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心中默默道歉，继续编着缜密的谎言道：“我被嫌弃，经常食不果腹。但我夫君不一样，他是族中公认的天才，不仅武艺高超，就连拿鞭子驯兽都很有一套……”
就快要引出与戚九娘有关的重点了，我不禁顿了顿，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汤润润嗓子。
“我就说这双手的虎口处怎么也会有如此明显的茧子，而且筋骨都很不错。原来也是个高手，还是用鞭子的。”高渐离在我停顿的间隙看着自己的手低喃。
我接过他的话：“对，他就是用鞭子的。只可惜，我和他竟然会互相看对眼。闹得两人都在族中备受排挤，就出来了。我们原本打算成亲的……”
这些话和我以前说过的也能接起来，但有些又不太一样。只有这样，才像是高渐离一点点从我这里挖到真相，而不至于觉得又是掉进了另一个谎言。
我们的合作，我可以拼死去完成，但需要谨慎之处，我也不会轻易松口。
“那这和追戚九娘又有什么关联？我们不是更应该去守着赤松村的浅海等待浮游岛靠过来，登上金魄客栈寻找换回你夫君的办法？”高渐离直接跳到这个问题，说明他已经明白我的话中之意了。
我苦笑着摇头：“其实，这也正是我瞒着你的地方。”
“……”他张了张唇，却没说一个字。反而端起茶汤饮了一口。做这些的时候，他的视线都没有离开过我的脸。不是审视的目光，而是终于被相信的那种淡淡的开心。
见他如此表情，我不由得又暗念了一句抱歉。
“其实，夫君他驯的兽落在了戚九娘的手中……”我斟酌着自己将要说的话，娓娓道：“这只兽被戚九娘得手后就卖掉了，我不知道卖在哪里，所以要找到戚九娘问出来。”
接着，我说了从横公鱼那里听来的消息。当然，隐去了其中不该说的部分。
“你都没亲眼见到，就凭横公鱼的声音里表达的意思，怎么能确定那就是你夫君驯的兽？”高渐离果然会挖小细节，连这个都想到了。
我知道只要寻到戚九娘，去救应龙的时候我一个人恐难以成功，到时候高渐离是最佳的支援人选。
他那时也会知道应龙的存在。
既然早晚都要知道，不如我现在就按自己的想法让他先知道。不过，应龙此时和豢龙氏、和卧龙谷是彻底无关的。想着，我放下茶碗道：“你可能有所不知，我夫君驯的兽不是普通的凶兽，而是一条龙、一条黑色的龙。”
“……”高渐离彻底呆住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道：“黑色的龙，莫非就是我在梦中看见的那个怪物？！”
我苦笑着点了点头：“当初在海上就是这条龙救了我们，但还是因为体力不支坠落。我们和它都被浪涛冲散，流落各方。我也是后来见了横公鱼才知道它被卷进了雾墙。可还是被戚九娘给抓走了。”
“这些听起来是不是很不可思议？毕竟龙可是传说中几百年前就消失不见了的。”我摸摸鼻子，讪笑。
岂料，高渐离反倒一点都不惊讶：“那只是普通俗人的看法。我师父就知道有一个驯兽族是与龙有关的。可惜他们隐居世外，并不常见。”
☆、第284章 救龙孵蛋
不常见，就是说还是会见到的咯？我试探道：“你师父知道的那个会不会是传说中的豢龙氏？”豢龙氏在鲁国的传说并不稀奇，稀奇的是皇帝竟然相信了。
而且，还命人找到了去卧龙谷的路。
“非也。”高渐离又喝了口茶汤，“并不是那个传说几百年前就消失不见的豢龙氏，就是驯兽族里面的一支。他们虽不常露面，隐居世外，但并不是完全不管世事。这一点，你应该比我还要清楚。”
我？我无声的张开唇瓣，指着自己。
见高渐离点头，我不由得苦笑：“我是和他们有些关系，但却是极度边缘的小人物。哪有机会接触重要的事情？不过，有一点我是知道的。在我们那一族中，能驯龙的就只有狐狸一人。”
“被赶出来后，我发现整个家族在江湖上都没什么名气。虽然族里面那些人把自家吹捧的堪比天上的神仙，但我认为只是自我感觉甚好而已。事实并非他们所说那样。”我刻意和那个能驯龙的驯兽族划清界限。
他们是驯兽大族，若是被拆穿可就麻烦了。不清楚的大腿，不能随便乱抱。
“难怪你和祁靖远的婚礼会那么不顺，他们估计指望着他脱颖而出，在江湖上提升家族的地位。”高渐离理解的苦笑，“我真是不明白这些人争来争去有什么意思。”
说着，他话锋一转，郑重道：“不管你如何打算，只要我们的约定还没达成，我就会尽力辅助你。”
“多谢！”我以茶代酒朝他举杯，垂眸饮下时，在心里再次向这个目前还是一直善良守信的剑客公子道歉。虽然我不能说实话，但我在能帮他的地方，定会不遗余力！
高渐离的心结解开，这餐饭吃得有滋有味。我看着他像是吃仙家珍馐美味的样子，不禁也多吃了大半碗米饭。
翌日，我们一早便催马朝赤松村奔驰而去。
暴雨后的世界清明如镜，映照出秋后残英贴在泥土上的悲惨模样。唯独路旁农家门口的橘树还葱茏喜人，同样被暴雨打落一地的翠叶，依然折不掉它旺盛的绿意。
已经泛黄的橘子挂在枝头，躲在叶间，看得人口水直流……
天色完全黑下来的时候，我们还没见到半个民居。“跑得太急了，应该在刚才那个村子落脚歇息的。”我勒马停下，前面的路况已经完全看不清。
昨晚又刚下过雨，地上全是**一片，连用来铺垫的干草都凑不齐。
“就在附近找找有没有可以歇息的山洞吧，一个晚上对付一下就过去了。你在这里等我，找到了我再回来带你过去。”高渐离翻身下马。
“我同你一起吧，深山野岭的也能有个照应。”我摸出打火石，又解下在岐郅城中买了绑在马儿背上的火把点燃。
火光亮起，最先看见的就是高渐离目瞪口呆的脸。“陆姑娘，凭我的身手，你不必担心……”他轻咳一声，将手中的缰绳递给我。
不过我没有接缰绳。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忍不住失笑，他方才定是认为“互相照应”这个词听起来很是无语，毕竟他可是高手，而我只是个会三脚猫功夫的“拖后腿”专业户。
不过，常言道寸有所长尺有所短，谁敢说小娘我就不能与他这个高手互相照应了？
“我的意思是我能听懂小动物的声音表达什么意思，与其盲目的寻找，直接问问夜间活动的小家伙们还快些。”我把手里的火把递给他，自己又重新点上一根。
高渐离若有所思接过火把，偏头道：“夜行动物一向胆小，哪有机会问？”
我冲他眨眨眼：“这种时候就需要你这个高手出马抓啦。不是说要互相照应吗？”夜行动物耳聪目明，我这种半桶水的功夫自然是抓不着的。
“此法可行。”高渐离转过脸去，耳根子有些红。
我忍不住无声笑了一下，这厮是有多害羞啊！额，好像平常看起来也不像是常害羞的那种人，虽不擅长应对祝掌柜那种狡黠的女子，但一般人还是动摇不了他的。
啊！我在心里惊呼，应该是刚才的对话。他理所当然的认为我帮不上忙，不过事实并非如此，自己身为高手，被反驳了所以显得不好意思。
断定高渐离的心中所想，我乐呵呵的跟着他走进大道边的小路。
“不如……”走在前面的高渐离忽然停下，背对着我道：“你来用内力探查一下周围的夜行动物，我看看那天交给你的内功心法练习得如何。”
我稳住差点撞在他背上的趋势，环视周围一圈。
火把的光线不停跳跃，周围倒是照得很清楚。不过远一些就看不见了，但内功探查也用不到眼睛，因此并不受影响。只是，我自己有些忐忑。
自从拿到上古龙蛋，我每天最专心的事只有两件——救应龙、孵蛋。
凭借我还算不差的记忆力，我慢慢回想《驯龙卷轴》下卷中的内容，特别是《孵蛋篇》，回想了好几次，只差用笔写下来了。那之后我每天都会按照《孵蛋篇》中的内容给龙蛋清洗、加温、保湿。
为此，我还专门用了高渐离带回来的那个装鱼血的盒子。拆掉冰块，放上朝露恰好合适。
都在忙这件事，修习武功的事情就耽搁下来——虽然也有联系，但并没有练习多长时间就是了。“我怕自己不能完成这个任务，内功心法的修习我不是很熟悉。”
我放开缰绳，摸摸鼻子。
高渐离闻言條地回头看我，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难题：“你虽然起步晚，但身体条件是不错的。全身的筋骨我也用内力给你走过一遍，怎么还对内功心法的修习不熟悉？哪里不懂，你就问我，别放在心里。”
他也松开缰绳指了指我的脑袋：“存的太多，就会成为难以打破的桎梏。那是修习武功的大忌。”
“是是，我知道了。”我连连点头，不过却不敢看他的脸。都是驯龙这件事对小娘我的影响力太强了……
☆、第285章 灰兔失魂
“嘘！”高渐离忽然紧张起来，目光紧紧盯着夜空中的某一点，像一只警惕的猎鹰。“拿着，别动。”他猛地将火把塞我手中，转身潜入夜色。
高渐离发现了什么？
我的心情也莫名跟着紧张起来，却没有半点害怕。刚开始我瞬间想到了王鱼说的无肠公，以为是那只凶兽来抢龙蛋。不过一想到我们此时是在陆地上的密林中，悬着的心就放下了。
无肠公乃是螃蟹成为凶兽后的别称，那家伙既然是只海螃蟹，自然不会到距离大海和沙滩都这么遥远的密林中。
除非是它手下的兽仔子们，我拿着两根火把，望了一眼身后那两匹半点都不惊慌的枣红大马，若是遇到要命的凶兽，这两家伙早就闹翻天了吧？
哪还有闲心在这里唠嗑？
“你说，这两个主人啥时候才让我们休息啊？走夜路很危险的！”
“他们应该在寻找歇脚地了，别太担忧。”
“我就是担心下雨。呼噜噜噜——”马儿吹了一下鼻子，唾沫星子飞到我这边来。
我赶紧站远点，却正好看见回来的高渐离。只见他手上提着一只灰色的兔子，那兔子的嘴角挂着一片没嚼完的草叶，目光呆滞，仿佛已经放弃了挣扎。
“问它吧，兔子的话应该知道哪里有山洞。”高渐离提着兔子的耳朵将其送到我面前。
我看着这只几乎已经被吓傻了的兔子，有点为难：“兔子本来就很少发声，惊惧之下更不会了。你把它抱好些，我试试。”其实，我已经不到什么希望了。
“这样行不？”高渐离立刻将兔子转了个方向，一只手托着它的脚和肚子，另一只手揪着它的耳朵。
虽然动作还是有点野蛮，但比起刚才已经好太多。我将火把移开一些，脸凑近大灰兔，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俺没听过兔子的多少声音，懵了。
“小兔子，你给我们说说，这附近哪里有山洞啊？”万般无奈的我只好用人类的语言尝试跟它沟通。
然而，那只小兔子除了一脸惊恐的看着我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这也难怪，它一只野兔子怎么可能听懂人说的话？家养的都懂不了几个词语呢。
“你，就这样问？”高渐离对我直接同它说话的可行性也持怀疑态度。
我将手里的火把往外一伸，表示我是在摊手：“我也没办法，这只兔子已经被吓得发不出声音了。不先听它是怎么发声的，我就做不到用它能懂的声音同它交流。”
高渐离将兔子的耳朵提起来，偏头看了一眼，抬眼朝我道：“这只就杀来烤着吃，我再去抓其他的夜行动物。”
可惜，高渐离在连抓了五只兔子后已经快傻了。好运的是，在他傻掉前，我牵着两匹枣红马在一处山坡陡峭的半壁下发现了可供我们歇脚的山洞。
把马匹拴好，我和高渐离就开始分头行动找柴火和弄吃的。
他去水边洗拨兔子，我则在山林中捡一些半感的柴火。吃饱喝足后，又打满水我们这才放心靠着石壁睡去。洞中烧着柴火，加上我刻意拔了一些驱蚊的药草扔在火中，这一觉睡得虽比不上在蓬莱客栈的时候，但也还算舒心。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都极为注意寻找歇脚的地方，就再也没有风餐露宿。
到达赤水村前一晚，高渐离的猎鹰从鬼谷带来两件宝贝——嵌了王鱼鱼眼的两枚精致玉佩。那是一双扇形玉佩，看样子是被拆过的。
“这是我师娘赠给师父的双扇玉坠。没想到师父竟然用它来装横公鱼的眼睛。”高渐离轻抚着玉坠，眼中是说不出的开心。
这——确定只是一般的礼物，不是定情信物？我偷偷看了看手中的玉，莹润的白皙中透着翠绿晶莹的竹叶青色，连形状都像极了竹叶。
而这个玉，我和高渐离手中各握着一半……
我并没有立即将这枚玉坠挂在身上，只是拿了钱袋出来将其收好。做完这些，我才发现高渐离其实也没有佩戴这枚玉坠，他拿着一张锦帛看了看，又看了一下玉佩后就将其放进了广袖的袖袋中。
那高兴的表情中似乎也有些尴尬，看来是被我猜中了。
“这，莫非是你师娘赠给你师父的定情信物？”我还是忍不住嘴贱的问出来。话音未落，就看见高渐离已经僵了身体，脸上也飞起一抹不自然。
他酝酿好一阵才吞吞吐吐道：“是那样，不过、不过师父想是看它成色上等。是镶嵌和保存鱼眼的最好容器，才、才使用的，没有别的意思。”
“哈哈……”我忍不住捧腹大笑，“我自是知道这玉是好玉。”
我们卧龙谷这样的宝贝多的是，一般人家都有好几件呢，那里若是不算被心怀不轨的人迫害的百姓。一般人家过的日子都是岐郅国都里面的人过的那种温软和美，其他几个国家比不上的太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