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露茵下次见王昊倒是快了,两人见了面,也不吃饭,也不叙情,就是开房或去私宅里鬼混一遭。事后躺在床上,于露茵和他谈公事:“你那剧我接,有一点,我出钱出力,都得写我的名字记我的帐,一笔笔不让我花没影的钱出不讨好的力。”
王昊做完了就挺敷衍的,不思索就应,“好,行,你什么都行。”
于露茵完全清楚他什么德行,把被子往自己这里一笼,睡下了。今次到的是于露茵的私宅,所以要走的是王昊。王昊也困也累,还得穿了衣服开着车回去,心里有点抱怨,但回头看见那被边盖着的于露茵蜷手蜷脚小孩子一样的睡觉的身体,就少了点不痛快。也不知怎么,就离不开这一口了。按说两个人是从少年时代就厮混在一起的,于露茵身上哪有颗痣他都清楚,于露茵也快把他身上几根汗毛数清了,但每次说腻味了,在其他场合打个照面,交换个眼神,当天必定又寻个地方滚在一起。
除非是张余年压着于露茵走不开身的时候。王昊对张余年这个人,是没什么交情,但躲还是能躲,见了也是要客气客气,张余年在娱乐圈洗了多少银子,混这行里头的时间比他还多得多,怎么也是个惹不起的人物,他一直捧着于露茵,王昊是没个什么所谓的,一他不可能因为于露茵吃他的醋,二是他见惯了这娱乐圈的样貌,谁想红起来都得先有个靠山,于露茵家庭普通,这样是应该的。
何况现在于露茵是特别的红呢。这样的于露茵,能和他在一起办成不少事情,和于露茵的相处于他有了更深的意义。王昊最近还想着另一件事,于露茵红前愿意和他胡闹,他还能理解是于露茵来巴结他,现在俩个人平分秋色,于露茵还愿意冒风险和他鬼混,王昊心里很感慨似的,这么长时间,也许只有于露茵是对他有真感情的。
于露茵接这部剧的消息很快出去了,这次她还做了出品人,这样一来人就好凑了,王姐选了自家公司几个角,顾着海荣脸面又找了海荣的艺人。说实话海荣现在不怎么样了,新的艺人火不起来,老的艺人要将将过气,于露茵做慈善似的,在海荣里面又揪出一把新面孔。王昊感激的,有些女孩他也“捧”过,就是不火,于露茵这么一捞,他也算给这些每天求告他的叽喳的小女孩子们一个安慰剂了。
可于露茵也不是吃亏的人,小角色用她们,要看她们造化,她提前看了剧本,把里面能有点睛之笔的角色全分给了公司几个老人,俘获人心不说,也保证了这剧的质量,总不能让人追着骂,她是被人骂够了。制作上面,她去找了张余年,说用不着他出面费心,就让他掏钱。
张余年把事情的始末都看在眼里,和和气气的把支票开出来,没一会就把人推到四合院新垒的大水缸里头了。于露茵前年想着给那些水池里的王八找伴,买来几只大锦鲤,没几天让王八咬死两条,张余年把幸存的都捞起来,另砌了口缸,锦鲤公母都全乎,没半年生下一堆鱼仔,再半年长得和父母一样肥胖,把一口小水缸撑得挪不动尾,张余年才让人给垒了口大缸,把鱼安置了。
于露茵扒着滑不留手的缸口,对着张余年吐了口水,“这寒冬腊月的,你干嘛啊?”
张余年早退了一步往后,于露茵这口腥水没沾他一片儿衣角,张余年说:“今年不大冷,缸里没结冰。”
于露茵知道自己理亏,踩着长了薄苔的缸壁,扑腾了半天才湿淋淋出来,张余年早回屋去了,于露茵接了院里一直看着的老妈子递来的手巾,去隔屋把衣服换了,再回主厅,把那桌上张支票拿起来,脚不沾地的走了。
张余年在卧室床上抽烟,抽了半截也不抽了,想起下午有一会,起身穿衣往外走,他靠一双脚,走到胡同外十字路口,看到一辆车被夹心饼干似的夹在小道里出不来,张余年扫了眼车牌号,走过去直接打开了车门,于露茵正忙着倒车呢,技术活不能分心,张余年突然开车门让她吓了一跳。张余年坐上副驾驶,闲闲的开始指挥于露茵打方向盘,于露茵刚被他丢冷水里和鱼泡澡,不大给他好脸色,也不愿听他说话,嘭一声,和前面车追尾了。
张余年说:“得,你上后头去吧。”
于露茵手脚并用爬到后座,把头脸遮盖严实,前面车车主气势汹汹走来了,张余年降下车窗,迎上去一张笑脸,然而这张笑脸上带着道刀疤,在阳光下比肤色浅亮一点,足够吓住人了。
《晚晴》开拍到来年夏天才定了,于露茵累死累活,靠自己人脉找的执行导演和生活导演,还新换了个编剧,把台本子又磨了一遍,一堆人浩浩荡荡去了影视城办开机典礼,海荣那就来了个脸不太熟的中年人,王昊前天还打电话来,说抽不开身,说对不起。于露茵没觉得怎么样,王昊能来是个噱头,他不来,剧组里少点海荣的人,她怎么行都方便。于露茵笑吟吟的和导演剪彩,拜了香,张余年半道竟来了,于露茵可没在宣传里提他出了钱,现在圈外传他们传得够精彩了,把于露茵小时候到现在,跟有人就在他们床底下记录似的,写得有鼻子有眼,于露茵也不愿意和他一块出现了,但张余年是她老板,她说不愿意还不够行。
张余年和导演组聊了聊,又混进制片人堆里称兄道弟一番,约了后天一顿饭,于露茵避着他,和演员们说一会采访的事,张余年从人群里遥遥的看她,把她看得躲不了了的时候,张余年转身,往他车停的偏僻地方走,于露茵也跟着去了。
都进了车里,于露茵问:“你来干什么?谁请你了?”
张余年回来身,给她正了正脖子上戴的项链:“你第一次当出品人,我不来帮你镇镇场子?”
于露茵认真的看着他,其实张余年有些时候是很和善的,甚至说得上是温柔,见识过他六亲不认的样子,这种温和的时候才让于露茵心松动的厉害。明明她真够惹他了,他还能给这么好的一面给她,说不感动是假的。
张余年和于露茵又说了两句剧组的话,于露茵一看外面,说:“我该走了。”
张余年一挥手,于露茵开门前又回过头来问:“你去哪呢?”
张余年说:“我也走了,后天和那谁他们吃饭,你记得到。”
于露茵点头。其实张余年不插一手,她真有点担心她能不能应付得了那些出了大钱的财神主子。毕竟什么地方都看你本事,没人家有资历没人家有钱,凭什么听你摆布,何况这剧能不能火还不一定。现在改编成风,卖得出去的都是大IP,一堆大IP,都是同个时代产出的,怎么还没点雷同,都差不多的东西,怎么能让观众就看你这家的,中间还有不少门道。于露茵现在也就不到三十,火候还轻。
张余年和于露茵联系,是靠他的秘书和她的经纪人,张余年和于露茵任谁想找对方,都是先给秘书或经纪人说了,让他们去转达询问。于露茵知道张余年日理万机,还忙着他的流水线工坊,张余年是尊重于露茵的工作,她有她的安排。这样两人你照应我,我顾及你的,实在见面少的很。尤其这几年,金源房子老了,张余年也不把这当他巢穴了。
反倒是和王昊,于露茵和他都是电话联系,于露茵找王昊,王昊可能会谢邀个两三次,而但凡王昊找于露茵,于露茵没一次推辞。就是实在不行,也能再找个时间把这见面补上。所以王昊有时也真是被于露茵感动着了,于露茵爱着他,从少年时期到现在。王昊当然见过比这更忠心耿耿更狂热的,那些粉丝,从他十几岁到现在,爱了整十年的多了去,而那些爱,当然和于露茵这种不同的,她们是自我幻想,爱着完美的被包装了的王昊,而王昊这个人本质上,又是自私狡猾,又是薄情傲慢,这点王昊有点清楚,也没那么清楚,他傲慢到作为个聪明人,自知之明都少有。
《晚晴》这个剧,实则是在海荣手里堆了半年多,跟陈仓米一样,王昊是心血来潮着想拍出来,他身边那段时间跟个小模特,小时候当童星,现在又想演戏,指着名说要这个,这个新新小女孩儿很跟得住网络时代,说这部剧等的人还不少呢,也不用给她多投钱,找个新导演,再多来几个漂亮好看的新人,凑合敷衍一出得了,小赚点,她能正式起了步。
这提出的钱是小问题。小模特抱着王昊的头叨咕咕了一夜,王昊在她身上的时候她还说,弄得王昊都烦了,一直射不出来,后来几句情节梗概听进去了,越看着小模特越是胡闹,这么些桥段,她这样的演出来就是找骂。忽然的灵光一现,这让于露茵演是比较合适的!从小模特身上下来,王昊畅快的抽尽了两只烟,小模特还和他一起吸。王昊楼了小模特,心想这于露茵怎么地就戒了烟呢,干干净净的戒了,这么些年也没再吸过,二手烟她都恶心。而她于露茵抽得的一口烟是他朝她嘴里吐的。
于露茵自上次被张余年扔水缸里,偷偷发了次热,她身体还行,烧很快退了,留下一个咳嗽的病根。夏天换季,病又起来,买了多少特效药都没好,戏还是拍着,她身子畏冷,穿着戏服也不嫌热,还捧着杯热水。事事都需要她,她又不能事事都顾得上,好在张余年和剧组一些难搞得人物都打过招呼,于露茵从不嫌张余年管得宽,这些是福利,是张带给她的好处,她消受得起。
在影视城拍完了,所有人预备着转战外景地。于露茵给剧组放了两天假,她正好去医院看一看咳嗽,她夜里都难睡好,睡着能咳醒。预约了相熟的医生,到他的私人诊所里,于露茵是要求立竿见影的,做了雾化输了液,于露茵还打包走一套仪器,晚上靠着床头又吸了会药。
张余年没见过这东西,过来饶有兴致的摆弄几下,于露茵吸得痛苦,又得受他打扰,到了点她摘下呼吸罩子,张余年问:“生什么病了,一下车就去医院?”
于露茵说:“咳嗽,不是大病。”
张余年问:“传染吗?”
于露茵说:“应该不吧,不是病毒性的。”
她一说完,张余年就含住她半片嘴唇,舌头慢慢扫了扫她的上颚,出来后说:“不好受吧,这药味挺恶心。”
于露茵和他亲近时最怕他施展那种怪虐的癖好,张余年喜怒无常,越亲近越有可能是要折腾她。于露茵缩进被窝里,皱住眉头,“我难受着呢,明天还有一天要忙的,睡了啊。”
张余年没说话,起身走了。客厅里传出点声响,好像是他在看电视,也听不清楚,于露茵迷糊着睡去。
第二天她真忙得紧,一直到晚上,王姐给她准备着行李要去机场了,那头忽然说,取景地用不了,和另个组冲突。人家是拍电影的,开春到现在预备拍个一年,贺岁档出。于露茵气疯了,问王昊海荣怎么办事的,地方是他打着包票找的,王昊搞清楚了,说不冲突啊,那山脚下那么大地方,对半平分。于露茵冷静下来,说王昊,你这是刻意给我使绊子把,你投进去的钱不是钱啊。
开始选景的时候,导演组有几个是海荣的人,他们加上美术组和外联制片去找的外景地,因为是多是海荣的,于露茵事先就给王昊说了,事不能让她这边都做了,外景地很重要,海荣比她所在张余年这个公司资历老,能找着便宜点又绝好的地方,王昊当时满口说是小事,这的确也是小事,之后定下来她这边的生活制片也去了一趟,把酒店什么安排明白,怎么能突然出岔子。
于露茵想得没错,王昊是心里不平衡了。钱在他这是小事,以前刚红当流量小生的时候,钱像水一样流进他的金库,海荣也赚了不少,他根本不缺钱,一点点也不缺,他就是看于露茵不顺眼了,于露茵靠着张余年,把这剧排演得有声有色,明明是他开始找的于露茵,怎么现在是于露茵大出风头,而且没求过他一句,于露茵是把他当外人,把张余年当自己人。王昊心里不舒坦,也不想让于露茵舒坦。
于露茵听了王昊的理由,气得好笑,“王昊,你几岁了?还跟小孩儿似的。这是让你玩过家家的事吗?”
王昊理直气壮,他说:“我不在乎这点钱,我开始就说用绿幕,外景就在影视城后山上拍点得了,绿幕棚海荣就有,你想什么时候用就什么时候用。”
于露茵听得想翻白眼,现在换绿幕,美工至少要准备个半个月的,而且用绿幕,依现在的预算,弄出来也是个泯然众流的效果,和她想得背道而驰,于露茵掐了电话,坐在行李箱上发急。张余年因为知道于露茵住金源,今晚又回来了,开门看于露茵才收拾了一半的行李,“你不走了?”
于露茵踢了一个洗漱包,直接踢飞到茶几底下,“去什么去,全他妈泡汤了。”
她跟着张余年,脾气也暴涨,两个人吵起架来,经常像地雷战。看于露茵把气撒到他身上,张余年也不高兴了,“这么大火和谁发呢”
于露茵盯紧了张余年,想了想过去把他抱着了,一面在他后腰上蹭一面说:“给我找个地方拍外景,树多点,草多点。有住的地方更好。”
张余年说:“你当我是阿拉丁神灯,搁这许愿呢。”
“你就是嘛。”于露茵牢牢抱着他,从后面抱不从前面抱也是经过她考量的,她还怕张余年突然抓了她的头发往别处扔呢。张余年被她磨了一阵,说:“松开。”
于露茵说:“你先答应我。”
张余年没再说话,于露茵自己把手松开了,张余年把外套脱了,坐到沙发上,于露茵给他挂了衣服,再凑到他旁边去,张余年说:“地方是有,你先说怎么回事。”
于露茵说:“海荣办的事不爽快。”她给张余年把事情简单说来,但没提王昊的名字,但海荣就是王昊,王昊就是海荣。
张余年冷冷看她:“被他坑了?”
于露茵点头。张余年说:“下次别和他谈生意上的事,你吃得亏还少吗。”于露茵又点头,说:“我知道啦。”
张余年这才去打电话,让人把地方收拾出来。于露茵也联系相关人员,连夜重买了机票,赶去新的地方布置。张余年说那是个小山头,他正在半山盖个住处,快竣工了。事情已经算解决了,其他的再急也没办法,张余年对她道:“明天周末,你也没事,还和我回老家一趟。”
这么些年,一年里于露茵至少和张余年回个两三次,已经不是鲜事,但是每次去她心里头还是有点怪,张余年是她衣食父母,张余年的父亲就不大是了,她孝敬张余年是应该,但孝敬他爸爸就有点变味。但张余年说去,她就得去,而且早就说好了,他们没那种可能,于露茵没有什么借口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