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爷驾到束手就寝——顾南西
时间:2017-11-08 16:28:30

  萧扶辰坐不住,整个人虚弱地趴在床榻上,大力地挥手,撕扯喊叫:“滚!都滚出去!”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芳齐跪在地上,眼泪直掉,“江太医说了,娘娘腹中的死胎还未落干净,汤药——”
  “咣!”
  萧扶辰扑上去,打翻了汤药,整个人跌倒在地上,头发粘在毫无一点血色的脸上,惨白得可见脸上的经脉,唯独,一双眼殷红殷红的,布满了血丝,她趴在地上,嘶喊咆哮:“什么死胎,本宫的孩子是未来的皇储,你们再敢胡言乱语,我就把你们全都杀了。”
  芳齐嘤嘤啜泣:“娘娘……”
  地上的女子疯了一般,挣扎,扭曲,声嘶力竭地叫喊:“你们全部都滚开!本宫不喝,本宫的孩子还好好的,为何要喝着落死胎的药,你们一定是要害我的孩子,我要把你们都杀了!全部都杀了。”
  忽然,绰绰人影进殿,女子温婉清灵的嗓音,喊道:“五姐姐。”
  萧扶辰骤然抬头。
  萧景姒步子散漫,走近了,“五姐姐,跟我说说,是谁要害你的孩子?”
  芳齐同屋内侍奉的几个婢女,连忙跪下:“奴婢见过国师大人。”
  她道:“都退下吧。”
  下人屏退,屋里,便只余二人。
  萧景姒坐在一旁的木椅上,理了理曳地的裙摆,俯视瘫坐在地上的女子:“现在清醒了吗?是谁要害你的孩子?”
  萧扶辰瞳孔中的浑浊,渐进清明,渐进灼热,死死对视萧景姒的眼:“是你。”
  萧景姒俯身,凑近她:“是凤傅礼。”
  萧扶辰眸中染了火光,熊熊星子似乎下一刻便要喷出来一般。
  萧景姒不疾不徐,嗓音清幽好听得好似靡靡蛊惑,她看着萧扶辰的眼,说:“一个时辰之前,琉榕湖岸的事,这么快便忘了?”
  萧扶辰瞳孔骤然紧缩。
  一个时辰之前,正是琉榕湖岸的潮涨时分,湖水涨涨退退,汹涌地拍打着湖岸冰冷的岩石。
  她一睁眼,才发现自己被绑在了湖畔的岩石上,冰冷的湖水刺骨,寒意从四肢百骸渗入,潮涨水深,已经淹到了她的胸口。
  有人将她掳来了,绑在了这湖岸,她整个人都清醒了,抬头大声呼救:“救——”
  声音戛然而止,她的正前方,湖岸上,站了一个人——太子凤傅礼,她的夫君,一身是血,失了一只眼睛,满脸触目惊心的嫣红,结痂成了一块一块的狰狞。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他左眼被毁。
  萧扶辰喊他:“殿下。”
  凤傅礼怔在原地,纹丝不动。
  潮水随着风,拍上了岸,湖水越发涨起,已经没过了她心口的位置。
  萧扶辰挣扎了几下,手脚却被牢牢绑住,动不得一分,腹中隐隐作痛,这冬日的水极寒,她腹中胎儿未满一月,怎经得住这般阴寒入体,萧扶辰大喊:“殿下,殿下救我,殿下,快救我!”
  她喊了许久。
  凤傅礼却没有动,盯着湖岸的另一头,怔怔出神,萧扶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另一方湖岸对面,那里立了一把剑,剑上绑了一卷明黄的布帛,用白色的罗帕松松垮垮地系着,潮水漫过,缠着明黄卷轴荡动了几下,似乎随时都要被水卷走。
  那帕子,萧扶辰认得,白色绣底,刺了一个‘娆’字,那是萧景姒的……
  她终于明白了,为何睁眼醒来便被绑在了琉榕湖岸的潮水里,也终于明白了,太子为何会毁了一只眼前来。
  摄政诏书根本不在南井村的竹林里,而被平广王藏在了琉榕湖岸,所以,凤傅礼来了,比萧景姒晚一步来了。
  萧扶辰几乎用了所有力气嘶喊:“殿下,萧景姒早便知晓你与平广王合计之事,她什么都知道,又怎会将诏书留下,是假的,那诏书一定是假的,这都是萧景姒的陷阱。”
  早便在平广王入狱之时,东宫的暗人便去了天牢,与靳炳蔚同谋,假借南井村竹林里藏的诏书为诱饵,引萧景姒入瓮,东宫倾巢而出只为取萧景姒性命,然而,太子失了一只眼睛,她被绑来了这摄政诏书真正的藏地,那么,毫无疑问,萧景姒她无所不知,她在将计就计。
  从她被绑的岩石,到湖岸对面的摄政诏书,数百米距离,太子不早不晚在潮水漫过她心口才赶到,那么……
  二者取其一,有得,就要舍。萧景姒,掐算得可真精准。
  萧扶辰大惊失色:“这是萧景姒的计谋,那摄政诏书只是诱饵,殿下,别犹豫了,快救我。”潮水已漫到了脖颈,她腹下绞痛难忍,萧扶辰大声呼救,“殿下快救我,救我们的孩子,时间不多了,殿下!”
  凤傅礼抬头,左眼一大块结痂,他说:“抚辰,这是本宫最后的机会。”
  他已沦为叛军,只有这摄政诏书,能助他最后一搏。
  “我呢?”萧扶辰红了眼,咆哮,“你要我死吗?还有我腹中的孩子,你也要弃了吗?”
  权利,人性,这是萧景姒给他的选择,是要贪得无厌,还是要适可而止。
  “本宫很快便会回来。”
  留下一言,凤傅礼朝着另一端,跑去,毫不犹豫,也不曾回头看一眼。
  人性、骨血、情义,这些东西,比起万里江山,确实微不足道,太子凤傅礼终其一生追逐的权势,怎会轻易被摒弃,最是皇家无情,她萧扶辰自从月隐寺的帝王燕落后,便注定要一生湮灭在权利之争的淤泥里。
  她只是抱了一丝庆幸,她的孩子,她与凤傅礼携手进退的那些时日,她毫无保留的辅佐,能让凤傅礼动一丝恻隐之心,是她自以为是了,难怪,她曾会预知出萧景姒嫁入东宫之后的惨状,原来,那也是她的后尘。
  “凤傅礼!”萧扶辰大声嘶吼,“你会遭报应的!你……咳咳咳……”
  潮水漫入口中,凉凉入腹,她剧烈地咳嗽,腹部坠痛感来势汹汹,似有一股灼热流出体内。
  “我的孩子……”
  一张嘴,水便呛进喉中,萧扶辰怔怔看着远处,看着凤傅礼取下了明黄的布帛,他忘形地大笑,忘乎所以地欢庆他触手可及了那把龙座。
  “你说得对,他是会遭报应。”
  萧扶辰猛地回头,瞳孔放大:“萧、景、姒。”
  她站在远远的湖岸对面,一身白色的衣裙,干干净净,只是偶尔漫过的潮水,湿了她的裙摆,她身侧,绝色的男子皱着眉头将她抱起,似乎懊恼潮水打湿了她的鞋,将自己的披风,给她穿上。
  萧景姒与楚彧,终于来了,来收网了。
  她笑着,静静地看着涌动的潮水,毫无波澜起伏:“你不是会预知吗?难道你看到的那些画面没有告诉你,你有眼无珠选了一个怎样自私不堪又贪得无厌的男人。”
  萧扶辰直视那一双波澜不惊的眼,比这冬日的湖水还要冷。
  “哦,你与他也一般无二。”萧景姒的声音,散在风里,带着冷意拂来,“所以,不要忘了,今日是谁对你们母子两见死不救。”
  水,已漫到了鼻子,萧扶辰张张嘴,发不出声音,用嘴型说:“救救……救救我的孩子……”
  她说:“已经晚了。”
  下腹滚烫的液体脱离身体,她意识渐进被涌动的潮水侵蚀,耳边有隐隐约约的声音,是萧景姒让人将她抱上来,模模糊糊看到裙子上,有大片大片的嫣红。
  似乎,有男子的声音。
  “阿娆,你冷不冷?”
  “阿娆,我们回去吧,我怕你在外头待久了,会受寒。”
  “阿娆,潮水会湿了你的鞋,我背你回去。”
  “……”
  常山世子楚彧,对萧景姒,视如珍宝,如此小心翼翼。
  萧扶辰直到意识丧尽,也没看见凤傅礼的身影,他该回来了不是吗?
  回忆到处,萧扶辰已泪流满面,她趴在地上,放声大笑,讥讽,又自嘲。
  许久,她抬头盯着萧景姒:“我腹中的孩子,你是如何得知的?”
  为了保住她腹中的孩子,她甚至连保胎药都不敢喝,本以为萧景姒毫无动作是被她一开始的假孕所迷惑,竟不想,她在伺机而动呢。
  她缓缓坐直了身子,幽幽深沉的眸,浸染了浓墨一般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而现如今,大凉的王,是我。”
  萧扶辰殷红了眼,叫喊:“你连尚未出世的孩子都不放过。”
  萧景姒敛眸,上一世,萧扶辰为了陷她不义,又何曾放过德妃靳氏的孩子,她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萧扶辰的孩子不留也罢,即便活下来了,也注定一世不得善终。
  “我不是说过了吗?害你腹中孩子的,是凤傅礼。”萧景姒冷凝的目光,古水无痕,安安静静地,好似置身事外。
  她缓缓轻语:“我给凤傅礼的时间足够了,我算好了,若是先救了你们母子,再去取摄政诏书,时间也足够的,他心里若是有一丝你与你腹中孩儿的地位,你们可以一个都不用死的。”
  萧扶辰身子狠狠一颤,一瞬失魂落魄,然后,她哭了,痛哭流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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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一十二章:楚彧不见了!(一更)
  萧扶辰身子狠狠一颤,一瞬失魂落魄,然后,她哭了,痛哭流涕,仰起头痛斥:“萧景姒,你为何不杀了我?我知道,你恨我,恨凤傅礼,为什么不杀了我们?为什么要让我们沦为阶下囚?”
  为什么?白木香还没有到手,怎么能死。
  她似笑非笑:“我不是很喜欢脏了自己的手。”
  自相残杀,方才是上策。
  萧扶辰嗤笑了一声,撑着身子站起来,摇摇欲坠,耳边,是萧景姒寒冽的嗓音,字字撞进耳膜:“以后放聪明些,看清楚你能惹的人是谁?你能报仇雪恨的人又是谁?”
  萧扶辰冷笑,跌跌撞撞地走到案几,端起药碗一口饮尽。萧景姒她啊,不喊停,这万丈深渊便还没有结束,即便生不如死,也得苟延残喘着。
  三日前,国师大人一旨诏书,平广王中饱私囊监守自盗,流放江州,此番东宫叛乱,平广王不知悔改,与废太子结党营私,国师仁政,特免靳家一族死罪,将平广府上下一百三十一人贬为奴籍,流放江州。
  一更天了,这会儿,平广王一家应该已经出了凉都了。
  夜沉如井,宁静深远,忽而,火把一闪,押送平广王一家的官兵顿时警觉:“什么人?!”
  不见其人,只闻清冽的嗓音。
  “常山世子,楚彧。”
  官兵惊愕,高举火把照去,百米远的官道上,一行人十多个,高坐马上,最前头那人一身白衣,玄色披风,兜帽遮住了半张脸,暗暗火光下,轮廓隐隐可见。
  只露了半边容貌,那倾城颜色也错不了,确实是常山世子,楚彧。
  “小人见过常山世子。”
  一瞬,所有官兵跪下,低头,生怕失礼惹得这位主子不喜,只怕常山世子此番前来截道,是要‘特别关注’一下平广王一家,他们这些虾兵蟹将的,还是最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省得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靳炳蔚见状,便知不好:“你、你要作何?”
  楚彧下了马,身侧菁华给他打灯,走近,睨了一眼手戴镣铐的靳炳蔚,无波无痕的语气:“杀你。”顿了一下,又说,“杀你全家。”
  此话一落,靳家不少女眷便嘤嘤哭泣。
  靳炳蔚脸都是青的,身子颤栗,却咬牙强撑镇定:“众目睽睽下杀人灭口,楚彧,我们死了,你也很难交代。”
  楚彧挑了一下眉尾。
  菁华面无表情,一板一眼地说:“平广王一家流放江州途中,遭遇流寇,一家一百三十一口人全部死于非命。”
  押送的官兵中,领头人就愣了一下,立马道:“小的明白。”顺者昌逆者亡,这个道理,他懂。
  靳炳蔚惊恐至极:“你们——”
  楚彧抬手,菁华立刻会意,给了个眼神,楚家军十几儿郎便上前,不需拔剑,解决这些手无寸铁之人,徒手便可。
  押送的几十个官兵都呆若木鸡了,惊叹于楚家军杀人不见血的手段,也惊叹于楚世子心狠手辣的程度。
  到底,平广王一家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竟惹得常山世子亲自来灭口。
  楚彧冷眼旁观,好似漫不经心。
  “爷,”菁华迟疑了一下,“属下有一事不明。”
  楚彧抬抬眼,便恩准他多嘴一次。
  “国师大人怎知道平广王与太子串通好了?”然后来了个将计就计,菁华不甚明白,“莫非平广王在牢中早便与太子串上气了?国师大人又怎知太子要的东西在琉榕湖岸而非南井村?”
  莫不是未卜先知?
  “整个大凉都是我阿娆的,我阿娆就是大凉的王!没有她点头,凤傅礼的话,一个字也传不到靳炳蔚那个蠢货耳朵里,他们能暗度陈仓自然是我家阿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个理由,菁华也驳不了。
  楚彧瞥了他一眼,一脸看白痴的眼神:“你们兔子一族,真愚笨。”
  兔子菁华:“……”
  是比不得国师大人神机妙算聪明绝顶!
  菁华对世子爷这种无时无刻通过贬低他人来把他女人夸上天的行为,完全习以为常:“世子爷,属下还有一事不明。”
  楚彧不耐烦:“说你愚钝,你倒变本加厉了。”
  菁华哑口:“……”爷,您在国师大人跟前敢这么嚣张恶毒吗?
  “说。”楚彧给了菁华一个冷眼。
  菁华就说了:“世子爷,靳家已不足为惧,您为何还要赶尽杀绝?”何必多此一举。
  楚彧的口吻,很愤怒的样子,一副恨不得把人剥了皮的样子:“他靳氏一门,欺负我阿娆。”
  “?”菁华一脸懵逼,虽说平广王府与东宫太子是一丘之貉,也做了不少自掘坟墓的事,但是,分明是国师大人一直在实力碾压靳家啊,何来被靳家欺负一说。
  楚彧已经很不耐烦了:“你这么愚钝,说了你也不懂。”
  上一世,靳家明知道德妃的孩子是何人下的手,还无耻不要脸地诬陷阿娆,剐了他们一世怎么能解气,这一世也要杀了!
  菁华自然是不知晓那档子上一世下一世的陈年往事,干脆闭口不言,省得再被鄙视。
  楚彧又看了一会儿,那边解决得差不多,他兴致缺缺,吩咐菁华:“你留下善后,本世子要回宫同我家阿娆困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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