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是很乐意看到姜云柔气急败坏,满脸错愕的样子。
思及此,云妨心中有了主意,她丝毫没有在意已经比别人玩了那么多时间,也拿起针线专心刺绣起来。
这让一直在暗中观察她一举一动的杨云峥暗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姜云妨不是一点都不会。她刚才咬定牙,力挺姜云妨,多半都有些气话的成分在里面!
要是姜云妨真像她们说的那样不堪,那也算她倒霉看走眼了!不过……她的眼光一向很好,这个姜云妨,一定不简单!
“大家注意时间,还剩半个时辰了。”锦绣出声提醒道。
杨云峥回过神来,看了看自己的白绢上零星的几朵小花和小草,再看看别人的寒梅图,牡丹图,顿时吐血三升,自己都这个样子,还有闲工夫管别人怎么样!
云妨根本不理会锦绣的提示,全心沉浸在了刺绣当中,刘明月好奇的看了她一眼。却看到她连绣样也没画就直接绣在上面,失望的摇了摇头,不再管她了。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时间到,大家都停下,等我过去一个个检查再评出前三名。”锦绣用戒尺敲了敲手,然后从前往后一个个看过去。
众人的神情有骄傲,有丧气,有不安,也有沉静,锦绣一一看过去不管是看到好的还是一般的或是差的,脸色依旧如常,嘴角微翘,好像看谁的都挺不错。
终于到了云妨这里,众人都把目光聚集了过去,都想看看传闻中这个无才无德样样不通的姜家大小姐,究竟是不是连女红也不会?!
一直都维持着淡笑的锦绣看到云妨白绢上的刺绣时,却出奇的“咦”了一声,脸上神色也是有了些许的变化。又好似觉得这样不妥,嘴角再次勾勒,却不如之前那样镇定。
后面的人都是快速过了一遍,锦绣什么也没说,神色也如平常。唯一不寻常之处就出在云妨那里,可锦绣又不说,众人都被吊足了胃口,恨不得伸长了脖子去看云妨的绣品。纷纷猜测,难不成云妨真如同流言所说……?
锦绣心中虽有疑惑,却也不想眼看着云妨被众人猜忌,便笑着道,“下面我来宣布一下方才比试的结果。第一名:姜云柔,第二名:刘明月,第三名:林雪融。
好了,前三名已经公布,我给你们的奖励就是今天的任务免了。至于其他人,每人回去以柳树为题,绣一副春意盎然图。明天若由谁交不出任务,同院长惩罚一样,打扫绣房三天!”
随着一声哀嚎,锦绣仪态大方的离开了绣房,留下这群贵女们等锦绣一走,便冲到云妨的绣盘面前。
“都给我让我!”杨云峥是最担心的一个,自是第一个冲到了云妨的绣盘面前,然后举起绣盘,大声显摆地道,“我看你们谁还敢说云妨不懂刺绣的,你们瞧瞧,不懂刺绣的人能绣的这么好看吗?!”
这下大家都看清了云妨的绣品,脸上都出古怪的神色,周韶华脸色涨得通红,终于憋不出大笑出声,“呵呵呵……杨云峥也就你这个武将出身的女儿才会这么认为了!只怕比你懂点儿刺绣的人,你都觉得厉害吧!”
说着又满脸讥笑地指着绣盘说道,“就这也叫好看?!随便绣了几朵梅花,连梅枝都没绣出来,倒是绣了两只蝴蝶,最后恐怕是为了交差,实在不知道绣什么,索性绣了两只蹄印上去吧。就这也叫好?!”
众人跟着嘲笑起来,姜云柔故作劝阻了一下却无法堵住悠悠众口,只好作罢,歉意的看着云妨。而姜云芯更是毫不掩饰,跟这种人嘲讽起来。
“你!周韶华,我们说好了,如果姜云妨不懂刺绣那么就算我输!可现在,你敢说她不懂吗?!所以,输的人还是你!”杨云峥没被气昏了头脑,想起了比试的初衷。
而且她明明就是觉得云妨这副绣品好,看似简单却总觉得饱含深意,打一眼就喜欢上了!只是这群人却不懂得欣赏!
周韶华不怒反笑,得意地道,“确实,姜云妨能绣出这么一副绣品来,绝不能说她不动刺绣,只能说明……她不精明罢了,呵呵呵……大家说是不是?
我也不是那种泼皮耍赖的人,那在这里,我就当着众人的面,给姜家大小姐赔个不是了!是我听信流言误以为姜家大小姐是个连刺绣都不懂的草包,哪想,只不过是不精通罢了,是我唐突了。倒是姜家二小姐,可谓是绣工一流呢!”
周韶华口口声声在道歉,其实却在冷嘲热讽,暗指云妨身为姜家嫡长女却连嫡妹都不如!同样叫云妨颜面尽失。
姜云柔简直要拍手叫好了,但她向来是以谦和温驯的形象示人,自然不能顺着周韶华的话居功自傲,谦逊地道,“承蒙周姐姐谬赞,云柔不过是偷了个巧哪里比得上各位姐姐的实力。大姐姐一向不喜与人比试,只怕是刚才太紧张了吧。”
三言两语就将自己刻画成了一个爱护嫡姐,温良恭谦,即便是贬低自己抬高嫡姐也不在意。
轻轻巧巧的便将众人的视线吸引了过去,看着眉目如画,浅笑妍妍的姜云柔,一派落落大方的模样,眼眸里尽然发自内心的真诚,不由得暗暗赞佩,不亏是誉为“京城第一才女”的姜云柔。
论样貌,论才学,都比她府里的其他两位嫡女要强的多,还知礼谦逊,虚怀若谷,秀外慧中。实在是难得!
被忽视在一旁的姜云芯早就气得跳脚了,她看了一眼云妨,唯恐天下不乱地道,“怎么样大姐姐,只要有二姐姐在的地方,可就没有你的出头之日哦。”说完,嘻嘻笑了一下,天真烂漫的跑开了。
“云妨……你没事吧。”刘明月不满的看了眼姜云芯离去的身影,担忧地道。
云妨点了点头,道,“放心吧,我没事。”就姜云芯这点小把戏,她还不放在眼里。
刘明月看她神色如常,便不再说什么。上午的教习就结束了,刘明月和云妨的屋子在反方向,两人出了绣房就各自分开了。
“小姐,奴婢来晚了,还请小姐责罚!”阿岚一脸急色的跑了过来。
她以为云妨还在书堂,所以一直在书堂门口等着,还好一个扫地的小厮告诉她,云妨她们已经去了绣房,阿岚这才急忙赶来。
这并不能怪阿岚,云妨自然不会责怪她,两人一同回了院子。路过长廊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个梳着垂髻,眉眼间透着一股子英气的女子。
第三十九章又遇女子
云妨意外的看着她,此女毕竟为她出过头,还是很有好感的,盈盈见了个半礼,“杨小姐好。”
杨云峥眼前一亮,和云妨的从容自若相比就显得爽利得多,她兴奋地道,“姜云妨!好巧啊,在这里也能碰到你,你住在篱落院吗?!”
“杨小姐住在木樨院吧”云妨不答反道。
杨云峥瞪大着眼睛看着她,心想,她刚才应该没说自己住哪儿吧?那姜云妨怎么会知道?
“你怎么会知道,难道你见过我?”问出了心中所惑。
云妨喜欢她直爽的性格,便耐心解释。长廊尽头只有两个院子,既然杨云峥会这么问,肯定也是住在其中一个。虽说篱落院其他两位主人云妨还没见过,不过想也知道,定然不会是杨云峥。
以杨云峥的性子,若是住在同一个院子恐怕早就闹得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么一来她一定是住在隔壁的木樨院。
“原来如此啊!”听完云妨的分析,杨云峥也觉得这个问题很好想,看着云妨镇定自若的样子,玩心起来了又问道,“那你再猜猜,我住在木樨院的哪间房?!若是猜对了我便送你一个礼物,那可是我从汴州带回来了,全京城都找不到一样的!”
“此话当真?!”
“当然了,我杨云峥什么时候耍赖过!”
云妨实在觉得此女性格讨喜,和她现在清冷沉静的性子很是互补,便起了结交的心思。柳眉微蹙,故做沉思起来。
“怎么样,需要我提示一下吗?!”杨云峥见她迟迟说不出答案,急得上窜下跳。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云妨和姜家其他两姐妹很不一样,甚至比那个什么“京城第一才女”的姜云柔,更优秀聪慧。
“噗嗤——怎地你比我还急。”云妨被她那抓耳挠腮的猴急样给逗笑了,眸中的寒霜渐渐融化,宛如一江荡漾开来,莹莹生辉,犹如惊鸿一瞥确是转瞬即逝。
把杨云峥给看呆了,痴痴地道,“云妨你笑起来好美啊……”
云妨随即敛了笑容,淡然却不失自信地道,“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杨小姐想必住在中间的屋子。”
杨云峥吃惊的看着她,不可思议地道,“答对了……你到底怎么做到的,老实回答,是不是派丫鬟上木樨院打探过?”
“非也,非也……杨小姐别忘了将礼物送到篱落院二号房,云妨便告辞了。”云妨就是要让她猜破脑袋也想不出来,哪里会肯告诉她,带着阿岚便离开了。
回了院子,阿岚按捺不住好奇心,问云妨道,“小姐,奴婢也很好奇,您究竟是怎么猜到杨小姐住在哪间房的?”
云妨接过阿桔手里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悠然地吐出两个字,“猜的。”然后留下一脸错愕的阿岚和摸不着头脑的阿桔,进屋内做今日的刺绣功课去了。
摸着手里粗粝的绢布手感,云妨的记忆回到了上一世,确实她如同流言传闻的那样,无才无德,轻骑书画样样不会,就连女红也只会最简单的缝补。
如果不是萧容,不是因为坐上了楚王妃的位置,她又岂会拾起以前丢弃了的功课,一样一样捡回来,且力求做到最好。
绣娘,琴师,先生,画师,舞娘,她都请了最好的到府上,只要萧容不在府里的日子她就每天沉浸在这些繁琐的课程中,仅仅一年时间就将这些一一学得精通,没人知道她在里面下了多大的功夫!
她赌的是一口气!为的就是旁人一句,姜家大小姐骄纵任性,粗鄙无才,配不上天人之姿的楚王殿下!一年后她让所有人都震惊,谣言也不攻自破。此后,凡遇到她和萧容出面的场合,无不被人称赞金童玉女,天作之合。
那时,又是何等的风光无限,受尽万千宠荣于一身,她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子。直到白瑾妍的出现……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白瑾妍才是和萧容最配的女子,治水灾,去蝗害,发明水车造福百姓,成为皇上钦赐的明月郡主。而她姜云妨只能在家打理后宅,弹琴赋诗,一无是处。
在萧容需要的时候,白瑾妍可以千里单骑赶赴战场帮萧容出谋划策,可以不惜性命和将士们同上战场杀敌,沙场点兵屡建奇功,三万燕兵将白瑾妍奉为天赐神女。而她姜云妨只能在静心寺里默默祈福。
云妨晓得,若真要计较起来,其实……她输的不冤。若萧容真的向她开口要娶白瑾妍,或许,或许念在白瑾妍生死相伴的份上,她会答应。
可怨就怨在,白瑾妍并不是一个安于人下的女子,对她百般挑衅和言语刺激早就让她没了耐心。她恨!恨白瑾妍的出现夺走了属于她的幸福,恨萧容的薄情寡义朝秦暮楚,可最恨的还是……为什么萧容要骗她,连她都没有孩子,为什么白瑾妍却有了身孕。
云妨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眼睛里一片跳跃的赤红,是火,无尽的火焰向她吞噬而来,刺骨的疼痛焚嗜着她的心神。这是她死后被焚的感觉吗,老天是在怨她不珍惜现在的所拥有的一切,还沉浸在过去的往事中无法自拔,所以在惩罚她吗?
意识渐渐模糊……
手里的绣盘跌落在地,身体软软地倒在了床榻上,略微起伏的身躯慢慢蜷缩起来,像一个煮熟的虾子一样。
不知梦中遇到怎样的厄境,那光洁的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冷汗,将乌鸦鸦的两鬓都打湿了黏贴在脸侧,看上去脆弱又无助,惹人怜爱……
一阵轻风拂过,窗台敞开,一道黑影跳了进来。一眼就看到到在床榻上的可人儿,面具外露出的双眼闪过一丝慌张,也不顾会不会被人发现直接步入内室。
“妨儿……妨儿你怎么了……”扶起床榻上的女子,焦急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