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渝——并茂
时间:2017-10-06 16:43:42

  
  楚虞看了一眼学弟,学弟站起来挡了一下:“王鹏,她喝多了。”
  
  王鹏低着眼看楚虞,忽然笑了,他指着学弟,“你怎么相中了他这个窝囊废。”
  
  “你丫说什么呢。”学弟站起来,猛的推搡了他一下。
  
  王鹏稳住身形,手里酒洒了一点,他弯了腰,把一小杯白酒兑进了杯里,一面塞给楚虞,一面凑近了楚虞耳边说:“你不知道,这傻比之前把人肚子搞大了,四处借钱打胎,可他根本不知道——”
  
  楚虞握着王鹏那杯酒,告诉他:“别讲了,我没兴趣听。”
  
  王鹏以为楚虞是有所感触,说得更带劲,“他根本不知道,那女的怀的孩子是——”
  
  他话没说完,学弟从一旁跳出,一拳把他掀翻在地。
  
  众人都惊惶一下,今天正是学弟的生日,正主在那,王鹏竟然这么不识趣乱来。一时间劝慰学弟的人多,拉王鹏起来的人少。楚虞把那杯酒放桌上去,拍开围着学弟的人。
  
  学弟怔怔望着她,楚虞对诸人道:“好了,都坐回去吧,没什么事。”
  
  人又回座,楚虞握着学弟的手坐下,学弟张了张嘴,楚虞的手与他的紧握了一下,轻声对他说:“我之前就知道。我不在意。”
  
  学弟没说话,眼角泛红。男孩子自尊心强,他家里并不算太好,进这所高中靠分数多一些,从前过得也窝囊,也就因为面庞英俊而有些人气。今天这顿饭的帐是楚虞结的,他过生日,楚虞还送了一双球鞋。
  
  早上他来接楚虞的时候,看到楚虞脖子里的项链,随便一眼就明了了的不菲。过一会儿梁京兆的车子停下,小男孩看到梁京兆一身气度,开的那辆黑沉乌亮的车,以及车头的标志还有梁京兆降下车窗时车里的配置,他的眼一瞬就低了。因为他这方面比不上人,所以更加注意。楚虞是他的新女友,他却在楚虞面前也要抬不起头来。
  
  看他这个样子,楚虞便陪他坐到最后,王鹏早摔门出去,众人嘻嘻哈哈饮酒欢歌,几分钟后就无人再记起有这么一段插曲。楚虞坐得无聊,拿了桌上一杯酒喝,喝到一半发现这酒掺过白的,可能就是王鹏递来的那杯。
  
  楚虞放下了残酒,学弟被人拥着上去唱歌,楚虞拿出手机来,未有一条短信,一通电话。楚虞解开锁住屏幕数次,终是不再看了。
  
  学弟唱了三首,中途都有人掺和一脚加进来合唱。楚虞胃不大舒服,去了洗手间。
  
  洗手间光线明亮,楚虞对着镜子看了一眼,立刻觉出不对劲来。
  
  太晕了,脑子昏沉浑噩,一切念头胶着,半响才能想出下一项思绪。楚虞呕了两下,什么也吐不出来,后来干脆昏迷了十几秒,她清醒过来的一瞬里,发现自己伏在洗脸池旁,便打开水龙头冲脸,把鬓角都湿透了,大概妆也花掉,最后一面的神志里,她看见自己深黑的眼眶和断掉的眉尾,唇色早斑驳了。
  
  再醒来看见天花板,算是松了一口气。楚虞爬起来,身上的衣服换了,再爬下床对镜,脸上一点残妆也没有。楚虞坐在放下盖子的马桶上发呆,她的房间外似乎有一些声响,也似乎没有。李梅总应该是在家的。楚虞胡乱着跳跃着的思索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来回避她不太想回想起的,但事情就摆在那里。楚虞没想着要走出房间去,最好坐在卫生间里一辈子。
  
  楚虞没忘记昨晚的事,她给梁京兆打了电话,梁京兆在电话那头听了她的胡言乱语,好一阵才回答她:“楚虞,以后喝醉了不要给我打电话,你随便叫一个司机来,他们比我快。”
  
  楚虞手机里有很多司机的电话,他们都是受过梁京兆的指派接送过楚虞的,有一些楚虞还很熟。梁京兆说的没错,他们受人禄,就算楚虞半夜三点叫他们过来,也没什么抱怨。
  
  而梁京兆没这个义务。
  
  楚虞不知道梁京兆是怕,楚虞每次总借着醉意做一些幼稚却危险的事,使梁京兆感到烦忧。
  
  楚虞昨晚和梁京兆说了什么?她在电话里一直问梁京兆,“梁叔,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我怎么从没见你庆祝过?”
  
  也不是醉话。小孩子能搞到什么高级的东西来?不过是一些功效单一,迷幻效果甚微的麻醉药品。王鹏守在门口,等着把楚虞捡到楼上已开好的房间里。而楚虞由着一点清醒给梁京兆打了电话,梁京兆给她说了一句这样冷漠的话,楚虞脑袋里那根强迫着绷紧的绳索一下子断了,自暴自弃式的,由着自己昏迷了过去。
  
  后来的事模模糊糊,来的应该还是梁京兆,梁京兆是什么态度,什么神情她根本不记得了,现在看梁京兆应该是把她送回了家。衣服和妆也该是李梅给她打理的,楚虞洗了把脸,尽量把水开到最小,然而还是被梁京兆听到了。
  
  门直接被打开,楚虞没有关卫生间的门,梁京兆径直走来,站在门框旁。
  
  楚虞抹掉脸上的水迹,但眉毛和睫羽都是湿漉的,眼睛也湿乎乎的发亮,嘴唇半张着,有些水红色。梁京兆看着她,唯一的表情是没有表情。
  
  楚虞低下了头:“对不起。”
  
  是为昨晚闯的祸道歉,她带给了梁京兆麻烦。
  
  梁京兆问:“你和谁说对不起?”
  
  楚虞说:“梁叔,我错了。”
  
  梁京兆转过身去,扫视了一周楚虞的房间,又转过身来,直接拉住了楚虞的衣领。
  
  梁京兆还没对楚虞这么凶狠过,上一次那巴掌年代久远了去,楚虞早忘记了。她着实被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看着梁京兆,梁京兆低下头,两个人面庞距离不近,身体却是半贴着的。梁京兆看着她,说:“楚虞,你真是出息了。”
  
  楚虞说不出话来,梁京兆却把她放开了。他坐到楚虞的床上去,问她:“谁给你的?”
  
  楚虞不明白,梁京兆道:“谁给你喝的致幻剂?”
  
  楚虞说:“没那么严重……应该是安眠药之类的……”她没再说,梁京兆盯着她的眼神变得愈加阴沉可怖。
  
  梁京兆说:“楚虞,你要气我也不用伤害你自己。”
  
  楚虞来了点情绪:“我没想气您!”又不是她想这样的,她略略带上了点尖酸的嘴脸:“我没那么傻。”
  
  梁京兆点了头,“那好,”他说:“那我问你。最近和你一起上下学的那人和你什么关系?”
  
  梁京兆终于还是问了,楚虞忽然感到一阵恍惚、一阵可笑。也许对于一般的小孩,一般的家庭,家长质问时是会用同样的句式的,但是对于楚虞,对于梁京兆,他们组成的家庭不过是冠冕上的,维系这层关系的责任早变成了畸形的东西,梁京兆到如今,还用这样家长的口吻和态度。楚虞感到好笑的是,她现在所不屑的正是她曾经渴望的。
  
  楚虞说:“他也是我们学校的,比我小一年级。我们顺路,一起上下学罢了。昨天他过生日,我喝了杯和他不对付的人给他的酒——”
  
  谎言总是被编造的远比事实令人信服,那起承转合都被说谎者设计的圆滑可靠。楚虞说这些谎的时候,
  下巴微抬,嘴角微微上翘。也许她也没意识到,她是用一种怎样张扬着得意的神情来解释她的错误。
  
  梁京兆面对着这样的楚虞,心里很明白:楚虞是这样的女孩,是曾和吴桂荀在白日下苟合的,是曾对一个比她年长十多岁的男人留了情的。他看着楚虞喜欢上王昊,也看着楚虞将吴桂荀送上飞机后的失神黯然。就是这样的楚虞,同时也是他抚养大的孩子。
  
  他的孩子此时正任性的摆弄着姿态,造作着营造出一种气氛,同时也高昂头颅、胸膛直挺的炫耀着她年轻貌美的财富。梁京兆早已完全的认清了楚虞,这个洋洋得意的年轻娼妓,她十分清楚那晚发生了什么,也知道那晚她给予了一个对她有所觊觎的中年男人怎样的筹码。
  
  楚虞说出这话后,看到梁京兆的眉头慢慢的皱起,她切实的感受到了心中的松畅快意。这是她一直未察觉的她的恶行:她乐于折磨这个掌握权利话语、从来主宰和操控她的监护人先生,她渴望打破他的冷静自持,以证明自己的存在和能力。
  
  梁京兆沉默了许久,然后说一句:“够了。”他站起来,对着楚虞说:“还有二十一天高考。我不会再管你,这些都是你自己的事。”
  
  他说完这句,朝门外走去。昨晚他循着楚虞的刷卡记录找到了他们这帮孩子玩乐的地方,从那漂亮的男孩子手里接过来楚虞,楚虞半眯着眼,斜斜看着他,瞳孔因为涣散而显出天真迷离的神采。梁京兆把楚虞抱到床上去,李梅是不在的,他以为楚虞只是喝醉了,抬眼却看见小孩拥着被子呆滞又昏沉,是渐渐的把之前的神采弥散了。梁京兆这才发觉不对,捋上去楚虞的袖子,上上下下的对着灯检查有无针眼,两只胳膊都检查了,脚腕和大腿也看过,才下了结论不是注射的毒品。应该是口服下去了什么。梁京兆守着楚虞一个小时,用掺酒精的温水浸着毛巾给楚虞擦了身体,换了衣服。看她眉头渐开了,是趋于安稳睡过去了,才又去拿了卸妆湿巾给楚虞擦了脸,让孩子好好睡了。
  
  梁京兆活了这么些年,也算是个成熟的人。他当然知道人是自私的动物,只是花的心思多了,难免会用点情。是□□还是爱情,也就是差了这么些心思。
  
                         
作者有话要说:  有蛮多不通顺的句子。
清明假过去了!
☆、可笑
  
  梁京兆已经走到门口,楚虞在他身后叫他,梁京兆没回头,告诉她:“我中午有事,李梅也不在,你点外卖或出去吃,随你。”
  
  楚虞问:“您去哪?”
  
  梁京兆躬身从沙发上拿起一件外套,拍落了上面的褶皱,穿进一只袖子,楚虞看到这样的梁京兆很生气,她渴望博得更多的关注。她去拉住梁京兆未穿的那只袖子,“你不能走。”
  
  梁京兆也未料及楚虞这样难缠,他说:“你做什么?”
  
  楚虞说:“李阿姨不在?”
  
  梁京兆随意道:“家里有事,告假走了。”
  
  “何时?”
  
  梁京兆道:“昨日下午。”
  
  楚虞攥紧了梁京兆的衣袖,“李梅不在,谁给我换的衣服。”
  
  梁京兆皱了眉,停了一下说:“如果这冒犯了你,我可以道歉。”
  
  楚虞说;“您不觉得您的道歉很廉价吗?”
  
  这句式梁京兆对楚虞用过,梁京兆当时说的是“你不觉得你的眼泪很廉价吗”,现在楚虞再将这句话抛给他,显然楚虞也厌倦了他的虚伪。
  
  楚虞的态度是不依不饶的,她是孩子,孩子是自私而不讲后果的。楚虞从前因为畏惧梁京兆,所以努力让自己更懂事礼貌,她的叛逆期被压抑着推迟到如今才爆发,她要一个答案,既是有恃无恐的,又是暗含忐忑的。她不喜欢自己这份忐忑,让她感到没有着落,于是她更勇敢。
  
  她拉着梁京兆的袖子顺着走线踮脚拽住了衣领,她迫使梁京兆弯下了腰,然后又去贴着给了梁京兆一个亲吻。
  
  这种事做过一次,那次让梁京兆很是慌乱,楚虞有了些路径依赖,又想着靠此来使得梁京兆慌乱一次。
  
  而这次出乎她的意料,梁京兆侧了一下身,楚虞以为他是要躲避,而梁京兆却是腾出了另一只手,狠狠按住了她的脑袋,楚虞的嘴唇本贴在梁京兆微微带一点点胡茬的嘴角的,梁京兆按着她的后脑,嘴唇摩擦着贴到一个恰当的位置,然后就是不可控的了。
  
  梁京兆在加深这个吻,楚虞预想的只是一根火药的引子,梁京兆十分有技巧的狎弄了她,当她是个任人摆布的玩意儿。舌头重重刮过牙床,然后慢慢挑弄她的口腔黏膜。
  
  梁京兆是没有停歇的,楚虞渐渐上不来气,抓着梁京兆袖子的手早放下了。梁京兆按着她的肩膀,把她推到了沙发上。
  
  这一瞬的空隙里楚虞张开嘴喘气,梁京兆离她很近,楚虞的呼吸喷在他的下巴上。梁京兆慢慢直起了身,站在楚虞上方,“这是你想要的?”
  
  楚虞没有说话。梁京兆将穿上一半的外套脱下,重扔到沙发上去,楚虞斜躺在沙发上,衣衫都歪斜了,这间外套正好盖着她的前胸手臂和大腿。
  
  梁京兆绕过楚虞,坐到了另一张沙发上去。
  
  楚虞抱着他的衣服,缓缓坐了起来。胸脯微微起伏,她有些茫然,也感到了羞辱。这次的感觉和上一次在酒店是完全不同的,她那时感到梁京兆的一点小心对待的意义,他那时把手指放进她的体内,缓慢做了扩张,却没有一点狎弄的淫邪意,他低下的脸庞也是认真的,郑重的。梁京兆看文件、开车时也有相似的神情,非常性.感,那晚楚虞的确得到了一些美好的感觉。
  
  梁京兆坐在沙发上,点了一只烟,抽得很漫不经心。
  
  现下什么都明了了,再也扯不出一块黑纱蒙昧住什么,不论是她还是梁京兆,谁也不能再将这个问题搪塞过去。屋子里站着大象,却都装作看不见的游戏,完全结束了。
  
  楚虞感到一种威胁,从前的心思与算计都付炬,但这吻是她主动的,她忽然忘记了刚刚她竭力挑破一切的原因是什么。现在的局面是她不可控的了。她丧失了刚刚的得意,畏缩着肩膀蜷在沙发上。她把腿抬上去,膝盖抵住了下巴,脚趾动了动,缩在了梁京兆的外套下。
  
  梁京兆说:“楚虞,我不知道你到底怎么想的。”
  
  楚虞看着梁京兆,梁京兆这一副成年人沉稳可靠的样子和气度,他尚且是从容的。梁京兆说的这句话,暗含的意思是什么呢?梁京兆这句话,似在问她所有她的行为:那个生日夜对他的引诱,那个清晨造作的伪装,之后的胡闹。楚虞做过的所有幼稚窘迫的荒唐事,她愚蠢天真不知天高地厚的挑衅,她自以为是的小聪明。梁京兆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淡漠,眼是斜向下瞥的,他的轮廓深深,平静的英俊。他是成年人,他蔑视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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