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一旁的云良急了,云宝是顾家的宝,怎么能让这家人说耍就耍?说退就退?一股子名为尊严的冲动让这个大男孩紧紧捏住拳头。
“大郎媳妇真是个爽快人,既然这样那这事就这么说定了。”
刘氏作欲走状,又突然转身道:“对了,若是大伙问起来,还请跟大伙说说,你们是自愿退亲的。你也知道,大郎刚死不久,免得让大家以为是我们仗着书哲欺负你们没个当家人。”
刘氏说完也并不走,站在门口等着余氏答复。她就知道,没了顾大郎,这一家子最好拿捏。
余氏憋的一脸青绿,她没想到刘氏得寸进尺成这样,丝毫不顾云宝名声,还公然提起她那尸骨未寒的丈夫。
一股清泪淌下,她此刻无助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顾云良怒极反笑,他安抚地拍拍余氏:“娘,您站稳了。”
他顺手抄起旁边的扫把头,朝刘氏使劲扔了过去,正好砸在刘氏的脑门上,被砸破头的刘氏嗷嗷直叫唤,转身就要跑。
顾云良三两步追上她,又抄起扫把头往刘氏身上招呼,一边打一边骂:“我娘叫你一声大嫂子,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你也不看看你们家狗蛋是个什么货,出尔反尔爱慕虚荣,把丁先生的脸都都丢到京城去了,我们云宝才不稀罕你们这一家子衣冠禽兽。”
顾云良越打越来劲,越骂越顺口,刘氏嗷嗷叫着四处躲,情急之下竟钻进了丁秀才家。
此时丁秀才正在领着学生上早课,听见外面的动静,忽地跳起来跑出去。秀才一走,刚刚还摇头晃脑沉醉在读书世界的小伙伴们都纷纷往窗外凑,挤着挤着地看热闹。
秀才和丁大婶拉开顾云良,见刘氏的绸缎衣服已经被扫把拍得又脏又乱,头发蓬乱,额头上还破了皮。怎么看都像是刘氏受了欺负。
她一把抓住眼前的丁秀才,哭着喊着要秀才给她做主。丁大婶一手抢过扫把头一手抓着云良的胳膊,担忧地问他:“云良啊,咋的啦这是?”
丁大婶没有孩子,顾家四个孩子都是她看着长大的,余氏家教严格,再加上云良读了两年书,虽然做事毛毛糙糙,做人那是没得说的。怎么也想不通云良会提着扫把头打刘氏。
丁秀才挣开被刘氏抱着的胳膊,自家婆娘本来就爱吃醋,爱东想西想,刘氏这不是为难他吗?
他不想听这个女人哭闹,严肃地看向顾云良,问道:“咋滴打起你亲家母来?”
顾云良做了两年学生,还是有些怵丁秀才的,不过他此刻理直气壮,也状起胆来。
“先生,大婶,您两老给评评理,这刘氏还没进我家门,就嚷嚷着要退云宝的亲事,我娘身子弱,喘着气红着眼答应她,她还当着云宝和我娘的面提起我爹来,还……”云良说不下去了,爹的死也是他心里的痛。
丁秀才一听火了,退亲?拿他的决定当玩笑是不是?宋书哲再能耐那也是他的学生,糟糠之妻不下堂,那书里明明白白写着的!他就算是当了官,云宝也还是他的媳妇!
刘氏却以为丁秀才一直偏爱宋书哲,肯定会站在她这一边,她尖声叫起来:“丁先生您也是看着我们书哲长大的,如今他当了官,当然得娶城里的大小姐,以往你对他那么好不也是希望他好么?我是他娘,更应该帮他扫清绊脚石。”
此时学堂里的娃儿们都出来了,围过来看热闹。
丁秀才一挥手让他们放学,也没有几个人走,一直站那看着。
秀才堵了一口气咽不下去,书中的道理,他宁愿和自家婆娘讲也不愿和眼前这个衣衫不整的女人讲。对牛弹琴,这不是废话呢么?
宋书哲是个好苗子,可摊上她这样的娘,领回啥样的媳妇都不会好过。
丁大婶也不客气,原本她就不喜欢刘氏,因着宋书哲的事,常常对秀才挤眉弄眼,要不是秀才一再保证啥也没有,她早把宋书哲打包送回去了!
这下听到她上门欺负顾家一家子,想着余氏妹子那柔柔弱弱的性子,受了委屈在那掉眼泪,顿时就气起来。
“老栓媳妇,你打哪来赶紧打哪回去,你家书哲真要弃了云宝在外面找,秀才攒了半辈子的脸面还真不够你们一家子丢的。快走吧,娃儿们都看着呢。别叫他们有样学样,一个个都给教成了白眼狼。”丁大婶气鼓鼓地双手叉腰赶人。
一旁几个调皮孩子见说道自己,立刻表决心似的回嘴了:“大婶,我们才不给先生丢脸呢!”
“对呀,我们不学宋书哲爱慕虚荣。”
“大柱哥也想娶云宝,这回他可该高兴了……”
…………
大人小孩齐上嘴,院子里骂骂咧咧吵吵闹闹个没完。
作者有话要说: 刘氏很坏有木有?书哲你是不是真的变心了啊?
☆、第3章
大人小孩齐上嘴,院子里骂骂咧咧吵吵闹闹个没完。
直到当事人云宝上门来。
“二哥。”小小的一声,却引得顾云良猛地回头。
“四儿,你咋来了?”顾云良瞬间变得柔和了些,还带着兴奋和惊讶,四儿终于肯说话了。
“二哥,娘,娘在门口晕倒了。”顾云宝表示她真的不习惯叫娘(呜呜(┯_┯))
顾云良急了,转身就要走,忙回头和秀才与丁大婶打声招呼,末了还恶狠狠地瞪了刘氏一眼,放出狠话:“别让我再看见你!”
刘氏活了大半辈子,此刻还真的被一个少年吓破了胆,那什么,初生的牛犊子不怕老虎,还真是这个理儿,她不敢保证下次会不会被顾云良往死里打。她儿子远在天边,虽然要当官了,也帮不了她呀。
丁大婶担忧余氏,也拔腿跟着云良兄妹俩出去了。
丁秀才脾气不好,黑着脸开始赶人,大大小小全都赶出去,插上门栓,灰头土脸地坐在地上。
原本是喜事一桩,他给自己的得意门生说了个好姑娘,如今宋家竟然反悔。这事儿也不是没有,话本子里也常这样写,可他一直觉得书哲不该是这样的人。
定是宋老栓两口子做的妖,丁秀才这样安慰自己。
可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对不住顾家。
退亲事件过去后,顾云宝慢慢恢复常态,一家人脸上的阴霾才稍稍散去些。
这件事表面上在村里没有引起太大风波,一是可怜顾家连遭打击,乡里乡亲的也不好拿到台面上讨论,二是多少有些忌惮宋书哲,毕竟是要做官的人,潜意识里对官老爷就有些害怕,谁还敢明目张胆地议论?
然而顾家人才松活不久的气氛,又紧张起来了。除了鼻涕泡每日间盘算着怎么玩才开心之外,连顾老太脸上也挂上了愁云。
顾大郎在时,顾老太是不用操心家中事务的,那日她打外面早早回家,在院子里听到了二孙子和儿媳妇说话的声音。
二孙子近年个子长的快,声音也变粗了,大郎去后,儿媳卧病,孙女也是最近才慢慢变回来的。整个家就靠云宏主外,云良主内,真是能干的好孙儿。
只听云良粗粗的声音道:“娘,没事,等再过几天云宝完全好了,我就去镇上找活计,有我和大哥在,您啥也别担心,好好养病就行。”
余氏咳了咳,哽咽道:“娘没用,净拖累你们哥俩,你大哥虽然啥也没说,娘知道他心里苦,这么大的人早该说个媳妇了,哎,都是娘没用。”
“娘,说什么呢?要怪也该怪我,打了巧凤的姨。可我哥早就说过了,他瞧不上巧凤,她姨是那种人,这亲是万万不能结的。等过了爹的孝期再考虑……”
她这才知道大孙子云宏的婚事也黄了,巧凤的姨就是刘氏,那天来退云宝的婚被云良给打了,回去就撺掇巧凤他爹来退婚……
顾老太留了心眼,又偷偷听到家里快穷的揭不开锅了。
哎,大郎在时对家里人宠过了头,他一去,剩下的人就开始手忙脚乱了,哪知过日子也需要磨练啊。
顾老太叹了口气,默默往自己房里去,枕头下还有几个碎银子,原本她打算做自己的棺材钱的。
顾云宝端着洗好的衣服从河边回来,古代就是这点好,河水就和矿泉水一般清澈干净,村里的妇人都是在河边洗衣服洗头的,男人们劳作一天也都在河边洗一把脸才回家。
云宝借着清水看了看自个儿的长相,还行,挺俊秀的一个小美女。乐得她都想哼歌了,不过她忍住了,要知道“自家老爹”刚去世不久呢。
云宝在院子里晾衣服,顾老太抱着一只母鸡提着一个篮子,正要跨进门来,她没拄着拐杖,步履蹒跚。看得云宝一阵紧张,忙放着衣服过去扶她。
“奶奶,我来抱吧。”云宝接过母鸡和篮子,往里一看,竟是十几个鸡蛋。
“哎,小心着,鸡蛋可容易磕破了。”顾老太柔声道。她从丁家过来,一路都小心翼翼,原本秀才媳妇要送她回来,让她给劝住了。
人家送了抱母鸡和鸡蛋,又不要钱,她哪还好意思让她跑一趟?
祖孙俩用破篮筐垫上干草,放在角落里。把鸡蛋往里一放,解了抱母鸡脚上的红绳,母鸡咯咯叫了一会,就往鸡窝里钻去,安安心心地卧在蛋上。
顾老太满意地看着母鸡,那脸上的皱纹褶子慢慢舒展开,絮絮叨叨地对云宝说:“到月底,鸡仔就该出来了。”她让云宝找来谷糠,用个破碗盛了半碗加水调稀,轻轻地搁在鸡窝旁边。
“当年你爷爷不在了,奶奶靠着一帮子母鸡,把你爹拉扯大,养鸡啊,就是要不嫌脏,不嫌麻烦……”
顾老太不再上山了,出门都是去拔些草来细细地剁了,拌在谷糠里喂鸡。
抱母鸡几乎不下窝,也很少吃食,可她依旧忙得不亦乐乎,云宝知道她正在试图接受没有顾大郎的生活。
这日一早,顾云良约了村里的王大柱上山套野鸡,手里拿了个蒸土豆,饭都没吃就背着个竹篮走了,篮子里装着一些不知名的捕猎工具。
大哥顾云宏一身灰色农衣,拿了个草帽也要带着鼻涕泡下地了。顾云宝给余氏端了药,要跟着顾云宏下地。
穿过来也有两个月了,她还不知道自家的地在哪里,地里都种了些啥。
“云宝,你别出去了,大太阳的,晒。”顾云宏用眼神催了一遍那个磨磨蹭蹭的鼻涕泡,轻声对顾云宝说。
“哥,我也戴着草帽不就行了,就让云武和娘跟奶奶在家,我跟着你去地里转转就回来了。”顾云宝一再坚持。
三岁半的顾云武听到这,忙咧嘴笑起来,急急地说:“姐姐下地,云武不下地!”他才不愿意跟大哥去地里呢,又热又不好玩,大哥又不管他。
拧不过云宝,顾云宏只得让步,从墙上又摘下一个草帽给云宝,扛着锄头带她出去了。
清早还不太热,兄妹俩走在乡间小路上,空气清新,一路的鸟语花香,云宝只觉得神清气爽。
顾云宏弯腰折了一朵野花,转身别在云宝帽沿上,上下打量了一番,憨厚地嘿嘿笑道:“咱家云宝就是好看。”云宝脸色微微发红,毕竟她不是原主,还是有些害羞的。
云宝家的地贫瘠得让她没话可说,事实上,周围的地也都一样。细细的玉米苗从干硬的黄土里冒出来,芯子里还含着一颗颗水珠。
云宝家的地里很少有杂草,估计云宏天天除草,玉米却仍然长得不好。地里有些大大小小的石块,云宝很奇怪大哥天天下地,怎么把地打理成这个样子,石块在地里也不捡一捡。
眼见大哥丢下锄头就要蹲下来拔草,云宝当即开口:“哥,地里这样干,为啥不挑水来浇呢?”
云宏好笑地拍拍云宝的头道:“连云武都知道,这样热的天,浇了水,过了一下午玉米苗就要被蒸死了。”
“那你白天就不用下地了,等日头偏西的时候,咱们叫上二哥,一起挑水来浇,然后把空沟里的干土锄起来盖上,等到第二日正午,水早就渗进土里去,就蒸不死了呀。”
云宝很激动,她说的是现代的农村锄地的方法,小时候在外婆家见过,就是给植物的根部撒上肥料,再把周围的土锄过来盖住。
现在不同的是没有肥料,不过有现成的农家肥呀。
云宏一听,觉得云宝说的挺有道理,只是还有一些犹豫,祖祖辈辈都这样种地,他真不太敢改革。
“大哥,要不咱就用这两排玉米试一下,要是过了三天玉米活的好好的,就按妹妹我说的办吧。”云宝指着边上的两排长的有些虚弱的玉米道。
顾云宏咬了咬牙:“好!”
搓了搓手,似乎又不太想早早回去,于是又问云宝:“四儿,那现在干嘛?”
“大哥,咱俩捡一捡地里的石头,到时候也好锄。”
于是兄妹俩在地里捡了一个早上的石头,来来往往扛着农具的乡亲和他们打招呼,以为俩人在拔杂草,也没注意。
直到中午,两人才往家里走。
余氏自上次一晕,身体愈发虚弱了,隐隐有着要随顾大郎去了的架势。郎中开的药也照常吃,却不见好,一家人虽着急,也没有办法。
云宝洗干净手就往厨房去,这两个月一直吃云良做的饭,云宝表示她真的不习惯吃淡得没味道的饭菜,她在现代好歹是个矢志不渝的美食鉴赏家(通俗说就是吃货嚯嚯嚯)。如今吃的都是些淡得快没味道的东西……
两个月,每顿都吃糙米饭和烫白菜,胃里淡的难受。听鼻涕泡偶尔怀念以前二哥打来的山鸡野兔,云宝都忍不住吞口水。
而现在厨房里除了两棵焉了的白菜,还真没啥好吃的,有心无力,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像是心灵感应似的,这边云宝正愁着,那厢云宏扔下锄头带鼻涕泡出去溪边捞鱼,他下午不下地,打算捞两条鱼开开荤,家里多久都不见肉了。
听说要捞鱼,云宝待不住了,背了竹篓,拿了一截竹竿就跟着出去,米饭已经淘好蒸上了,她让奶奶在家看着时间就成。
云宏见她这个阵仗,以为她又要下地。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我宝要融入农家生活啦,嘿哟嘿哟!
☆、第4章
云宏见她这个阵仗,以为她又要下地。
“大哥,我跟你去捞鱼呀!”云宝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四儿别闹,快去做饭,我带着云武去去就来。”
“哥,你让我去就是了嘛!”云宝脾气上来了,怎么感觉一整个早上都在对大哥解释这个那个的,古代人真麻烦。
“好好好,哥让你去,可是也不用背这么大个篮子吧,哥也就能捞四五条。”顾云宏无奈,云宝都被宠坏了。
“嘿嘿,篮子越大越好呢。”云宝神秘一笑,大步跨出门去。
几条溪水顺着村前流去,大概两三公里长,之后就流入河里。溪里有鱼,村里时而不时地有人过来捞上两条打打牙祭。然而捞鱼费时间,冬天水干了还好捞一点,春夏水深,鱼容易溜,摸半天才能捞上一条。
到了溪边,云宝直接把篮子往水里一按到底,露出篮子手柄和一小半篮身,开口方向朝着溪水的源头,而篮子宽度与溪水宽度刚刚契合,堵的严丝合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