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那声音——那声音是——殷清流!!!
多少女兵不敢置信地回头,只见殷清流端坐于马上,盔甲盖身,英姿飒爽;
“将军——!”
“将军!!”
“将军——!”
无数声伴随着喜悦与激动的“将军”响起,殷清流跳下马,动作干脆利落,阳光照在她的盔甲之上,熠熠闪光;
齐凌炀有一瞬间的怔楞,
——殷清流怎么会还活着?!
——不!这不可能!
——她怎么可能还活着?!
“齐将军不好好在自己的平城待着,带了三千人马便敢直闯我曦城,在我曦城中喊打喊杀,定论我曦城之事,”殷清流高声喊道,唇角似笑非笑,“齐将军真是好勇气!”
齐凌炀心里百转千回,却还是做出一副伤心痛苦不敢置信的样子,“清……殷将军……”
齐凌炀近乎哀伤地看着她,最后低声道:“……你回来,回来就好。”
那眼眸中满是被殷清流刺痛的哀伤和对殷清流活着的喜悦,看起来让人格外心疼。
“齐将军真是一位真英雄,”殷清流意味不明地笑道,“前几天还在追杀我,追魂草都用上了,几天就能面不改色地出现在我的曦城,”
“实乃真英雄!”
殷清流大笑道,眉眼中具是讽刺。
这是他预想中最糟糕的一幕了。
齐凌炀心里冷笑,但是看着殷清流那双眼睛,也知道自己不必在玩那些虚的,赶紧冲出去才是最关键的!
齐凌炀做了一个手势,这是他与这些精兵所设置的信号,意思非常简答——杀!
但是并没有人动作,齐凌炀心里陡然升起几抹不安,只听“扑通”一声,竟然有人仰面倒地!
“扑通——”
“扑通——”
接二连三的人倒地,齐凌炀也感觉自己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哑声道:“你——!”
“怎么,只准齐将军用追魂草,不准我下点迷药?”殷清流含笑道,被她们几十个人牢牢围在后面的一名矮小女子端出来一盆妖艳的红花,那红花有好几朵,其中几朵正在被火苗吞噬,只有一支还没有火苗上身,开的格外热烈妖艳,
“知我西南善毒善药的人多,还敢毫无防备地往曦城跑,齐将军果然是英雄,”殷清流冷笑,“还是因为,齐将军认为我必死无疑?”
“不过真可惜,现在落入敌手的,可是齐将军呢。”
殷清流笑了起来,眉目间格外温柔。
齐凌炀没想到这么实打实的事情竟然还会有变数,怒火攻心,张嘴竟然吐口一口血来!
第24章 女 皇
齐凌炀及手下三千精兵自然被送入地牢严加看守, 但是那几名使臣,直接被压到殷清流的面前。
殷清流坐于主位, 众副将与女兵一路排开, 各个身披盔甲、神色肃穆,腰间配有长剑, 一时间, 这大殿竟宛若刑堂一般,目睹齐凌炀及那三千精兵是如何悄无声息地失去战斗力的使臣们忍不住瑟瑟发抖。
“众位使者, ”殷清流端过一杯茶,细细品尝, 漫不经心地扫过那几位使者, 将他们的神色都一一看见眼里, 便含笑道,“远道而来,倒是我殷家军有失远迎了。”
话虽这么说, 但是一点也没有让这几个人起来的意思,众位使者哪里敢应话?只瑟缩地垂着头, 主将都被人逮捕了,他们这群人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更何况他们本来就是一枚弃子!
想到这,有人心灰意冷, 有人怒火中烧。
文钰凉就是那怒火中烧中的一位,刚刚被齐凌炀一剑痛死的,可是他亲堂弟!
他们文家自认待齐凌炀不薄,与齐凌炀一起打东南立下了多少功劳?更是将家中唯一的嫡女嫁与他, 一片拳拳之心众人皆知,可换来的是什么?!
是齐凌炀毫不犹豫地拿文家人做弃子!
是齐凌炀毫不客气地一件捅死了他的亲堂弟!
文家这一辈的嫡系都以钰为中间名,齐凌炀一剑捅死的,是文家嫡系!
而如果不是殷清流突然回归,他的下场绝对不会比文钰啸好多少,不是被齐凌炀当场捅死,也是被处死,与他一样的,还有剩下的这几个与文家沾亲带故的使臣!
曾经的掏心掏肺都是致/命/毒/药,曾经的好言好语都是诱/惑/下的陷/阱,齐凌炀想要的明明就是几个弃子,却还是盯上了他们文家!
多少人都认为这是一个肥/差,这里面除了文家嫡系,就是文家想要拉一把的亲朋好友,大部分都是嫡系,最后没一个有好下场,那文家成什么了?
齐凌炀是主将,更何况他们自己也确实踩了陷/阱跳了下去,无话可说,但是文家呢?文家可不就成了众矢之的了吗?
齐凌炀好算计。
好算计!
恨意像烈火一般燃烧着文钰凉的心脏,失望愤怒又如同飓风一般吹动烈火,那烈火越烧越旺,越烧越旺,几乎要烧坏了他!
文钰凉突然抬起了头,那双眼睛里是万丈燃烧的熊熊烈火,他胸口剧烈起伏,朗声道:“臣,文氏钰凉,感谢将军大恩,愿结草以报将军之恩!”
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文钰凉身上,其他几位使臣眼眸里都非常愕然。
殷清流脸上的笑意更浓,她将手中的茶杯放于木桌之上,发出不大不小的声音,那一声响在每一个使臣心中,文钰凉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听到这一声,也不由握紧了拳头;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文使臣何出此言?”殷清流漫不经心的声音响在文钰凉的耳边,他的眼眸一亮,心脏“咚咚咚”地剧烈跳动,他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他绝对不能搞砸!
他想要活着,他想要活下去,他不想死!
文钰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勉强安抚住自己躁动的内心,朗声道:“一,臣不过是一弃子,是齐将军用来收买人心的工具,今殷将军不来,臣最终就会死于齐将军剑下,臣这条命,是殷将军救下的,救命之恩,当结草而还;二,齐将军曾下令,让臣几人在曦城闹一场,曦城群龙无首,必十分混乱,不需要与之交好,只需展现齐家军之勇,臣等谨遵齐将军之命,虽心仰殷家女兵,却不得不做出闹事之举,心愧难安,但此将军之令,臣不得不从,但将军之举,实让人心寒。”
文钰凉顿了顿,头微微垂下,做出一副心伤的模样。
殷清流满怀趣味地勾起唇角,这文钰凉,可真是个“人才”。
有条有理,用情之深,将锅全甩给了齐凌炀,言自己不过听命行事,虽知此事不妥,但岂敢拒绝将军之命?几句话,将自己的无能为力、忠心诚挚之情描绘的淋漓尽致,而且“欲拒还迎”,只说自己报恩,又可见之心怀,真可谓一个“人才”啊。
文钰凉顿了一会儿,见殷清流没有说话,不得不继续道:“有道是: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臣愿投明主。”
说完,文钰凉深深地行了一个大礼,跪趴在地上不言不语。
当真是个“人才”。
殷清流轻笑,齐凌炀竟将这等人物送作弃子,可真是舍得啊。
“文使臣之心,日月可见,天地可名,我自可见,”殷清流沉声道,目光缓缓投向其他使臣,轻描淡写道,“各位呢?”
那目光如同结了冰的,冰寒无比,仿佛只要他们说错一个字,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臣自如文使臣投之明主。”
“臣愿如文使臣投之明主。”
“臣愿……”
“臣愿……”
“众位使臣快快请起,”殷清流主动下了位置,亲自将文钰凉扶起,欣慰道,“今我殷家军得几位能臣,此乃我殷家军大幸。”
“然,众位使臣来我殷家军时日不短,怕也思念亲朋好友,”殷清流意味深长地扫过几位使臣,“我今日就做主,送几位使臣回平城。”
文钰凉有一瞬间的懵逼,刹那间反应过来,跪下行之大礼,“臣感激涕零。”
其他众位使者也反应过来,心里暗骂,但都向文钰凉一样,跪下行大礼,齐声言道:“臣感激涕零。”
“今日以茶代酒,我为各位送行。”殷清流话音刚落,一位女兵就将一杯茶送至她手边,又有几位女兵鱼贯而出,将茶水一一送至众位使臣手中。
那茶水通体成艳红色,如鲜血滴入水中,竟与茶水没有半分相似。
众位使臣也知这定然不是茶水,西南方向多少能人异士善毒善药?还有那天然的瘴气毒雾,向来是易守难攻之地,民风彪悍,连朝廷都不敢多管,除了那得罪上边被流落在地的大臣,无一愿意前来,这里的六品臣子,还不如人家村落的一个里县有权!
殷清流竟然能将这西南打下来,手里又怎么能少得了这玩意,这东西,殷清流叫它是茶,那它就只能是茶!再有问题,也得喝下去!
只要不想死,就得喝下去。
“各位使臣,请。”殷清流一杯喝完,轻笑道,“先干为敬。”
这下子,想不喝,或者少喝,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文钰凉深深吸气,已经到了这一步,殷清流断不会这么麻烦地杀了他们,不过是药物控制而已,起码还有命在!
“谢殷将军大恩。”文钰凉沉声道,将满满一碗艳红色的水喝掉,其他使臣也知道无力回天,要想活下去,这东西就必须喝下去,也一个两个地将“茶”喝了下去。
“愿各位能臣贤将,每十天在曦城喝杯茶水,”殷清流含笑道,“对各位身体有益。”
“许诺,送客!”
众位使臣虽然知道这东西不是什么好玩意,听到殷清流那一句话的时候,心脏还是不自觉得沉了沉。
许诺送这些使臣出去,殷清流来立威,那么她便是来交代事情的。
许诺向来能言善辩,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今看这一帮子使臣这种德性,更知道该用什么表情语气对付他们,下巴微抬,眉目不耐,带着几分傲气,冷淡道:“各位使臣,自然知道将军送使臣回平城的意思,请各位使臣尽快行事,不然十日后,这曦城城门,可未必开啊。”
文钰凉脸色一变,为这女子那轻蔑的眼神而愤怒,却不得不耐下性子,小心回话,努力将殷清流的意思挖掘出来,那许诺知他们的德行,回话更是不耐,三来五往,好不容易才让他们弄懂了殷清流的意思。
无他,就是将齐凌炀的消息带回去,让人以城池来赎,败坏齐凌炀之名声,抬高殷清流。
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不容易,齐凌炀在东南的名声相当好,在军中威望又高,礼贤下士、用兵如神、亲民爱兵等等名声都是他们传出去的,现在要亲手一个个撕下来,哪里那么容易?
但是,他们想活。
每个人都想要活,如果齐凌炀没有将他们当做弃子,或许今天他们就真的学以往的贤臣能将,为君而死,但是齐凌炀他将他们当弃子!
齐凌炀不想让他们活下去,那么他们偏偏想要活下去!
文钰凉眼眸沉沉,转眼睛,已是有了主意。
齐凌炀不仁,就别怪他们不忠不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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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离愁为殷清流献上一杯茶,道,“臣有一事不明。”
“为何将那几位使臣送回去?”
殷清流接过离愁盘中的茶,扫了离愁一眼,见她眼中并无疑惑,便慢慢喝了一口茶,不经意地扫过下面的女兵,只见在离愁说起这个问题之后,有半数以上的女兵眼中都满是疑惑,
就连那个送菜的女兵李秀莲,眼中都有着十足十的疑惑,还有一分不明的委屈。
殷清流刹那间就明白了离愁的意思。
刚刚齐凌炀的表现实在是太“出众”了,那一剑刺得毫不犹豫又干脆利落,又说出那样的话,不得不说是一个收买人心的高手,相比起他,殷清流的反应就弱了少许,现在更是将这些使臣放走,虽然她在军中威望极高,但是难免不会有人心里有点不舒服,那点不舒服就像种子,如不能很快铲除,很容易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离愁这明着是问“不懂”,实际上却是给殷清流一个机会。
殷清流自然不会辜负离愁的心意。
殷清流微微一笑,看着那碧绿色的茶水,幽幽道:“想去东南吗?”
离愁愣了愣,诚实道:“想。”
“东南一带繁华昌盛、粮食极多,相比之下,西南还是贫瘠了些,”殷清流将那杯茶放下,没有发出一点动静,只轻声道,“而东南一带也有许多女子,今天有浸/猪/笼的,明天就有乱棍打死的,后天还有被卖进烟花之地想不开自/杀的,想救她们吗?”
离愁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她知道此时她不需要说话,这些话也不是说给她听的。
“你们想去东南一带吗?”殷清流望向那群女兵,微微一笑,“想去吗?”
那些来自于西南的女兵还在犹豫,而来自东南的女兵却已经大声回应,“想!”
她们也想……回家乡看看。
尤其是殷清流所言的,那些女子。
除了本身西南方女子为首领的地方,那些来自东南或者其他地方的女兵,哪一个不是走投无路才进来的?在这种世道之下,谁不愿意老老实实地嫁人生子、夫妻和睦、儿孙满堂?
但是老天不给她们这样的机会啊。
李秀莲被污蔑通/奸,村里要把人浸/猪/笼,阴差阳错被殷清流救下的;离愁就是被相公卖进烟/花/之地,费尽手段逃了出来,遇到殷清流的时候,身后五米处就是拿着棒子追人的打/手;
想救那些与自己同样命运、或者更为凄惨的女子吗?
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