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禾帝点头,让刘喜把他先带下去,然后朝淑妃道:“你来给朕解释一下,昱儿昨日戌时进宫,一直到亥时三刻才出宫,这段时间,他在宫中都做了什么?”
“他,他……”淑妃答不上来。
嘉禾帝也没指望她能说出所以然来,抬头,正巧看到李宓和楚离走进来,身后还跟着邢厉、秀鸾、楚骞和秦依依。
“都来了。”
听到嘉禾帝的声音,淑妃下意识地往前面看,然后整个人瘫坐在地上,瞪圆了眼睛,喃喃道:“你、你不是……”
“淑妃娘娘是不是以为我已经死了?”楚离冷眼看她,“可惜要让娘娘失望了,十一年前我没有被您的人毒死杀死,这一次,我也没那么容易被火烧死。”
“你……你真的是楚冀?你居然没死……”淑妃往后缩了缩,猛地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连忙捂着嘴,摇头否认,“不,要害你的人不是我,下毒放火的人也不是我,你……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不知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当然不是你。”楚离浅笑,“下毒的人是太医,要杀我的人是你买通的刺客,昨夜想要放火烧死我的,是你的儿子楚昱!你说的没错,这些都与你无关。”
“不,也不是昱儿做的!皇上!”淑妃突然扑过去抱住嘉禾帝的大腿,“皇上!您别听他胡说!楚冀早就已经死了!太医都说他活不过七岁,他怎么可能会是楚冀!皇上,您千万不要被他骗了啊!他一定是假的!”
嘉禾帝原本还不愿意相信,但听到二人的对话,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朕可没说过他是冀儿,连他自己都没说过,方才说他是冀儿的人,是你。”
起初当他得知当年在背后对柔妃下杀手的人竟然是淑妃时,他是不信的。他派人去查,当一桩桩证据,一条条供词都指向她时,嘉禾帝才幡然醒悟,他这些年,竟宠了这样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这几日所发生的一切,全都是楚离早就设计好的,他知道,他也想求一个结果,所以任由他们一步步设陷,亲眼看着淑妃母子毫不知情却自以为是地走进圈套里。
一个是他宠了多年的女人,整个后宫他都交在她的手里,另一个是他偏爱的儿子,在冀儿没有回来前,他甚至包庇他所做的一切,还想将皇位交给他。
可是他们二人,终究是让他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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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禾帝踢开淑妃,连看都不看她一眼,面无表情道:“把人带上来。”
刘喜道了一声“是”,去了殿外,很快,侍卫们带着几个人进了殿。
一共有四个人,一个是首饰铺的老板,一个是刘清,一个是楚昱的亲信,这三人淑妃都没见过,但当她看到最后站着的那个人时,面上仅有的血色也没了。
李太医……他不是……不是已经,死了吗?
“你们自己说吧。”嘉禾帝已经弄清了来龙去脉,没心情再听一遍,将他们宣上来,不过是为了让淑妃死得明白。
见身旁的三人都不说话,刘清先道:“草民刘清,是京城一间医馆的大夫。十一年前,去山间采药,无意中救下了三皇子,当时臣发现,他不仅带着病,还中了一种慢性的剧毒,此毒不会立刻要了人的命,但是长期服用,毒素一旦在人的体内积累到一定程度,便会毒发,毒发时中毒者会极其痛苦,最后暴毙而死。幸亏草民发现得早,替三皇子暂时稳住了毒性,直至去年,才找到了解毒之法。”
邢老将军之前尚不知道此事,听他这么说,又见嘉禾帝没有问话的意思,于是便急着问道:“这个毒,是何人所下?”
嘉禾帝往李太医的方向淡淡扫去。
接触到嘉禾帝的目光,李太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是,是罪臣……但是皇上,毒害三皇子,并非罪臣的主意,是淑妃娘娘指使罪臣这么做的!当年皇上让罪臣替三皇子治病,淑妃娘娘找到罪臣,让罪臣在三皇子的药中下毒,她用罪臣家中的妻儿威胁罪臣,罪臣没有办法才……后来柔妃娘娘和三皇子出了意外,罪臣怕事迹败露,便辞官回乡,哪知在回乡的路上,遇到了埋伏,罪臣的妻儿也因此丧了命……罪臣命大,可罪臣认得领头的那个人,就是淑妃娘娘身边的人啊!”
“你胡说!”淑妃终于恢复了些理智,知道此刻绝对不能默认,急得从地上跳了起来,“本宫何时让你毒害三皇子了!皇上,您别听他的,他这是在血口喷人!”
嘉禾帝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抬了抬下巴,望着首饰铺的老板道:“你来说。”
首饰铺的老板早已被这场面吓得六神无主,当日他只是贪财,将豫王问他的事情告诉了秦昭,结果没想到直接被齐王的人给扣了下来,如今又将他带到了御前,可是什么柔妃,什么三皇子,他根本就不认识啊!
楚骞提醒他道:“你尽管如何将你知道的事情说出来,不必担心,只要你老老实实地说,等会儿就会有人送你出宫。”
“是,是。”首饰铺老板只得又将簪子的来历说了一遍,末了还补充了一句,“当日我为了区分两支簪子,特地在上面刻了两位夫人的姓氏,但那日店里生意忙,两位夫人又取得急,未作停留,我也没将上面刻字的事情告诉她们。”
楚骞从嘉禾帝眼前的匣子里拿出簪子,又问秦依依要了簪子,同时给他辨认:“是不是这两支?”
老板看了一眼就点头:“是是,就是这两支。”
嘉禾帝终于看向淑妃:“所以连柔妃都不知道簪子上面刻了她的姓氏,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我……”淑妃百口莫辩。
正在此时,有个小太监进来在刘喜耳边说了些什么,刘喜点点头,向嘉禾帝请示:“皇上,飞鹰将军已经将豫王殿下带来了,皇上可要现在召见?”
听到“豫王”二字,嘉禾帝眉心一挑,厉声道:“让他滚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_→激动人心的时刻就要到了!!!!
第111章
自淑妃离开后, 楚昱一直在她的寝殿宫等消息, 等了大约有半个时辰, 外面突然一阵哄闹,楚昱连忙出去, 只见一院子的宫女太监都跪在院子中间的空地上, 整个寝宫被侍卫们团团包围。
楚昱皱眉,望向领头的人:“你们这是做什么?”
江景焱上前两步, 站在众人之前, 拱手道:“皇上有令,请豫王殿下去崇政殿外候旨。”
候旨?看样子父皇还不知道楚冀的死与他有关, 楚昱刚松了一口气,却听江景焱向身后的侍卫们吩咐:“将这些人统统带下去,严加审问!”
“将军, 为何突然要审他们?”楚昱不解道。
“臣只是奉命行事,王爷若有疑问,去问皇上便是。”江景焱侧身,“王爷, 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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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政殿外也有许多侍卫,楚昱并不奇怪。楚冀现在是礼部侍郎,又是新科状元,他死了, 消息一定会在第一时间传到宫内。对楚冀的死,他没有半点愧疚,当年让他逃过一劫, 只要他离开京城,找个无人识的地方躲得远远的,那么他也不会对他下杀手。可他偏偏回来了,还妄想和他抢皇位,今时今日的一切便是他自找的,怨不得旁人。
知道父皇不会拿他怎么样,楚昱愈发地淡定了,然而这份淡定只保留到他进殿以前。一走进崇政殿,当看到那个本该已经化为灰烬的人又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的时候,楚昱怔了怔,而后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他怎么会……还活着?!
楚离也看着他,只是相比起楚昱的震惊,他的眼中没有半分感情。
早就在淑妃对他和母妃下毒手时,楚昱对他而言,就已经不是他的大哥了。
“昱儿……”
听到声音,楚昱抬头,见跪在父皇脚边的母妃苍白着脸,对他摇了摇头。
楚昱看了一眼,收回视线,目光一一扫过在场的众人,楚冀、楚骞、秦依依、李宓、邢厉……还有跪在地上的两个人,其中一个是他的亲信。
突然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楚昱低下头,神色不明,向前走了几步,跪在地上:“儿臣,拜见父皇。”
嘉禾帝指着他身后的方向:“告诉朕,这是怎么回事?朕要听你亲口说!”
楚昱抬头,直视着他,脸上没有半分愧色:“父皇不是都已经知道了吗?又何必再问我呢?”
“混账!”见他不思悔改,嘉禾帝气得当即执起桌上的茶杯朝他砸了过去。
楚昱没有躲,身板挺得笔直,茶杯不偏不倚,直接砸到了他的额头,顿时血流如注。
“昱儿!”淑妃吓得朝他扑了过去,心疼地捧着儿子的脸,满脸泪痕,“皇上!这一切都是我让人做的,跟昱儿没有任何关系!您要杀要剐,朝着我来便是!是我嫉妒柔妃,嫉妒她进宫后就抢了您所有的宠爱,嫉妒您将所有好东西都送给她。给楚冀下毒,让太医谎称他活不过七岁,找刺客埋伏在柔妃去安国寺的路上,还有作业楚府的大火,都是我派人做的,跟昱儿没有关系……皇上,昱儿真的不知情,求您看到我伺候您那么多年的份上,放过昱儿吧……”
淑妃担心儿子的安危,一口气全招了,嘉禾帝气得整个人都在抖,恨不得立刻掐死她!可他还有些事情没有弄明白:“你的儿子你知道心疼,可柔妃呢?冀儿呢?他们有什么错?你要这样对他们赶尽杀绝!要不是冀儿早有防范,今日朕见到的,便是他的尸骨!”
“错都在我,皇上,您杀了我吧……”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淑妃反而没什么好怕的了,她反手抱着自己的儿子,望着嘉禾帝道,“我本以为,柔妃死了,你的一颗心便会放在我的身上。可是我错了,你是皇上,是我的夫君,可也是别人的夫君,你永远都不可能把一颗心给一个女人。这么多年来,我尽心服侍你,还为了生了昱儿,可是现在想想我才发现,原来在你的心里,我和昱儿,还不如一个死去的女人和她的儿子……”
淑妃回头,拿出帕子,替楚昱一点点擦掉淌在脸上的血渍:“所有的错都在我,昱儿就算有错,也全是因为我。皇上,他可是您的长子,您培养了他那么多年,不要因为我,迁怒了他。如果我的死,能让你像记得柔妃一样记得我,我也就知足了……”
“母妃……”楚昱想说不是,淑妃却按住了他的嘴,朝他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但他们的小动作却没逃过嘉禾帝的眼,嘉禾帝气得拂袖:“你想死,朕当然会成全你!”
他怎么会不知道昨日派人去楚府放火的人究竟是她还是楚昱?平时楚昱在外做了一些以为他不知道的事情,她帮着游说游说他也就假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如今他居然连残害手足的事情都做出来了,还是在明知道冀儿的身份以后,这等逆子,她竟然还帮着他说话!
但到底是自己的儿子,要下旨杀他,这样的事情,嘉禾帝也是做不出来的。
“这件事情与你有关,冀儿你说,该如何处置他们?”
他明言说的是“他们”而不是“她”,就是认定了楚昱也有罪。淑妃哪会听不出他的言下之意,放开楚昱,上前拉着嘉禾帝的衣摆:“皇上,昱儿可是您的亲骨肉,您不能那么对他啊!”
嘉禾帝只看着楚离。
跟着楚昱一同进来的江景焱原本听得迷迷糊糊,但当嘉禾帝问出这话又看向楚离时,他眯了眯眼睛,眼底同样满是不可置信。
对父皇来说,少了个淑妃,后宫里还有温妃和其他嫔妃,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顶多失落一阵也就过了。但楚昱……
楚离明白,父皇这是想让他放过楚昱,毕竟这事从头到尾,关系最大的就是他,只要他肯松口,父皇就能顺理成章地找个台阶下。
可楚昱母子当初害死他的母妃,如今又要置他于死地,他不怕死,但他只要一想到楚昱竟然让人放火烧了他的房间,连秦依依都不肯放过,他就后怕不已。
“此事,但凭父皇做主。”楚离不着痕迹地将难题又抛给了嘉禾帝。
嘉禾帝目光紧紧地盯着楚离,但楚离却一直低着头,连个眼神也不肯给他。
他的意思,是要他杀了他的皇兄,替他和他已故的母妃偿命吗?
嘉禾帝险些站不稳,扶着身后的桌子正要开口,外头又走进来了几人。
丞相曹荣,大学士何偲,还有太傅赵博都来了。
“皇上。”曹荣手执着一沓供词,率先开口,“臣已经审问过了,淑妃娘娘寝殿里的宫女太监们已承认,十一年前柔妃娘娘出事的那几日,确实有神秘的人出入过。柔妃娘娘死的那日,淑妃娘娘命人将一个木匣埋与后院的树下,两个月前才又命人挖出来。还有人曾亲眼看到,匣子里放着的是一支发簪,据两个老嬷嬷说,那支发簪正是柔妃娘娘戴过的。这些是宫女太监们的供词,还请皇上御览。”
嘉禾帝示意刘喜去拿,还没来得及翻看,赵博和何偲也开口了。
“皇上,臣等有本要奏。”
嘉禾帝不耐地看了眼二人,略有些头疼,这种时候他们两来凑什么热闹?难道还嫌他这崇政殿不够乱吗?
“若是朝事……”
“明日再议”四个字还没说出口,嘉禾帝的话就被何偲打断:“皇上,臣要参的是豫王殿下,与朝事无关。”
嘉禾帝收紧手指,又听赵博说了句“臣也要参豫王”,顿时脸色又拉了下来:“说!”他将那些供词甩给刘喜。
何偲先道:“皇上,今日臣的女儿回府,向臣哭诉了十五年前的一桩旧事。当日皇上寿宴,臣带着夫人女儿进宫,臣的独女芸儿不幸在御花园中走失,后遇到豫王,豫王竟派人将她带回寝宫,还妄言……妄言要脱她的衣裳看她的身子!幸亏当日柔妃娘娘路过,救下了芸儿,否则……请皇上替老臣做主!”
竟有这等事?
嘉禾帝瞪向跪着的楚昱,这话若是别人说,他肯定是不信的。可何偲是什么?他的女儿就是如今的豫王妃!若不是真有其事,他怎会帮着自己的女儿状告女婿?
嘉禾帝一口气还没提上来,又见赵博举着厚厚的一沓写满字的纸道:“皇上,豫王自从入朝以来,结党营私,排斥异己,这些都是被豫王陷害过的官员们的亲笔供词。还有前年凉州饥荒,官员私吞余粮,去年江淮一带大坝决堤,国库每年拨出去修复大坝的银两被当地官员收纳入自己的囊中,均是由豫王授意,证据在此,还请皇上过目。”
自从去年得知他的孙儿赵贞是被楚昱所害,这一年多,赵博都不停地搜集楚昱的罪证。他虽无法找到实足的证据替孙儿证明清白,但这些几十条罪状,足以让豫王身陷囹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