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清野揉了揉太阳穴,最近怎么老是跟玻璃渣子有缘。
他还是把薛坤送去了医院,这一折腾,就倒了晚上。
回来时,都到薛坤楼下了,薛坤突然一拍脑门儿,说:“操,今天出来时,我忘记带钥匙了。”
“……”这一刻,任清野是真的想把薛坤丢下车。
薛坤只能可怜巴巴地看着任清野,“阿野,收留我一晚上呗。”
任清野说:“我家只有一张床。”
薛坤立马说:“没关系,我睡沙发!”
任清野:“……老子还从来没有带过男人回家过夜。”
薛坤笑嘻嘻:“凡事总有第一次嘛。”
任清野把薛坤带回了自己家,上楼的时候,薛坤扶着楼梯,一阶一阶地挪,每走一步,就喊一句疼。
任清野被他闹得脑仁儿疼,说:“有这么痛吗?你怎么连个女人都不如?”
薛坤说:“我操,痛死了好吗?我这算好的了,哪个女人这样,不痛晕过去了我跟她姓!”
任清野站着,看薛坤那包扎着的脚。
或许,池中月就不是个女人吧。
看薛坤那样子,任清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家休息,于是干脆把他给扛了上去。
*
第二天傍晚,池荣贵终于回家了。
池中月脚上的纱布已经取了下来,穿着柔软的拖鞋,看起来没什么异样。
饭厅里摆了一桌子菜,池中月看了一眼,说:“今晚有客人?”
池荣贵说:“没,就是很久没陪你和你妈吃饭了,叫老魏做了几个你们喜欢的菜。”
池中月笑着说,“那你去院子里叫妈来吃饭,我不去,别闭门羹就吃饱了,没胃口吃这一桌子菜。”
池荣贵脸上讪讪的,嘀咕了两句,还是去院子里了。
五分钟后,池荣贵回来了。
池中月毫不掩饰自己的嘲笑,“怎么样?闭门羹吃饱了吗?要不我让张妈不准备你的碗筷了。”
池荣贵瞪了池中月一眼,说:“我明天早上的飞机,去哥伦比亚。”
池中月惊讶地说:“明天?哥伦比亚?”
“嗯。”池荣贵说,“有事。”
哥伦比亚,在普通人心中都总是与毒品联系在一起,更不用说池中月这种常年与毒品打交道的人。
她心知肚明,池荣贵可能接到了大生意。
“爸,带上我吧。”
池荣贵从桌上拿了跟火柴,点燃烟,低头猛吸了一口。
“你就不去了。”
池中月有话哽在喉咙,说不出来。
她知道这种事情,多说无用,池荣贵从来不透露哥伦比亚那边的事情。
池荣贵又说:“你明天不是要去美国做手术吗?我叫几个人陪你去。”
池中月说:“不用了,我自己去。”
“做手术还是让人陪着吧。”池荣贵说,“我叫张妈陪着你去。”
“真的不用。”池中月说,“又不是什么大手术。”
话说到这里,池荣贵也就不再坚持。
张妈摆好了饭菜,叫他们吃饭。
诺大的饭桌上有七八道菜,样样色香味俱全,可惜池荣贵和池中月两人吃得并不怎么高兴,两人一直无话。
突然,有人进来说,任清野来了。
池中月夹菜的手顿了一下,抬眼往玄关看去。
任清野提着一个箱子走了进来,站到饭桌旁,没看池中月一眼。
他把箱子放在桌上,打开,说道:“样品拿来了。”
池荣贵说:“叫个人送来就行了,你还亲自跑一趟。”
任清野:“哦,闲的没事。”
箱子里面是一包冰,池荣贵捻了一小嘬,尝了一口,说:“行了,拿下去。”
任清野把箱子交给别人,要走的时候,池荣贵突然说:“吃饭了吗?没吃的话坐下来一起吃吧。”
任清野不经意地看了池中月一眼,说:“好。”
他一坐下来,张妈就给他拿了碗筷来。坐在他对面的池中月刚拨了一只虾,放在碗里没吃,端起手边的酒喝了一口。
池荣贵想起了池中月受伤的事,于是问:“你伤口好了吗?能喝酒了?”
池中月轻飘飘地嗯了一声,“小伤,没事儿。”
任清野闻言,夹菜的手停在半空中,他突然想到昨晚薛坤的反应。
薛坤哇哇大叫,连路都不走,一个大男人还要人照顾。
而池中月,一个女人,却说“小伤,没事儿。”
任清野抬头看着池中月,恰好池中月也抬头看他,两人目光交错的那一瞬间,他心里突然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这种感觉像他抽烟时吐出来的烟雾,萦绕在眼前,却又抓不住,只平添一股莫名的烦躁。
池荣贵不曾注意到任清野的神态,他一心还在池中月的伤上,“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到处磕磕碰碰的,一点没个女人样。”
池中月漫不经心地说:“我有没有女人样,也不会给你看。”
池荣贵说:“我看就得找个有能耐的男人收拾收拾你。”
池中月一顿,半眯着的双眼渐渐明亮起来,她看着池荣贵,手却指向任清野,“爸,我觉得他就挺有能耐。”
池荣贵表情一滞,只是片刻,他就哈哈大笑起来,“月月你喜欢阿野这种?”
池中月说:“怎么,爸,你觉得他不行?”
任清野莫名就想到了前几天蓝釉说的那句话。
因此,他总觉得池中月这句话也意有所指。
作者有话要说: 大噶好,银民教丝起床上阔了,苦啊苦
第9章
任清野闻言掀了掀眼帘,漠然地看着池中月,仿佛自己完全是个局外人。
他这个当事人太冷漠,池荣贵也就当他们开玩笑,没有往心里去。
饭后,任清野得走了。
池荣贵手上挂了一串儿佛珠,静静地闭眼坐着。若不是他的手指还在摩挲着佛珠,所有人都要以为他睡着了。
任清野开门的声音响起,池荣贵突然睁开眼睛,说:“阿野,你等一下。”
*
夜里,池塘里的青蛙呱呱叫个没完,池中月睡不着,烦躁地坐了起来。
池中月打开灯,房间里的白墙被投射出各种家具的阴影来,显得整个房间的基调都是黑色的。
池中月的房间原本就只有黑白两种颜色,白色的墙,白色的床,黑色的家具,和黑白的小物件。就连衣柜里的衣服都是黑白灰为主,偶尔有几件棕色绿色的,就是没有红色一类的衣服。
池中月穿了件外套,打开房门,走到走廊上,发现客厅里坐了几个人。
昏暗的客厅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池荣贵坐在正中间的沙发上,旁边是任清野和一个池荣贵的手下。
所有人都抬头往池中月这边看了一眼,包括任清野。
池中月惊诧地看着他。
他怎么还没走?
“爸,还没睡呢?”池中月走下楼,说道,“大晚上的,一群人聚集在这里干嘛呢?”
其他几个人都不敢出声,池荣贵朝着池中月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
“藏獒那边有情况了。”
池中月问:“什么情况?”
池荣贵说:“他的制毒师周华宇搞出了新型毒品,快要成功了,那玩意儿纯度高,成本低。”
接下来的话,不用池荣贵说,池中月也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
成本低,意味着价格低,或者利润更高,而且纯度还比其他毒品更高。如果藏獒真的制出来了,就意味着毒品市场的局势将大变。
池中月指尖微动,脸色白了一层。但在这夜里,没人注意到。
池中月问:“谁带来的消息?”
池荣贵指了下任清野,“前段时间,阿野得到的消息。”
池中月突然笑了笑,挑眉看着任清野,“厉害啊,哪儿得到的消息?”
任清野手指上夹着烟,燃了半截,他一说话,烟灰抖落了,“我兄弟那边听说的,你不信?”
池中月笑了笑,没说话了,谁也不知道她是信还是不信。
一旁的黄头发男人瞟了任清野一眼。
他的眼睛很小,单眼皮,永远睁不开似的,但眼神里总有些淡淡的不得志的愤恨感觉。
很多他这样三十来岁的男人都是这种常态。
“什么鬼几把新型毒品,瞎扯的吧。”黄头发男人说。
池荣贵瞪他一眼,“钟峥,好好说话。”
让他好好说话,但钟峥却不敢说话了,只是冷冷哼了一声。
“这消息很准确。”池荣贵说,“我已经跟周华宇联系上了,藏獒每年只给他两百万,现在新毒品出来了,也只多给一百万。而我跟周华宇承诺,如果他来我这边,每年利润分三成给他。”
很明显,这样的条件,任何一个制毒师都会心动。
“当真?”钟峥说,“藏獒根本不可能放他走。”
池荣贵陷入沉默,看着烟头,半晌,他说道:“这事儿我也考虑了很久,过几天他会回家看他病重的老娘,那个时候,我得把他弄过来。”
池荣贵说这话的时候,是看着任清野的。
任清野说:“这件事儿,我去办。”
“呵,小子,话别说太满。”钟峥像看笑话似的看着任清野,“藏獒肯定派人跟着周华宇,个个带枪,戒备跟军队一样森严,你怎么带?”
任清野说:“我总有我的办法。”
钟峥嗤笑,“天真,你真当藏獒吃素的?别把小命玩脱了小子。”
任清野看向钟峥,眉头一凛,两人之间火药味儿十足。
“行了。”池荣贵沉声说道,“先想办法看看有没有办法把他弄过来。如果没办法带走他,那就——”
“杀了他。”任清野说,“我知道。”
池荣贵满意地点头,“你带上薛坤,他机灵会来事儿,能帮到你。”
然后,池荣贵拿了张地图出来,和任清野仔细研究了路线。
这场商议就此结束,任清野和其他人都得走了。
走到别墅停车场里,任清野打开车门,刚坐上去,还没点燃火,车窗突然被敲了两下。
任清野摇下车窗,看到池中月站在他一旁,“你跟我来一下。”
任清野不知道她想干嘛,但还是下车跟着她去了。
池中月带他上了楼,推开一个房间,打开灯,任清野顿时反应过来这是她的房间。
池中月走到床边,打开一个柜子的抽屉,背对着任清野,说:“这次的事危险,你注意安全。”
任清野站在门口,没走进去,说:“我叫我上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池中月说:“当然不是。”
她从抽屉里,拿了一把枪,递到任清野面前,“拿着。”
任清野一看,格洛克17。
“给我的?”
池中月说:“改装过的,战斗力强,你带着它吧。”
任清野没接枪,倒是笑了。
池中月说:“你笑什么?”
任清野说:“临行前送枪的,我第一次见。”
可不是,就算电视剧里,也没哪个女人送枪给临行的人。
池中月突然垫脚,在任清野下颌处印上一吻,“那这样呢?”
任清野僵了片刻,这片刻短到池中月看不出来。他拿着枪,丢下一句“走了”,然后下了楼。
池中月走到阳台上,看着任清野的背影。
人对身后的目光总是有一股准确到可怕的感知能力,任清野走到自己的车前,竟有那么一刻想要回头看一眼。
他知道池中月在看他。
手中的枪冰冷,如同今晚的月光。
迎面吹来夜里的冷风,带着池塘里的水藻气味。任清野觉得人清醒了不少,但下颌那一块儿却好像在发热。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枪,莫名地想讥笑。
都是些扯淡的玩意儿。
*
夜里,池中月刚睡下就听到有人敲她的房间门,一听就是池荣贵。
池中月开了门,看到池荣贵穿着睡衣,站在她的门口,“月月,还没睡?”
“嗯。”池中月说,“有什么事?”
池荣贵薅了一把头发,走到池中月房间里,坐到沙发上,说:“有件事,我考虑了很久。”
池中月坐到他面前,“爸,你说。”
池荣贵双手交握,放在双膝,说:“其实周华宇的条件不止每年三成的利润。”
“他还有什么条件?”
“他要地位,他不想再想一条狗拴着链子做事。所以这一次,他要我亲自去接应他。”
池中月一惊,说:“他心也太大了。”
池荣贵沉默着没说话,池中月说:“而且,万一这是藏獒设的一个局呢?”
“对。”池荣贵说,“有可能是藏獒的局,或许根本就没有什么新型毒品,都是他给我下的圈套。”
“爸,要不,还是不去了?”
“不行!”池荣贵说,“但这一切如果都是真的,那我就完了。”
藏獒有新型毒品,能称霸市场,他池荣贵将被打压得永无天日。
父女俩再次陷入沉默,四周的空气里都充斥着压抑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