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波为什么与徐家往来?就是因为三观与他们十分相近,便笑着点了点头,“不错,不论是谁,那不仁不义不信的事都不要做。”又用心跟伯母学做鲊,“那菜蔬怎么做才好呢?”
“菜蔬不同鱼肉,要先蒸再晒,然后才能做成,”伯母就又想起一事,“有一次,我家大儿曾到山中捉了许多小雀,我拿来做了雀肉鲊,那味道还真是其美无比呢。”
素波听了立即食指大动,有心也做一坛雀肉鲊,不由得神思飘忽。
正此时徐家院里走进两位妇人,都穿着绫罗,戴着珠宝,其中一位便在庭院里就向伯母道:“乔夫人来了。”又瞧了瞧素波,“这就是望江楼的徐二姐吧?”
伯母平时总带着三分笑意,此时脸色却沉了下去,起身向开口说话的妇人道:“这正是我家侄女。不过黄嬷嬷可能不知道,我们家与乔家早退了亲。”
素波听称呼便知黄嬷嬷应该是郡守府上的管家娘子,又觉她话语对自己很有些不屑,因此也不理她,心里却疑惑伯母所说退了亲的乔家究竟是谁家,是否与乔二十三有关?
好在不必她多思忖,那位被称为乔夫人的便笑道:“徐夫人,亲事可是我们俩家早就定下的,哪里因为二十三一句孩子话就退了呢?今日我便把聘礼重新送回来了。”说着一摆头,早有几个仆妇捧了几个托盘走了上来,两块美玉、十几锭金饼,又有衣料、首饰之类。
伯母穿着粗布的家常衣裳,手上还沾着做鱼鲊的米粉,此时只拿帕子简单擦一擦直接挡在前面,“既然已经退亲,我们便再无瓜葛!”
可乔夫人却铁了心要送,且她那边原本就人多势众,很容易就拦了伯母和明霞,将东西放到屋内,又笑着向伯母道:“这份聘礼可比先前多上一倍,我的意思不只是聘了你家女郎,再将徐二姐也一同聘下,古有娥皇女英,如今她们堂姐妹一同嫁了我家二十三郎,正是一段佳话!”
素波原不知徐家与乔家究竟有何事,因此只退在一旁,不想现在波及已身,真是无端受到波及,也恍然醒悟这乔夫人定是乔二十三的母亲,便冷冷哼道:“你们家乔二十三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肖想我!”
乔夫人一转面孔也板下脸叉腰道:“原本我家二十三郎与明霞早定下百年姻缘,还不是因为你勾引二十三郎在前,又挑拨徐家在后,硬将亲事搅散了!现在我一并将将你们姐妹的聘礼送到,你难不成因为屈居堂姐之下而不满吗?”
素波不可谓没见过蛮横之人了,只是却第一次遇到如此市井刁钻泼妇,没来由的便把乔二十三与明霞退亲之故推在自己身上,然后又反污自己与堂姐抢亲事。只是气虽气,却不屑与乔夫人斗嘴,只道:“你不必多自说自话,你家乔二十三郎在你看来如宝似玉,却到不了我眼里,赶紧离我远一点!”
乔夫人却又道:“徐二姐想是还不知道呢,只当有些烹饪手段便可以在江城立足!我告诉你吧,那望江楼本是我的嫁妆,如今就到了租期!如果你再不从,我便收回望江楼,就是那水煮鱼的生意,从此也归了我!”
当初素波租用望江楼写契书时,出面的仆妇并牙行人等都道江城这里风俗契书初定都为三个月,试上三月后双方都情愿才可以延期,眼下正是三月将满之时。再想想乔夫人既然有如此心机,恐怕早在望江楼里安排下人手偷学了水煮鱼,如此这般将自己赶走后望江楼的生意正好全归了乔家!
嗨!真是没有想到!
叹息之余,素波一不免觉得实在丢人,做过胶东王妃和天后的自己竟然被一个商妇设计圈套骗了!如今看来,自己还在江城寻铺面时,乔夫人就设了这个局。
素波之所以离开京城,就是因为自己上了那人的大当,现在不想到了江城继续上当——也许自己确实有些问题?
还不待天后反思明白,乔夫人早换了一张笑脸,向着大家道:“我此番来并非要将事情做到这难看地步,只要我们结成亲家,望江楼我就送给徐家两位女郎做嫁妆!”说着自怀里拿出一张契书,交给伯母,“如此一来我们两家岂不是珠联璧合!”
素波真差一点就要叫一声好了,这个乔夫人,别看出身市井,论起心智比起邓哀贵人还要强一些,给个甜枣,再打个巴掌,然后再给个甜枣,手段炉火纯青啊!
就不知道伯母会不会信她的话,又被眼前的利益迷倒,毕竟望江楼本身就是一笔不小的资财,而加上现在经营的水煮鱼,每天的进帐更是有如流水一般呢,而徐家,家境并不富裕,徐家长子在京城又需要很大的花销。
“徐夫人,乔家果然是实心实意挽回亲事,且上次悔亲的原因其实也在你们徐家女郎身上。”陪同而来的黄嬷嬷这时也上前款款劝道:“方才我们夫人听了这桩事也叹着实曲折,幸又好事多磨,若是徐夫人情愿,我们夫人倒可以帮着做媒呢。”
素波到了此时才知道,自己竟然还是小瞧了乔夫人,她的手段到此时还未用尽,竟又买通了郡守夫人来压徐家!
果然伯母的态度便没有方才坚决了,“既然夫人有此意……”只是坚决不收聘礼,却道:“如今夫君不在家中,我一个妇人断不敢擅作主张,再者行聘原是大事,总不能如此草草,一则要请乔家家主与我夫君商量,再则要选吉日敲锣打鼓送来。”
乔夫人和黄嬷嬷又劝了几句,见徐伯母已经有了几分意思,只是果然不能作主,且又想为女儿争礼节要聘礼送的体面,便收起聘礼先退了,最后却留了一句话,“这门亲事定要成的,我们再求了郡守夫人请郡守向徐夫子提亲。”
看着一群人退了出去,徐伯母便进了里间,原来明霞不比素波,才听了一句亲事的话就躲到里间,但徐家屋舍浅陋,她自然都听得清清楚楚,此时正低头垂泪,“乔二十三亲至我家退亲,羞辱于我,如今我死也不嫁他!”
素波叫了一声“好!”女孩子就要有这样的骨气!然后又道:“你们可别上乔夫人的当,我与乔二十三不过同路从京城到江城,后来又到乔家帮了一次厨而已!至于他到徐家退亲,甚至就连他与堂姐有婚约也是今天才听到。”
“我们岂能疑你?并不是因为我们原是同族之人,只这些日子我见你的行事言谈便知你的为人,断不是心思不正的女子。且今日你又能在乔夫人、黄嬷嬷面前坦荡磊落,掷地有声,十分了得,不愧为江阴徐家的后人,”伯母便又向女儿道:“你虽长素波一岁,但论起才干却又差得远了,如今在屋里垂泪又有何益?难不成父亲母亲竟是胆小怕事、贪慕富贵,要将你送到火坑里的人吗?”
一席话说得明霞赶紧收了泪,“母亲,我知道错了。”
“你不过是关心则乱。”伯母抚了女儿的头发说:“刚刚我之所以先含糊应下,其实是为了她们人多势重,硬要聘礼留下我们拦不住,将来再退或有麻烦,万一乔夫人污赖少了几两金子,或者哪块玉被换了,谁与她们理论?因此才婉转将她们与聘礼一同送走。”
想想乔夫人市侩行为,还真能做出退聘时污赖少东西的事情,可乔夫人虽然狡诈,但伯母更是有智有谋的人呢。素波原本因伯母方才的“畏惧权势”而生出的些不快立即就消散了,便拍掌笑道:“伯母,你好聪明啊!”
伯母就一笑,“也不是聪明,而是世事经历多了些而已。”
看来乱事之中伯父和伯母也是经历了许多难处的,素波便好心道:“若是郡守夫人真以势压人,我们便用后族的身份压制她们!”
“江阴徐氏虽然出过数位后妃,还是当今的后族,可我们家从不以外戚自居,而是堂堂正正凭本事谋生进学。”伯母教导之后又笑着又安慰两个女孩子,“乔家虽然势大,又勾结上郡守夫人,可你们也别怕,需知你们可是有父兄的!你们的伯父、父亲虽然只是西席,但郡守大人见了也要叫一声先生的!还有你们的兄长,现在可是考入了太学,那可是天子的门生!他又是肯努力上进的,将来出仕,到了郡守的年纪,焉知不如万郡守!”
素波听了越发有底气,说起来自己的命果真就是好,到了江城竟找到了伯父一家,人品又好,又肯替自己出头。乔家的事,又算得了什么?自己一定能想出办法来!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都想小美男了,滟滟就加个小番外安慰大家的相思之情吧。
这天小美男在皇宫里苦恼地暗自嘀咕,“我好想出来呀!可恨的滟滟一定让我京城做正事,可是什么才是正事呢?要我说把天后接回来其实才是正事!”虽然天后身边跟了不少人,但是皇上哪里能放心呢?
滟滟对于剧中人物了解得有多透彻呀,立即光速出现,一脸严肃地说:“你是皇上,先把幽州收复了再说!”
小美男不敢得罪滟滟,毕竟自己的将来都在滟滟手上掌握着呢,只得担心地问:“天后不会跟别人好了吧?”
“放心吧,”滟滟保证道:“天后不会变心的!”
小美男转过头向朝臣们庄重地道:“今年必须收复幽州!”然后朕好去接天后呀。
滟滟在背后冷冷一笑,接得越早,这篇文就越早结束了!然后本作者就不用天天更文,轻松自在去了!
存稿箱悄悄提醒滟滟,“你不是还有番外吗?”
滟滟立即晕倒在地。
第184章 一场大戏
说起徐家与乔家的亲事, 从开始到结束竟都与素波有关。
还是在几年前, 素波为胶东王出主意摒弃举荐, 采用开科考试录用太学生,消息传到了各地, 改变了不知多少寒门的命运。
徐家就是其中之一。
当时徐伯父在郡守府里做书吏, 薪俸微薄,境遇比现在还要差许多。但从太学要通过考试才能进入之后, 郡守便对自家子侄的读书更加用心了, 选了郡守府里学问最好的伯父为西席,每个月得的俸钱比过去多了一倍, 家里的日子就宽裕多了。
日子好过其实还不算什么,真正的改变是徐家自那时起便定下了一个远大的目标,要供养儿子考入太学!原来徐家堂兄从小跟着父亲读书, 经史皆通,后来为了谋生去了乔家的铺子记帐,那时便辞了工,专心读书。
而这时乔家也认识到读书的重要, 乔二十三郎便因堂兄之故附在郡守府里跟着伯父读书,再接着因此际遇乔家和徐家才定下儿女亲事,便是乔二十三到京城也是与堂兄同去的,只是堂兄考入太学便留在京城, 而乔二十三在京城游历一番重回了江城。
乔二十三之所以要回江城的一个原因就是,乔徐两家早约定今年为他们办亲事。
不想乔二十三遇到了素波,吃到了素波做的全羊宴就生了非分之心, 竟到徐家要与明霞退亲,徐家当然不会赖着乔家,伯父立即就将乔家的聘礼退了回去,解了婚约。
可是乔夫人却不甘心失去徐家这门亲,毕竟现在徐家大郎已经成了太学生,前途正好,可是她又拗不过儿子,又看中了素波的厨艺,于是便设了圈套,遂有今日之事。
大家议论了半晌,素波就叹一声,“还真是巧合呀!”
伯母当然想不到素波言下之意,也道:“果然是巧,谁想到你竟与明霞是姐妹呢。”
“想来乔夫人一定多方探听,早将我们的情形打探清楚了,而我们倒全被她瞒在鼓里。”素波现在回想租望江楼,还有自己为乔家做的全羊宴一点也没有流传出去,其实都是乔夫人的手段。想破她的圈套,自己其实有好多办法,最简单就是,“要么伯父、伯母带着明霞姐姐去京城,也就摆脱了乔家,而且正可以与堂兄堂嫂一家团圆。”
这个想法徐家也曾有过,但是却未成行,伯母就说:“到京城千里迢迢,我们一家子人有老有少,还有年轻女孩,雇车便不是小数目,如今还真拿不出来。”
既然一切都由自已而来,那么自己倒应该再尽最后一份力,素波就大方地道:“望江楼颇赚了些钱,路费我来出。”
“我们哪里能用你辛苦得来的钱?”伯母就说:“更何况我们一家走了,你们兄妹三人留在这里无依无靠的更不容易了。”
“我们断不能先走,将侄女兄妹三人在此处,”伯父自外面走了进来,看着妻女和侄女询问的目光,“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们都放心,我方才一口回绝了黄管事帮乔家提的亲事。”
伯母便赶紧问:“黄管事没有用郡守来压你?”
“他隐隐透出了些意思,我只做没听懂,坚决不答应亲事!”伯父坐下时脸色还不太好,想来在黄管事面前一定生了气的,肃然道:“据我想郡守未必真正知道,最多不过乔夫人给郡守夫人献了一份大礼,郡守夫人才打发黄管事夫妇出面而已。若是郡守果真要为乔家强娶明霞和素波,我就拼了命也要告到京城天子跟前!”
明霞赶紧倒了一杯茶送上,伯母也道:“我想的竟与你一样,万郡守想是不知,或者装做不知,却不敢明着来帮乔家。因此乔夫人才带着黄嬷嬷来利诱我们。”
伯父喝了茶神色才稍缓,又正色道:“如今并不是先前的乱世,国家安定,天子圣明,不论乔家也好,万郡守也好,想仗势欺人,也是在作梦了。至于想拿着些钱财来引诱我们,更是可笑!”
明霞和素波就都呸道:“谁稀罕那点子破东西!”
素波又好奇地问:“江城郡守究竟是什么样的官呢?”
“这位万郡守是跟随先帝创建新朝的,从军中的刀笔吏做到了江城郡守之职,如今已经在第二任上了。说起他为官一方,也算能造福一地,江城如今虽够不上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但这几年市面上越发繁华,坊间越发平安了。因此万郡守去年第二任任满,上京朝圣,天后查了吏考,问询了任上诸况,便让他继续留任江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