白钰。”
  
  梁京兆问:“他们父母都知道?”
  
  楚虞点头:“都知道。”
  
  梁京兆很干脆的,“那好,你可以去。”
  
  楚虞有些跃雀,到底是少年心性,站起来又问一遍:“真的吗,梁叔?我要去五天呢。”
  
  梁京兆只说:“记得写作业。”
  
  楚虞不停点头:“肯定肯定。”她在茶几旁坐着削苹果,削下一条刀口齐整的果皮,再将这只苹果送到梁京兆手里,“梁叔,给你吃!”她说完,像只小鸟似的扑棱棱飞回卧室了。
  
  梁京兆握着那只苹果,这苹果经过楚虞精心挑选,乃是果盘里最大最红的一只。他看了一眼楚虞闭合的房门,楚虞其实变了很多,不仅是功课上用心,性格上也开朗起来,不那么怯懦了。
  
  梁京兆在楚虞收拾行李的时候,打电话给李平,李平在海南经营有一个酒店,梁京兆预备着让楚虞他们住进这里。
  
  李平问他:“张文渊,白钰?张将军的儿子,白书记的女儿?”
  
  梁京兆道:“不错。这帮孩子,决意不要看护。你找人跟着他们,不要让他们发现了。”
  
  李平笑:“您可真是操了碎心。”
  
  梁京兆也笑:“我也发觉自己婆妈。楚虞说他们的家长都知道他们的行程,我倒不是不相信楚虞,我不相信他们,楚虞大概是里面最不懂事的。你去问问,找时间大家一起吃个饭。”
  
  李平应:“好。”
  
  出发前一个周五,楚虞在做作业,被梁京兆捞起来带去了饭局,到了地方一推开门,王昊张文渊他们都在,坐了一桌,楚虞明白过来,回头看她的梁叔,梁京兆也低头回她一眼,楚虞无奈压了压嘴角,好像说:“服了您了”
  
  所有人入座,主位空着,孩子们坐在一起,受了一顿饭的教导,但这并不是重头戏,孩子们有各方家长打点照顾,出事的几率很小。他们坐在这里,更有别的意思。梁京兆是市里有名的人物,和在座的各位都是相识,今天坐在一起,将各自的关系网串联起来,无宾无主,同欢同乐。
  
  出发那天,梁京兆将人送去机场,李平开车,梁京兆和楚虞坐在后面,梁京兆本想把人送到就走的,却在临下车的时候又将人拉住,多说了两分钟的注意安全。
  
  话一出口,李平都回头笑他,梁京兆自知失态,挥手将楚虞赶下车去,关了车门。楚虞拖着行李走走到机场的入口处,李平忽然说:“哪个是张文渊?”
  
  梁京兆随即看了一眼:“那个穿白衣服。”
  
  李平道:“张将军和您住一个小区?”
  
  “未曾听过。”
  
  “这孩子我见过。有次去在小区看到楚虞和他走在一起。”
  
  梁京兆又看了一眼远处的张文渊,他提着白钰的一只手提袋,还要伸手拿过楚虞的箱子,极其绅士。梁京兆探究性的目光直射过去,缓缓蹙了眉:“是吗?”
  
  李平说:“他是和白家的女儿订婚了吧?”
  
  “嗯,算是。”梁京兆道:“但什么也是说不准的。”
  
  李平从后视镜里观察梁京兆,一面小心翼翼地道:“我看楚虞还小,未必想到这些事,是咱们瞎操心了。”
  
  梁京兆略略舒缓了眉目,“楚虞的确还小。”车子调转,驶离了机场。梁京兆道,“真要到了这一天,还要看她自己的意思。”
  
  梁京兆这样说着,在说“楚虞还小”时忽然闪过楚虞嫣红唇色,低眉敛目的样子,又想起来那晚的温泉池,楚虞攀着他的肩头喘气时,那惊惶的一双黑亮亮的眼。这两个画面不过在他脑中闪现一瞬,倏忽消散了。
  
  李平笑了:“到时候只怕您舍不得。”
  
  梁京兆挑眉:“我有什么舍不得?”
  
  李平自知失言,更改了措辞:“不都说嫁女儿,最伤心的是父亲?”
  
  梁京兆笑了,看着车窗外闪过的景物,“那人我一定千挑万选,比我更能照顾她。”
  
  李平握紧了方向盘,看到梁京兆在后视镜里的一个侧影,心下也有些动摇了,他的直觉是错的?梁京兆对楚虞真没有那个意思?
  
  李平打电话给海南那面的经理,交代了务必照顾。另外白钰的父母也联系了人在那头接应着,几个孩子出游的路线都是安排好的,按理根本不可能出事。
  
  但意外还是发生了。
  
☆、仁至义尽
  
  去的路上没出事,在海南的一个星期也没有出事,下了飞机,都到家了,反而是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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