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若不是知道他温文尔雅面具下自私自利的真面孔,搞不好也会被迷惑。
深呼吸了一口冷气,傅芷璇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两人的距离,冷静自持地说:“多谢将军。”
他愿意挨冻就冻呗,与她何关。
本来想顺势牵起傅芷璇手的季文明有些意外,他都做到这份上了,她还能无动于衷,有点意思,他眼中斗志昂扬,看向傅芷璇的目光更加灼热,语气也深情得能腻死个人:“阿璇,我说过了,我们是夫妻。过去的事都是我不对,你就原谅我吧。”
傅芷璇听得牙酸,勉强抿嘴笑了一下:“你又没做错什么,哪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
见他皱眉,似难过又似自责,似乎又想说什么,实在厌恶得紧,傅芷璇又先一步道:“我去殿里看看嫂子,她有孕在身,我不放心她。”
说罢,不给季文明任何机会,转身就走。
季文明本想追上去的,但却被赖佳给拦住了。
赖佳红着脸,捏着左侧空荡荡的耳垂说:“文明哥哥,我的耳坠好像掉在雪地里了,你能陪我去找找吗?这耳坠是我及笄时,我娘送我的,说是我奶奶那一辈留下来。”
看她含羞带怯的模样,季文明如何不知道她的心思。若是闲来无事,他也不介意满足满足小姑娘的心愿,但现在他正处于博取傅芷璇好感的关键时期,可不能跟别的小姑娘牵扯不清。
季文明委婉地拒绝了她:“我们先去找你姐姐,到时候大家一起找,人多力量大,很快就能找到的。”
赖佳听了失望地垂下了眼,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无论是对钱珍珍还是傅芷璇都那么温柔,可对她却如此冷淡,她哪点比那两个老女人差了?
心里憋着一口气,赖佳下山的时候,也不知是精神恍惚还是故意的,竟一不小心扭了脚。
赖氏听见她的呼痛声,回头就看见她抱着脚痛哭流涕的样子。
“怎么回事,你走个路怎么都不知道小心点呢。”赖氏着急地褪下她的鞋袜,看着她红肿的脚背,很是担忧,“肿这么厉害,怎么办?”
赖佳泪珠在眼眶中打转,娇滴滴地说:“痛,姐,好痛啊……”
赖氏这会儿是真慌了,她抬起头环顾四周一眼,最后落在一旁的季文明身上:“文明兄弟,你看我妹子这样,能不能麻烦你把她背下山?”
一行五人,就他一个男人,季文明推脱不得,好在大燕男女大防不严,他用无可奈何的眼神看了傅芷璇一眼,走过去,蹲下身背起了赖佳。
赖佳抹了抹泪,脚上的痛楚渐渐没那么厉害了,她趴在季文明结实的背上,闻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好闻味道,满心欢喜,就像春天百花齐放的花园,说不出的喜悦。
这种开心的情绪直接持续到他们下山,住进客栈里。直到被放到床上,赖佳仍脸红心跳,目含春水,若不是赖氏拧了她一把,她恐怕就要在大伙儿面前闹笑话了。
客栈的老板去请了附近的大夫来给赖佳正脚,又给她敷上了药膏。
见她的脚没什么大恙,傅芷璇和杨氏才回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烧着炭,暖洋洋的,杨氏脱下身上沉重的裘衣,坐在桌前,倒了一杯茶,边喝边吐槽:“那赖佳当咱们是瞎子啊,眼珠子都快跳到季文明身上去了,呸呸呸,也忒不要脸了。”
说完,偷偷觊了傅芷璇一眼,一般人遇到别的女人觊觎自己的丈夫可没这么淡定,这小姑子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了。
傅芷璇瞥了她一眼,笑道:“行了,你不必试探我,反正他又不会只守着我一个人,再多娶几个又有什么关系?”
这小姑子说话还真……杨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虽觉不妥,但找不到话反驳,只能讪讪地恭维她:“阿璇说话还是这么有意思。”
傅芷璇不想听她废话,直接问道:“今天季文明在送子娘娘殿外的柱子旁偷偷找你说了什么?”
杨氏惊讶地望着她:“你看见了,他……他也就是让我今晚等你睡熟后寻个借口出去跟他换一个房间,我本来准备回来告诉你的,谁知后来忘记了。”
除去车夫,他们这一次一共要了三个房间,其中傅芷璇和杨氏住一个房间,赖氏姐妹一间,季文明单独一间房。
季文明这分明打的是半夜爬床,生米煮成熟饭的主意。他可能以为两人行了周公之礼,傅芷璇就会对他言听计从,死心塌地。
见傅芷璇脸上的笑冷得吓人,杨氏有些心虚,她扯了下嘴角,连忙举手表忠心:“真的,我没骗你,我原是准备回来告诉你的,谁知道被赖佳那小浪蹄子气得忘记了。”
傅芷璇收起笑:“我又没说怀疑你。我过一会儿下楼再要一个房间,我们晚上住隔壁,你待会儿再去探望一次赖佳,顺便跟她们姐妹聊聊天。”
“啊……”杨氏有些不情愿,面对赖氏,她本来就心虚,这会儿再去,事情爆发后,若是被赖氏发现了,还不得撕了她。
不过看傅芷璇的样子,也容不得她不去。两相权衡,她觉得还是选择得罪赖氏比较好:“你别这么看我,我去,我去还不成吗?”
又过了一会儿,杨氏回来了,她笑眯眯地向傅芷璇邀功:“我刚才假模假样地抱怨了一番,说你们夫妻闹矛盾,反弄得我这个娘家嫂子里外不是人,帮哪个都不是,又假装无意中把你的打算说了出来,你看这样行吗?”
傅芷璇拿起包袱,吹灭了灯:“行,嫂子,走吧。”
两人摸黑去了隔壁那间屋,和衣躺下睡了。
但想到即将发生的事,两人都睡不着,杨氏紧张地攥紧被子,小声问:“阿璇,待会儿我们怎么办?要不要跳出去捉奸?”
就她们俩,捉什么奸。傅芷璇打了个哈欠:“不怎么办,睡吧。”
杨氏将信将疑,但自从怀孕后,她就嗜睡得很,等着等着,她实在熬不住了,眼皮开始打架,没过多久就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听到她绵长均匀的呼吸声,傅芷璇睁开一对晶亮的眼,轻手轻脚地站了起来,披上杨氏的裘衣,戴上了帽子,并点亮了蜡烛,悄悄打开门,然后低垂着头,把脸埋进了裘衣的帽子里,藏了起来,举着蜡烛,慢慢往茅房的方向走去。
走到季文明的房间外时,她故意加重了脚步声,漆黑的影子被蜡烛跳动的光芒投影在窗棱上,形成一道清晰的人影,随着脚步声的逐渐远去,这道人影渐渐拉长,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房里的季文明得到暗示,连忙翻身爬了起来。
他蹑手蹑脚地打开了门,摸黑闯到白日里傅芷璇和杨氏的房间,轻轻拧了一下门把,木门发出轻微的嘎吱声,一推就开。
季文明欣喜不已,这杨氏办事还真是牢靠,他这银子花得不冤。
他放慢脚步走到床前,看到床上的被子里隆起一团,估计这就是傅芷璇了。
季文明把被子一拉,刚躺下去,一双光滑如玉的胳膊揽上了他的脖子。
季文明怔了下,随即反应过来,反客为主,唇压了上去,干柴烈火,一发不可收拾。
夜半温度极低,傅芷璇在茅房外站了一小会儿就被冻成了冰棍。
她跺了跺脚,估计季文明与赖佳已经好上,便吹灭了烛火,轻手轻脚,尽量不惊动任何人,原路返回房间。
走到她今晚原本要住的那一间房时,果然,傅芷璇听到了细碎压抑的呻吟声。
傅芷璇悄无声息地勾了下嘴角,若无其事地回了房。
***
第二天,天光大亮,杨氏醒来,猛地坐起,这才发现,她紧张了大半天,昨夜似乎什么都没发生。
出去吃饭的时候,她不自觉地多瞟了几眼季文明和赖佳。季文明脸色如常,对傅芷璇关怀备至,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而赖佳脸色发青,看向傅芷璇的眼神带着不善。
那这昨晚的事究竟是成还是没成呢?
上了马车,眼见四周无人,杨氏把自己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
“你说成没成?”傅芷璇反问,又说,“等着看好戏吧。”
这意思是成了?可赖佳为何还不高兴呢?
杨氏百思不得其解,不过想到已到手的银子,她随后又把这事抛到了脑后。
回去后,接下来几日,季文明三天两头不见踪影,钱珍珍临产在即,心里很不安,丈夫又时常不在家,她心里忧思更甚,整日都板着一张脸。
荷香见了,安慰她:“小姐,姑爷不是说了吗?他要去走动,早点把差事定下来,这样就不用看那傅氏的脸色了。”
钱珍珍听了脸色稍缓,也是,这几日文明都问她要了两百两,说是跟吏部的一位大人搭上了线,需要银钱疏通。
见他说得头头是道,钱珍珍不疑有他。但今晚,季文明比前两日回来得还晚,一回来倒头就睡,钱珍珍本想跟他说会儿话,但见他疲惫得很的模样,只得歇了这心思。
半夜,钱珍珍肚子胀得慌,起来方便,叫醒了季文明。
季文明点燃蜡烛,把她扶到夜盆旁边。
钱珍珍方便完,起身回去的时候,无疑中看到季文明垂下的后脖子处有一道熟悉的红痕。
她心里咯噔了一下,本欲发作,转念一想,又无证据,只得按捺下来。
次日,季文明出门后,她立即叫荷香偷偷跟了上去。
荷香回来后,脸都白了,说话都结结巴巴地:“小姐,奴婢,奴婢看见姑爷去了安平巷的一座宅子。”
好个季文明,竟骗她的银子在外头置了宅子养外室。
钱珍珍如遭雷击,坐在椅子上,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半晌,她闭上眼,愤怒地说:“叫上张莽,让他带几个人,咱们去捉这对奸夫淫妇!”
第40章
季文明并没有钱珍珍想的那么逍遥快活。
齐人之福不好享, 尤其是几个女人都不是省油的灯的时候。
最近这几天, 他晚上回去要哄钱珍珍, 白日又要到新宅子这里哄赖佳,应付赖家人,真是用焦头烂额来形容也不为过,唯恨当时精虫上脑,着了赖佳的道。
家风清正,讲礼仪,知廉耻的人家也不会让好好的大闺女上赶着去给人做妾,赖家人实际上就一市井泼皮,黏上了不揭一层皮甭想甩下来, 可惜他知道得太晚了。
而且因为顾忌着钱珍珍的醋坛子性格, 季文明也不敢把赖佳纳回家,只愿养在外面。赖家人听了, 借口他羞辱自家女儿, 要求他必须以正室之礼下聘, 否则定要到官府告他。
什么正室之礼下聘, 不过是要钱的幌子,季文明心知肚明, 但为了不在这节骨眼上出乱子,他也只能摸摸鼻子认了,给了赖家一百两,又给赖佳买了个小丫鬟,租了一处还不错的宅子, 赖家人这才消停。
又要租房子,又要给赖佳屋里添些日用,一来而去,季文明从钱珍珍那里骗来的两百两银子已经耗去了大半,所剩无几。
不过好在赖佳温柔小意,又长得娇俏可人,身姿跟蒲柳一样,软绵绵的,一看到他就跟乳燕投林一样扑进他的怀里,满眼满心都是他。
少女的崇拜和依恋极大地满足了季文明在家里受挫的大男子自尊,再加上自钱珍珍有了身孕后,他就一直憋着当和尚,而他现在又正值壮年,肾火旺得很,满身的精力无处发泄,现如今得了赖佳这个小家碧玉,两人一拍即合,整天打得火热。
几次三番下来,新鲜感还未褪去的季文明也有点食髓知味,因而每日早早地借口有事,出了门就来寻赖佳。一来,能躲个清净,二来又能温香软玉抱满怀,岂不快哉。
赖佳这里上无公婆,下无正室妯娌,一个人住想睡到什么时辰就睡到什么时辰。因而季文明去的时候,她通常还未起床,两人免不得又要钻被窝,温存一番,总要闹到快午时才起来。
今儿,两人亲热完,赖佳窝在他怀里,柔弱无骨的小手按在他的胸口撒着娇旧事重提:“夫君,什么时候把人家带回去啊,人家想每天都陪着夫君,给你端茶送水,揉肩捶背,定把夫君服侍得舒舒服服的。”
季文明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扭头轻轻咬了一口:“你夫君我天天陪着你都还不够,你莫是想把我榨干不成?”
“讨厌!”赖佳柔软的拳头捶在季文明胸口,软绵绵的,与其说是拳头,倒不如说是在挠痒痒撒娇。
两人笑闹作一团,冷不防,门轰地一声被人踢开,冷风灌进来,掀开半垂的帷幔,露出床上两个衣衫不整的男女。
赖佳吓得尖叫一声,脖子一缩,下意识地猛拉被子遮住自己,结果被子全拽到了她身上,露出季文明赤条条白花花的身躯。
季文明愣了一下,连忙钻进了赖佳的被窝,又伸出长臂捞起床边的衣服往身上套,边穿边着急地喊:“出去,出去,你们这是私闯民宅。”
亲眼看到这一幕,钱珍珍双目发红,几欲发狂:“好你个奸夫淫妇,张叔,给我砸,狠狠的砸,砸他个稀巴烂!”
张莽原是钱世坤的一亲信,后来在一场战役中伤了左眼,右眼视力也大不如前,不适合待在军营里。钱世坤便把他安排到了钱珍珍身边,一来给他个谋生的出路,二来,也是让他保护钱珍珍。
张莽得了钱珍珍的吩咐,二话不说就让身后这一群痞子流氓砸房间,一时之间,屋子里瓷器茶杯乱飞,桌椅板凳撞得碰碰作响,不时还有碎屑残片飞到床上。
赖佳哪见过这种阵势,吓得瑟瑟发抖,一把扑进季文明怀里,抱着他的脖子低声抽泣:“夫君,夫君,我怕……”
季文明揽住她的腰,把她按到了被子里藏起来,低声安抚了一句:“没事的。”
安抚了好了赖佳,季文明不顾身上的衣冠都没理正,跨下床,疾步走到钱珍珍面前,放软语气求和:“珍珍,咱们有话回家好好说,你快让张莽住手,免得让人看了笑话。”
“你无耻。”钱珍珍含泪瞪着他,猩红的眼里布满了血丝,控诉地说。
季文明心里也有些上火,他不就是在外面睡了一个女人,又没想带回家,她何必大张旗鼓,带着人跑来砸房子呢,这不是让人看笑话吗?他的脸都丢尽了。
望见大门外好奇往里探头张望的邻居,季文明心里也隐隐来了气,转身横扫了屋子里的人一眼,怒吼道:“住手,都给我滚出去。再不滚我报官了。”
这话丝毫没镇住这帮整天不干正事的混混,其中一人还嬉皮笑脸地说:“哥们,你凶咱们没用,咱们也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你得搞定你家婆娘才行,弟兄们我说得对不对?”
“对!”其余几个混混都跟着发出一声哄堂大笑。
这笑声就像一记耳光扇在季文明脸上,他又羞又愤,脸都绿了,一把抓住钱珍珍的手:“快让他们住手,我让你叫他们住手。”
钱珍珍也在气头上,怎么肯听他的,倔强地瞪着他,目露凶光,咬牙切齿地说:“砸,全砸光了,把床上那女人给我扒光了拖到院子里,办好了,我再给你们加二两银子!”
一听有多余的银子可拿,这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混混立即去掀赖佳的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