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狻猊你别睡啊,等一下我可抱不动你!”我赶紧抓着它的龙角使劲摇晃。
可这厮赖皮得很,连眼睛都懒得睁一下,不过瞬息便呼噜声震耳。我朝天空翻个白眼,无奈叹口气,罢了,睡就睡吧。正好我有机会好好研究一下这个圆盘。
背面密密麻麻的点,用融金点缀,极像洒满繁星的夜空。
我联想和祁靖远看星空的场景,有何圆盘后面对比,还真发现不少相同之处!圆盘还是可以转动的那种,盘面上也高矮不一,唯有中央那个奇怪的勺子,熠熠生辉,比任何一处的“星星”都要诡异耀眼。
把盘子端平,这勺子还会不时转动……
看一阵,我实在忍不住想要和祁靖远还有繁小天分享的心情,将狻猊的脑袋往草地上一推,提着沾满灰尘的裙裾一路朝海岸奔走。我看不到他们,但我能看见我们的楼船。
上空突然传来一阵龙啸,我扭头去看,只见应龙拍着翅膀大叫:“找到啦!我找到啦!”
随后,一阵地动山摇传来,十八条龙从不同的方向往我这边跑。繁小天坐在跑的最快的那条龙背上,远远就道:“祁夫人!你没事吧?”
我冲他挥挥手,却没看见狐狸的身影。
等繁小天走近一问,才知道他还在废墟里。“祁公子在宏大的废墟中一间一间的找,他可担心你了,夫人你是去哪了?怎么……”小破孩说着,看我的眼神也不太对劲。
“唉,我就是不小心掉进一个暗道,滑进奇怪的地下房间了。没伤没病,还捡到了这个。”我把圆盘在他面前晃了晃,顺手拍两把头发,竟然浮起大片灰尘来!
额,好丢脸,咳咳!
“你看着,我去换身衣服沐个浴。小心点,别弄坏了!”我把圆盘塞他手里,转身噔噔噔走上楼船。十八条龙将我们围成一圈,全都被灰尘呛得直打喷嚏。
我不由得想赞我们家狻猊坚强,碰一脸的灰也没打个喷嚏。
“浅浅!”我刚唤条龙把水准备好,还没剥衣服,祁靖远就冲进来,他同样花着脸,顶着一脑袋的灰将我捞过去仔细检查了一遍,“你怎么突然就不见了?想吓死我啊!”
那紧张的模样,和我们小时候在山中被应龙它娘抓走的那时相差无几。
我由着他将我转来转去,又是查看又是把脉的检查,心里却软乎乎乐呵呵的。直到现在,都还有些不太真实的感觉,这就是我的夫君啊!
“下次别乱跑了,不!没有下次。”他检查完,长呼口气捧着我的脸认真道,“这鬼地方被雷劈得比脆皮饼还酥,好些地方一碰就碎。真担心你们娘两个被埋了。”
我前一瞬还乐呵呵的脸瞬间暗下去:“说什么呢?有这么诅咒你娘子的吗?”一把推开他,我顺势拍着他脑袋上的灰。
“你这急吼吼的性子,才是比较容易被埋的那个。”我白他一眼,“看你全身是灰,估计没少躲避那些坍塌的残垣断壁吧?臭狐狸。”
他忽地咳嗽着别过脸去,不知道是真的被灰尘呛到,还是故意的。
“我赞成,比起随时都能冷静行事的主人,你这个夫君实在是太冲动了。你知不知道我们其实听见了你的声音,只是……咳咳咳咳咳!”狻猊不知何时窜到门口,接过我的话数落祁靖远。
不过,它话没说完,就被某狐狸随手剥下一件全是灰尘的衣服扔过去罩住,猛咳着飘出船舷,噗通掉水里。
落水前它还边咳边喊:“祁靖远,你气量小!容不下龙,总是欺负我……”我瞠目结舌看着门口,忽地吸进一口灰,也咳起来。
祁靖远赶紧轻抚我的后背,还故意唉声叹气道:“浅浅,你这条龙实在是太鸹噪,它到底有没有自己是上古十大龙族之一的血脉的觉悟啊?”
“你就别惹它了,小家伙跟个孩子一样。惹急了吐火烧了我们的楼船还怎么回去?”我抓住他的手臂,哭笑不得。
祁靖远挑挑好看的眉,深表赞同道:“也是,现在后面早已烽烟四起,七国争斗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不能回去。巫咸国故土虽然没有战争,但早就是一片荒原。还是我们的卧龙谷好……”
他嘴上虽这么说,喜欢调笑狻猊的“本性”却没怎么改。
楼船重新出发,有他们一人一龙时常拌嘴倒也不无聊。出了巫咸国故土,接下来的路与我们来说全是陌生的归途——毕竟当初是被一阵风给卷出来的。
天气也时常雷雨阵阵,昭示着夏日的来临。
好在我和狻猊捡到的那块圆盘经狐狸的鉴定,和我们数日来的观察推断,应该就是传说中巫咸国的祭司一族的宝贝:十二星罗盘。
有此前观察天空中的繁星寻找方向的经验,祁靖远很快就对着方罗盘爱不释手。加上凤青轶给的绢帛,这一路也算是走的顺畅。
偶尔也会遇见一些凶恶猛兽,不过对于一艘载有二十条龙的楼船来说,什么样的凶兽最后都只能退避三舍。
那些不顾生死冲上来的,最后也都变成群龙、还有我们三个人的食物。烤着吃、炖来吃、炒了吃,用盐腌着吃、蒸了吃,一路上各种烹制食物的方法都被我们试了个遍。
繁小天也从晕船晕的不省人事变得可以在船上奔跑嬉闹,有时甚至还跟着狐狸在船头练练身手。
除了时不时会记起繁小冷,他已经完全适应海上的生活。
☆、第524章 小徒心思
一 鬼谷竹林,十七岁的少年持剑而立。对面的人冷着脸,脸上还有一道疤痕,可这半点都不损他的姿容和气度,他手中拿的是一根竹片,三尺来长。
“师父,您还是用剑吧。要是有个万一……”少年双目含忧,这段时间他进步神速,连师叔都说自己的身手已经可以上战场以一敌十,可师父还是只用一根竹片和自己过招。
这也太危险了!
“小子,你还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啊。”林中,提着竹篮的菱筠师叔一身碧蓝长裙,篮子里装着开的正盛的竹荪,晏白扎着漂亮的总角,手捧花朵跟在菱筠师叔后面,也偏着脑袋好奇朝他看。
小丫头还刻意停下来,一本正经道:“哥哥,我听他们都说你的师父比大家都厉害呢。你太高看自己了。”
“……”晏初默,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妹妹?!她真的是曾经和自己在云州城同甘共苦的妹妹,不是上天故意派来折磨他的小魔魅?当初他可是为了这个唯一的妹妹出卖自己视为手足兄弟的小仲啊!
想到小仲,晏初心中又是一痛。
“对战的时候,少晃神。否则命就没了。”对面的师父忽然开口,一阵杀气就扑面而至!吓得晏初连退数步才堪堪避过这一击。
他的师父名叫凤青轶,曾是鲁国的大将军,听说还寻找过豢龙氏,是当初救了晏白和小仲的那个祁夫人的好友……
师父不不喜欢多说话,打架的时候很冷,平时却碧衫长袍风姿卓越。虽然脸上又道疤痕,却依旧芝兰玉树般温文儒雅,和他“将军”的身份不是很般配。
不过,只要师父的剑一出鞘,立刻就成了令面将军,半点不负盛名。
师父的盛名,还得从独闯战场说起。他从不站在哪个国家的一边,却会出手救下像他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眼下还有师叔带人帮忙,常常救下一城一城的人。
百姓中甚至有人传言,师父是上天派来拯救他们的帝君天子。
不过,晏初也知道这些话多半是曾经的鲁国大臣张易甫家的那位祝娘子所传。比起脾气温和的张大人,那位祝娘子委实“刚强”得多。
这不?往鬼谷聚集的人也越来越多,连阵法外的山涧中也住着前来避祸的百姓。
但他的师父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我行我素,高兴做什么就做什么。张大人数次上门劝说,要师父正式出山,救万民于水火,可师父就是不为所动。
只是每到月圆的时候,师父都会一个人抱着剑,提一坛杏花酒在小竹林里一边舞剑一边饮酒。
晏初和师叔曾偷偷跑去看过,可师父就是平常的练剑、饮酒,也不说什么,直到天亮才将酒坛高高抛起,用剑花削成碎片才离开。整个过程只有师父的脸色会变化,不过他却不知是为什么。
每每这个时候,师叔都会唉声叹气,然后就跑出去采集各种灵药,用来供师祖炼丹之用。
而跟在师叔后面带着大群人马进鬼谷的那个叫繁小冷的女人倒是半点不见外,把她手底下的人马全部安排给鬼谷开荒种地后,一个人忙里忙外的帮师祖母和菱筠师叔干活。
她笑起来很好看,就是脸色总是苍白的厉害。他从晏白那里听说,菱筠师叔说师祖炼丹就是为了给繁小冷的。
这样的鬼谷,很热闹,也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人和事。但却让晏初感到无比安心,纵然还是无法忘记云州城最后的残酷,但他心底的伤也在慢慢结痂。
他曾问过师父,有那么多人拜师,为何单单只收他这个连拜师都没胆子的胆小鬼。
师父静静看他半晌,只说了三个让人下巴脱臼的字。师父说:“我高兴。”没错,就是这样的理由让晏初成了鬼谷大弟子凤青轶的徒弟。
面对师父的时候,他总有师父是在透过自己看谁的错觉。可又不敢问。
“练功的时候不许想其他的事,再想就别学了!”冰冷的声音打破晏初的思绪,也把他到处飘飞的注意力给拽回来。额前,一柄青白的竹片正指着自己。
竹片上堪堪滑落被斗气切断的发丝。
晏初一阵战栗,迅速后退,随后规规矩矩匍匐在地:“弟子知错,不会再有下次了,请师父责罚!”师父打他骂他都好,就是不要说“别学”这种话啊!
凤青轶没说话,将竹片往地上一扔,拂袖离去。
方才躲到一边的晏白见他走远,才吐了吐舌头走出来:“哥哥,你怎么能如此不争气?我听菱筠姐姐说,你师父好几次都能将你一下击倒,但还是故意让了招数陪你联系呢。”
晏初的眼角抽了抽,自从晏白成天跟着她的这位“凌云姐姐”(俆菱筠自己强烈要求,晏白必须喊她姐姐)脾气是越来越大了,整天跟个小大人似的教训他这个哥哥。
要命的是,每次说的还很在理,让他连反驳的机会都找不到。
俆菱筠拎着竹篮走出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晏初:“我这位大师兄可是世间奇才,你小子别太不争气。如此好运,别给耽误了。当然,若是不想学就说出来。我们鬼谷从不为难人。”
“……我。”晏初抿了抿唇,却无法说出自己是在想师父的事。
“臭小子,奇门遁甲之术还学不学了?愣在那做什么?”远处传来凤青轶的声音,晏初赶忙应一声,道了句“师叔教训的是”便提着自己的剑离开。
俆菱筠摇头轻笑,这个大师兄,表面上拒人千里,实际上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啊!
“唉,我这哥哥,走路就不能慢点吗?怎么就没学到他师父那么好看呢?”晏白捧着花摇头,衣一副“我不想认识”这个哥哥的模样。
俆菱筠牵过她的手:“好了,我们回去炖汤吧。我家那小子该饿了。”
晏白一听立刻乐了,瞬间将方才的烦恼抛诸脑后,蹦跶着跟上俆菱筠朝草庐而去。她没看见,走远了的晏初忽然回头,轻轻笑了。
☆、第525章 嗯,这很卧龙谷
一 一男一女两座雕像立在悬崖上,那高度比三个人踩肩膀叠在一起还要高。我立在船头,好半晌才抖落一身鸡皮疙瘩道:“狐狸,那两个雕像……”
话说一半,我便说不下去,因为身边的祁靖远也一脸僵硬,脸色甚至有点黑。
“这就是你们说的卧龙谷的边缘啊!”繁小天张开双手,好奇的趴在围栏上东瞧西看。不过,此时除了一面磅礴的悬崖峭壁和那两尊十分明显的雕像外,也没什么好看的。
应龙早就振翅而起,贴着悬崖飞舞盘旋,龙吟阵阵,全是思念和欢喜。
狻猊这厮跟着繁小天看多了用来解闷的书,反而显得比较平静,只是浮在我身侧道:“那悬崖上延展出来的石台放着的两个东西,咋有些像你们?”
话音未落,我和祁靖远立刻一左一右齐齐将它的脑袋按下去。这货瞎说什么大实话?
狻猊说的没错,那里立着的两尊雕像诚然就是我和祁靖远的模样……雕像的头顶还立着海鸟,不知道有没有被拉屎……额,这都不是重点。
“他们会不会以为我们已经死了?”我话锋一转,顺便扫一眼雕像边上看起来像米粒一样大小的吹牛角的家伙。
天啊地啊!不止雕了雕塑,还派人在这里守卫吗?我有些哭笑不得,甚至暗暗为那些被安排在这悬崖上守卫的士兵默哀——云雾墙没被烧掉之前,不知道有没有无辜的人也被飓风卷走。
罪过、罪过!
“嗯,有这个可能。”祁靖远使劲按着不停抽抽的眉脚,好不容易翻山过海的回家,总觉得像是死去的阴魂“过头七”是怎么回事?
还有,上面吹的这种三响牛角声,是警告吧?应龙不是在上面飞吗?这些人是不是瞎!
“啊,真是气死了!”祁靖远忽地跃上围栏,再用力一蹬,整个人跟冲进天空的雨燕般朝绝壁而去。应龙见他起身,也赶紧过来接应。
我按住狻猊的手变成拍它:“快!快跟上去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主人,说好的不许随意使唤我呢?”狻猊“呲溜”浮到我面前,哀怨的望着我,“难道当初你取龙血的时候说的那些话都是骗我的?”
我翘了翘眉:“你那是落井下石的不平等约定好吧?废什么话,快去!”
繁小天咽了咽口水靠过来:“祁夫人,方才我听你和祁公子说他们以为你们死了……是怎么回事?”他说话的时候,船忽然停了,十八条龙居然全部从底下一条接一条的钻出来。
看它们那激动的模样,想是问到龙族的味道了。
狻猊此前就说过,它闻到了龙族的气息——而且还是没有半点血腥味道的气息。我望了一眼楼船和悬崖的距离,还很远,遂回头朝好奇的大家伙们道:“赶紧回去踩浆,靠岸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