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别一年后,现在的梁京兆是太温柔了,什么都随着她的意思,这哪里还是梁京兆?
楚虞很快就知道了原因。
他们班的班主任,也就是上次看到和梁京兆一起从办公室出来的杨院长,在课间叫她去办公室,递她几张表格,楚虞一行一行看下去,翻到末页才明白,前面的基本信息填了七七八八,笔迹是梁京兆的。楚虞握着这几张表格,“我家长是怎么和您商量的?”
杨院长十分惊讶:“不是之前就谈好的吗?咳,有些事我身为本校老师自然不好意思承认,但总的来说,K大是比咱们学校好一些,你既然有这样的机会,好好把握住。”
楚虞攥着那几张转校学生学籍管理档案就出了门,课也没上下去。她打电话给梁京兆,梁京兆自然知道是为了什么,电话一接通,楚虞对梁京兆说:“这么些天,原来您是这么个意思!”
梁京兆很冷静的说:“中午出来吃个饭,到时候谈。”
楚虞对着电话骂了句脏:“我谈你X!”
她握着手机坐在教学楼的花坛边上,手机刚暗下去屏幕,几条微信就跳了出来,统一说的是歌手大赛的事。同一件事,三个对话框,一个是社联的群,一个是组织部长,一个是社联会长。
楚虞坐得地方正巧是个阴影,她是被怒气逼上头了,在这片阴影里对着手机屏幕现出个阴冷的笑来。新仇旧账总要清算一下。上次都那样收尾,这两人还能若无其事再发短信过来。其实所有人还不是看她好欺负?因为没正式反抗过,就当她好欺负?
——她也是在说梁京兆!她的服从在梁京兆那里得不到什么怜惜,反而是又被得寸进尺了。她又找回了之前觉得自己愚不可及的感觉,她还在这里自以为掌握着主导权,其实梁京兆早就将一切打算清楚了。他根本就想支配她,轻视的,巧言令色的。
☆、负担得起
梁京兆在后台贵宾室里坐着,同来得早了的一个学校领导和他聊了两句,在这位校领导看来,梁京兆周身打扮不像刚起步公司的老总,但有传言说他是从那个城市来H市的,又让人不信,只有从低往上走得,没有从高处往下跳的道理。猜来猜去,最后看梁京兆是某个遭难过江的高官,来H省另谋出路的。
梁京兆没在意他被人在心里来去的猜度,他挂名的这家公司倒是真的,但他这次来做的生意和他这家公司没什么关系。梁京兆向右手借了火,靠在沙发上含住了烟头。忽然听得外面一阵吵闹,吵闹里有把声音,把梁京兆引得抬起了半垂的眼。
楚虞也是才知道女生无理取闹起来能到这种地步。她被围在中间,旁边聚得人渐渐多至七八个。楚虞最后说:“谁有库房钥匙,给我一把,我再去取一套来。”
对面那女生看楚虞让步,立刻就进了她的尺,楚虞说:“我去,不是因为我理亏,是我帮你去取的。这件衣服摆在那,没写任何人的名字,没规定只有你才能穿。”楚虞从一人手里接过来钥匙,她说话生硬不带一点客气,那个女生尖尖的叫起来:“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前台一个人掀了幕帘走来,“都吵什么呢?”她穿正装,身上挂着工作牌,“知不知道前面听得一清二楚?”
楚虞看了来人一眼,又把眼移到别处,这个人就是那位社联会长的女朋友,曾放话将楚虞骂了个狗血淋头,再吵下去,只会对楚虞不利。与楚虞争执的女生见又多了盟友,欲上前哭诉,楚虞回头瞥她一眼:“你歇一歇吧,马上就开场了,你吵赢这场架,比赛就能顺利进行吗。”
她说了就走,也不管后面的声音,她已经在更衣室换过了衣服,衣服是自衣架上拿的,每个尺码的件数都统计过,可能是有其他人拿错了。楚虞心里感到无稽,这么小的事,也值得这样闹。
她穿着高跟鞋,自安全通道拾阶下去,会堂外一片亮得发白,白得生了电光似的骄阳,楚虞低了头走路,鞋子踏在地上几乎发烫,是日晒的错觉,楚虞走着,听到梁京兆在她后面叫她。
楚虞顿了脚步,却没回头。
梁京兆跟上来,“去哪里?”
楚虞说:“库房。少了一套衣服。”
梁京兆和她一起去,楚虞侧眼看了梁京兆,他穿着西装三件,领口系得严谨,梁京兆这身能穿得妥帖,是因为从不需要在外面高温的日头下晒。库房说远不远,在活动中心,距离二百多米,足够人走一身薄汗。
一直到库房取了衣服,梁京兆和楚虞没有说一句话。楚虞把衣服折挂在手臂上,半抱着走,梁京兆先她一步推开了玻璃门。楚虞走出去,看见一辆车正停在活动中心的门前,司机站在大太阳下等着,见了梁京兆,立马跑去打开了车门。
车里很凉爽,梁京兆和楚虞一同坐进了后座,楚虞看窗外。不过是二百多米的距离。楚虞这样在想,那女生为了一件衣服而无理取闹的吵嚷,和这开在两百米路程上的车子,有什么分别,都一样荒唐。
梁京兆自上衣口袋拿出一叠手帕,递给楚虞,楚虞没接,梁京兆说:“你额头上很多汗。”
楚虞低头说:“不用,妆要花了。”
梁京兆收回了手,没再把手帕放回去,转扔在座位上。
到了地方,楚虞即刻下了车,抱着衣服朝会堂里走,梁京兆还车坐在,没和她一起。
楚虞把衣服给了那个女生,那个女生本还要拿捏姿态让人哄一阵,楚虞不吃她这套,把衣服给了她就走,去别的地方了。
歌手大赛开始,楚虞作礼仪,领着评委入座,她根本没看梁京兆一眼,真像是不认识。
梁京兆在他的位置上整坐了两个半小时,看一群年轻人在台上表演,又吵又闹。楚虞坐他斜后方,梁京兆的背影像山川一样,可靠不变,在这种场合里,梁京兆少有肢体动作,他坐在哪里,偶尔喝水,偶尔与身侧的人谈上一两句话。
楚虞心里有两种意念。
一个说,够了,你何德何能,让梁京兆为你坐上这两个多钟头。欲擒故纵的把戏玩得太过,惹得买手不再耐烦,那时你楚虞该怎么办?
另一个是楚虞的自尊,楚虞的自尊说,不够,不应该够,就算足够,她也不会被收买。她不要人藐视她,不要做任一人的附庸,不要感激一个富有者的慷慨,因为这不真诚。
舞台的灯光很晃眼,彩色陆离,星光璀璨,也不是什么好设备,一切都是装腔作势的堂皇,和楚虞的自尊一样,张牙舞爪却不堪细看。楚虞最后没有再看梁京兆,她低下头把弄手机。
一轮轮的打分,最后宣读成绩,楚虞在暗中和队伍集合,在后台等待颁奖,她捧着证书,前面有人抬着奖杯,老师替她们掀了帘子后,明亮的舞台和这昏暗的后台一下子相通了,楚虞看见,在一排参赛选手前的梁京兆,他的身材最为高大,他的衣着最为讲究。仅是如此吗?她的梁叔,站在那里,舞台的最前面和最中央,抬起眼来把她看住,楚虞走出来的时候,聚光灯烤着她的面庞周身,她视线的斜上方是一片白光,梁京兆就在白光的正中。
楚虞一下子和自己妥协了——这是她最擅长的——一年前的高考考场外,楚虞走出警戒线,看见站在校门口,家长群里的梁京兆,他站在那里,那里就像是摩西分开红海的堑壑。梁京兆是她的半神。
楚虞心里也这样不甘,为什么让她这么容易就妥协,为什么妥协的总是她自己。梁京兆这样的大人,总这样狡诈。
楚虞和梁京兆错了一位,她捧的证书,是由梁京兆前面一位评委颁发的。梁京兆面前站了另一位女生,他自这个女生手里接过奖杯,递出去给获得冠军的选手,舞台上一时漫天彩条飞花,梁京兆肩头落了一些,在深黑色的西装外套上,楚虞看了梁京兆,梁京兆也看了他。这时的梁京兆让楚虞想到医院里儿童诊室的那一层,墙壁上花哨的涂鸦,浸在消毒水与病气死气的氛围里,又梦幻又残酷。
大赛结束,观众疏散后,所有工作人员留下合影,楚虞站在倒数第二排的位置,身后的宣传部的部长在暗自将手搭在楚虞的腰侧,根本没有人注意。楚虞顿了一顿,才慢慢的回过头来,瞥了他一眼。
宣传部长被楚虞这一眼激得有些别样滋味,凉飕飕的瘆,但又是很自得和满足的。楚虞总是这样的阴郁,才会这么不讨人喜欢。部长在心里想道:他愿意爱慕楚虞,是看得起她。
除了主要干部,小兵小将都被派去清扫会场做善后,楚虞在后台把礼仪的制服点清了——因为钥匙在她手上,所以她额外多了一个活。前面还在喧闹着,舞台上不停有人跑来跑去,楚虞把衣服推出来,主控室前后各有一间,楚虞钻进了舞台侧的那间,负责人还在舞台上和人合影,这里空无一人。楚虞也没多逗留,把一只U盘扔在了桌上。
楚虞出了控制室,还推着她那个移动衣架,从后台一条无障碍通道走。后台人多,但走到贵宾室附近就没了人,楚虞低头推着衣服,经过贵宾室时门打开,从里面踏出一双皮鞋来,楚虞抬头看,果是梁京兆。
梁京兆低头看她,然后扫了一眼附近的闲散人员在,简单说了句:“还在今天下午上车的地方。”
楚虞心情不错,见了梁京兆笑了笑,说:“梁叔,对不起,我之后有事。”
梁京兆看了她这表情,说:“好,那就改天。”
楚虞也没再直接拒绝,推着衣架走了。外面夜幕早合了,星子挂在天边,风刮来还是闷的,但没有下午那么热了,一切还有舒爽意。楚虞把衣服送回库房里,回了她的租住的房子,然后又出门去网咖,做了一些额外的活计。
楚虞第二天课不少,上了有三节。她早上还转了条朋友圈,帮找一只黑灰拼色U盘的主人,这只U盘被落在昨天的主控室里,不知是选手还是工作人员落下的。下午的课上完,楚虞再拿出手机登了学校的贴吧,看她昨天发的帖子。
回帖的人不少,热度高居榜首。不过是一些聊天记录之类,下面的回帖才叫精彩,楚虞翻了几页,看见有人把她那存储在那只黑灰色u盘里的东西发出来,楚虞把手机屏幕关了,扔进包里,换教室上选修课去了。
梁京兆和她发短信联系过,楚虞没回,她明白自己是不可能真的对梁京兆产生怨恨,她没这个本事,也没这个出息,但这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从一开始,最开始,她就讨厌梁京兆的自作主张,专权擅用。梁京兆是从不考虑她怎样想的,梁京兆只做他认为对楚虞有益的决定,不管楚虞的意愿。
楚虞上着课被班长微信叫去办公室,楚虞进去,拿了一份手续,辅导员让她填完之后找院长盖章,楚虞当时没说什么,拿着东西回到班里,把这几张纸扔进了角落的垃圾桶。
院长那边梁京兆早打过招呼,却迟不见楚虞拿着手续来,他问梁京兆是怎么回事,梁京兆说:“劳烦您,这个学期结束前一定办好。”
梁京兆让一辆车停在楚虞出租屋下等,把楚虞截住,载去了梁京兆一直在住的酒店。楚虞在沙发上看电视,梁京兆很久后推门进来,看见楚虞,说一句:“来了?”
楚虞看下表:“吃饭了吗?”
梁京兆将脱下一半的外套穿回去,“先吃饭?”
楚虞站起来,说:“嗯,行吗?”
梁京兆带楚虞去顶层的餐厅用食,食物一般成色味道,商务性质的酒店,饭菜一向不会出彩,为的是座上的人能投入些谈判。梁京兆问:“还是不想去T大?”
楚虞说:“我为什么要去?”
梁京兆说:“楚虞,你要能自己照顾好自己,我也不操这个心了。”
“这就是您操控我的理由吗?”楚虞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是比较镇定的,后一句明显带了情绪:“您这次来,一开始就用糖果炸弹,故意说甜言蜜语来哄骗我,您还是要戏弄我吧。”
梁京兆抬眼,楚虞是很激动的,眼睛有有一圈红色。梁京兆说:“行了,先吃饭。”
楚虞盯了梁京兆数秒钟,梁京兆望着她,有点不耐烦的样子。楚虞缩了一下,低下头去吃东西。
她忍不住发作,正表达她自己,却被梁京兆随手拨回去。这不就是梁京兆一贯像打发小孩子一样打发她的手段吗?
楚虞心里委屈,不甘,恼怒,吃了一点就吃不下了。梁京兆靠在椅背上就在那等着,楚虞放了刀叉,他也不说要走。楚虞只得塞掉大半食物,饮了一大口气泡水。梁京兆递去一张纸巾,楚虞用了,使了很大力气,所有的唇彩都被她擦掉了。
梁京兆把楚虞带回房间里,这次卧室的门都管着,梁京兆让楚虞在沙发上坐下,说:“已经叫了车来接你,十几分钟后到,这段时间里咱们谈谈。”
楚虞刚刚还是在沙发上好好坐着的,梁京兆话音没落,楚虞跳起来,像兽一样扑到梁京兆身上去。
她手肘正对着梁京兆的腹部,梁京兆一时没有控制住她,就让她像八爪鱼似的吸附住了。梁京兆也是见惯楚虞这样,楚虞最会的也就是这招了。他不惊慌,有点无可奈何的纵容,告诉她说:“不要闹。”
楚虞在梁京兆身上找了平衡,没理梁京兆,踏着梁京兆的腿,又蹬又蹭的把袜子甩掉了,她的脚掌贴着梁京兆的腿,梁京兆忽然觉得上面一沉,楚虞一瞬间站起来,她穿着一件裙子,楚虞的手在裙摆下把她的一小件衣物勾下来了。梁京兆去按楚虞的手:“不行。”
楚虞不耐烦的道:“什么不行,是不是您不行了。”梁京兆只是抓着她的臂肘,楚虞的手背贴在梁京兆的腹下,正好方便她动手,她把梁京兆的腰带解开,拉链拉下去,隔着层布料握住了。
楚虞动作很快,梁京兆抽了口气,“楚虞!”
楚虞咬他耳朵,“梁京兆,我告诉你吧,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你要搞趁早搞,别耍花样逗我了。除了和我上床,你什么也得不到!”
梁京兆和她是说不通的了,抓住她的手腕,把楚虞像龙虾一样举起来,楚虞还在梁京兆身上晃、扭,梁京兆没再客气,把她在空中翻了一个面,头朝下按到腿上去。楚虞的脸一下子砸进沙发里,不服气在呜呜嗯嗯的说着什么。梁京兆俯下身说:“消停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