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耀钦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朕好看吗?”
那宫女哆哆嗦嗦,身子抖得厉害,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朕问你话呢,”颜耀钦的声音一点一点地冷了下来,狭长的凤眸闪烁着丝丝冷意,这一下不止这个宫女,其他人心里都有些打颤。
“好……好……看……”那宫女的声音十分娇柔,此时带着轻微的颤抖,更如黄鹂一般悦耳动听,再配上那一张楚楚动人的脸孔,别有一番情趣。
颜耀钦笑了,那丝丝点点的低笑打在每个人心头,让人心尖都在颤,
“来人,拉出去,乱棍打死。”
那宫女的眼睛在一瞬间瞪大,充溢着满满的不可置信,有两个侍卫一手摁住了她,那女子哀哀切切地唤道:“……皇上,皇上,饶了奴婢……”
“将夺命香抹在领口,可见也是个不怕死的。”颜耀钦漫不经心地看着那宫女,轻笑道,“自如此,朕正当满足你。”
明明他一举一动都没有一丝杀气,却无端让人感觉阴森寒冷。
“如果你还有幸托梦给你的主子,告诉他,下一次找个聪明的来,”颜耀钦微微挥了挥手,淡淡道,“拖出去。”
“狗皇帝——!!”那个宫女厉声叫骂道,“——你昏庸暴虐、独断专横、滥杀无辜、草菅人命唔呜呜——!!!”
侍卫们急忙堵上她的嘴,将她拖下去,那宫女奋力挣扎,满目血红与恨意,颜耀钦有些乏味地看了那宫女一眼,嗤笑一声,
真有意思,
明明她的目的就是来杀他的,还不允许他送她一程?
这样就是暴君,就是滥杀无辜草菅人命了?
这大颜的百姓,还是如此的有意思。
颜耀钦缓缓向正殿走去,一踏入内殿,他的眼睛便微微眯了起来;
床上有人。
有趣,
竟然能在这个时间,出现在内殿龙床之上,也真有几分意思,
他挥挥手,让所有的宫女太监侍卫退出去,一步一步地向内殿龙床走去。
那是一个女子。
五官清丽,肤色麦黄,穿着近乎男装的简单衣裤,半边脸上还是飞溅的血水,现在已经凝结成块,平添两分凶煞之气,此时正从从容容地坐在龙床之上,双眸锐利如刀,
见到他,便微微一笑,眸中的锐利之色便被隐藏起来,只朗声道:“陛下。”
这样的女子,举世只有一个。
殷清流。
本该在今天已经死了的女将军——殷清流。
颜耀钦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这是他重生以来,遇到的第一个变数。
殷、清、流
颜耀钦一字一顿地在心里叫道,狭长的凤眸斜飞入鬓,竟然显出丝丝妖异,
内殿里静默极了,无声的对抗气息在蔓延,空气中弥漫着近乎战火的味道。
殷清流勾唇浅笑,眸中一片平静,高深莫测;颜耀钦面无表情,凤眸斜飞,妖异入骨;
双方谁也没有动,宛若对峙,
半晌,竟然在同一时间一起动作,颜耀钦唇角微动,只见殷清流瞬间单膝跪地,声音朗朗,正气凛然,“民女愿为陛下手中之刃,为陛下扫平天下之忧。”
这是赤裸裸的效忠了。
颜耀钦嘴角的弧度更大,如果他未重生,如果他还是前世的那个钦帝,此时会怎么做呢?
多半是招揽到人才的喜悦和激动吧,
不过真可惜,他早就不是曾经的钦帝了。
这所谓天下之忧、苍生之难,是他最不关心的东西。
“听说殷将军与齐凌炀有同甘共苦之谊,”颜耀钦漫不经心地勾唇微笑,字字诛心,“齐凌炀攻打大颜,若功成,殷将军也可母仪天下。”
“哦不,”颜耀钦的唇角缓缓荡漾起近乎残忍的微笑,“齐凌炀娶妻文氏,殷将军虽然不能母仪天下,但也可以宠冠六宫。”
殷清流的大脑飞速运转,在她开口说话的时候,她就将颜耀钦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每一个最细微的神情都收之眼底,他眼底下满是漫不经心、浑不在意,在她说到天下之忧的时候,他的眼眸下还闪过几分嘲讽,那嘲讽不是对她的,反而像是对天下的;
当颜耀钦开始说话时,那嘲讽之意则更为浓厚,即使说到母仪天下之时,也未改半分,甚至于有一种近乎于厌弃的情绪;
殷清流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来,这位皇帝,果然如传说中一般,对这天下浑然不在意,他对这个位置,只留嘲讽。
殷清流动作利落地站了起来,刹那间,她的气息与刚刚千差万别,唇角微勾,黑眸微微眯起,脸颊上的红色血点闪烁着妖娆的光,明明是一个人,气质却千差万别,如果刚刚殷清流是正义凛然的大将,现在就是一个窃国的奸臣!
“无论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还是冠绝六宫的贵妃,”殷清流勾唇一笑,黑亮的眸子中闪烁着意味深长的眸光,“哪里比得上三宫六院、左拥右抱的皇帝呢?”
“陛下既然对这天下不敢兴趣,那么,”深黑色的眸子里流光溢彩,分外妖娆,“让给我可好?”
“你不过是个女子。”颜耀钦嗤笑一声,漫不经心,只不过一双狭长的凤眸眯起,将所有情绪隐藏在那凤眸之中。
“我殷家女兵占据西南一带,士兵骁勇善战,善毒善药,他齐凌炀,拿什么跟我争?”她微微笑了起来,气势磅礴,“古有则天称帝,今未尝没有我——”
殷清流顿了顿,意味深长地微笑,深黑色的眼眸中宛若漆黑的夜空,将所有的一切统统藏在里面,一字一顿道:“——殷氏为皇。”
她的眼睛里,仿佛有万丈星空,深邃、凌冽,却又如烈火一般熊熊燃烧,闪烁着生机勃勃的野心。
那是他早已经失去的东西。
——可是,即使不想要,谁会愿意将万里江山拱手让人呢?
第22章 女 皇
颜耀钦低低笑出声, 他随意地坐了下来,点评道:“口气不小。”
“但是跟朕, 有什么关系呢?”
“陛下, 打个赌吧。”殷清流眯起了眼睛,含笑道, “就赌这一年后, 江山定会易主,从此改性殷, 怎么样?”
她笑起来神采飞扬,满是自信。
“定个有趣点的赌注吧, 如果我赢, 我要陛下做我的将军, 从此替我南征北战,保家卫国;如果陛下赢了,就……”
殷清流顿了顿, 她的笑容刹那间变得鬼魅起来,她低低道, “我就让陛下,看到陛下最想要看的场景,”
“人间地狱, 怎么样?”
一阵风骤然吹过,刹那间,颜耀钦一只手死死地捏住殷清流的脖子!
“你知道些什么?”
他一下子压在殷清流身上,炽热的呼吸几乎都打在殷清流的耳尖上, 那唇舌一动,舌尖几乎要舔到她的耳根上!
殷清流脆弱的脖颈被颜耀钦牢牢地制在手里,这是一种非常危险的姿势,她的性命被他制在手里,但是她却一点也不畏惧,那双明亮漆黑的眼眸里,还闪着近乎柔和的丝丝笑意,
面对颜耀钦这种人,是不可以显出一点惧怕的,
没有退路,没有权势,便只得攻心,而你在攻他的心时,他也在攻你的心,
所以,便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懈怠和慌乱,
他狠,你得比他更狠;他稳,你得比他更稳;他不在意,你得比他更不在意。
殷清流笑意盈盈地看着颜耀钦,她漆黑的眸子明亮又清澈,看不见一丝惧怕,反而还十分平和,似乎是笃定他不敢下手一般,
“我能知道些什么?我知道的,”殷清流斜眼看他,轻轻道,“不都是陛下告诉我的吗?”
颜耀钦冷冷地看着她。
“不动殷家的一切,难道不是为了告诉其他人,对,我不追究叛逃者,你们快去叛逃吧。”
“不打压起义军,难道不是为了告诉其他人,对,我不会对起义军下手的,你们快去起义吧。”
“明明知道天灾人祸、战争纷乱,百姓日子难过,却依然严刑峻法、苛捐杂税,难道不是为了告诉百姓,你们的日子不会好过,朝廷不会管你们,赶紧造反吧。”
“你做这一切,难道就不是为了看战乱纷起、天灾人祸、民不聊生之景?”
“难道不是想看……人间地狱?”
殷清流每说一句话,颜耀钦手中的力气就大一分,但是她的语气和声调都为发生任何变化,清清淡淡,柔柔软软,还带着几分笑意,
“陛下,”殷清流软软道,“我的赌注,不合你的心意吗?”
颜耀钦深深地看着她,那一双狭长幽深的凤眸难得完全睁开,死死地凝视着殷清流,
半晌,颜耀钦猛地松开殷清流的脖子,大笑道:“怎么会……不合我的心意呢?”
那一双幽深狭长的凤眸柔成了水,泛着丝丝诡异的水波,如同一条潜伏的毒蛇,正小心地吐出它的芯子,“殷将军真是太合朕的心意了,让朕……喜不自胜呢……”
“那真是我的荣幸。”殷清流轻快道,目光平静,深不可测。
殷清流知道,她成功了,虽然只是第一步。
不过,既然有了第一步,第二步还会远吗?
**
第二天,整个都城都挂上了“殷清流伏法被诛”的消息,这个消息如同涨了翅膀一般飞速传播,不过一个上午,整个大街小巷都传了一个遍,还向周遭城市村落蔓延。
众女兵一大早发现殷清流不见,但是不敢轻举妄动,入画安抚完众女兵,然后想要找主意潜入都城,就从路途上听到了讨论这件事的村民!
当这个消息被带回的时候,众女兵悲愤绝望又满怀恨意。
“我……我要去为将军报仇!”一个女兵近乎颤抖地借墙壁撑住自己的身子,眼睛里是一片血红,“——我要为——要为将军报仇!”
那满怀悲愤与恨意的声音像炸弹一样扔进了人群中,刹那间激起众女兵的恨意与悲愤!
“我也要去——!”
“我也要为将军报仇——!”
“杀了那个狗皇帝——!!”
“将军——我要去为将军报仇——!!”
“够了!”入画冷冷地开口,将所有人的声音统一镇压下来,入画是殷清流最信任的亲卫之一,在众女兵心里也很有几分威望,此时见她目光冷厉,所有人不由停了下来,
只有一开始那个女兵,手指几乎要镶进墙壁,双眸红的几乎要滴血,难掩愤怒和失望,“入画,你,你——!!”
“将军那般信任你,现在将军身死,你竟然不肯为将军报仇!”她的声音陡然拔高,“——你这个贪生怕死的小人!”
“闭嘴!”入画猛地站了起来,气息凛冽,“如果你觉得,为将军报仇比找回将军的尸首更重要,那你就去报仇——!”
“将军身死,我们难道还让将军的尸首落入那狗皇帝之手吗?!!”入画的眼睛也红了起来,“拿不回将军的尸首,你还有何脸面活下去?!”
“大清早的,吵什么呢?”
一个略带懒散的声音在众女兵身后响起,所有女兵皆是身体一僵,目光满是惊愕和不敢置信,然后渐渐涌上一阵阵狂喜,
“——将军!!”
“将军!你没事吧?!”
“将军,你去哪里了?!”
“将军,你没受伤吧?!”
“将军,那些传闻是怎么回事?!”
众位女兵将殷清流团团围住,你一句我一句,完全不给殷清流回应的时间,她们的眼眸满是激动和热忱,让殷清流也不由微微笑了起来,
“没什么,”殷清流拍了拍入画和另一位女兵的肩膀,笑道,“和皇帝做了个交易?”
啊?
众女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从对方眼睛里看到疑惑。
殷清流自然看出她们的疑惑,只轻笑道:“你们觉得,谁会是在后面追杀我们的人?”
几个女兵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作为心腹,她们一直陪同于殷清流身边,自然看得清楚,将军对那人渣用情至深,她们哪一个愿意把残忍的真相揭露?
不如不语。
“是齐凌炀。”殷清流看到她们纷纷低头不语,只微微一笑,便知道她们的心思,“他想害我,自然是为了我手中的士兵。”
“我死,我手下的所有兵都会恨上皇帝,都会想要为我报仇,想要将他们收为己用,还有比这个时候更好的时间吗?还有比替我报仇更好的借口吗?”
“由大颜皇帝亲口放出的消息,谁会怀疑?”
“等这个消息传播传播,齐凌炀就没有功夫理会我们了,他要忙着收复我们的士兵去了。”
“不过,”殷清流唇角微微一动,“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齐凌炀想要借着她的名声收复西南攻打北方,她自然也可以借着齐凌炀的事情收拢一波人心,然后踩着他去收复东南!
这打江山,玩的可是脑子。
又从这里留了二日,确定消息传播的更远,殷清流才在第三天早上召集女兵,大笑道:“终于等来了这一日,”
“——走,我们回家!”
众女兵心里万丈豪情,一个回家,便升起无限期待与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