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虞看梁京兆笑眼看着她,不是那种说了玩笑话之后的笑,而是那种很纵容又有点无所谓的笑,可真够无情的这个笑。楚虞看得心凉,还说:“我们俩没其他的。你要是不想让我和他来往,直说就好。”
梁京兆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说:“你们当然可以来往,这是你的事。”
楚虞气得和他一起笑,“梁京兆,你这么大度啊,”她说:“高三我们倒是在一起,你那时候怎么管?”
梁京兆说:“高三你要升学,我怕你影响学习。”
楚虞拾起来沙发上一只垫子,朝梁京兆身上砸。好啊你梁京兆!这种回答也面不改色说出来,道貌岸然的可真能装。梁京兆受着了,还把滚到地上的垫子捡起来放好。楚虞又拿了一只抓手里砸,连砸几下,梁京兆开始任她去,后来抓着她的手,把她按在怀里了:“没良心,这么用劲儿。”
楚虞盯着他:“我和其他人上床,你也不管吗?”
梁京兆平淡的说:“只要你能保护好自己。”
楚虞问:“我们是这种关系,对吗?”这种开放性的,或者说是,本来就没有关系,只是有些肉体牵连。梁京兆是这样处理他们的关系的,“你也是会和别人上床,是吗?”
楚虞不知道那串钥匙的事,梁京兆伸手把楚虞眼前散下的碎发捋到头顶去,“这是我的事。”
“你倒是算的清楚。”楚虞从梁京兆怀里争吵出来,抿着嘴,很僵硬的说:“我不像你那么有经验,是我不懂事,原来咱们这种关系应该是这样的。” 楚虞说:“我懂了,下次我不再胡闹了。”
楚虞说完了,转身向餐桌去,“饭应该好了。”
梁京兆叫她:“楚虞。”
楚虞折回来,她手里还抱着那只抱枕。梁京兆站起来,连着她手里的抱枕一起抱住了,手安抚的在她后背,“楚虞,我不会绑着你。”
楚虞说:“您可没少绑。”
梁京兆说:“再给我点时间吧。这段时间过去了,你好好生活。”
“什么叫好好生活?”
梁京兆道:“读书,找个稳定的工作,结婚生子。”
楚虞木然说:“不会有人想要我的。”
“怎么不会有?”梁京兆放开楚虞,把她手里的抱枕放回沙发上。楚虞说:“我要是不想结婚呢?”
“不结也可以,”梁京兆说:“只要你过得好,婚姻不是硬性标准。”
楚虞半天才说:“梁京兆,你哪来的这么多好心?”
“我好心吗?”梁京兆直起身来,微微带笑,“我是太坏了才对,贪图你的青春。这都是我的错,你不该责怪你自己。”
楚虞没说话,冷着脸转身走,梁京兆从后面抓着她头上那只“仙人掌”,楚虞迈不出去步子,“你干吗?”
梁京兆大手捏着那只发包,“头发散了,再给你绑一下。”
“我才不要你绑。”楚虞双手捂着脑袋,“我自己来,你绑得又丑又痛。”
梁京兆说:“刚刚怎么不嫌我?”他拽散了楚虞的头发,又扎了一只丑陋无比的仙人球来,再弯着腰,细眼看着,把卡子左右别仔细了,楚虞还抱着脑袋,摸来摸去摸一手毛刺刺,“丑死了。”还痛。
梁京兆笑着,扶着她的后背入了桌。
吃着饭,梁京兆说:“这段时间都忙着京菁的婚事。这周六,你也去吧。”
婚事?什么婚事?楚虞说:“梁京菁要结婚?”
“你不知道?”梁京兆说:“媒体都在写,我以为你会知道。”
楚虞说:“怎么突然就要结婚?”
“早该结了。”梁京兆说:“周六我让李平来接你,他也是要去的。”
梁京兆根本不想和她细谈这件事,楚虞心里过着许多问题,梁京菁肯结婚?她是和梁京兆一样玩惯的,怎么就要结婚了,是又有一个像吴桂荀那样的?
吃完了饭。梁京兆看着楚虞喝了过敏药,然后起身要走,楚虞拉着他:“去哪?”今天周末。
梁京兆回了身,楚虞拉着他的袖子,他已经站起来了,低了眼看她,“京菁婚礼的事。”
楚虞冷言:“梁家上下多少人,用得着你吗?”
梁京兆没说话,摸了一下她的头,顺带也把她的手拿开了。梁京兆走到玄关,把外套和领带挂在臂弯里,和李梅点了下头,就走了。
☆、婚礼
梁京兆回了老宅,梁京菁满面冰霜试着双鞋,连瞥梁京兆一眼都不曾。梁京兆将外套交与佣人,走过来问:“准备的如何?”
梁京菁低着头,将脚下的鞋子踢到一边去,说:“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事,说要这一双,送来的却是另一个牌子。”
经理在旁边赔笑解释:“整个欧洲都断码,这个牌子比较小众,样子与您要求的相似,想着给您个参考,就寄了这双来。”
梁京菁说:“我只要那双。”
梁京兆在沙发上坐下,低头看这一地的盒子与东倒西歪的鞋子,“哪双订不到?”
经理递来平板,把图片顶开了,梁京兆扫一眼,“和这地上的不是一双?”
梁京菁说:“哪里像了?”
梁京兆抬起头来,和和气气的道:“你们家做了这么久,没有什么别的门路吗?再找找吧,总不能满世界都凑不出一双鞋来。”
经理说:“梁先生,倒不是真买不到,就是眼看着日子近了,调了货寄来就来不及了。”
梁京菁踏进拖鞋里,扭头朝楼上走,梁京兆叫住她,然后对经理说:“调一双试试,也让人赶一双一样的来。”他转向梁京菁,“其他的都准备好了?”
梁京菁说:“其他的我不管,我这辈子就结这么一次婚,不说别的多不合心意,连双想要的鞋我都穿不上吗?”
梁京兆靠在沙发上,仰头很温和的,“京菁,你没有看报纸吗,这三十年内不会有谁的婚礼比你盛大。”
梁京菁狠狠反问:“大哥你呢?妹妹比哥哥先结婚就已经说不过去了,您准备和我差几年再结?又让人看多少笑话?”
梁京兆稳声问:“看什么笑话?”
“你自己知道!”梁京菁已经甩了手走到楼梯口,她扶着栏杆转过头来:“哥,这事我真恨你!”
梁京兆在一楼,看着经理低眼装作无事、快速的将满地的鞋子收拾了,带着相关的人告辞,梁京兆对他点了头,说费心了。经理一行立刻出了门,婚礼还有五天,此时的进度说不上完善,一般情况下这种时候所有的流程都该完备了,只是梁家这次着实仓促,半个月前忽然决定下来,好在愿意砸钱,这么个浩大的架子瞬时就支起来了。
刚刚在梁宅里听见的,他出门就忘了个干净,带来的员工也伶俐,谁也没有谈起过。
梁京兆在底下喝了半杯茶,就上了楼,吴素萍靠在榻上翻本书,梁京兆刚刚在房间外已经问了佣人吴素萍近日的状况,此时推门进来,“我寻个人给您念着听,看多了费眼。”
吴素萍按了按太阳穴,将书合上放置一旁,“怎么今天来了。”
梁京兆说:“京菁的日子近了,回来看看。”
吴素萍说:“时间过得快,总觉得前天你们才这么高一点,总跑得找不到影子,转眼看是要成家了。”
梁京兆笑着没说话,老夫人耳目清明,刚刚楼下梁京菁的那话准传入了她的耳。吴素萍问:“从楚虞那来的?”
梁京兆说:“半个多月没见,说不过去。”
吴素萍说:“你将添家谱的事告诉她了?”
梁京兆道:“不急,又不是什么大事。”
吴素萍说:“先告诉了她,省得她还存着想法。”
梁京兆把吴素萍扶起来,佣人推来轮椅,梁京兆把吴素萍扶进里面坐好了,“她能存什么想法?您不也清楚,要不是我逼着她,她怎么肯在我这留着。”
吴素萍说:“你也该收收心了,京菁的婚事完了,也就指着你的了。”
梁京兆笑了笑,“再说。”
媒体写梁京菁这场婚礼,用词极尽力气,“世纪婚礼”、“倾城之恋”。事实上梁京菁认识她这位丈夫,也不过十几天而已。
周日那天李平来接楚虞,衣服是梁京兆让人送来的,应该是设定了就要穿这个款式颜色的,李平也穿得正式,开了一辆车牌号极特别的车子,车子装扮成婚车样子,他们先到了梁宅,梁家人都到了,梁京兆在前面被人围着,楚虞在角落里玩手机,到了十点多才由不知从哪里回来找她的李平带到了前面,梁京兆没有看她,直接伸手把她揽了过去,周围梁家人神色各异,梁京兆和楚虞单上了一辆车,在车上楚虞看到了穿着婚纱的梁京菁,和她的准丈夫。
是个不英俊也不丑陋的中青年人,中等身材,在高挑艳美的梁京菁旁边站着还是失色了。楚虞看新郎为新娘开了车门,梁京菁低了头进去,楚虞说:“梁京菁今天好漂亮。”
梁京兆说:“新娘都是美的。”
楚虞向旁侧了侧,靠在梁京兆身上,“你的新娘呢?”
梁京兆低下头,玩楚虞束发旁的两绺碎发。
婚礼举行在郊外的庄园,也是梁京菁的陪嫁之一。似乎将全世界的山茶和玫瑰聚集在一地,从进门起就看见扎得结实的花束花床,粗大的松柏的灰绿色下只见得深沉花色,撒金粉涂铜漆的白山茶和暗红玫瑰,再近到了仿欧的建筑,一条道开出来,织锦的地毯,任人踩着都显昂贵。今天是大晴,把络绎来客的首饰照得晶莹生辉。
车快停稳的时候,梁京兆从口袋中拿出一只绒盒,在楚虞面前打开了,一对钻石的耳坠,楚虞垂下头来,梁京兆给她戴上了,和她今日这身裙子很称。梁京兆说:“京菁挑的时候,看见这对好看。”
楚虞抬手摸了摸,说:“谢谢。”
梁京兆说:“今后这种场合少不了你,今年重修族谱,我把你名字加进去了,说你是我的养女。”
“……你的意思是,今后这种场合,要我叫你爸爸?”
梁京兆笑了笑说:“我哪受得起,像以前一样就行,不过是个形式。”
“为什么现在给我说?”楚虞一向敏感:“现在这个时候?怕我让你娶我吗?”
车已经停下许久了,梁京菁已经下车,梁京兆一面开门一面道:“楚虞,我是怕我忍不住。”
楚虞坐在车里,很久才下车。
梁京兆每次说这种似乎用情很深的话的时候,都在把她推得更远一些。一开始,说在她刚来梁家时就觊觎她,对她有成年人的欲望,却是想把她吓跑,让他对她的恩情被这种猥琐和畸形一笔勾销。前些时候说让她再借他点时间陪陪他,之后再好好生活,读书恋爱工作,她和他现在保持着关系还约会别人也没有问题,只要还是陪着他。梁京兆说得话太好听了,好听,也好残酷。梁京兆表明太多了,他将来会结婚,也会让楚虞自由,梁京兆现在态度这么坚决,这么清楚,只有楚虞在摇摆。
因为怪不了梁京兆,楚虞才觉得更后悔,越是后悔,越要坚持。之前在H市的时候,梁京兆再来找她,说明白了要对她负责,要给她未来,是她自己不要。不能要。今天走到这一步,不论是做梁京兆的妾也好,还是真的被梁京兆爱着,楚虞都有一种茫然摇摆的坚持,梁京兆和她真是没有将来的。
梁京菁自曲径通幽处来,一席梦幻白纱,鱼尾款式,水晶鞋跟隐隐露出些光亮,梁京兆携着她走到台上,与新郎交换戒指。梁京兆穿着身藏青近黑的西装,衬衫上缀隐隐暗纹,婚礼布置是梁京菁亲自设定的,她为人浪漫富于幻想,将最爱的一部电影设为婚礼主题,电影有特色的调色,人人都笼在澄黄的光影里。梁京兆一切依了她,最宽容最溺爱的兄长。梁京菁细瘦的手套着蕾丝的手套,挽着梁京兆的手,在红毯上走着。在她小的时候,她幻想最多的婚礼是跟她这位兄长。他们在海滩上交换戒指,然后就坐上一艘游轮,多年后再回来。
在灯光、闪光灯下,步履缓缓的梁京菁看到了座下角落里的楚虞,梁京菁问梁京兆:“要换做楚虞,你舍得让她这样随便嫁人吗?”
梁京兆没有和她多说什么,在台下一侧的阶梯上,花童为梁京菁抬着裙摆,梁京兆低下身,也为她拢起了白纱,只告诉她:“京菁,你姓梁。”
台上已经站着她的新郎,常氏的长子,面相老成,已结过一次婚,前妻死于难产,育有一女。梁京菁情史混乱,前两年在圈子里狠丢了人,已是当她折了价的,正统世家不敢娶她,小门小户又配不来,这门婚事是吴素萍定下的,如此仓促,也是由她说:“挥霍了这么些年,也该给家里做点贡献。”
吴素萍就在台下正中位置,与众人一齐鼓掌,台上梁京菁与她外貌平庸的新郎交换了戒指,新郎轻轻一吻,然后携手转过身来,站着一处是那样不相配,在这样鲜花、华服、美酒荟萃的盛景之下,又是那样相配。
吴素萍早理过仪容,发丝光泽黑亮,一丝不苟,淡妆得体,她穿件淡色礼服,晚宴时梁京菁换了中式嫁衣,她也穿件盘扣的唐装,没靠轮椅,听了四面八方赶来的道喜,梁宅人说这年里梁家病气缠绕,二小姐的喜事也算是冲了晦气。田月坤穿得从不出彩,妆容也淡到仅框住气色,她竭力做个无闻的人,跟在吴素萍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