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锦娴无从和孟姨娘解释她对阖府姐妹的嫉妒,因为姨娘是妾室,所以她就必须在几位姐姐面前做小伏低?就是二房的璇妹妹,不也仗着自己是嫡出,和她没大没小吗?
她不甘心一辈子这样做小伏低的,只要能嫁给三皇子,做了三皇子妃,这阖府的姐妹,看她们还怎么在她面前趾高气昂。
翊坤宫里,淑贵妃真是心急如、焚,这也不知圣上又怎么抽风了,竟然说要去射猎。
这圣上自打沉、溺丹、药以来,鲜少有这样的闲情雅致了,虽说祖宗的规矩,围猎保持勇武之风,每年都有三次外出射猎。可这都已经搁置了有几年了,怎么圣上突然又来了兴、致了呢?
别说圣上这些年养尊处优,就是朝中那些臣子,还有宗亲贵族,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这不是胡闹吗?
后宫虽不得干政,可淑贵妃也不是无知妇人,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前几日镇北王御前请旨一事。
圣上这怕是不知听了那司礼监掌印兼禀笔太监冯振还是谁的耳旁风吧,想借此暗中除掉镇北王。
想着这些,淑贵妃微微眯了眯眼睛,也不知为何,竟然心中有些慌乱。
“主子,奴婢要不差人去探探冯公公的口风?”
自那日杨嬷嬷在淑贵妃面前提议暗中拉拢冯振,淑贵妃点头之后,这翊坤宫和司礼监那边,便暗中有了往来。
淑贵妃也说不上自己这般到底对不对,可开弓没有回头箭,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了。
可她行事素来谨慎,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派人往冯振那边去的。
只见她摇摇头,缓缓道:“去探了他的口风又如何?左右也不关我们的事儿。只是圣上的安危,却不得不谨慎些。圣上养尊处优,猎场那些弓箭若有什么差池,可如何是好啊。”
粱嬷嬷轻声道:“主子,您怎么也糊涂了。圣上若这次真的是为了除掉镇北王,那必是细细筹划过的。何况又有冯公公的那些干儿子伺候着圣上,如何会生了意外?”
淑贵妃叹了一口气,她也觉得,自己这段时间有些过于紧张了。
见此,粱嬷嬷忙又道:“主子,只是不知这次外出狩猎,圣上带不带后宫妃嫔过去?这若是真的封了山,可是得在山上待几日的。”
淑贵妃嗤笑一声:“圣上的脾性,你还不知?这大冷天的,说是去狩猎,可冰天雪地的山里能有多少猎物,至多不过是园子里原先圈养的猎物放出去。如此,已经让人心里犯嘀咕了,这若不带着后宫妃嫔前去,岂不更惹镇北王疑心。”
粱嬷嬷听着却是忍不住冒出些冷汗来。
这些年,她只听圣上沉、溺丹药,可突然间却要做这么凶险之事,她这当奴才的,也不免生了些寒意。
“这若圣上真的成功了?圣上如何和大长公主殿下解释啊?这赐婚的旨意才下了不过几日,就让清溪郡主守了活寡,大长公主还不气晕过去。”
粱嬷嬷担心的,其实淑贵妃又何尝想不到。
这几日,圣上都没往她宫里来,听说都歇在丹房。这个时候突然痛下决心要对镇北王处之而后快,定是因为这些日子心里憋着气了吧。
要说他这皇帝也当的真是窝囊,镇北王手握重、兵,他却无能为力?数次想要收回镇北王的兵、权,却数次都不了了之。
“清溪郡主一个姑娘家,圣上纵然怜惜她,可那又如何?至多再给她指婚罢了。再不济,那高宁大长公主不一直都想让清溪郡主嫁给坤哥儿吗?如此,也算是如了高宁大长公主的意了。她又有何可闹腾的。”
这强、盗逻辑,粱嬷嬷听着心里也是阵阵惊讶,“是呀,奴婢竟没往这去想。”
☆、第63章 幸灾乐祸
圣上欲外出狩猎,宗亲和朝臣也在随行之列,消息一出,京城顿时一片哗然。
宝林苑,许姝也是深吸了一口气。
上一世被圈禁在禁宫,许姝有着比常人更敏锐的政、治、敏、锐度。自从这次万寿节诸位藩王奉召入京,京城就时有传闻,圣上早就存了收回镇北王兵、权的心思。特别是镇北王出身寒微,圣上看着他坐拥数十万精锐,在西、北虎视眈眈,如何能一点儿忌惮都没。
莫说她已经被圣上指给镇北王,纵是没有,她也断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可到底该怎么做呢?许姝知道,圣上既然让朝臣和宗亲随驾,定是有必胜的信心的。镇北王却不可能因为这些猜忌,带着护卫前去。若没有妥善的方法,想要从十面埋伏中全身而退,绝对不会是容易的事情。
想到这,许姝突然猛地站了起来。
一旁,琥珀也被吓坏了,忙道:“郡主,您这是……”
许姝不欲解释太多,径直就往大舅舅的书房走去。
因为走得急,到了书房门口时,她有些气、喘、吁、吁的。
因着殷衡对许姝素来的宠溺,门口的侍卫也不敢拦着。
这会儿,书房的气氛也是凝滞的可怕。殷衡静静的坐在藤木椅上,身侧的茶水却早已凉透了。
见许姝就这么闯了进来,殷衡笑着招招手,“你呀,还是这般由着自己的性子,都快要成婚的人了,冒冒失失的,以后如果离开了府邸,没有大舅舅和你外祖母护着,可如何是好。”
外人听着这些话大抵要以为是斥责之言了,可许姝却知道,大舅舅是真的担心她。
原先还心、急、如、焚的许姝,此刻也慢慢平静了下来。如小时候一般,她偎依在大舅舅膝上,喃喃道:“大舅舅,您会救王爷的,是不是?”
“王爷这些年征战沙场,于江、山社稷,可谓劳苦功高。您放眼看看京城的局势,若王爷有什么不测,阉党横行,到时候西、北战、局谁来平定,莽子若再犯,那些昔日追随镇北王的将士,早已寒心,如何会奋起抵抗,蛮子攻到京城,绝非危言耸听。到时候,京城世家大族,如何自保?难不成南逃,避往江南?”
想姝儿三岁那年被接到定国公府,一转眼间,竟已许了人家,此刻,殷衡看着眼前的姝儿明眸皓齿,顿时生了很多感慨。
从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到如今竟说出如此通透之话,也不过是转眼间的事情。
自上次在鹤安堂和母亲谈话之后,这几日,殷衡每每往鹤安堂去,母亲虽说还如往日一般,对他嘘寒问暖,可殷衡如何察觉不出,母亲心中,其实难免怪罪于他。因此,夜深人静之时,殷衡也忍不住想,自己这般到底对不对。毕竟母亲身上流着李家王朝的血液,殷家这些年的富贵荣华,皆是君恩。在这个时候,他想到的却是自保,会不会太算计了。
直到方才听许姝所说的那番话,殷衡才恍然察觉,自己竟然连一个孩子的见解都不如。是啊,若圣上心中是这天下苍生,他又如何会生了异心。
可事实却是,国、将不、国。殷家如今就是再尊贵,坍塌也只是在顷刻之间。
这些年,殷家贵为皇亲国戚,虽说被圣上猜忌,可到底也是京城数一数二的贵族。可殷衡不可否认的是,他也不过是靠着荫恩,苟、且偷、生而已。
也不过是因为母亲贵为高宁大长公主,他才得了爵位,在朝堂中有了一席之地。
可第一次,他不想再这样庸庸碌碌,他也想遵照自己的心一回。虽说他和那位镇北王并未打过交道,可这样的人,谁不仰慕,谁不想投入他麾下,开创新的朝、代。
几乎是下意识的,殷衡沉声道:“姝儿,你无需多说,舅舅心中有数。即便母亲此生都不肯谅解我,我也绝不后悔。”
得了殷衡这话,许姝终于是安下心来。上一世毕竟没有这样的意外,如今她也不清楚,镇北王实力到底如何,可不管怎么,有舅舅助他一臂之力,也算是两全之策。
依着镇北王赏罚分明的性子,这个情,必然会记下的。
“多谢舅舅,姝儿代王爷先行谢过舅舅了。”许姝甜甜的笑笑。
殷衡叹息一声,难掩感慨道:“姝儿,舅舅是愈发在你身上看到你娘亲的影子了。当年你娘亲也是如此巾帼不让须眉,只可惜,她爱上了不该爱的人,把爱情当做了她所有的一切。”
许姝如何听不出殷衡的言外之意,她缓缓直起身子,眼神没有一丝的闪躲,一字一顿道:“舅舅,您放心,姝儿让您救王爷,绝不只是出于私心。姝儿虽说自小养在闺阁中,可也经常随着外祖母出入内廷,这世间,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是话本中的故事。姝儿绝不会重蹈娘亲的悲剧。”
“不管日后姝儿的身份是镇北王妃,还是其他,姝儿永远都记得,许家和殷家,是姝儿这些年的倚仗。我可以把我的爱给王爷,却不能把殷家和许家,都交给王爷。”
见证过官、场这些年沉沉浮浮的殷衡,再次被震到了。他久久未说出话来,只紧紧的抓着许姝的手,喃喃道:“若说舅舅之前还对圣上的赐婚耿耿于怀,那么现在,舅舅反倒是要感谢圣上的这次赐婚了。我的姝儿绝不只是拘在后宅的闺阁女子,若你娘亲看到,一定也会十分欣慰的。”
既然已说了这么多,许姝也不再藏着掖着,坦诚的看着殷衡道:“大舅舅,姝儿听外祖母说,那司礼监的窦继海是我们殷家的人,姝儿大胆的揣测下,其实与其说这窦继海是外祖母的人,不如说是他唯舅舅之命是从吧。舅舅若是信得过姝儿,可否让这窦继海为姝儿所用。有些事情,姝儿还不便说给舅舅,可姝儿一切都是为了我们殷家。”
殷衡皱皱眉,可想到姝儿不同于一般女子,想了想,终于还是点了点头,不过还是不忘叮嘱几句:“那冯振是个老狐狸,你行事间可得小心谨慎些。”
许姝点点头。
实际上,在那次外祖母提及窦继海为殷家效命,她就已经有这样的想法了。可总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冒然提出来,只会让外祖母担心。
而今,因为有了这次猎场射猎,许姝终于有了契机和舅舅开诚布公,这一切来的真的太是时候了。许姝虽为郡主,可如何比得上窦继海出入内廷那般方便。
慈宁宫
虽得了太后的口谕往宫里来,可殷锦娴想到姑祖母对她这几月的冷落,说话间难免便不如往日随意,多了些讨好和拘谨。
郑太后看她这般小心翼翼,心中顿生了些怜惜之情,只听她暗暗叹息一声,道:“哀家怎么瞧着,娴姐儿竟是消瘦了些,传哀家的口谕,这几日啊让太医院的人给娴姐儿把把脉,这么小的孩子,若真的亏了身子,哀家如何能不忧心。”
闻言,殷锦娴瞬间是红了眼圈,她倒也会来事,知道自己若是真的哭了,反倒是惹了姑祖母的不快,也不吉利,她忙转移话题道:“姑祖母,听闻昨个儿大舅母来给您请安,也不知涟妹妹有没有跟着大舅母入宫。想想,娴儿也有些时日没见涟妹妹了,总想着往日两人一起在慈宁宫茶房吃茶的时光呢。”
提及郑涟,郑太后也不瞒着,笑眯眯道:“可不是,你两孩子自幼就爱腻在一起。只是这日后啊,怕是再见面就难了。”
郑姨娘心中猛的一咯噔,试探道:“可是大嫂给涟姐相看好了人家?”
郑太后轻抿一口茶,缓缓道:“涟丫头这些年是出落的愈发伶俐了,不都说美人配英雄吗?你觉得,涟丫头若是侍奉镇北王左右,可是一桩美事?”
纵然已经有了隐隐不好的感觉,当郑姨娘听着这话时,还是忍不住苍白了脸。
不由得,她脑海中再次闪现了当年,慈宁宫传了口谕,让她嫁入定国公府做了妾室,阖府姐妹,原先还一起吃茶玩闹,可不过半日的功夫,皆避她如蛇蝎。而她出嫁那日,碍着面子,姐妹们来看她的嫁衣,可神色间,却是难掩鄙夷。
没想到,多年之后,郑太后又打起了涟姐儿的主意。
和郑姨娘的瞬间晃神不一样,殷锦娴只差大笑出声,她都等不及许姝听到这消息时候是什么表情了?
自打圣上赐婚,她虽说背地里幸灾乐祸的,可心里也忍不住觉得,镇北王赫赫战功,姝妹妹又贵为郡主,京城那么多贵女,镇北王如何就御前请旨,钟情于姝妹妹。
反观自己,这些年对三皇子的倾慕之心,三皇子难道真的丝毫都未察觉?恐怕也只是嫌弃她庶出的身份吧。若她和姝妹妹一样,身份尊贵,三皇子能一点儿回应都没吗?
☆、第64章 怂恿
郑太后说完,若有所思的看了郑姨娘一眼。
殷锦娴微微勾勾唇角,撒娇道:“姑祖母,您可是还未说与大舅母知晓此事。想想也是,大舅母素来偏宠涟姐姐,若是知道涟姐姐要外嫁,定是不舍的。不如,您便让姨娘去劝劝大舅母吧。想来,大舅母会知道轻重的。”
殷锦娴的性子就是太急了,急着看郑涟的笑话,不过郑太后也没把这点儿小心思放在眼中。郑家毕竟是她的母族,此事她大可以差人直接传了口谕,可她也乐得给郑家体面,而由郑姨娘去说,那周氏纵是再窝火,又能说什么呢?郑姨娘也是郑家的闺女,可当年,你不也威、逼、利、诱,连哄带骗的让郑姨娘做了别人的妾室?怎么反倒到了你的宝贝闺女身上,你就不舍了。难不成,就你的涟姐儿金贵?
等郑姨娘领了太后的口谕从慈宁宫出来,殷锦娴已按捺不住幸灾乐祸道:“姨娘,姑祖母这一招也太出其不意了,女儿好久没这么开心了。涟姐姐虽居于妾室,可涟姐姐在京城也是颇有才气的,人又生的貌美,从十岁起又跟着大舅母管理庶务,这换做哪一个男子,自然都会喜欢涟姐姐这样的解语花,姝妹妹即便有王妃之尊,也不过是无脑花瓶,王爷怎么可能会真的喜欢她呢?”
说着,殷锦娴忍不住咯吱笑了出声。她平素觉得自己因为是庶出的身份,在许姝和郑涟面前一直都抬不起头来,每每想到自己只是差在这出身上,她就耿耿于怀。
可如今,圣上才下了旨意把许姝指给镇北王,太后就打了涟姐儿的主意,这若被祖母知道了,不定如何心痛姝妹妹呢。这些年,她从未得到过祖母丝毫的宠爱,祖母总是说,有她在,断不可能让姝妹妹受丁点儿的委屈。可见,话也不能说的太满。
殷锦娴这厢正得意着,没一会儿,她终于发现,姨娘竟然自慈宁宫出来之后,就一直情绪不高。她有些担心的看着郑姨娘,道:“姨娘,你没事吧?你怎么了?今天应该是大快人心的日子,你怎么反倒是看着不是很开心?”
郑姨娘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侧首看了女儿一眼,半晌,才终于开口道:“娴儿,你方才怎么能和太后娘娘提议,让姨娘去当和你大舅母说呢?你大舅母的性子你是知道的,怕是会生了疑心,觉得是姨娘怀恨至今,背地里怂恿太后娘娘生了这念头,此事,姨娘躲都来不及,怎么还能上赶着往你大舅母面前凑,这不是自找苦吃吗?”
其实,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对郑姨娘来说,当年的一切,虽说不能完全释怀,可她也不会真的糊涂到,在涟姐儿的事情上,暗自欢喜。涟姐儿又何其无辜,和当年的自己,又有什么不一样。每个女人,都不该遭受这些措手不及的。而且,她也不是孩子了,既然已经成了既定事实,她不可能为了这件事和郑家生了嫌隙。毕竟,她背后的倚仗,还是郑家。
所以,她觉得娴姐儿的这馊主意,真的太不应该了,这么一个烫、手山芋,她到时候怕是有百张嘴,也解释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