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渝——并茂
时间:2017-10-06 16:43:42

  
  等他们离去,王昊问楚虞:“和梁京菁在一起的那个男人是谁?”
  
  楚虞道:“吴桂荀,梁京菁的未婚夫。”
  
  “未婚夫?”王昊道:“你和他关系很好?”
  
  楚虞说:“和谁?梁京菁还是吴桂荀?”
  
  王昊和她一齐向着山顶走,一面道:“你小心点吴桂荀,他看你的眼神不太对。”
  
  楚虞回了头,王昊的神情很认真,眉头半蹙,眼睛直直地注视着她。楚虞明白上次绑架王昊做了什么事,但她恨不起来他,王昊和她一样只是个孩子,怕事怕死,这没有什么。
  
  他们到了亭子,却没有在那里久留。因为风寒的缘故,亭子四围都罩上了屏条,屏条外还用玻璃封住了风口,亭里坐卧处都铺上了软垫。梁京菁和吴桂荀之前来时让人生了暖炉,就置在石台下面,然而暖炉未熄,软垫散落得四处都有,东一处西一处的褶皱凌乱,空气里还有暖烘烘的一种气味,任谁都猜得道这里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楚虞面薄,“让人来收拾下,咱们去其他地方吧。”
  
  王昊看见楚虞的神色,觉得有趣,故意说一句:“他们俩倒有兴致。”
  
  楚虞推他:“好了,不要在背后议论人家。”
  
  王昊大笑,任楚虞将他推出门去。
  
  王海荣带着王昊离去,已经是傍晚,梁家大门彻底关上,不再迎客了。梁京兆和楚虞坐在沙发上,梁京兆打开了电视,楚虞靠着沙发,忽然想到口袋里的东西,她将王海荣给她的未拆开的红包递给梁京兆。梁京兆也没看一眼,“你拿着吧。”
  
  吴素萍和田月坤也给了楚虞红包,梁京兆早就说过,归楚虞自己花用。
  
  楚虞只好将红包收着,晚饭后她到自己房间里,打开了这薄薄的红纸包,里面只有一张纸,是支票。
  
  楚虞扫了一眼,后面的零都数不够的。
  
  楚虞打开门,走到旁边的梁京兆的房门前,先敲了门,“梁叔。”
  
  梁京兆在里面,说:“进来。”
  
  楚虞开门进去,这是她头一次进梁京兆的房间,比她的那间大了不少,卧室与小厅是完全独立的,在拐角处还能看到一角摆着工艺品的架子,和一道书架的剪影。梁京兆从卧室那里走出了,问她:“怎么了?”
  
  他刚换了衣服,一件浴袍松垮垮地系着,他看着楚虞,漫不经心的。
  
  楚虞将那张支票递过去,“梁叔,这,还是给你吧。”
  
  梁京兆并不惊讶,也没有看那张支票,他问:“有多少?”
  
  楚虞说:“没细看,但实在太多了。”
  
  梁京兆依旧道:“你拿着。”
  
  楚虞坚持:“我花不了这么多钱。”
  
  梁京兆不说话,他在观察楚虞的神色,半响,他从楚虞手中接过了这张支票,他对楚虞说:“你知道的吧?他是为什么给你这么多钱。”
  
  楚虞低着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梁京兆说:“知道就好。你去吧。”
  
  楚虞转身走出去。
  
  梁叔是还在为那件事生气吧?
  
  年就这样过去,元宵节后梁京兆便带楚虞回了公寓。吴素萍的旧疾是季节性的,初冬时来,此时已经轻缓了。梁京兆走时在玄关穿外套,吴素萍从楼梯上走下来,但也未上前来,站在楼梯口说了句:“我说的话你不要不当回事。”
  
  梁京兆将手伸进羊绒外衫的袖子,抬头对梁母笑了一笑:“年后比较忙,再说吧。”
  
  吴素萍起了些气:“不过是吃顿饭的功夫。”她说:“至少王家的女儿是必须见的。”
  
  梁京兆抬起来一只手,摆了摆,“好,好。再说。”
  
  吴素萍不再说话,梁京兆转过身去了,她便错开眼,只看着楚虞。
  
  楚虞从她的眼里,看到了冰冷的嘲弄和恨。她从这一眼神里追溯着,想到了另外的人:梁京菁、田月坤,她们——梁家的这些女人,都用这样一种眼神看过她。
  
  楚虞低下头去穿鞋子。来梁宅的那天,梁京菁在温室里还对她说了另一番话,那话是朦朦胧胧的,意有所指,但又夹剑含针,刺痛得很。她这样说:“我妈不让我现在结婚,还不是等我哥?哪有妹妹先成家的,我哥他老大不小了,”梁京菁的神情是丝毫不刻意的,她自自然然地道:“工作上也忙,总要有人照顾着——你——你年纪还小,我哥照顾你还来不及,他自己只有更辛苦了。”
  
  楚虞并不知道梁京菁对她说这么些话是做什么,直到梁京菁说了:“我大哥的性格我也清楚,他不惯被人约束,你不要逼得他太紧,最好劝劝他,多考虑考虑这事儿。”
  
  楚虞明白了,原来梁家人是这样看她的,都认为梁京兆是为了她,才不结婚的。
  
  未免将她看得太高,又将她看得这样脏。
  
  肩膀上突然一沉,是梁京兆揽了她,向门外走。一面从衣架上抽下一条灰驼色的羊绒围巾,一面走着一面缠在楚虞的脖子上,围巾宽而长,到最后将楚虞的头脸都埋了进去,梁京兆低头看了一眼,笑出声来,伸出手,将楚虞的面庞从羊绒围巾里刨出。
  
  ——这样脏,这样肮脏。对一个十几岁女孩的情.欲——恋童癖。楚虞茫然然地看着梁京兆带笑而俊朗的侧脸,他宽阔的背部,高大的身材。好在梁京兆并不会喜欢她,如果梁京兆真的喜欢她,她又能躲到何处呢?
  
  她十四岁的时候被梁京兆接到家里,那时爸爸死了,之后妈妈抛弃了她,她已经完全没有家了。监护权也在梁京兆手里,梁京兆供她吃穿,供她上学。如此恩情,如果梁京兆想,她不能拒绝的。
  
  这些她都能想明白,她可以接受的事情很多。但为什么偏偏就是她?为什么她要接受这些事情?太重了。
  
  她不敢想她的未来,要靠侍奉一个比她大二十岁的男人过活,这个男人还是梁叔,是曾经温柔对她,貌似不求回报的梁叔。但谁能不求回报呢,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梁京兆怎么肯做这样赔本的买卖?
  
  ——还是太残酷了。楚虞不敢再想,但越逼迫自己,越向那渊薮里走。楚虞突然想到那天的温泉夜里,梁京兆与她肌肤相贴,梁京兆的身体是热的,烫的,那样有力的臂膀,但有一处,更烫,更热……
  
  楚虞骤然打了冷战,而佣人正打开了大门,朔风扑来。梁京兆回眼看了一下楚虞,楚虞的神色惊惶隐忍,梁京兆滞了一下,不动声色地将放在楚虞肩上的手拿开了。
  
  
☆、隐隐
  
  寒假的最后些天,王昊叫楚虞出去,楚虞总是要看一眼梁京兆,如果梁京兆不在家,或者是在书房,楚虞便出去了,但梁京兆若是就在她身边,她便推掉。上次那个巴掌还印在脸颊上,楚虞知道梁京兆不愿她与王昊亲近,所以有关王昊的她都忌惮着梁京兆。而梁京兆为何当面时会对王昊这么和善,还为他介绍资源,这不是楚虞能想通的事情——她尚有很多事都想不通。
  
  她与王昊几人的聚会,于露茵渐渐没有出现了,取代她的是另一些人,王昊和张文渊的朋友很多,白钰也会叫一些人,楚虞原本是不善交际,朋友圈很窄的人,这一下子被迫着结交了许多,且各个人和另一些人有着联系,打听了楚虞的社交账号,便加过来。楚虞发动态时原只有四十多个赞,现在能到一百多个。楚虞那天更新了一条,手机便响个不停,梁京兆被吵到,还问了一句。
  
  她发的那条动态与王昊他们有关,于露茵从消息列表的中下层跳出来:“历史卷子做了么,给我份答案吧。”
  
  楚虞用手机照了份答案给她,于露茵说了声谢,楚虞犹豫一下,问:“怎么最近都不出来了?”
  
  于露茵那边停了一会,回她说:“我不想见王昊。”
  
  楚虞:“那咱们两个出来?”
  
  于露茵打字很快:“算了,假期快结束了,作业一项没写,开学总要见的。”
  
  楚虞回:“那好吧。”
  
  于露茵不再说话。
  
  她说开学总要见的,然而见了,两人却没说多少话,于露茵始终心不在焉的样子,楚虞也不是话多的人,甚至心里还存了些芥蒂。直到班主任通知抱着凳子去大礼堂参加开学典礼,两个人挨到一起,才复有了之前亲密的感觉。
  
  大礼堂离教学楼不近,各个班级按年级站好队,浩浩荡荡地去了。礼堂里落座,楚虞听到王昊喊她,一回头,王昊在三年级的队伍里,一手抱着凳子,一手高举起来向她打招呼。
  
  楚虞也回应了。而于露茵头也没抬。
  
  楚虞低声问她:“你和王昊怎么了?”
  
  于露茵说:“就是散了。”
  
  四周挨挤的人很多,楚虞不便细问,只腾出手来对于露茵做了半环抱的动作。
  
  典礼上校长讲着话,于露茵的手机突然响了,在开阔的礼堂都很刺耳。一向视于露茵为眼中钉的班主任听到声音,即刻向这里走来,而于露茵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将电话接起了。
  
  那边只短短说了两句,于露茵回:“我知道了,我马上到。”
  
  来不及楚虞问一句怎么了,班主任已经站到她们面前,“于露茵,把你手机交给我。”
  
  于露茵抬了头:“老师,咱们到外面说,行吧?”
  
  于露茵这么一走,直到晚自习才回来。
  
  楚虞说:“早上出了什么事,你怎么突然走了?”
  
  于露茵简短说:“我妈住院了。”
  
  楚虞顿时很无措,她想劝慰于露茵,却找不出什么词汇,而于露茵表现的不大在乎,还看着楚虞这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说:“收起你的表情,我挺好的。我有心理准备。”
  
  正好上课铃响,同时拯救了楚虞和于露茵两个。
  
  楚虞得知于露茵和王昊“散了”,见到王昊时,便多出一份心观察王昊,然而王昊仍向从前一样来去潇洒,看不出什么别的。楚虞更能知道,王昊是没有心的。
  
  开学后座位大调动,楚虞和于露茵各自在教室一个角落,遥遥斜对,楚虞下课去找于露茵一同去厕所或者是去水房接水,于露茵总是趴在桌上,长睡不醒似的。楚虞有了新同桌,也蛮好相处,加上于露茵再也不参与他们的聚会,女孩子的友谊就是这么一回事,渐渐一个星期连一句话都难说得上。
  
  楚虞和张文渊提过,张文渊说:“她家里出了事,心里也是乱的,你给她些空间吧。”
  
  这楚虞可以理解。但感情就是这么的消散在你不去我不来里的,芥蒂越来越大,本是和平疏远,到现在竟有了一点仇人相见的意味,楚虞有些怨于露茵不理她,而于露茵烦恼更多,只认为楚虞自私。
  
  也就是这样一点小女孩之间不足道的,也许某天就冰释前嫌了的事情,到后来发展成另一种样子。
  
  月考的前两天,楚虞留在教室复习,对梁京兆说中午不回家了,其中一日她落了一个笔记本在家里,便步行回了小区,打开门时,却见沙发上坐着两人,一个是她的梁叔叔,一个是于露茵。
  
  楚虞吃了一惊,当时也没有多想,更考虑不到避嫌。她站在玄关,手里还握着钥匙,对着客厅里的两人,也不知说什么,就在两人之间打转。于露茵坐得离梁京兆很近,他们都脱去了外套,亲近地面对着交谈。于露茵在校服裤子上穿了一间收身的针织衫,头发高高扎着,侧了头来看楚虞,刘海搭在眉尾,眼睛大而漂亮,嘴唇涂得水润嫣红,微微上翘着,有些天真的感觉。
  
  于露茵是好看的。
  
  楚虞没有看梁京兆,只盯着于露茵,脑中只有这样一句话。
  
  于露茵是好看的,
  
  最后还是楚虞开口:“我有东西忘家了,拿了就走。”
  
  她朝卧室走去,鞋子也没有换,梁京兆叫住她:“楚虞。”
  
  楚虞回头:“啊?”
  
  梁京兆穿着一件烟灰斜纹的衬衫,扣子解了两颗,他指了指身旁的于露茵:“于露茵也回学校,一会你们一块走。”
  
  楚虞与于露茵对视了一下,于露茵交睫,然后目光就平移下去。楚虞看着于露茵侧脸,说一声:“好。”
  
  进了卧室,翻出自己的笔记本,楚虞向外走时顿了一下,倒坐在了床边。窗帘大开着,春日明媚的阳光慷慨洒进,投在床铺上,她伸手摸了摸,松软、温热。
  
  忽然门被敲了敲,楚虞立即站起身,梁京兆已经打开了门,探身道:“要迟到了。”
  
  楚虞向外走,梁京兆扶着门框侧身,待楚虞走到他面前的时候,梁京兆低头问她:“想什么呢?”
  
  楚虞抬头,飞快看了梁京兆一眼,于露茵已经穿好外套,站在玄关处等了,她又低下头去走向于露茵,对她说了一声:“走吧。”
  
  门已经关上,房子里很安静。梁京兆从楚虞的门前走至客厅,在沙发上坐下,烟灰缸旁有一盒烟,上面摆着一只打火机,梁京兆没有拿烟,而是拿了打火机在手里,轻轻打开,一簇火苗跳出来。
  
  楚虞刚刚看他的那一眼,让他心里不太高兴。
  
  小区到学校,经由一条长的栽有矮灌木丛的人行道。楚虞一直埋着头走,不觉将于露茵拉下,于露茵叫住了她。
  
  楚虞回头。
  
  于露茵说:“你生气了?”
  
  楚虞张了张嘴,然后说:“没有。”
  
  于露茵看了她许久,最后说:“那就好。”
  
  她迈开步子向前走,楚虞没动,等于露茵走上前来时拉住了她:“你和梁叔说的什么事?”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