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她求饶,做梦!她再度深呼吸,抓住藤蔓往上爬,这一次她爬得很快,快到头了,夏侯琮的靴子近在眼前,她腾出一只手来,手里居然拿着一块藏好的利石,尖头如刀锋利,径直向夏侯琮的脚砸去。她是下了死劲的,若是砸到了,那只脚就算不骨折,也得大出血。
夏侯琮原本看着她的脸出神,没料到她居然这么大胆,竟然敢伤皇子,到底不敢拿自己做实验,冷着脸后退几步。
就在他后退的时候,杜月芷利落扔掉石头,趁机迅速爬了上来,双脚落在坚实的地面,顿时心安许多。
她看都不看,提着灯笼就要走,却听夏侯琮喝道:“站住!”
她才不会听他的,继续走,他脸上闪过一丝阴鸷:“你若是再敢走一步,我就砸碎这块玉!”
一块打着络子,系着女儿结的美玉在月光下散发着温润的光泽。
杜月芷正是为了找这块玉而来。
原来那声“咦”是夏侯琮发出来的,他无意间发现掉落在地上的玉,拾了起来。可恨杜月芷竟一直没发觉他也跟在太子身边,现在玉在他手中,她被牵制住了。她转过身来,手里的灯笼被风吹得微微晃荡,一颗心也跟着荡。
夏侯琮指腹揉着那块玉,仿佛揉着她的脸:“三妹妹,看来这块玉真是你的。只是我很奇怪,你这块玉,怎么我似曾相识?”
琅琊玉在这世上为数不多,且又是皇家贡品,杜月芷一时语塞,夏侯琮又道:“你不说我也知道,这是父皇为感杜将护国有功,特意御赐杜大将军的。他倒是疼你,竟然将玉给了你。可我不是听说,你们父女俩不合吗?”
杜月芷只好将错就错,不承认也不否认:“二殿下,杜府的事你知道不多。这玉,你怎么样才会还给我?”
哪知他竟径直走过来,站在离她很近的地方,心脏瞬间划过锐利的疼,像是被刀割一般,杜月芷不由自主将灯笼往前伸了些,阻止他靠的更近,却听他道:“三妹妹,其实我这个人很不喜欢别人违逆我,你避我如蛇蝎,好似我与你有天大的仇怨,请问我以前――是不是冒犯过你?”
“没,没有!”杜月芷紧紧咬着牙,内里早就翻江倒海。
他所有所思:“难么太子可有冒犯过你?”
不知道怎么回事,此时受他影响越大,曾经受了两剑的心脏就越疼,疼得她面色惨白,几乎快要站不住了,就连提着灯笼的手也颤抖不停。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紧紧咬住下唇,拼命抑制住那喷薄而出的疯狂痛感:“您……误会……了……”
灯笼抖个不停,夏侯琮不知哪里来得念头,竟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她的手腕细细的,如玉的腕骨玲珑可爱,肌肤滑腻如脂,果然如印象中那般触感美好。杜月芷又痛又惊,挣扎着往后退,他却越逼越近:“你不是说我误会了吗?刚才你藏在这里,听到了太子密谋,胆子倒是大的很。知不知道只要我一句话,就能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放开我!!!”她什么都不想听,真的快要痛死了。
他却偏偏不放,掌心的灼热越发厉害。
他是故意的。他在这里等候她多时,看见她提着灯笼,一步步走过来,走入他的圈地。
那样小的一个人,尽管对他的模样十分不客气,令他恼怒许多次,但他还是受不了她长得太美,无论怎么生气,每每看到她,还是忍不住捉弄她,折磨她。看到她低下高傲的头,看到她不得不软弱的求饶,他的心里就腾起一股快感。
但是她却从不求饶,她那么明显的避讳,仿佛他是洪水猛兽,而她对九弟,却又分明那么依赖,令人嫉妒。夏侯琮越想越怒,不顾她的拒绝将她拉入自己怀里,温香软玉,柔弱却倔强,明明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却仍然要挣扎。
杜月芷已经被巨大的痛感淹没,她被夏侯琮抱在怀里,灯笼掉在地上,只剩最后一样武器——她一口咬住他的手臂,死死的,仿佛小兽濒临绝望,呜呜作响。
血渗透出衣裳,夏侯琮皱皱眉,见她咬的是他,自己却疼得浑身发抖,心中不免有些奇怪。伸手钳住她的下巴,略一用力,她便松了口。却没想到她双眼一闭,身体软软倒下,生生被疼晕过去了。
夏侯琮立刻扶住她的腰,冲势太大,被她带的半跪在地。
“你就这么讨厌我吗?”他嘲讽道,只当她气急攻心才晕过去。
月光下,她的唇毫无血色,却因染上他的血,而显出妖异美艳的颜色来。
长长的睫毛投下蝶翼阴影,眉毛如黛色,她的额,她的鼻,她的气息,清甜柔弱,无一不蛊惑着他。夜风一吹,夏侯琮只觉得满世界都是她的香气,心神荡漾。他将她抱了起来,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将玉夺了过去,紧紧握在手里。
想拿就拿着,此时这已经不再是他所关心的。
只要她还在他手里。
夏侯琮生出一股快意,抱着她,用斗篷盖着,朝前走去。
只听“咻——”的一声,夏侯琮站住,远远看去,一只烟花冲上了天空,发出巨大的光亮。湖的另一边传来惊叹,还没惊叹完,又有几只烟花紧随其后冲上天空,依次绽放,牡丹惊艳盛开,黑夜白亮如昼。
烟火盛宴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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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一只烟花在雪山嘶嘶冲上天空,而后爆开,空中绽放五颜六色的光芒。
营地突然惊慌起来,兵马嘶吼,人跑来跑去。夏侯乾商议完事情后,不知为何总觉得心神不宁,他拿出怀里的锦绣铃铛,还没看几眼,就听到外面传来许多嘈杂的声音。他警觉地走出大帐,只见守着他们的大队兵马正在清点,还拉走了他们的马。现场有些混乱,连他们的人也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
这里的人将他们当作空气,无论谁去问,一概都是:“不关你们的事,老实呆着!”
夏侯乾没那么好性,大步走过去,抓住一个将领模样的人,一手将他拉下马来摔在地上,狠狠踩住他的肩膀:“不关我们的事,就别征用我们的马!”
那人满头小辫,愤怒大吼,见夏侯乾无动于衷,自己又被制住,只得大声道:“王在狩猎中受到刺杀,我们正要赶过去救人!”
原来刚才的烟花就是求救信号,情况危急,夏侯乾略一停顿,便将人放了,那人拉住马的缰绳,一跃而上,却听夏侯乾道:“我们也去!”
小辫将领眼中闪过一丝怀疑:“你们中原人狡猾,不会有诈吧?”
夏侯乾命人挑出十数名精卫,自己也翻身上马,闻言,面无表情道:“我们能救你们的王。”
小辫将领便将信将疑地闭了嘴。
马蹄腾起雪雾,几队人马风驰电掣,迅速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西丹王一向喜欢夜猎,在这样的冷天里,他往往只带极少的人前往雪山,速去速归。这一次去的地方,是一个刚化开雪的新山,谁也没想到雪窝里会藏着刺客。那些刺客在雪地里放了绊马索和捕兽夹,成功拦下西丹王的狩猎队,只要他们下了马,就完全丧失了主动权。随后刺客放出熏烟火箭,烧死了马,将西丹王逼上一个雪山死角。
然而当他们前往烟火绽放的位置,路却越走越不对,明明近在眼前,翻过一重山后,又遇一重山,反而越隔越远。
“我们遇上鬼打墙了!”小辫将领愤怒道!
作者有话要说: 变态!
第110章 喜欢
小辫将领话音刚落, 就听夏侯乾身后的一名侍卫嘲笑道:“你们生于此地,长于此地, 居然也会迷路?”
小辫将领脸涨得紫红:“遇到鬼打墙, 天神都没有办法,难道你们能走出去?”除了他们这一小队, 还有西丹国的大队人马, 全都被鬼打墙堵住, 遇到这种事,最好停止向前行, 否则情况只会越来越糟糕, 不仅西丹王救不出来, 就连这么多骁勇善战的骑士也会折进去。
他们滞留太久了,只见夏侯乾下了马, 四处看了一圈, 最后目光停留在一处高坡上:“拿指南针来!”
方才嘲笑小辫将领的侍卫立刻从怀里掏出一个黑漆漆的东西,执着火把,跟在夏侯乾身后, 两人往高坡走去。小辫将领瞪大眼睛:“喂,别乱跑!迷路了没人救你们!”他叫了几声也没人理他, 只得下了马叫了几个人跟在后面。
到了高坡, 夏侯乾和侍卫先辨认了一下烟火的方向,用指南针分别布下几个点,再用纸笔画出来。小辫将领看着那黑乎乎的小盒子,里面有一根金属长片发出清冷的光, 随着夏侯乾的动作而左右摆动,而无论怎样摆动,那根针始终执着正中的刻度线。
“这是什么神器!”他再次瞪大眼睛,目不转睛。中原人搞什么鬼?
夏侯乾基本确定方向,拿着那张画满了方位的纸,给小辫将领讲解。他们所站的高坡可以看到大部分雪山,原来之所以迷路,是因为他们在下面行走,看不到雪山走势的变化。加之又是晚上,难免会偏离方向,而一旦有小小的误差,就会造成巨大的错误,所以他们才会越走越偏,乃至转圈。
夏侯乾原本以为他们常年生活在这里,应该是很熟悉山形路形,没料到居然还会迷路,简直哭笑不得:“你们是靠什么来辨别方向的?”
“我们靠嗅风和看星星。”风会带来各种讯息,而星辰会指引方向,然而在夏侯乾深表怀疑的目光中,他们也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在狂风大作,天上无星的时候,他们等同于瞎子。
救人要紧,靠着指南针和图纸,大队人马再次出发。小辫将军发现夏侯乾极为聪明冷静,就举荐他作为临时指挥使。以夏侯乾为首,有他的带领,很快就走出重重谜圈,发现了搏斗的痕迹,再往前,就有了火药的味道。
只听耳边一声轻微的踏雪之声,小辫将军耳骨动了动。
发现刺客!
战斗来得迅猛激烈,刺客们布下重重陷阱,折损不少人马。而他们一旦离开了马,就像失去了翅膀的雄鹰,变得非常被动。夏侯乾与侍卫立刻拿起手中的小弩,这张小弩精铁打造,机关重重,携带方便,非常适合在这种情况作战。他们偏离中心,绕到侧边,等候良久只为看到人头,连机弩发。
刺客人不多,死一个就多一个漏洞,最后再阻止猛攻,冲溃了刺客的陷阱和防守。
他们最终救出负伤的西丹王和寥寥无几的护卫,以及……碧鹞公主。
多亏碧鹞公主在,她在最后挺身而出,担当了谈判的重任,拖延许多时间,才等到援军。他们等在洞里,不清楚外面的动静,碧鹞勉力支撑,精神紧绷,紧紧盯着洞口,一丝一毫的动静都足以让她崩溃。
当夏侯乾高大修长的身躯出现在洞口,碧鹞大叫一声,随后挥动手里的马鞭,重重甩在夏侯乾身上。细长的鞭尾凌厉地滑过夏侯乾的脸,一道血痕立刻显现,夏侯乾神情仍是平素冷静淡漠的样子,只是伸手抹去脸上的血:“公主,是我。”
碧鹞惊呆了,握着马鞭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等夏侯乾走近,后面也涌入越来越多的西丹军,碧鹞再也忍不住,扔下马鞭,扑到夏侯乾怀里,哇哇大哭起来。
她再怎么娇纵蛮横,也是一个公主,吃了这么多苦,受了这么多委屈,提心吊胆过了一天,此时得救,就再也绷不住了。
“你怎么才来!知不知道我快要吓死了,呜呜呜——”她哭得很大声,夏侯乾却也不好推开她,只好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那一夜,他们入山救人,活捉刺客,成功将西丹王和碧鹞公主救回来。夏侯乾名声大噪,周围的将士都知道他有一样宝贝,可以在无星的夜晚辨认方向,以及那张标着奇奇怪怪符号的图纸,也成了充满神秘之物,可以带领人走出“鬼打墙”。
西丹王于三天后召他入帐,当面向他道谢,并感叹道:“以前我总以为你们大郯不怀好意,多处为难你们。没想到危难之时,你们还是愿意挺身而出,避免了更多的伤亡,如果还不知好歹,就是我们的错了!我西丹王阿骨络今日就与你结拜为兄弟,如何?”
西丹王重伤之下,仍不影响他豪气大发,夏侯乾也不推辞,随之应下,两人果然歃血为盟,称为兄弟。
既是兄弟,西丹王在后来便对大郯使者极为友善。他早已听闻夏侯乾凭借一个黑漆漆不起眼的小盒子,带着人走出“鬼打墙”,心中也十分好奇,便有意让夏侯乾介绍此物。
夏侯乾介绍之后,西丹王点点头,笑道:“这些精巧神奇的东西,也只有便生能人异士的大郯才想得出来。果然是人杰地灵,上神恩赐的天赋。”
他的目光始终留在指南针上面,夏侯乾深知西丹王想要指南针,本来也是大郯送来的御赐之物之一,便要慷慨送出。但是在慷慨前,他还是使了个心眼:“此物由我大郯名士所制,需我大郯使者可用,阿骨络,你不如留下这些人,让他们教你们如何使用。”
西丹王略有迟疑。
夏侯乾再道:“你是不信任他们?也罢,只让他们做些闲职,此番我还带了许多种子,花卉,瓷模,都让他们负责便是,于西丹只有百利而无一害。”
西丹王私下与群臣商议,因为指南针魔力太大,他们一大半同意留下大郯送过来的可用之才。只要永远不让他们进入西丹朝廷,一切都不是问题。
至此,夏侯乾误打误撞,完成了所有出使任务。
他一刻不停留,便要回大郯。
碧鹞公主别别扭扭过来了。
她自从回来后,就很少和夏侯乾说话,一直到听说他要回大郯,才终于有了动静,急急冲入王帐,想让西丹王留下他们。
西丹王责备道:“胡闹!乾弟是大郯的皇子,终将回到大郯去,如今皇令已下,召他速速归去,西丹如何能留下他?”
“他在西丹生活了这么久,已经习惯了西丹,为什么不能留下?!”
“那只是表面的习惯。”西丹王面色沉肃:“碧鹞,王兄知道你喜欢他。但是雄鹰只能在高高的悬崖才能展翅,你想用自己的喜欢做拴在鹰爪上的绳子,将他困在这里?我们西丹人有骨气,从不强人所难,他们大郯也有一句话,叫强扭的西瓜不甜……”
“那我跟着他去大郯,慢慢熟悉对方!”碧鹞毫不迟疑,大胆道。
西丹王拿这个妹妹没办法,只好说出真话:“他心里没你,你就算跟去了又如何?你贵为西丹公主,何必执着于一个不可能的人。”
碧鹞自然懂这些道理,她喜欢夏侯乾,夏侯乾却不喜欢她。一个人喜不喜欢另一个人,是很能看出来的,夏侯乾的目光从来没有为她亮过。
她从来没有尝过喜欢的滋味,初尝,便是苦涩。
默默走到夏侯乾住的帐子,她眼睛盯着他脸上那道细长的鞭痕,红红的,还没好透,想到伤了喜欢的男子,她不免又难过又愧疚,勉强道:“王兄让我问你,你立了大功,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想要什么奖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