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水暖(重生)——缓归矣
时间:2017-11-11 16:38:59

  “我是那种落井下石的人吗?”魏琼华挑了挑眉头。
  宋太后想想,她这女儿虽然脾气不好,分寸还是有的。
  “太子驾到。”
  一进门,魏闳就看见了满目满脸担忧和欢喜的宋太后,心头一热。错眼间又瞥到坐在宋太后下首的魏琼华,脸皮不受控制的抽搐几下。
  一瞬间,游素那张令人作呕的脸不期然的浮现在他眼前。魏琼华与游素自然不像,可两人性情却有几分相似,尤其是在私生活上,同样的放荡不检点。
  留意到他异样的魏琼华诧异的抬了抬眉梢。
  魏闳别开眼,不去看魏琼华,快步走到宋太后跟前,一撂衣摆跪下:“孙儿见过皇祖母,皇祖母万安。”又见过魏琼华。
  宋太后赶紧叫起他,招他到身边摸着他的手臂只说瘦了瘦了,心疼的差点落泪,一个劲的嘱咐他好生补回来,至于旁的,尤其是河间被俘一事,只字不提。
  魏闳心里好受不少,祖孙俩说了好一会儿话,魏闳才告辞:“父皇罚儿子闭门思过半年,这半年孙儿不能在您跟前尽孝,请皇祖母恕罪。”
  宋太后顿了下:“你父皇罚你也是为你好。”
  “孙儿都明白。”魏闳眼眶泛红:“这次的确是孙儿莽撞轻敌,丢了父皇颜面。”
  宋太后拍拍他的胳膊:“谁年轻时没犯过错,重要的从错误中汲取经验。”
  魏闳郑重道:“祖母放心,孙儿受教。”
  宋太后行为一笑,见他眉梢眼角带着疲倦,便道:“可怜见的,累坏了吧,回去好生歇着。”
  魏闳拜别二人,躬身告退。
  魏琼华划了划杯盖,轻啧一声。
  宋太后转脸望着她,魏闳的异样,她也发现了。他的目光一直在回避魏琼华,不小心撞上了,会露出一种类似隐忍与厌恶的复杂情绪。
  “你是不是哪儿招惹他了?”宋太后沉着脸问魏琼华,难道是又为银子闹不愉快了。
  魏琼华抿了一口茶,轻嗤一声:“要是没猜错呢,我这是被迁怒了。”
  宋太后疑惑不解。
  “您也知道,阿闳被个女反贼抓了。”
  宋太后静默了一瞬,这事想瞒都瞒不住。
  魏琼华慢条斯理继续道:“不过有一桩事,您大概不知道,这女反贼吧,”她斟酌了下,用了一个委婉的词:“好男色,只怕阿闳被她占了便宜。”她手下生意遍布南北,消息灵通的很,何况她还有魏阙这个搭档,知道就更多了。
  要是个女子被俘,有一个算一个都得怀疑这女子失了贞。可换成男子,就没人会多想,就算想到这一茬,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丢人的。在世人看来,男女那档子事,只有女人吃亏的份。
  宋太后呆住了,好半响抽了抽嘴角:“岂有此理,怎么会有……”瞄到女儿气定神闲的面庞,宋太后把后半截话咽了回去。
  魏琼华不以为然的耸耸肩:“您别憋着啊,憋坏了可怎么办?我又不是没听过。”
  宋太后被她这满不在乎的模样气得说不出话来。
  “啧,世道不公啊,男人三妻四妾就是天经地义,女人左拥右抱就是罪了,真不要脸!”魏琼华翻了个白眼。
  宋太后头疼的揉着额头:“就你歪理多。”
  不过很快,更让宋太后头疼的事情发生了。
  趁乱出逃的霍亮连滚带爬逃到青州彭城,恰逢吴夏楚王吴世伟行经此地,吴世伟虽不识霍亮本人,河间之乱倒是听说过的,还好生笑话过魏秦。堂堂太子,竟被被女流之辈俘虏。
  一听霍亮亮明身份,就开城门接他入内,再听他把游素丰功伟绩一说,笑的前俯后仰,险些笑出眼泪来。转眼就叫人宣扬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还故意使坏让人传魏闳已经被游素玩废,不能生了。不能生的太子,战功赫赫的靖王,他就不信魏家兄弟不闹起来。
  吴世伟完全不知自己无意之中真相了,正在为自己的妙计得意。闻讯赶来的彭城守将鲁瑞却建议吴世伟把霍亮赶出去,免得给魏阙兴兵攻伐的借口。
  吴世伟年十九,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哪里听得进这等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传出去天下人笑话的就该是他们吴家胆小如鼠了。
  他‘锵’一声拔出腰间佩剑,剑眉倒立:“他若敢来,我正好斩了他,拿他人头向父皇祝寿。”
  魏阙还不知有人要拿他人头当寿礼,他正在河间城内一边秣马厉兵,一边等待朝廷大军。
  彭城守卫精良,守将鲁瑞更是以擅守城闻名于世,魏阙还没自大到拿着五万人马就去攻城的地步。
  忙碌间,宋铭带着大军赶到,顾不得休息,众将领便聚在主账内商议起来。
  良久,诸人才散开,离开时气势昂扬。
  魏阙望向没有离开的宋铭,眼神询问。
  宋铭道:“出门时,小女托我带了一个包袱过来。”
  魏阙一愣,立刻从运筹帷幄的主帅变成满脸愉悦的毛脚女婿,连忙拱手作揖:“有劳表叔。”
  望着他眼底雀跃,宋铭觉得有些碍眼,肃着脸道:“我待会儿着人送去你营帐。”
  “我去取。”魏阙缓了缓语速,按下心中迫不及待,一本正经道:“岂敢劳烦表叔。”
第141章
  拿着包裹的魏阙再一次郑重向宋铭道谢。
  宋铭神色淡淡的。
  魏阙不以为杵,他十分理解宋铭的心情。岳丈看女婿,心情大抵和婆婆看媳妇差不离。千娇万宠养大的女儿,即将成了别人家,自然看不顺眼。
  将来他若是有了女儿,光想想,魏阙就觉心塞。
  嗯,女儿,魏阙嘴角控制不住地翘了翘。
  见他嘴角那抹微笑,宋铭觉刺眼极了,有什么可高兴的,不就是两副护膝,一双手套,一盒糖还有一封信嘛。他早就看过了,看的毫无压力。
  察觉到宋铭目光不善,魏阙十分有自知之明的告辞。
  离开的步履从容稳健,气定神闲。出了宋铭的视野范围,脚步骤然加快,忽见宋子谏迎面而来,魏阙脚步又缓了下来,恢复到正常速度。
  宋子谏上前行礼,目光在他手里的大包裹上转了转,倒是没问。
  寒暄一句,各自分开,见父亲脸色不愉,宋子谏心下纳闷,待亲卫拿来两个包裹,一个是宋嘉禾为他准备的,另一个则是温氏的。
  宋子谏恍然大悟,不禁啼笑皆非。触及父亲冷冷的目光,宋子谏连忙憋住笑:“父亲一路舟车劳顿,儿子便不打扰您休息了。”
  “忘告诉你了,你媳妇儿有了。”平地一声雷,将宋子谏给炸晕了。
  双眼微睁,嘴巴微开,宋子谏傻愣愣的望着宋铭。
  好半响,才回过神来,不敢置信:“有了!?”
  瞅儿子这傻样,宋铭心态平衡了些。等儿媳妇给他生个女儿,他就能明白此时此刻自己的心情了。
  “一个多月,娘俩情况都很好。”到底是亲爹,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宋子谏只会咧着嘴笑了,喜悦一点一点的填满心脏,满脑子都是他要当爹了。
  宋铭摇了摇头,傻小子!
  一回到营帐,魏阙便开始解包裹。
  识相留在外面的关峒,朝着几个亲卫挤眉弄眼,大伙儿心照不宣的无声大笑。
  包裹里,有两副护膝,一对手套,还有一个木盒。
  魏阙期待的打开木盒,入目的是满满登登的一盒桂花糖。
  魏阙无奈失笑,还真是个孩子,居然给他送糖。
  捡起一颗桂花糖塞到嘴里,微甜之后,丰盈的桂花香扩散到整个口腔。
  魏阙摇头失笑,拿起一幅护膝端详,一看就知道是她亲手做的,针脚疏疏密密,显然不甚熟练。
  眼底漾起浓浓的笑意,这女红比他想象中好多了。思绪飘散,脑海中浮现她坐在绣架前做针线活的模样。
  再看手中护膝,魏阙目光更柔,他又拿起另一对护膝,觉手感有异,伸手一摸,摸出一封信,笑意顿时从眼角倾斜而出,布满整张脸。
  打开信的魏阙第一反应是,这次总算不再惜字如金。密密麻麻三张纸,都是些闺中趣事,平平淡淡,却令他心头无比熨帖。
  那盒桂花糕是她亲手做的,怪不得如此香甜。
  她还在信里说做护膝时戳痛了手指。只看着文字,眼前便浮现她娇滴滴抱怨的模样。
  魏阙不觉怜惜,看完信,立刻开始写回信。晾干之后,装进信封。扬声唤来关峒,令他派他的私人信使送回京城。
  见他春风满面,再看桌上那一堆东西,关峒打趣:“未来王妃可真是个细心人,恭喜王爷喜得佳妇 。”
  未来王妃,四个字大大的取悦了魏阙,所以他只是淡淡的扫他一眼:“还不快去。”
  关峒行了一礼,笑嘻嘻接过信退下。
  抚着护膝内毛茸茸的内衬,魏阙不由轻笑,征战数年,此次出征他才算真切体会到何为归心似箭。
  京城里有一个人在等着他。
 
  京城内一片歌舞升平,上至君臣,下至黎民,似乎完全不受前线战局影响,依旧祥和安宁。
  宋嘉禾也十分淡然,因为她知道这场仗一定会胜利的,她无比坚信。
  宋嘉淇来了几次,本是琢磨着怎么安慰她的,毕竟父兄未婚夫都在前线,可来了之后发现,她比自己还镇定,且这镇定不是装的,宋嘉淇也就放心了。
  “六姐。”大老远,宋嘉淇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坐在凉亭里钓鱼的宋嘉禾对旁边的宋嘉晨笑道:“蝎蝎螫螫的,怎么跟永远长不大似的。”姐妹俩就差了几个月,性子南辕北辙。
  宋嘉晨抿唇一笑:“八妹天真活泼,这样挺好的。”有时候她都十分羡慕宋嘉晨,没心没肺,天大的事儿睡一觉就好,永远都无忧无虑。
  宋嘉禾笑着摇了摇头。
  到了凉亭,宋嘉淇面上一片难以抑制的神秘:“你们都听说了吗?”
  见她模样,宋嘉禾便猜到她要说什么,懒洋洋的晃了晃鱼竿。
  宋嘉晨则是纳闷的看着她。
  见状宋嘉淇迫不及待的开始分享最新的劲爆消息:“坊间都传疯了,原来在河间造反的那个女反贼竟然是个女淫贼。”
  宋嘉晨忍不住惊呼了一声,捂着嘴,脸儿泛红,不知想到了什么。
  与之相较,宋嘉禾神情就淡然多了。她早就听说了,游素的丰功伟绩传遍了大街小巷,其中魏闳在上面占据着浓墨重彩的一笔,都在传魏闳被游素用药坏了身子。
  桃色新闻,历来最受人欢迎,尤其涉及到上层贵族。眼下魏闳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传成这样,十有八九是有人故意在后面煽风点火。宋嘉禾觉得应该不是三表哥做的,这不像是他的风格。这一招损魏闳的同时,也损了皇室朝廷体面。
  见宋嘉禾那反应,宋嘉淇有些泄气,幸好宋嘉晨给了她莫大的满足感,没让她唱成独角戏。她又委婉的将外头人传魏闳伤了身子不能有子嗣的流言委婉说了。
  宋嘉晨已经听呆了。
  “六姐,早就知道了?”望着淡定的宋嘉禾,宋嘉淇疑惑。
  宋嘉禾点了点头:“早两天听过一点。”
  宋嘉淇挪到了宋嘉禾身边,一脸好奇:“那外头传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呀?”
  若是以前,她能当成一个寻常八卦听了,可现在宋嘉禾是板上钉钉的靖王妃。她再傻,身处这个圈子里也能察觉到太子与靖王之间的风起云涌。
  夺嫡这种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理所当然的,宋嘉淇是希望魏阙赢的。眼下魏闳倒霉,那么一点点同情之余,宋嘉淇更多的是高兴。
  非常不厚道的,她希望流言是真的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宋嘉禾正色道:“你以后莫要再说这些,便是有人和你说了,你也不要插嘴。咱们家身份微妙,一着不慎就会落人把柄,知道吗?”
  “你放心吧,我又不傻,我也就在你跟七姐面前说一说。”宋嘉淇摇了摇宋嘉禾的胳膊,眨巴眨巴大眼睛:“你告诉我,真的假的嘛?”
  便是宋嘉晨也好奇的望了过来。
  宋嘉禾耸了耸肩:“这我还真的不知道。”只不过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宋嘉淇顿时丧气的叫了一声。
  皇宫里,同样听到消息的宋太后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起初她不信,可又压不住心底那不祥之感,一边着人出宫打探消息,一边派人去悄悄的传太医院正。
  御医得了皇帝封口令,岂敢据实以告,可宋太后何等人也!
  一番逼问,御医虽宁死不屈,可看他神情,宋太后已然心中有数,登时心底发凉,一口气没上来,撅了过去。
  慈安宫里一阵兵荒马乱,宫人们不敢隐瞒,连忙去禀告皇帝。
  正在于大臣们在上书房议政的皇帝急忙赶来。
  宋太后那是气急攻心,御医一针下去就悠悠转醒,她两眼无神的瞪着床顶,一颗心杂乱无章。
  “皇上驾到。”
  宋太后转过头,便见皇帝大步赶来。
  宋太后一把抓住皇帝的手,颤声道:“阿闳,他真的?”
  见老母亲嘴唇哆嗦,脸上更是一点血色都没有,皇帝心头发紧:“母后莫要听信那些流言蜚语,那都是一些包藏祸心之人故意造谣生事。”
  “还要骗我?”宋太后恨声道。
  皇帝目光阴冷的瞪向旁边的太医。
  噤若寒蝉的御医忙不迭磕头,吓得求饶的话都说不清楚。
  “不是他说的,我是猜出来的。”宋太后紧紧盯着皇帝的双眼:“到这时候了,你还不肯给我一句大实话。”
  迎着宋太后逼迫的目光,皇帝万般无奈的叹了一声:“阿闳是有些弱症,不过仔细调养下,还是有可能好转的。”
  可能?
  宋太后身子晃了晃,这孙子没病没疾时都子嗣艰难,经此一劫,只怕更难了。顿时悲从中来,悲苦之中掺杂着滔天怒火,宋太后厉声道:“那女贼害我孙儿,定要将她五马分尸不得好死。”
  皇帝安抚宋太后:“母后息怒,儿子已经发榜捉拿。”
  “这都多久了,还没抓到人,下面那些人都是干什么吃的!”宋太后迁怒。
  皇帝忙道:“儿子这就命他们加大力度。”
  宋太后怒气稍平:“她家里人呢!”
  皇帝苦笑:“苏家堡已经人去楼空。”跑的比兔子还快。
  宋太后又是一怒,皇帝忙不迭安慰,半响才平息下来,对皇帝道:“外头那些流言,你尽快压下去,这么传下去,以后让阿闳怎么见人,我们魏家的脸往哪儿放。”
  “朕已经命人去处理,母后放宽心。”皇帝道。
  宋太后点了点头,忽然挥手让人退下。
  皇帝也对身边人使了个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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