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把这句话掰开了揉碎了解读,得到的还是那个消息:慕祁寒确实弯了。
于是他黑了脸,道:“朕允许你召了那厨师来。”
慕祁寒一听,喜不自胜,将要谢恩,皇帝又道:“但有一件,朕要你三个月内成亲。”
吓得慕祁寒一顿。
成亲么?貌似还不是很想,不管了,先把人弄到京城来再说。
于是忙点头谢恩,这下可坐实了皇帝的心思。
不免又操心地劝道:“人也老大不小了,可收收心,别叫老太后担忧。”
老太后是皇帝的皇祖母,外人面前说声太皇太后,自家人面前都以老太后代称。
慕祁寒哪有不依,连连应着,领了圣旨,告退出来。
及至王府上,直叫凌昭立刻收拾一番,牵了马及往城外赶去。
凌风等人随行,却不是骑马,只扮作平常人等,只或远或近地跟着就是。
大晚上急着出远门,凌风不免又疑惑,自家爷做事,他是越来越看不透了。
慕祁寒只是一个激动,心里愈加渴望见到顾云宝那双灵动的大眼,没有惧怕,没有谄媚。就那么大胆地迎视他,甚至还带了些调皮与戏谑。
想着不禁快马加鞭,但愿他到之前,她没惹出什么麻烦来,不知道那县令看的紧不紧。
直到夜里休息时,已是到了第二个驿站。
而京城一处官府里,宋书哲捏着手里的家信,内心也有些激动。自中了进士以来,这才是他第一封真正的家信。
先前由于皇帝秘密任命,面上假于依附太傅。每每柳明昌需要传递什么密信,皆会接他之手,名为替未来女婿传家信,暗里却将密语写于信上。
因此宋书哲之前写的家信,皆是些问候等无关痛痒的小事,而他真正想说想做的,到了现在才能实现。
“旺福。”宋书哲叫道。他声音洪亮却语句温和,不疾不徐,听来颇有些风骨。
“少爷,有何吩咐?”旺福是宋书哲身边伺候的小厮,府里没有年轻丫鬟,除了老妈子就是大老爷们儿,皆因自家官爷喜欢清静。
“派些人去老家,将老爷太太接进京城来吧。另在府里支些银子,老太太上了年纪不便行动,托我二叔家好生照管着才是。”宋书哲把信递了出去。
旺福答应着弯腰接过信封,疑惑地问道:“接了老爷太太,不知这信是送给谁呢?”
“里头各有两封信,一封是给我的恩师丁先生,一封则是给顾家。你到了老家,务必叫老爷太太备了聘礼给顾家,将人带来京城才是。”宋书哲一一嘱咐。
旺福这才恍然,当年跟着少爷一路考试进京,他竟忘了少爷还有个未婚妻在老家。
不敢耽误,领了命忙出来安排。第二日一早,马车里载了几个下人并些礼物,就从府里出发了。
却说延河县内,新县令刚到任不久,急于做出一番成绩来稳固根基。然而延河县是个贫困大县,又有之前的县令无尽的搜刮,此时只看城内还略好些,出了城就是遍地民不聊生的景象。
这景象唬得县令不知从何做出成绩来了。
顾云宏要求见县老爷,原是回了趟桂香村,请了丁秀才做的引荐。
丁秀才虽甚少粘手农活,对于村里的事却还是一清二楚的。如今听云宏想求县老爷准村里开挖沟渠,引河水浇灌田地,哪有不赞同的。
当即随了云宏进城来,递了帖子求见县令。
一般来说,读书人是受人敬仰的,尤其是像丁先生这种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更是有特权的。
这不,只要递了帖子,无论哪一任县令,都很少有回绝的,特别是像这种还未坐稳位置的官,轻易也不会得罪当地读书人。
有丁先生的助阵,云宏与县令的交流十分顺利。县令一听说,去年整个桂香村就顾家一家贫户是一次□□满了粮税的,就不由得有些震惊。
再又听了顾云宏头头是道的分析,当即拍案决定允许桂香村修水利。当然为保险起见,也只签发了这么一个村子。
顾云宏回家就迫不及待地告诉云宝这件事情,顾云宝放下手中的针线,面上也十分高兴,心下暗暗松了口气。
只要这件事情成功了,县令就会对云宏另眼相看,到时候作为云宏的妹子,她想问县令那件事情,想必县令也不大好发作。
当下顾云宏就与丁先生一道回了桂香村,将近半个月才将水道打通,复又回来。
查看过两个庄子,处理完事情后,就安心待着城里准备着迎亲的事情。
哪知还不等到云宝质问县令的时候,谜团就随着慕祁寒的到来解开了。
这日凌虹替云宝巡完各个铺子,训了几个偷懒的小厮,刚准备回去汇报,耳朵异常灵敏的她就听到一个专属凌字暗卫营的暗号。
她立刻转过街角,朝着暗号的声源寻去,却不见人。
略站了几秒,就有一股气息袭来,凌虹闪身一躲,反手抓住一个黑影,紧紧扣住那人的要害。
“嗷!疼……疼疼,虹姐我错了!再也不敢了。”凌风龇牙咧嘴地叫道。
凌虹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凌风又惨叫了几声。
“再也不敢?你都说了多少回了?”凌虹笑嘻嘻地道,凌风连连求饶,这才放开了他。
凌风揉着酸痛不已的要害部位,一边埋怨道:“才两个月不见,越发像你们家小姐了!”
凌虹问:“哪里像?”
“泼辣,狠毒,无情!”凌风道。
凌虹提起一掌,吓得他不敢说话了。
二人闹了一阵,说起了正事。
“王爷叫你来打探消息了?”凌虹问道。
凌风整了整衣冠,特意朝阴影里藏了藏,毕竟他还穿着暗卫服的。
“我们是跟着王爷一起来的,快马加鞭赶了半个月,昨儿个,王爷病倒了。现在吉水县躺着呢。”凌风老老实实地道。
“王爷病了?”凌虹惊讶,还带了点愤怒:“你们是怎么伺候的?”
“昨,昨晚赶了半夜路,错过了驿站。就在林子里歇了一宿,结果今儿个早上,王爷就烧起来了。”凌风也有些愧意。
“主子这病来的急,大概是累的。急着赶路,连我们几个都有些吃不消了。”
凌虹是个急脾气,这会子就吼道:“到底是什么天大的事情要这么折腾,你们竟不会劝着些?”
“哟,虹姐,遇上你们家小姐的事情,就是您去劝估计也没用。”凌风一脸嘲讽。
凌虹耷拉着脸,嘟囔道:“我确实没那个本事。”
顾云宝正在桌前绣一块帕子,余氏和顾老太近日不知怎地,越发地严厉起来,成日监督她在房里绣这绣那,还不许小刘氏帮忙。
凌虹推门进来时,顾云宝正困得不行,针脚也缝乱了,这会子坐在椅子上小鸡啄米地发困呢,听到推门声才转醒过来。
“凌虹快来帮我看看,这里怎么老绣不对?”云宝自动忽略凌虹的无奈,从她被管束起来后,就逼着凌虹和她一道学女红。
凌虹凑过头来一看,无奈地摇摇头:“我说姑娘,要不奴婢去外头偷偷给你买块帕子顶上就完事了。”
云宝摇了摇头:“我这一整日,也就这么一件事情可以做着解解闷了。”
凌虹心疼地道:“只有奴婢懂得姑娘,这些个劳什子做了有什么用?您要是不想做,奴婢陪您出去解解闷吧。”
说着想起凌风话,不免道:“嗷,对了,王爷明天估计就到了咱们这里了。您出去太太应该不会拦着吧。哎,可惜王爷生病还躺着呢,要是今天能来,姑娘也少受些罪。”
“你说什么”顾云宝像是突然听到了什么令人震惊的消息,两眼顿时有了活色,端的是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我嗝~
☆、第37章
“奴,奴婢说,说慕王爷来咱们这里了。”凌虹略有些心虚,生怕自家姑娘以为她又与王爷的人“勾结。”
“你说他病了?”顾云宝略有些着急,慕祁寒生病了吗?
于是暖风习习的正午,顾家刚摆上午饭,众人皆落了座,这才注意到四儿不在。
余氏又叫了小丫头道:“去看看四儿怎么还没过来。虽要勤学女红,也要注意劳逸结合,不必连吃饭都顾不上了。”
小丫头点头去了后院。
顾老太刚刚问完小刘氏的起居饮食,这会子听到余氏的话,冷哼一声:“这娇纵蹄子,越发地不懂礼了,吃饭难道还要长辈等她一个人不成?”
余氏目光暗了暗,极为尴尬。
云宏也有些不自在,他知道顾老太这样皆是因为外头的流言蜚语给闹的。劝道:“要不咱先吃吧,四儿过来也不要多大一会,赶得上的。”
家里如今这样的情景,就是他一辈子养着妹子也没啥,只是清清白白的一个女娃家,若真是给闹得嫁不出去,也不是个事儿。
几人便动了筷子,忽见余氏打发出去的小丫头急急忙忙跑来,叫道:“太太,太太,不好了。”
顾老太脸色不好,余氏忙喝道:“慌慌张张的,成个什么样子?”
小丫头吓得一顿,才低了头小声说道:“奴婢去姑娘院里时,见凌虹姐姐不在,叫了几声也没人应,才推开房门一看,就只有个帕子,姑娘、姑娘也不在。”
说着将帕子呈了上来,余氏一见那针脚错乱的绣花,也有些发怒。顾老太则是将筷子一丢,骂道:“难不成这是翻墙跑了?”
身后的凌夕心道:“还真有这个可能。”
余氏见婆婆发怒,不免又赶紧劝道:“娘别急,四儿哪有那本事,许是有什么急事出去了也未可知的。”
说着叫小丫头再去房门那里问问,桌上因着顾老太丢了筷子,虽有婆子马上换了一双,其余人等皆吓得停了筷子,小刘氏心里一抽,连在嘴里的一口饭都不敢嚼咽。
那小丫头连跑了两趟,回来时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估计有一半是给急的。
“太太,房门说今儿个只是凌虹姐姐出去过,才回来的。姑娘倒没有看见。”
这下余氏急了:“没给谁留个消息?到底去哪了?”
上回云宝溜出去郊游,是给林叔留的口信,说得等她约莫出城了再告诉余氏。
这回林叔可没收着消息,不过姑娘就这样不见了,可有他管家的责任呢。
搓了搓手,他为难地道:“老太太,太太,姑娘既不走正门,只怕还真的是翻墙出去的。”
余氏喝道:“瞎说!小姑娘家怎么爬的上这高墙?”
林叔道:“太太息怒,您怕是忘了,那凌虹可是有些功夫的,只怕姑娘就是跟着这丫头爬出去的。”
顾老太闻言,更是怒不可遏,瞅着眼前的余氏也觉得碍眼,自然将怒气都撒在她身上。
“你看看你管教出来的好女儿,啊?人屡次三番地来退亲,她还不知道个收敛!还有她那个刁奴,人都给她带坏成什么样子了?”顾老太吼道。
余氏看着眼前这个干瘪瘦弱的老太太,与几个月前刚刚进城来那畏首畏尾的模样大不相同,如今变得威严无比,用她的话说,有钱人家就应该有有钱人的规矩……
但是又一想到自己的女儿,心疼却也无奈,这就是女人的命运,到了该出嫁的年岁,在家待的越久,长辈就越看不惯……
顾老太还在骂骂咧咧,扬言要把凌虹这个刁奴给发卖了,还说等四儿回来,她要亲自管教管教。
余氏不敢说话,云宏只得站起来好言安慰。他虽觉得顾老太有些老糊涂了,但毕竟是自己奶奶,娘还得低眉顺眼地听着,哪有他说嘴的份?
却说顾云宝自跟着凌虹翻墙出来,凌虹不知从哪弄来一匹快马,主仆二人上马就朝城外奔去。不多一会儿,就有另一匹马跟了上来。
云宝扭头一看,正是凌风。
待到了吉水县,已是三个时辰以后,凌虹驱马跟着凌风停在驿馆门口。
门口有几个守卫的衙役,见了三人便严肃地拦住,直到凌风出事了牌子,才让进去。
凌虹先下马,继而就伸手来扶云宝,云宝略动了动,才发觉屁股酸痛不已,想是骑马颠了许久的缘故。
进了驿馆,有几间简单的房舍,院内有两棵小树。凌月等几个见到云宝,便笑着过来给她行礼:“姑娘来了?”
云宝也微笑着还了礼,道:“姐姐们好。”
凌虹笑道:“快带我们姑娘去瞧王爷去,这一路可是急得不行呢。”
话毕,周围的人都笑起来。
顾云宝羞得满脸通红,不由对凌虹嗔道:“休要乱说,我哪里急了?”
凌虹笑着打趣道:“是是是,我家姑娘连饭都来不及吃,跑到这里来踏青来了?”
当下凌月等已经打了请的手势,欲领着云宝进屋,凌虹这话叫顾云宝进亦不是退亦不是,脸却涨的通红。
可不是嘛?她这毫无矜持的举动,不就让人觉得自己着急么?
偏她这会子还想拿捏着要强,也不进屋,只站在门口,想着果然是平日里和颜悦色惯了,惯得凌虹如今没大没小的。
凌月又笑道:“姑娘不必羞,咱们都是自己人,有什么说不得的,快别恼了吧。王爷见了你不知道会有多高兴。”
顾云宝忸怩半晌,忽觉自己今日的举动着实大胆了些,家里可都还没打过招呼呢。
如今人已经到了这里,不是来看他又是来做什么呢?虽说自己面上不承认,心里到底还是不争气呢。
想到这里,也不再拘束,索性跟着凌月进去。
慕祁寒在屋里正因为鼻塞和发烧烦躁不已,听到掀帘子的声音,以为是哪个丫鬟进来,便闷闷地道:“倒些茶来!”
凌月朝云宝一笑,就退出去了,顺手掩上门。
云宝顿了一顿,就听得慕祁寒不耐烦的声音道:“没听见本王的话么?倒茶来,本王要喝!”
云宝暗地里朝他挤了个鬼脸,便倒了茶端去床边。
只见慕祁寒面朝里侧躺着,被子盖到肩膀以下,雪白的里衣衬得他束起来的墨发更加乌黑。
慕祁寒烦躁地吸了吸鼻子,又翻了个身,这次正好面朝着云宝。他感觉这个丫鬟略有些笨,从进来就不声不响,倒了茶就这么站在一旁,也不说话。
他正病着,脾气也大,抬起头想看看这是哪个不长眼的丫鬟,好重新换掉。
“……”
慕祁寒看了一眼,默不作声地接过茶来,眨了眨眼,才又抬起头重新看去。
“云宝?”慕祁寒试着叫了一声。
云宝应了一声,把床边的小几挪过来,又重新接过慕祁寒手里的茶放着。
“坐起来喝吧,这样容易呛着。”
慕祁寒呆呆地看着她,听话地半坐起来。
云宝弯腰把枕头竖起来靠着床头,哪知慕祁寒一把就将人搂进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