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看到什么都不许出声指的是这个?
正想着,外面的打斗声忽地消失,紧接着有谁猛地撞上了面前的书柜。我惊然侧目,没看见凤青轶,但是卫靖远正提着短剑朝这边走来,他阴狠的笑着,像受伤发狂的狐狸。
“还不肯说?让我猜猜你这里是不是有什么暗格密室之类的。”
我闻言不由得绷直身子,心底五味陈杂,最终却都被一股透着恶寒的痛楚埋没吞噬。卫靖远,你就那么怕我把卷轴的事抖出去么?就那么恨不得挖地三尺也要找到我么?
他缓缓地举起短剑,瞪着我前面的书柜,凤青轶应该倒在这里。“公卿大人,你再不说,右手可就要没了……呐,说吧。”他眯起眼里,笑得危险。
我知道卫靖远说得出做得到,不由得心急如焚的找起打开暗格的机关。反正这颗心已经撕得破破烂烂了,再伤一些也无妨,但我不能连累以赤诚之心待我的凤青轶!
“说!”卫靖远猛喝一声,短剑條地落下!
“卫靖远!”我忍不住怒吼出声,近乎同时,我忽地看见凤青轶的身影,他似乎抓住了一个空隙攻向卫靖远,卫靖远踉跄的后退数步,在一片狼藉的房中站定。
凤青轶抓住的那个空隙,正是我出声的时候……
“你果然在这里!哈哈,你果然在他的这里!”他握紧双剑扭曲的冷笑着,“看见凤青轶受伤,心疼了?”
我不出声,只是紧咬唇瓣站在暗格里。凤青轶刻意站在缝隙的地方,挡住了我的视线,可是他又怎么挡得住?只要我一闭眼,就会看到卫靖远的脸,喜怒哀乐,怨悦悲欢,每一个表情都刻骨铭心。
“我更痛!祁灵玉,自你消失的那一瞬,我没有哪一个时辰不是在担惊受怕中度过的,我害怕老爹他也发现你不见了,我害怕他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将你从这个世上永远抹去……可你却在这里同他卿卿我我,你不是说过对凤青轶绝无情爱之心的吗?”说着,他突然仰天大笑起来。
忽地,他收住笑声提剑赫然朝凤青轶劈过来:“如果你当初说的是假话,如果你爱他,那我现在就杀了他!如果,当初你说的是真话,而今在他身边是为了用讨他欢心来换取一个保护伞,老子更要砍了他!”
铿锵的激斗再次开始,凤青轶被剑锋逼离书柜,退到另一处。他优雅的淡然的样子彻底崩溃,面色铁青的接下卫靖远的攻击道:“殿下,请你说话放注意些!祁姑娘不是你口中那种龌龊的人!”
“老子刚才那句话只有一个重点,那就是杀了你!哼。”卫靖远气势汹汹的左攻右突,凤青轶只能勉强应对。
我忽地想到他那天输了不少内力给我,应该是身体还未完全恢复。思及此处,我更焦急的寻起开关来,可是这不大的一个暗格,就是找不到机关在哪里。
心急之下,我盯上了墙上的夜明珠。按下去,没反应;扣,还是没反应……外面的缠斗已经到了如火如荼的地步,凤青轶数次被逼到绝境。
“啊!”我大喊一声按住夜明珠,暗格里的苍鹰被惊得拍着翅膀乱飞。但是它的脚被一根细链锁着,根本飞不出去。我猛地一扭夜明珠,柜门立时无声打开,书房里的两个人也條地停下动作看向这边。
我赫然从暗格走出,几片灰色的羽毛从头顶飘下来。见我平安,两人同时松了口气,但马上又剑拔弩张起来。
“卫靖远,你就那么急着抓我?在你爹前面抓到我是不是大功一件?”我嘲讽的笑着,“我祁灵玉虽然只活了十七岁,但我向来守信重诺。如今变成陆浅,我不过只求一活,为我陆家留一支血脉,你为何苦苦相逼?”
他苦涩的看着我,目光挣扎:“在你眼里,我就那么不堪吗?不堪到向来重信守诺的你不惜背弃与我携手白头的承诺,跑来找凤青轶延续陆家血脉?”
“呃……”这只狐狸打架打傻了吗?小娘我什么时候说是延续血脉了?我无力扶额:“卫靖远,你听……”错了两个字还没出口,他已经朝凤青轶挥剑杀去!
“我现在就杀了他!立刻!马上!”他嘶吼着,剑花飞舞,凌厉的剑势在网罗凤青轶的同时,剑气也在他身上划出道道口子。
我捡起地上的砚台猛地甩过去:“卫靖远你疯了吗?!你杀他做什么,是我自己来找他的,你有本事杀我啊!你们的目的不就是要杀我吗!我不活了!我的冲动连累了二哥,愚钝连累了自己的亲哥哥,现在还害得二嫂和两个小侄子身陷大牢……你杀了我吧!”我崩溃大喊,把手边能扔的东西全都扔过去。
突然,卫靖远條地转身丢下凤青轶朝我而来,我直直看着他伸过来的短剑忽地笑了:“恨不得此生没有相遇过……”我的声音很小,却足以传到他的耳中。
☆、第148章 搬去寝房?!
他狠了眼色双剑交叉,只需要一瞬间我的脑袋就会离开自己的脖子。“卫靖远!”凤青轶颤声大喊急追而来,奈何距离就在那里,他追不上……
我垂下眼睑,心似被人切开剁碎一样痛到无以复加。
哥哥,对不起,我不能为你立衣冠冢了……
二嫂、承轩、琉璃,对不起,我无法救你们了……
杀气掠过我的脖颈,紧接着传来卫靖远带着颤意的呼吸。许久,利刃都没有缠上我的皮肤,睁开眼,是他迸射出怨怒、嫉妒,还有苦涩的眸子。
“你宁愿死,也不愿意他死?”他开口的一瞬,凤青轶的长剑也搭在他的脖子上。霎时,周围嗖嗖嗖掉下来一群暗卫,他们各执武器虎视眈眈看着凤青轶。
我咽了一下口水,咬牙同他对视:“是。”
他的目光传递过来太多的东西,我用尽浑身力气才抑制住他其实对我是真心的这个想法。
这里是凤青轶的府邸,所以卫靖远绝不会说出他追捕我的真相。他会用爱我这个好听而又美丽的借口来粉饰一切,这不就是他的狐狸本性么?
“祁灵玉。”他冷笑出来,“我问你一个问题,你答了我就离开。你是不是一点都不爱我了?”
我抿唇看着他,片刻之后回给他一个同样冰冷高傲的笑容:“不是不爱……”他闻言眸子一亮,我扯着笑容艰涩的接着道:“是不信。”
“卫靖远,你的爱如同你的谋略一样高深莫测。每一步都带着算计和筹谋,在我什么都有的时候我渐渐撇去心底的防备去相信你,可是,到头来却亲手将对自己好的人推上险峰,粉身碎骨。而我,也在得到了你所谓的‘爱’之后失去了一切,包括我的这条命,至今也是活了今天不知明天的不是吗?”
他的眸光在我的话里一点点暗下去:“所以,你不爱了。”
我没说话,静静的看着他如景似画的眉眼,心里点点苦涩汇聚成浓烈的滋味。“没错,不信,便不爱。如果,你能高抬贵手放过我这条命,我陆浅感激不尽。但你要拿去的话……至少,等我给哥哥立个衣冠冢……”
他收回搭在我脖子上的剑,方才因愤怒而涨红的脸上此时已经血色尽无,他偏开脸喉间微颤。凤青轶也收了剑,暗卫们却没有动作。
好一阵,他才朝门口走了几步却背对着我伸手过来:“不管你叫祁灵玉还是陆浅,我今天就只向你伸这一次手,你可愿意跟我离开?”
我心里“咯噔”一下,怔怔的看着那只苍白宽大的手掌,差点就不由自主的伸手过去。但我终究还是忍住了,双手捏紧自己的裙衫:“不愿。”
“好。”他缓缓的收回手,依旧背对着我,欣长的身影有些落寞。
片刻,他想到什么似的猛然转身道:“祁灵玉,我到底可不可信。你就用自己的眼睛好好看清楚,只是在那之前可别先死了。否则,我就去把陆涵光的尸体找到然后鞭尸,再把祁灵宇的也刨出来暴晒三年!”
他唇角勾起,仿佛当初的卫狐狸又满血回来,可苍白的面色却透出了他此刻的仓皇。
我撇开视线:“你不会有那个机会的。”他的话等于给了我活路,可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或许他只是不想让凤青轶和众暗卫知道我看过卷轴而演戏的呢?
“我也希望如此。”他冷着脸转身,“你别以为我现在放过你,你就不再顾忌被人认出来。你应该知道想抓你的人可不止我一个吧?”
说罢,他猛地拂袖离开。暗卫们也嗖嗖几下隐入夜色。
我脱力的后退一步,吓得身后的鹰接连扑腾了几下翅膀。凤青轶提着长剑走过来,他伸手将惊惶失措的我按进怀里:“没事了。”
片刻过去,我的心绪终于平稳下来,轻推开他抱歉的道:“对不起,把你和你的家弄成这个样子。”说着,我扫了一眼像被飓风破坏过的书房,还有他身上破了多道口子的衣衫,心里的愧疚感更重了。
“我没事,只是你以后要委屈一些搬到我的寝房了。”他揉揉我的头发,将长剑插回剑鞘之后蹲在地上整理起卷宗来。
诶?!我怔愣的站在那里,僵着脖子垂目看他:“为什么是寝房?客房不行吗?”我咽了一下口水,大脑里一片浆糊,比小贩们做灯笼用的浆糊还要浓稠!
“行。你喜欢哪里就挑哪里。”他头也没抬的回道。
我闻言松了口气,也同他一起捡起卷宗来。半晌,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加上一句:“但是要选宽敞一些的,能放两个寝榻,一张屏风,还要有能办公的地方。那样的话我就不用打地铺了。”
“呃,你也一起?!”我抱着一堆卷宗惊愕抬头,见他郑重点头之后手一松,刚捡的卷宗又散落一地。我哭笑不得的看着他:“为什么?”
“卫靖远已经发现你在这里,而且他也说过想杀你的人不止一个。安全起见,我还是守着你比较安心。等一下你也跟我一起去大牢核对犯人吧。但是,你想问的问题还是写在羊皮卷上,到时候我来就行了。”他说的极为认真,半点都不带含糊。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就算身披破衣烂衫也依旧惊为天人的凤青轶,好一会才喃喃道:“那你去朝会的时候呢?”
他一顿,旋即不假思索地道:“自然是也要带着你的。”说着,又抬眼将我从头到脚扫了一遍,忽地,他朝外面道:“流霞,去找一套小厮的男装过来。给陆姑娘穿的。”
我:“……”
片刻之后,小丫头端着衣服来了。她把衣服递给我之后,自觉的转身离开。我苦着脸看凤青轶:“凤公子,就在这里换?”他点头,指了一下暗格。
呃!我抿着唇瓣:“可是那里还有一只鹰啊!它老盯着我的。”咳咳!小娘我也差点被自己的话给呛到,但是凤青轶这突然转变的画风是怎么回事?
☆、第149章 何故而来
越看越觉得像是老母鸡护幼雏啊!
听完我的话,凤青轶的眉脚明显抽了一下,但他还是保持着偏偏公子的形象咬牙道:“它是母的。”
“……”我已经彻底语塞。
我换好衣服后,凤青轶也找齐了卷宗。他关上暗格,这才让人进来打扫,尔后带着我直奔大牢。马车上,他一手执笔,一手托着羊皮卷问我:“你去大牢想知道什么?”
“嗯……”我转着在暗格中捡的一只羽毛迟疑着想了一下:“我就想知道二嫂和两个小家伙有没有被关在里面,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好。到时候,我帮你仔细找找,但不管你看到什么,都不准轻易说话或是有暴露自己的行为。”他对我说着,眼睛却一刻不离的看着我手中的羽毛。
我见他如此,索性把羽毛递过去:“这是在你暗格里那只鹰的,没想到你还有养鹰的爱好。只是,为什么要把它关在那样的地方?”
“这……”他有些不自然的撇开视线,顺手收起羊皮卷和狼毫。
我好奇的看着他:“难道这只鹰有什么特别是故事?”
“倒也不是。”他踌躇一阵,忽地转眸直视我,像是下了一个极大的决心道:“其实,这只鹰是从外面来的……卧龙谷的外面。”
我听着他的话,心里的好奇更重了,还胡乱猜测起来:“难道,它是你在外面养的鹰,然后不远万里穿过重重荆棘找到自己的主人?!”好感人!
然而,他只是淡淡的摇头:“它不是一般的猎鹰,是军队中用来传递信息的苍鹰。”
军队?这下我彻底疑惑了。
他靠在车壁上,声音如泉:“其实,我当初掉进卧龙谷并不全是意外,我是来寻找五百年前神秘消失的豢龙氏和龙族的人。三年的密集寻找,千人的队伍最后只剩下二十几个人,就连我的父亲也葬身狼口。最后,我在一次飓风中被卷到这里来,却和大家失散了。”
“你……”我怔怔开口,“为什么要找我们?不,应该是找祁家。”
他怆然一笑:“彼时,天下分为七国战乱四起。我所在的鲁国,只是一个弱小的国家,但是这个国家的史书上却记载着豢龙氏和龙族这一神话般的传说。国君不堪别国的倾轧,遂命身为大将军的父亲亲率千人,拿着古地图寻找消失的豢龙氏。我身为父亲的长子,又刚行冠礼便随军行动。我们想找到豢龙氏,请他们出山,为鲁国效力。”
“可是,我虽然找到了豢龙氏但这里早就如同一个国家。豢龙氏不可能再为谁而效力,而我也出不去了。不久前,我收到了苍鹰传来的信,他们还在等着我的消息。可是,”他看着我,目光灼灼,“我犹豫了。所以,我才把传信的苍鹰锁在暗格里。”
说罢,他沉默的看着我。我没敢避开他的视线,脑中却早已思绪万千,半晌我小心翼翼道:“这就是你说能带我出卧龙谷的原因?”
“正是。只要祁姑娘你想出去,我立刻就写信让它传出去。外面的人自然会报与国君说请得豢龙氏出山,他自会举全国之力在鹰的引导下突破障碍找到方法进来接应我们。”他语气淡然,眉眼间却是不容怀疑的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