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故意……不知道。防人之心不可无。”祁修远用茶碗盖子无意识的拨着茶碗里的茶水，“袁静静从不无缘无故欺负比她不如的人。她要气了争执动手的人势必是跋扈张扬之徒。能在京城里张扬的人，没有哪个是家世背景不显赫的。所以......”
“所以，这样人家的子弟伤了甚至死亡。对袁家将是一场灾难。不，她的两个哥哥一个在军中，一个是县令。万一得罪了他们的上官......袁家将面临一场浩劫。”馨宁越说越心惊胆颤。
祁修远放下茶盏，“谁又会管她是怎么杀了人，谁给她的凶器。”
馨宁感觉前生和今世加起来，都没这么动用过脑子。白日里她还吓唬袁静静，京城里杀人不用刀子。晚上这一推测要是真的，那真可谓毁你全家，都不费吹灰之力啊。
祁修远道：“你平日里要当心。自古以来从没有风平浪静的深宅。”
馨宁犹豫道：“其实我也明白，一山不容二虎。这府里同时两位太夫人，必定不是那么简单。又牵扯世子之位……总之，定不是表面上看到的样子。”
祁修远盯着馨宁片刻道：“阿宁觉得我是不是抢了二弟的世子位呢？”
馨宁笑道：“我自然觉得，世子之位非我夫君莫属咯！”
祁修远弯着嘴角轻笑，长臂一伸轻揉馨宁的头。
夜深了，袁大山夫妇还未眠，忧心重重。
“大山，以后我会把小刀拘在身边，不让她惹出覆灭家族的祸事来。”袁夫人郑重道。
“不。你也别拘着她。还得让她多出门，多看，让她知道京里的人可不和咱们沙洲百姓那般简单。只是得找两个比她功夫高的丫头放在她身边。”
袁夫人慎重的点点头，这都是个办法。万一她控制不住脾气，有两个丫头及时制止。
袁大山又笑道：“媳妇，要不让小刀先回去歇下吧。这得慢慢教她不是，急不来。”
袁夫人心中也是心疼女儿的，只是想着女儿的性子，心狠道：“不行，让她再跪一个时辰磨磨性子。你别日早起先睡吧，我在屋里坐着算是陪她。”
长夜漫漫，没有睡的，还有高氏。
高氏穿着寝衣，对着镜子梳着自己的顺滑的秀发。
“琉璃，你说侯爷一天忙什么呢？今日又不回来。”高氏心不在焉道，也不指望琉璃能回答出来。
琉璃讨好道：“夫人是有福气的。咱们侯爷只有您一个嫡妻，身边也没有别人家那些个妾侍通房。平日里更不去妓馆教坊的。这不回来，自然就是忙公务了。”
高氏闻言得意笑道：“你这小嘴就是会说。不过确实也是如此，没有后宅那些糟心事让我省了很多心。”
琉璃转了转眼珠道：“咱们侯府向来后宅简单。您看，老侯爷虽然有两个妻子，可都是平的。没有妾室。侯爷和夫人更是琴瑟和鸣。现在世子也是呢，只有一位少夫人。”
高氏放下梳子，对着镜子里的琉璃道：“你今日在花园里听到的，可是真的？”
琉璃忙说，“千真万确。奴婢是鞋子里进了小石子，躲在芭蕉后面脱了鞋子收拾。准备起身走，她们就过来了。奴婢亲耳听见她们那么说的。”
高氏点点头，“嗯。我刻意去看了那袁家小姐。倒是个美人，要我说比侄媳妇可不差。”
琉璃不敢冒然接话。
“我的修能也要娶妻了。”高氏突然道。
琉璃道：“闵家二房的夫人明日就过侯府来，定是会带来好消息的。”
高氏笑着不语。
闵家的二夫人潘氏，第二日一大早就过侯府来了。
潘氏是个圆脸的小巧女人，此时正坐在厅上喝茶。见高氏进来了，放下茶杯从容起身。
“莹莹。”高氏亲热地喊道，她们原来在闺中就是好友。
“淑仪姐。”潘莹莹笑道。
“我还想着你近午时过来，在我这里吃饭。咱们两人一块边吃边聊呢。”
“淑仪姐，我是来跟你说一声的。这亲事不成。”
高氏变了脸，“怎么回事？”
“我探了两次大嫂的口风，头一回她还说要大哥做主。昨日我再探，她表明了这事不成。我怕耽误了二公子的大事，这才一早赶紧来给你准话。”
高氏挤出一个笑道：“你也尽了心了，害你跑路。”
潘莹莹笑道：“你我之间还说这些客气话。两个孩子都是好的，大概是缘分差一点。其实王侍郎家的姑娘也不错，要不我给你打听打听。”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先问过我们太夫人和侯爷的意思。”
“也对。兴许侯爷对二公子的婚事另有打算。”
高氏想到上次杏花宴上，她提前准备好的镯子送闵玲珑做见面礼，闵夫人想都不想就拒绝了。应该是压根就不想和自家结亲。
这话她不能说给潘莹莹听。“闵太师对玲珑小姐的婚事是不是早有安排了？这样一来我倒是讨人厌了。”
潘莹莹犹豫了半天，才道：“我也是昨晚听我们老爷说的，大哥有意和付家结亲。两家一直都是有来往的。”
“付家？”
“是啊。就是和你们侯爷共事的右侍郎。”
第四十三章 春宫
高氏听到闵家有意与付家结亲后，心中顿时燃起熊熊烈火。
好你个闵家，付侍郎和侯爷官位相同，他还没我们家的爵位呢。你这是什么意思？瞧不上我儿？还是故意要和我们作对？
潘氏见高氏生气起伏的胸膛，“淑仪姐，你知道的，我们老太爷和付家老太爷是同窗，两家交情也好。那两个孩子原来刚出世的时候，就差点结了娃娃亲的。”
高氏自知失仪，掩饰笑道：“哦？是吗？我就是惊讶，闵太师怎么会把玲珑小姐下嫁到付家。”
“大哥大嫂最是疼爱玲珑。应是不会委屈她的。”
高氏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好岔开话，“你家信哥儿，也该说亲了吧？可看好了人家？”
潘氏一听，脸上堆满了笑，“信哥的婚事，我们老爷已经定下来了。”
“哦？我怎么没听说。是哪家姑娘？”
“是安国公的嫡幼女。”潘氏笑盈盈的说。显然对未来的儿媳妇很满意。
高氏手中的帕子已经被她捏变了形，脸上却笑道：“真是恭喜你了。安国公自己虽然是三品，但是他家有世袭的爵位。是真正的簪缨世家呢。”
潘氏闻到她话里的酸味，只管笑道：“不是我自吹，我们闵家算是京城里的新贵，娶一位世家的小姐锦上添花。可况我们二房也不求别的，只要孩子过的好，信哥自己有出息。我睡觉都要笑醒的。”
高氏抿了一口茶道：“你家洁姐听说在婆家不怎么得婆母的眼？可是真的？”
站在高氏身后的琉璃，偷偷的看着主子。夫人和闵二夫人再好，也不能说闵家出嫁的小姐啊。
潘氏身边的婆子丫头们纷纷交换了眼色。
潘氏的笑沉了沉，“淑怡姐，做人家的媳妇自然不如在家做娇客时随性。你、我不都是从新妇走到今天的。”
高氏嗤笑道：“是我糊涂了。”
潘氏在午膳开始前离开了侯府。出门上了马车，潘氏静了片刻才道：“人啊，还是不能太闲......”
祁修远在馨宁每日的监督下喝药，伤口慢慢愈合了，只是还要养些日子。
李妈妈依然每晚来和顺院。王太夫人见了祁修远就叹气摇头。
祁修远不管不顾，下了朝就去问安，有时候带馨宁一起去。
馨宁自从打开心结后，整个人完全放松了。和祁修远的关系越来越融洽。
祁修远并不满足他们目前的状态，他知道馨宁还没有对他动心。
这一日，祁修远沐休。
吃过早膳后，祁修远道：“今日无事，咱们出门去。”
“出门？去谁家？可有提前递帖子？”馨宁一连串问题。
祁修远失笑道：“不去谁家。就是出侯府的大门，到京城里的大街上随便走走。”
馨宁愣住，“上街去！”她上次到街上是上辈子出嫁前的事情了，还是哥哥陈佑宁带她偷溜出的。
“我以为你愿意出门。不愿意啊？”
“我愿意，愿意！”馨宁扬声说道，声音里充满了喜悦。
祁修远悄悄松了口气，笑道，“去换身衣服吧。”
馨宁给换了一身简单的，绣有芝草的淡紫色衣衫。
馨宁一出来，发现祁修远已经换好了。一身深紫色绣有暗纹的长衫，衬的他矜贵又潇洒。
馨宁笑道：“夫君回到京城多日，把一身黑皮倒是养白了些。”
春蕊最近早习惯了自己主子在世子跟前的随意和放肆。
偷偷看了一眼世子，这次主子说的还真没错，世子是白了些。
祁修远闻言朗声大笑，“沙洲风沙大，我又是男子不擅保养，皮糙肤黑些也正常。如今在京里自然讲究些，这不，就恢复了好底子。”
馨宁本想反击祁修远厚颜自夸，想到大嫂王芳华教她的为妻之道忍下了。“太夫人年轻时就是容貌姣好的，夫君像她老人家，底子应是好。”
祁修远愉悦的笑着，“这位夫人，请！”。
祁修远和馨宁都没有带随从、丫鬟就出了府。
两人并肩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馨宁深吸一口气，“外面的风都是欢快的。”上辈子，最后被圈在在庄子时，她甚至连房门都出不去。
祁修远赞同道，“府里确实很闷。以后你再想出门，多带些人手就是。”
馨宁喜道：“谢谢世子。”又皱眉道，“太夫人不知道会不会同意？”
“有我在。你放心，她老人家准会同意。”
馨宁扬眉，伸手拍拍祁修远的肩膀道：“那么就交给你了。”
说完，背着手继续朝前走去。
祁修远看看自己被拍的肩膀，摇头失笑。
“阿宁，要去前面的书坊吗？”祁修远指着前面幡旗飘动的店铺。
馨宁一看笑道，“哦，那是状元书坊。我以前去过好几次，里面有些孤本字帖。你去过？”
“去过。不止一次。”祁修远望着馨宁的侧脸，挑眉道。
说话间，两人进了书坊。
这家书坊有两层，这会一层里面只有零星几个人在。
两人随便翻些书看着，也没挑出一本想要的。
“挑不下？我带你过去看看。”祁修远挤眉弄眼。
馨宁看他一幅明显要使坏的样，“你要干嘛？”
祁修远笑着不语，把她拉到楼梯旁边的一排书架前。
馨宁道：“什么啊？不都是话本子么，我现在不爱那些东西了。”
祁修远笑着附身在她耳边道：“你还记得我说过，我见过你看春宫吗？就是在这里。”
馨宁闻言往后猛退一步，脸色绯红道：“你......”是了，她记起来了。
有次她到这书坊来，随便在这排书架前抽了一本话本子打开，没想到一打开里面竟然夹了一张图。她乍一看没看出是什么？仔细一看竟然是春宫。
当时羞的她一把合上了书。却听见一声轻笑，惊的她匆忙把那本书胡乱塞在书架上，落荒而逃。
“是不是你？”馨宁杏眼圆睁，气呼呼的问道。
“不是我夹的。”祁修远答非所问。
“是不是你笑我？”
“是我笑。但不是笑话你，我只是觉得很有趣。”祁修远挑眉笑道。
“有趣？我让你有趣。”馨宁抡起拳头招呼着祁修远的胸膛，“我让你有趣，你知不知道我当时有多怕。”
馨宁把自己的拳头砸的生疼，祁修远却不闪不躲，犹如隔靴搔痒。
馨宁见状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打的祁修远只低声轻笑。
忽的从上下翻飞的书页里飘出一张纸，祁修远伸出手，那张纸已被他两指夹住。
馨宁停住手。把书给人家打烂了？
祁修远夹着那张纸在馨宁面前摇了摇，笑着打开那纸一看，顿时敛笑皱眉，神色凝重。
馨宁察觉异样，上前凑过去一看。
春宫图。
馨宁感到全身的血轰的一下全涌到脸上。
慢慢转过头，对上祁修远满是戏谑的双眼。
祁修远轻启嘴唇道：“天意如此。我也没办法。”
第四十四章 缘起
祁修远笑着跟在脸上红潮未褪的馨宁后面，出了状元书坊。
馨宁快走几步停下脚步，转身瞪着祁修远，伸出手指指着他，欲言又止。
“阿宁放心。我不会再提这件事。”祁修远拍拍自己的胸膛道。
馨宁见他拍胸脯，狠狠一跺脚，转身走了。祁修远这个浪荡子，他竟然把那张春宫图塞在自己怀里带出来了。还美其名曰为：缘份。
中午两人在酒楼吃了饭，又去旁边的戏楼喝茶听戏。
他们要了些瓜果点心及坚果，让小二沏了壶好茶，惬意的坐在楼上。
馨宁一边剥着白果，一边看着楼下正在演的戏。
祁修远不爱吃那些个坚果，吃了一块点心就不再动，只慢慢喝着茶。
戏台上的正演着公子和小姐在灯会上一见钟情。唱到动人处，楼下一片叫好声。
馨宁唏嘘：“古往今来，这花园、灯会就是公子小姐们邂逅的宝地啊。”
“还有寺庙。”祁修远幽幽道。
馨宁嗤笑道：“尽胡说，寺庙乃佛门圣地。谁去那还想风花雪月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