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橘年一行这才出发了,他们佯装成贵妇人,身边带着十来个身手极好的随从,一行人在集市上买买逛逛,保宁长公主和丹阳县主面上总算是看到了些笑意。
丹阳县主不折不扣小孩儿性子,如今手上抓着冰糖葫芦,捧着莲子糕,最后连那芙蓉糕也不放过,肚子吃得圆滚滚的,嘴里还直说好吃。
保宁长公主看的眼里都是慈爱,可更多的却是心疼,“瞧瞧你这肚子都成这样了,还这般贪吃!这宫里头做的东西,别院里厨娘做的东西比这儿好吃多了,怎么就贪吃这个了?当心吃多了会拉肚子!”
丹阳县主却浑然不在意,一口囫囵将芙蓉糕吞了下去,才道:“这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也没有芙蓉园小厨房厨娘做的东西好吃,只是再好吃的好东西,吃的太多也成了一般的滋味儿了,我倒是觉得这摊子上的东西还好吃,人都坐在一起,在一个桌子上吃饭,吃的热闹!”
这话说的保宁长公主是哭笑不得,只任由着她去了。
几个人又逛了几圈,一个个都有些累了,恰好她们几个人已经走到了寻味楼门口,这寻味楼当初是九王爷的产业,如今却已经成了公家的产业了,这生意和以前相比更是好的很。
也就是因为谢橘年早有准备,所以才订了这寻味楼其中最大的一间包厢,寻味楼的东西其实也不过尔尔,也就是花样子多,味道和宫中御膳房相比夜路差不多。
所以保宁长公主吃了几道菜,只有放下筷子了,如今的她实在是没什么食欲。
这天渐渐要黑了下来,保宁长公主便直接道:“咱们也该走了吧,时候不早了!”
谢橘年却是道:“保宁长公主稍等,如今还有一出大戏!”
“看戏?”这话说的保宁长公主一愣,显然是有些不相信,环顾了周遭一圈,“听戏?在这儿?这儿是如何能够施展开的?”
丹阳县主也跟着高兴起来,“听戏?好啊好啊!正好我还从来没有去过戏园子了,咱们一起去听一听好不好?好了,咱们现在就去嘛!”
保宁长公主横了她一眼,其实她们出来已经是没了规矩,这待嫁姑娘出来四处逛街本就是极其没规矩的,她也就是心疼女儿,可要是这种事传到了兴国公府耳朵里去了,那就不好了,他不会让女儿被人戳脊梁骨的!
谢橘年笑了笑,没有说话。
丹阳县主却是拖拖拉拉的,不愿意走,没过一会儿便听到隔壁传来了男子的说话声,这声音极为熟悉,仔细一听却是沈易北的声音,“……今日是我给辽王践行,可是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告诉辽王您!”
保宁长公主一听到“辽王”这两个字,面色大变,倏地要起身离去。
若不是谢橘年眼疾手快将她按住了,她就走了,谢橘年只用着彼此能够听到的声音道:“保宁长公主稍安勿躁,暂且听一听。”
她和沈易北之间早已经筹划好了,这虽是两个包厢,可中间的那堵墙已经被敲掉了,只留了一块木板子,以作遮挡,所以若是不仔细看,便是不会发现其中的端倪,可这其中却有一点是好的,要是这对面的人说话声音大了,他们是听得见的。
男人们说话的声音本就比女子大一些,如今沈易北和辽王刚进来,并没发现异样之处,所以辽王只道:“什么事?”
他也觉得奇怪,他和沈易北本无什么交情,之前又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哪里会有践行这么一说?
沈易北只道:“因为您来了京城,丹阳县主的身世已经是人尽皆知,这朝中那些言官的秉性想必您也知道,那没风浪就能掀出几分风浪来,更别说出了这么大一件事,有不少人都说这辽东向来和京城不合,若是将保宁长公主和丹阳县主留下,那愧对先皇,所以想要将保宁长公主和丹阳县主赐死,皇上虽说性子仁慈,可能给坐上皇位的人向来不是什么简单的人,处处当以大局为重,如今发生了这种事,我听顾玉说,皇上怕也有些动摇了。”
“顾玉没办法,只能央求我来找您了,我虽和保宁长公主、丹阳县主没什么表情,可我的妻子与丹阳县主情同姐妹,顾玉也是丹阳县主未来的夫婿,所以这才找到您,毕竟如今只有您能够救丹阳县主和保宁长公主了……”
辽王一听这话却是狠狠一拍桌子,厉声道:“还能有这种事儿?皇上那皇位若不是有保宁出头,他如今还不知道哪个疙瘩呆着了,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不成,我得带她们母女两个离开京城……”
沈易北却是面露几分迟疑来,“只是保宁长公主那性子……而且丹阳县主马上就要和顾玉成亲了,只怕她也不愿意离开京城的!”
“既然她们不愿意走,那就将她们绑走好了,反正我在她们母女心里也是恶人一个,索性还不如将恶人做到底!”辽王满脸都是鄙夷,如今也顾不上之前和保宁长公主闹得不愉快的事情了。
沈易北道:“可保宁长公主若是不愿意走,那该怎么办?毕竟皇上也是保宁长公主的亲哥哥,保宁长公主素来相信他,若是您想要来强行将人带走,只怕很难……”
“就算是再难我也得做,要不然真的任由着她们母女丢了性命吗?”辽王拳头紧握,若是皇上这个时候在他跟前,他恨不得要狠狠揍皇上一顿了,“哪怕是拼尽了我自己的性命也无妨,我欠她们母女实在太多了!”
沈易北面上恰时露出几分不懂来,“可既然如此,当初您怎么会丢下保宁长公主和丹阳县主不管?当日在宫门口,若是您态度再绵软些,对着保宁长公主说些好话,说不准保宁长公主就愿意见您了,说不准就愿意跟着您一起回辽东了……”
其实他是懂得辽王的,最懂男人的还是男人,他知道辽王性子就是如此,不是那种对着女人说好话的人,可有的时候啊,女人偏偏就是吃这一套,所以他们得让保宁长公主知道这辽王的心思才对!
210
只是沈易北如今说的这话,辽王也是想过无数次,甚至想过当年离开京城之前,若是和保宁长公主能够好好说道说道,事情也不会变成了今日这个地步!在宫门口也是,要是他能放下身段,事情也不会成了这个样子!
只是每次回想起来他和保宁长公主之间的种种,辽王总是后悔不及,可当着保宁长公主的面,还是放下不下身段。
事到如今,辽王也只能长长叹了一口气,并没有说话。
沈易北又道:“更何况,这件事也不是辽王您想的这么简单的!这保宁长公主身边有侍从,有随从,还有宫女,您想要将人带回辽东派是痴人说梦,更何况这京里头是皇上的地方,您如何能将保宁长公主带的出去?万一您没有将保宁长公主带回辽东,将自己折损进去那可怎么是好?”
这点,辽王还没来得及想了,如今却是想也不想就道:“若是真的将我折腾进去,能够让她们母女看到皇上的真实面目,我也就无所谓了!原本之前我是不相信这世上有舍身忘己的爱情,可看到你为了谢橘年能够放下一切,能够不顾长宁侯府的安危,为他舍生忘死,却是想了很多,你能做的我为什么不能做了?你能做的我也能做,只是不知道她们母女心中是怎样想的,会不会怪我……罢了罢了,男人何必去在乎那些细枝末节,她们怎么想的,我不在意,只要我问心无愧,只要她们母女平安就是了!”
说着,他更是细细琢磨这件事来,“保宁那边,不管我怎么样,她都是恨定我了,只是丹阳那边……如今她马上就要成亲了,若是真将她带到辽东去,一时半会怕也找不到个可心的夫婿!我倒是不懂了,这京城的姑娘都喜欢那些弱气十足男子?便是顾玉出生于兴国公府,可也长得像是书生似的,这到了辽东哪里有这般秀气的男人?我倒是觉得我那副将不错,只是长得也是五大三粗的,我还真觉得这京城的人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手不能提的,嫁给这样的男人能有什么意思……”
几杯酒下肚,这辽王的话也就多了起来,其实他本就是个豪爽之人,只是面对着京城人的时候,总有些过度防备了,如今这话渐渐放开了,“是我对不起她们母女……”
来说去,这话就是这个意思,更是说起了当年回辽东之后的种种来。
其实这辽王才回到辽东的时候,辽东已经乱成了一片,他要处理他母妃的丧事,要安置他的父王,没过几个月,他的父王也去世了,为了完成他父王的遗命,他更是娶了自己的表妹为妻……那个时候可真的是忙得脚不沾地!
等的好不容易有了空闲,辽王再次派人去京城打听保宁长公主消息的时候,却发现这保宁长公主的孩子都已经生下来了!
彼时,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可是几宿几宿都睡不着啊,他最开始回到辽东,看到辽东的一切,可是下定决心要忘却保宁长公主,好好生活的,只是这人啊却是掌握不了自己的感情的,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还是会想去保宁长公主,要不然也不会硬撑了那么久,还是派人去打听保宁长公主的消息了!
那个时候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和辽王妃好好过日子,只是保宁长公主和丹阳县主的出现,却是完完全全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那个时候他的心里是极为矛盾的,这辽王妃是他的表妹,两人可谓是青梅竹马,只是辽王妃从小就是被他当成妹妹一样看待。
可不管怎么说,辽王妃也是他母妃的侄女,从小也是被娇宠着长大的,他难道要去伤害这样一个无辜的女人吗?
这爱情对男女而言是有区别的,在男人身上体现的则是懦弱,在女人身上体现的则是大胆!
到了这个时候,辽王却是变得越发懦弱了,无数次想要去找保宁长公主和丹阳县主,可是每次这个计划都搁浅了,若不是到了后来出现了四皇子轻薄丹阳县主的事儿,他还是不会下定主意前来京城了!
他说着说着,声音就变了,只是没想到一抬头的时候却是见着保宁长公主带着丹阳县主站在门口。
辽王只觉得自己喝多了恍惚了,可转而一想,自己的酒量却没有这么差!
保宁长公主是双眼通红着,丹阳县主已经哭的是不能自持,若不是紧紧抓着保宁长公主的手机,只怕就已经哭得晕厥过去了,如今她要嫁人了,是听不懂一丁点这种事的。
保宁长公主深吸一口气,看着眼前的人道:“这些话,你为何从来没有告诉过我?”
她在别院上那么多年,等着再次听完老辽王和老辽王妃的消息的时候,已经迟了,再加上先皇和皇上是刻意瞒着她,所以她只知道老辽王和老辽王妃去世了,这其中的原因她并不知道,真以为是辽东动乱,所以两位老人家去世的早,却万万没有想过他们会因为自己而死。
眼前的人还会说话?那就说明自己不是在做梦了!
辽王一下子怔住了,不知道该如何说话!
保宁长公主却是朝着他缓缓走了过去,直到:“你又为何没有将这些告诉我?若是你说可这些,我觉得自己就算是下了十八层地狱都死不足惜……”
辽王不是那种能说会道的,可就算是听到这话也急了,“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这么久,难不成我还要告诉你们?这又是何必了?保宁,更何况你的性子我也知道的,若是告诉你了,你心里也不会舒服,与其让两个人心里都不舒服,还不如瞒着你,让你快快活活的好。”
说着,他更是道:“保宁,方才我和长宁侯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快!快些回去收拾东西,我们一起回辽东!这皇上想要害了你们了!咱们回去了辽东,他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敢杀过来的!至于这一路上的安危%我身边还带了有千余将士,护着你们也是没有问题的,走,我们现在就走,免得夜长梦多,这东西也甭收拾了。”
话毕,他更是慌慌忙忙去抓保宁长公主的手,好像多待在这里一刻就会多一份危险似的。
保宁长公主任由着他抓着自己的手,没有说话,等着他要拽自己离开的时候才道:“你当真愿意为了我们母女两人放弃性命?放弃辽东的一切?”
辽王是一脸着急抓着她的手朝外走,就算是觉得如今情况紧急,也不忘点点头。
保宁长公主却是嘴角含笑。
辽王只觉得屋子里的氛围好像有些不对,除了丹阳县主一个人懵懵懂懂的,好像别的人脸上都含笑,这保宁是这般,沈易北和谢橘年也是这般。
辽王也是洞悉力非常之人,只道:“你们一个个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