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黛暮拔剑,这个手感还真是舒服。一剑抹了扑上来的敌人的脖子,鲜血如注。砍了一连串,叶黛暮才反应过来,自己杀起人来已经连眼睛都不需要眨了。良心果然就是这样一点一点被磨平的啊。
现在不是考虑这种事情的时候,如果能活下来再去思考这些吧。
“维桢,过来。”青歌一脚踹开敌人,飞到叶黛暮身边,不容拒绝地将她抱了起来。“离要,撤退。”
叶黛暮被硬压在他的胸膛上,像个小孩子一般窝在他的臂弯里。胸肌,超级发达的,好烫的感觉,男人的气息几乎是扑面而来。虽说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但是说老实话,这种感觉并不是自己能够控制的。
心脏控制不住地狂跳,脸颊烫得要命,可见有多红了。怎么办?怎么办?就算说自己下去,恐怕也追不上他们。明明已经是累赘了,就不要更拖后腿了吧。但是,真的超级尴尬的。她干嘛要对一个陌生男人心跳不已啊。
没出息。要是被幼安知道,绝对嘲笑死她的。叶黛暮拼命地深呼吸,想要平复自己的心情。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激动。而且这种感觉遇见幼安的时候不太一样。
打个比例就是,遇见幼安的时候心里在放恰恰恰,随时都像是要起舞一般;而青歌让她的心里不停地唱起一支怀念的歌,像是在翻一页一页的旧照片,都已经泛黄了。
“你要是敢把手放在什么不该放的地方,你知道下场的。”青歌将沉浸在思绪里的叶黛暮一把塞到了离要那里,一边还恶狠狠地威胁一番。
不知道为什么,叶黛暮觉得他这副口气,像极了卢淑慎呢。心头暖暖的。真是的,明明是随便遇上的人,却依然是个好人。前面那一小段的人生过得太惨烈,才会这样弥补她吗?
还是说,命运想要让她知道,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呢?
嘛,总体来说,这应该是一件好事吧。叶黛暮笑眯眯地向他挥手。“青歌,你自己小心哦。最重要的是要保护自己的安全啊。”
“恩。”不知为什么觉得青歌的目光温柔极了。他轻声地说。“维桢,你能再叫我一次吗?”
“怎么了?当然可以啊。”叶黛暮觉得他有点怪怪的呢,但是还是笑着答应了。“青歌,青歌,青歌,青歌,青歌,青歌……”
“哎,哎,哎……”青歌一边应声,一边笑着推了她们一把。“快走吧。不要回头,我很快就会赶上来的。”
等到叶黛暮离去之后,面具下的脸已经满是泪水了。
哥——
“哎,我在。”
☆、第叁佰伍拾陆章 没有选择
不知道为什么离开青歌之后,叶黛暮的心总是闷闷的。虽然那个人不怎么爱说话,而且一说话也毒得要命。但是叶黛暮总是觉得在他身边比较安心。
这份安心,大概是因为对方武力高超的关系吧。叶黛暮这样敷衍自己内心的疑惑。因为有些期待,并不是存在才会令人开心的,那份期待落空以后的沉默更令人难熬。没有期待,就不会再次刺痛自己那结痂的疤痕。
“离要,青歌是什么来头?”叶黛暮在逃跑的路上还有心情打岔。
“之前跟你说你还不信。他什么来头,我要是知道的话,早就被他灭口了好吗?如果是青面癸可能稍微知道一点吧。但是你问这个干嘛?前朝都已经过去六百多年了,怎么想也不可能会是你的对头啊。”离要觉得自己的脚程在这几天锻炼得可以挤进一流的队伍了。
“你说的都是什么鬼?我只是,我只是……”叶黛暮最想要问的事情最终还是消失在了喉咙里。她不敢问,她不敢探究事情的真相,她就是个确实无误的胆小鬼。她害怕那万分之一的奢望,再一次地化为泡影。
握紧手,指尖碰触掌心,仍觉得一丝丝的温暖,好像那个用尽了所有来爱自己,来拯救自己的男人。
哥哥,会是你吗?
还是我那可笑的幻觉呢?
心里像是升起了茫茫的雾气,看不清前路,也看不清自己的模样。此时不应当有任何的犹豫才对,眼前的局势混乱到找不到可以抽的线头,再这样磨叽下去真的要完蛋了。
“前面就是上京了,但是问题是我们要怎么穿过叛军的营地回到上京?”离要爬上树,侦查了一下情况,现在只差三里地不到。以上京周围的地形,从这里出去就会无处躲藏了。
“话说,之前……等等,这些对话,好像咱们之前有说过。”叶黛暮拍了拍脑袋,仔细地回忆了一下。“对了,水路。离要,你就认命吧,我们这次不从水路进去是进不去了。”
“等等,我们还是再商量一下别的办法吧。”离要几乎是把抗拒两个字写在自己脸上了。
不过,最终她们也没有更多的选择了。
长乐毅王攻城并不顺利,而在他来之前,叶黛暮在上京城郊都做了坚壁清野,没有给他留下半粒粮食。再加上叶黛暮端了他在雍州的老窝,长乐毅王根本没有后勤可言。现在恐怕要弹尽粮绝了。
叶黛暮和离要藏身的山林已经是他们最后一点食物的来源了。所以光是一个上午就来了三批人搜刮野菜什么的。叶黛暮换藏身的位置就换个够呛。但是这大概也算是好事吧。长乐毅王撑不下去了。
所谓的战争,其实拼的大多数都是后勤支援,像是靠战场上拼杀取胜的少之又少。所以刘备得了一个诸葛亮,才能从一穷二白转变为后来三足鼎立的一个角。
“我信了你的邪。”离要吐了一口水,愤愤地骂道。
“闭上你的嘴啦,等会又呛水了。而且是我在推好不好,你啥都没干还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叶黛暮拼命地蹬水,幸好这是在水里,否则这么大的木板,再加上一个男人,她就是举重冠军才扛得起来吧。
不过,这样的问题跟之前那些相比,都已经是小菜一碟了。叶黛暮先将离要推到岸上去,再自己爬上岸,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看来以后要好好管一下水道了,就我们两个还好,要是长乐毅王想到,派大军从水路侵入的话,那可麻烦大了。”
“先别管那个了,快点。把你送回去,我就算是彻底结束任务了。这种短寿三年的任务以后绝对不要再来找我了。”离要四处张望,想找个地方弄件衣服来。
他们上岸的位置是叶黛暮千挑万选过的,半个人也没有。叶黛暮拧了两把衣衫,水哗啦啦地流了下去。“我特意选的,这附近应该暂时没有人。这里是坊街,在这种战乱的时候,应该不会开门吧。随便溜进去偷件衣服来就好了。”
“你这个陛下,还真是随便。”离要也拧了两把。全是水。一阵冬风吹过,他打了个哆嗦。“冷死了。”
“这叫顺应万物之变。你还不是直接从杀手转职成为万事屋。”叶黛暮调侃道。
“我会变得这么惨,绝对是你们三个的错。”提起这个,离要就想哭。这种转职谁想要做啊。“快走吧,想到我就想转职回去。”
“那我是无所谓啦,不过,我担心之后你会比死更凄惨。想想幼安,啧啧,那家伙的小心眼,可不是盖的。”叶黛暮完全不担心这一点。
“麻烦你有所谓一点。”离要无奈。“从来没见过你这种皇帝,别人的命当命,自己的命当垃圾。”
“我哪有。好,就是这里。我们进去吧。”叶黛暮一手勾住不高的墙头,立刻就要跳进墙去。
“等一下!”离要一把将她扯了回来。“为什么暗器你听得这么清楚,里面有人,你半点都没感觉?”
叶黛暮悻悻地说。“那什么,没有杀气,我感觉不清楚啦。而且感觉刚刚耳朵里进水了,不是很舒服。”
“你这种人究竟是怎么活到现在嘛?”离要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哎呀,现在不要纠结这么多啦。我看看,恩,好了,现在没人了,我们进去吧。”叶黛暮嘿嘿嘿地笑了几声,立马转移话题。
麻利地翻了墙,叶黛暮轻车熟路地找了一间进去翻找。离她动作,不由地笑道。“你做别的也不知道怎么样,但是做贼的水平倒是不错。”
“你别再说风凉话了。”叶黛暮打了个喷嚏。“我刚伤风好的,再来一次,我真的要疯。”
回应她的是离要的两个喷嚏。“谁管你啊。我快伤风才是真的。我看这里没有,只能从刚刚路过的护院那里抢了。还好,他看起来穿得挺厚的。”
“这样不大好吧。会不会害他伤风啊?”叶黛暮还是觉得这么做有点强盗。
“婆婆妈妈的,做大事者,怎么能拘小节呢?喏。”离要直接从叶黛暮头上摘了一粒东珠。“到时候把他留在室内,再给他一粒这个当报酬就好了吧。算他走大运了。破棉袄换来帝王珠。”
“你这个家伙。”叶黛暮当然不可能是气他把自己的首饰拆了,而是笑他脑子不好。“你都知道这是帝王珠,这要是给他,他能拿去换钱吗?非得被人家当犯人不可吧。”
“那你说怎么办?啊,我不管了。反正我负责抢衣服,你负责付钱。”离要脱了湿漉漉的外衣,就要去抢了。
“你下手轻一点啊。”叶黛暮过意不去极了。这个当看守的家伙也真是受无妄之灾。想想哦,对了,叶黛暮直接从自己的衣服上抽了金丝。这个应该就没问题了。
“你们这群强盗。”问题并没有被解决。叶黛暮捂着脸抱着衣服就逃。
☆、第叁佰伍拾柒章 石榴枝下的梦
叶黛暮穿上抢来的衣服,狠狠地搓了下脸。这衣服味道有点大,但是超级暖和啊。突然觉得更对不起对方了。好在叶黛暮她们趴在墙头确认那可怜的小伙子被人发现了,她们才溜的。
“总觉得如果害得对方伤风的话,很过意不去。”叶黛暮还不住地懊悔。这个年代可是随随便便就会被死神带走的时候,别说是生病,就是随便吹了一阵冷风都有可能会猝死呢。这么说来能平安长到这么大也真是老天保佑。
“等等,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离要扛着叶黛暮跑了半天,遇上官兵下意识地躲了起来,才猛地反应过来。现在是在上京,而且又没有敌人在后面追赶,他干嘛要扛着这个家伙走。离要愤愤地将叶黛暮扔到地上。“我遇上你们,真是倒了血霉了。”
“管我什么事啦。”叶黛暮完全无负担地推卸责任。她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站了起来。“你也太粗暴了,怪不得讨不到婆娘,你活该。”
“你说话这么粗俗真的好吗?小心我告诉你家卢大人。”离要终于掌握了叶黛暮的弱点,恶狠狠地威胁道。
“别,哎哟。”叶黛暮站起来的时候,被墙头伸展出来的枝叶砸了下头。“好痛,这是石榴树的枝桠。”
“石榴的叶子冬天也不掉吗?”离要觉得奇怪都已经下了两场小雪了,街边的树叶子早就掉光了,这里居然还有几片绿叶子,虽然是如墨般黑的绿色,但也叫如今景色带来的凄凉稍微地缓解一点。
“不是不掉,是重新长了一部分吧。不过,南方的树到了冬天也不掉叶子就是了。”叶黛暮握住那枝桠,笑着说。
“你知道的蛮多的嘛。”离要满足了好奇心,正打算要再次出发。叶黛暮却愣在那里了。
石榴,院子里的石榴,红艳艳的花朵,天空是湛蓝色的,院子的风很轻柔。曾经有多少次坐在石榴树下玩耍呢。不过,那应该不能算是玩耍吧。是哥哥把她当玩具玩吧,把她放在他的脖子上让她骑马,从树上摘下花朵像落雨似的撒在她身上。
哥哥总是喜欢掐她的脸,那个时候脸上全是婴儿肥啊。有点怀念。叶黛暮盯着那石榴树的枝头,举起手掐了一下自己的脸颊。没有一点肉,都怪这一次的兵乱,害得她都好久没有好好地吃饭了。如果有肉的话,应该蛮有舒服的。
哥哥总是很有毅力,不管她有多么沉默,多么的不配合,他总是会孜孜不倦地逗她笑,一遍又一遍。明明连御医都判定她没有救治的可能,他却不放弃,寻找了深山里的修行有道的道人和法师。
但是自己不肯清醒,其他人是叫不起来的。叶黛暮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像个小丑一般,拼命地只求她一个回应。有人说,只要她哭,也许会有救吧。哥哥却说,若是叫她伤心难过,他宁肯她一辈子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到了最后,她还是哭了,还是为他哭了。哥哥那个笨蛋。哥哥……笨蛋的那个人是自己吧。
“哥哥……”叶黛暮仰起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明明是许久之前的伤口,却在如今还是感觉到刻苦铭心的疼痛。
“你说什么?”离要奇怪她在喃喃些什么。
叶黛暮别过头去胡乱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痕,粗糙的袖子擦得脸颊都发疼。叶黛暮不想要让他看见自己如此懦弱的模样,转移话题道。“没什么,我……我是问,青歌所跟随的那位神医还在上京吗?”
“应该是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前面一点拐过去就是他义诊的地方了。我说怎么这一带特别安静呢。有那个人在的地方,一般人是不敢造次的,所以才会这么安全。”离要指着的那栋房子,叶黛暮也知道,谢璇每次带她出去玩都会在那里绕上一圈。
所以她才会对这附近特别的熟悉吧。难道谢璇也认识这位神医?不过,好像小说故事里必然会出现一位神医呢,只不过,就是不知道这神医是好人那一挂的,还是坏脾气好人那一挂的。毕竟青歌是好人嘛,他应该也不会是坏人吧。
“我们走吧。只要把你送回去,我就终于可以解脱了。我发誓再也不来你们的地盘了。”离要觉得这几天都快要被叶黛暮给折磨发疯了。
“那抱歉了,基本上你还喘气,就得活在我的地盘上哟。我可是皇帝呢。”叶黛暮一边说着,一边往那栋房子过去了。
离要一把扯住了她。“你干什么啊?方向不对。快走,我得快点将你这个灾星送走才行。不要再晃了,我总觉得和你在一起没什么好事。”
叶黛暮也知道自己没什么道理,现在应该快速地回宫,然后趁着长乐毅王势衰打得他无还手之力才好,但是叶黛暮就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探求事情真相的脚步,像是有引力一般,不由自主地身体便向那个方向倾倒过去了。
“恩,我咳咳,有点咳嗽。而且我的脚还有点痛。不会是在水里的时候太用力了,然后导致崴过的脚又受伤了吧。”叶黛暮的演技假得要命,别说其他人,就是她自己也骗不过去。“啊,好痛啊,一步也走不了啦。淑慎一定会难过,伤心,愤怒的。”
离要听到最后一个词,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那位传说中的卢大人,可是连谢璇都敢打的疯子。离要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无可奈何地扶着她去了。“娄神医,您在吗?您好,这里有一个伤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