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对彼此怎样,我们自己的心里最清楚。当初凤青轶是也看出这一点才对狐狸说出那样的话的,现在他旧事重提,绝不可能是因为如此无聊的事情。
我还想再问,凤青轶却率先起身:“浅浅,把你让给那只狐狸。我后悔了呢。走了。”
他径直走向不远处的一株大树,属下拴着一匹枣红骏马。凤青轶绝尘而去之际,马蹄踏起的尘土模糊了他的身影,明明不远,却看不清了。
凤青轶这到底是怎么了?短短片刻,脾气变得比六月天还快。
我转身准备回马车,却因为心里面堵得慌转而准备骑马。“你们把马车卸了,我们骑马回玄真观。”我径直拉起马车的铁盘扣,啪嗒打开,扯了缰绳在手里拿着。
“姑娘,可是我们只有两匹马啊。”小丫头皱着鼻子看我。
“那就再去买。”我一把扯下腰间的钱袋丢过去,转身利落上马。望着前方的大道,我有一股冲出去的冲动,而且,我真的那么做了:“驾!”
热风在耳边呼啸,我驾着马儿在路上狂奔,将小丫头的声音远远甩在后面。不过,眼疾手快的近卫却踏着路边的大树一路追过来。
“这身手还真是不输范义。他们是猴子变的吗?”我瞥了一眼近乎和我的马儿平行疾驰的近卫,双脚夹向马腹的速度更快。
到玄真观的时候,太阳还没落山。我累得汗流浃背,心里却畅快得很,什么也不想的狂奔竟然是这样舒爽的事情。要是将马儿换成龙,岂不美哉?
我越来越期待狐狸炼制的百龙丹了。
不过,在那之前我得先治治桃琬毓那个女人。可不能让她在几个月以后有机会破坏小娘我的婚礼,还有指使人重伤范义这笔账,也要好好算算。
想不声不响除掉本姑娘的左膀右臂?门儿都没有!
回到玄真观后,我发现桃翁再也没有来帮我调理身子。取而代之的是豢龙城的几个老医官,虽然他们的方法不如桃翁的新鲜,但因为几人都是经验老辣医官,我的身体恢复速度也没减缓。
我不再偷懒,每天都认真按照医官们说的来——喝药、练习吐纳、还有沿着山后的小道疾走,没一样落下。
不过,该想个什么办法让桃琬毓祸害不了人,又不显得豢龙城的人欺负他们?我每天在小道上疾走都在苦思这件事,既然下定决心报仇,就得思虑周全。
可不能让别苑的人抓住把柄卖惨,闹得豢龙城民心不附。
百姓心思单纯,在他们眼中,只要能让整个卧龙谷丰衣足食,谁当豢龙城的主都一样。虽不至于让谷外的人来坐这城主之位,但局势动荡的苦我可是吃得足够,再也不想经历了。
“要不是桃琬毓她义父是个军师,又是丞相有点功夫。我哪会计较这么多麻烦事?”我望着只剩下仗长的就是终点的小道,嘀咕一声一个猛子冲过去。
“姑娘不可!不可跑太急了——不、不可!”医官们背着药箱在后面追。
我懒得管他们,径直跑到最后。“姑娘……你怎么跑起来了?”小丫头在尽头等我,百般无聊的她正拨弄着一朵白生生的蘑菇瞠目结舌望着我。
“你这……哪来的?”我喘着粗气问她。
小丫头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才明白我问的是她手上的蘑菇。她赶紧将蘑菇递给我:“回姑娘,这是在旁边的树根下采的。”
说着,她转身指了一下后面。
我拿着蘑菇走过去,只见一株古树的下方果然有一大团蘑菇。全是还没打开蘑菇伞的生长状态,齐齐挤在树根下的一个半圆形洞口。
“雀儿,你可真不赖,发现宝了啊!”我两眼冒光的看着这些蘑菇,心里琢磨许久没着落的事情,有底了。
小丫头经我这么一夸,水当当的眼珠子更亮了:“姑娘言重了,奴婢也只是随手摘的。并不认识这种蘑菇,是姑娘识得宝贝。奴婢不敢居功。”
“呵,小嘴儿可真甜。”我喘着气轻笑,“这种蘑菇你当然不认识,因为它是……”
我话还没说完,就有一个声音撞过来。
“毒……蘑菇?!姑娘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快、快赶紧、扔、扔了!”率先赶到终点的老医官上气接不住下气的奔过来,就要抬手打掉我手上的毒蝇伞。
不过,被我轻巧避开了:“这是不过是一朵毒蘑菇,本姑娘有处理的经验。就让我才全权处理,几位大人就不必管了。”
雀儿呆若木鸡的望着我们,连眼珠子都差点掉下来。一张笑小脸又羞又愤,她只听说是毒蘑菇,却不知是医官刻意隐瞒。这蘑菇实际上就是还没成熟的毒蝇伞。
毒蝇伞是什么,知道的人并不多。多半还都是祁家驯龙寮那边的人和几个医官。
为防止有人对龙群不利,祁家自然也没有将毒蝇伞这种东西的存在公开。只是暗中会派人检查,找到后就直接放火烧毁,让其连根俱灭。
“可是……”医官还在犹豫。
☆、第174章 不介意先下手
我将毒蝇伞放回洞中:“莫非大人不相信本姑娘?”这窝毒蝇伞我非但不能让他们处理了,还要好好的护着它们生长、成熟,然后才好完成我的计策呀!
“不、不是。”医官抹着汗看我,我对龙群是什么心,他们比谁都清楚,所以一时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其他几个医官来了亦是如此,最终他们拧不过我,只好作罢。只是不知真相的雀儿被我那么打趣,整个人一直怏怏的,活像被烈日暴晒后的花儿。
我找来树枝和杂草认真掩饰好毒蝇伞,这才故意使唤她做这做那,让她分分心。
仔细想想,这还是妙言被抓之后我第一次和小宫女说这么多句话。妙言已经成了我心里的阴影,让我变得更加小心谨慎,也更加不愿意相信别人。
晚饭的时候,狐狸来了玄真观。
他手里端着一个锦盒,等房中只有我们两人时才缓缓打开:“浅浅,你来看看这是什么。”他将盒子推到我面前,我狐疑看他片刻,才移开视线去看盒子里的东西。
“这!”我忍不住惊呼,又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好奇特的鳞片!”
盒子里的黑色锦缎上,静静躺着两片泛着光晕的龙鳞。一片是正面朝上、一片反面朝上,均有我的巴掌那么大,通体金色,但在扇贝一样的边缘又有一圈焰火的红色和蓝紫色。
最奇特的是反面——就是贴着肉的那一面。
竟然泛着七彩!像极了河里的扇贝掰开出去肉足后的模样,不过,实际上比那个漂亮太多。如此奇特的鳞片,要不是形状和模样极像长在龙身上的鳞片,我还以为是什么稀世奇物呢。
“怎样?没见过这么好看的龙鳞吧?”狐狸神秘兮兮一笑,捏着锦帕将龙鳞拿起来,“这可是我在书斋下面的石棺中找到的上古龙鳞。是很稀有的品种。传说上古的龙极少,且大多都很有灵性,被敬为神兽呐!”
“确实很稀有,只怕整个豢龙城中的龙都没有这种鳞片的。”我凑过去端详,外面野生的有没有我不知道,反正驯龙寮中是没有的。
祁靖远点头叹息:“确实如此。可惜了,仅有这两片上古龙鳞。那百龙丹只能一次炼成功了。否则,我就要失信给自己的夫人了呢。”
“你是说,这是炼制百龙丹的材料?”我错愕,当初看材料的时候我只是胡乱一瞥,并没有注意到还需要如此少见的东西。
狐狸将龙鳞小心放回盒子:“这应该是老祖宗炼制百龙丹剩下的最后两片龙鳞,只有用一次的量。炼完就算不成功也再也找不到最重要的这种龙鳞来炼制了。”
额,这么金贵……
这个贼老天,他让我吃了那么多苦,现在不会还让我的这个“驯龙”梦想破灭吧?我怔怔望着锦盒中的龙鳞,忽然感觉自己的心口特别堵。
“不过你别担心,本殿出马,哪有不成功的时候?”狐狸像是看出我心中的失落,纤长的手指盖上锦盒,转而道:“对了,你故意留下毒蝇伞是不是用来对付桃琬毓?”
我一愣,随即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被你看出来了。我准备等它成熟了,再改善改善拿来用。”
“不过,我可是有好好思虑周全的。毒蝇伞是新毒,且又没什么人知道。她的义父桃翁就算再精通医理,也不可能简单解毒。到时候,若是按方子下药解毒反而会像龙一样加深病情。如此一来,她就做不了恶毒之事了。”
我竹筒倒豆子的说着自己的计划,狐狸认真听着,时不时会偏头细思一下。
“这……”
“这事你不用管,既然他是冲着我来,就让我亲自会会她。”我打断狐狸的话,我知道他想说什么,但我不会答应。狐狸护我心切,定不会让我出手。
但凡事只靠别人而活,将来他不在我身边我岂不是废人一个?
“看来你已经有了决定。我也拦不住你了。不过,万事小心,桃翁那人不简单。”狐狸眯起眼睛,手指又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虽然现在看起来他们和我们势力悬殊,但我也听说过桃翁曾在不少战事中以少胜多,诡计多端。”
这点我也考虑到了,不过,桃翁来的正好。刚好用来练手。豢龙氏隐在这个卧龙谷太久,早就忘了有对手是什么感觉。
否则,也不至于出这么大的乱子。现在乱子刚刚平息,桃翁一行又从谷外进来,虽知道他们是在凤青轶那只苍鹰的带路下历经千难万险才进得卧龙谷,但这也证明卧龙谷再不如以前那般似铜墙铁壁。
“过过招,指不定对豢龙城还颇有益处。毕竟,现在的卧龙谷一不复当初的卧龙谷了。”我忽然想到前不久在城外堵我的凤青轶,他那么大的变化,估摸着和桃翁这块“老姜”脱不了干系。
回过神,我发现祁靖远正愕然的望着我,一双好看的眼睛像是画在如玉的脸上一般动也不动。
“怎么了?”我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是我的脸上有脏东西?还是刚才吃饭的时候沾了饭粒?
“没什么?只是忽然觉得,豢龙城的百姓还挺有眼光。不少人吵着要你继续做城主呐。”狐狸哭笑不得的看着我,“我的夫人,为夫以后都只能仰望你了。”
我横白他一眼:“少贫,我们现在在说正事呢。”
“喏,为夫遵命。”狐狸依然嬉皮笑脸的看着我,“夫人你是想要借刀去杀人呢?还是借毒?为夫统统答应。只是,你要小心,别伤到自己。”
说到后面,狐狸忽然面色严肃:“你来扰乱别苑也好,桃翁那老头定有对豢龙城不利的打算。不过他藏得太深,一时又查不出来。你这一出手,正好打乱他的阵脚,说不准,为夫我正好能从中窥伺到他的阴谋。”
“狐狸,借我两个能严守秘密的医官。我有大用处。”我也整肃神情,认真望着他。
守护自己的东西,就得自己动手。当然,我不介意先下手为强。小娘我可不会等到她谋篇布局,把握十足跑来破坏我的幸福。
☆、第175章 暗毒
第五天一早,果然有两个医官来了玄真观。不过,他们都是数年前被暗中安排辞官回乡安享天伦的老医官,此次前来也是扮成道士的模样。
狐狸手书一封送过来,原来这两个老人是曾经帮祁牧的夫人剖腹的那两人,听说祁靖远找他们有事,立刻就同意了。
按他们本人的话来说,是为了赎罪。
“那次之后,我们虽然辞官回乡,偏安一隅。但心中始终有个疙瘩,难以开解。如今殿下能启用我等,也算是有个赎罪的机会。”年纪较大的白发老人在照阳中望着豢龙城的方向,目光愧疚。
另一个老者也望了豢龙城方向一眼,转而对我道:“陆姑娘需要什么帮助,请尽管吩咐便是。只要是我们力所能及的,定当全力办好。”
“如此,那就多谢二位了!”我朝他们扶肩,随后立刻将他们带到长满毒蝇伞的树洞边。
我扒拉开放在上面做掩饰的树枝和杂草,摘下一朵还未成熟的毒蝇伞:“不瞒二位,我需要将这个毒蝇伞变成能用在人身上,可以让人躺上一年半载。又查不出是中毒。且不致命。不过,会不会变成废人就不用管了。”
我一口气说出自己的要求,本来想将毒蝇伞改进成药效消失之后人的身体就会恢复如初,但一想到桃琬毓对付我的计策那么恶毒,我就没说出那句话。
或许,她变成废人也没什么不好。
“姑娘,毒蝇伞之毒本就不可查,如不是有毒源佐证确实难以确认。要改成在人身上使用,也不是没可能,只是……”年纪较大的医官端着已经开始有些颜色的毒蝇伞,面犯难色。
我望向另外一人,他轻咳一声扶肩道:“只是我等也拿不准改进需要多少时日,还有改进之后会变成什么性质的毒药,也不能确定。”
“不可以不变毒性,但可以用在人身上?”我摸着鼻子,要是把桃琬毓毒死了就麻烦了。
两个医院互相对视一眼后,由年纪较大的那位回了话:“这……我等定当尽力而为。从毒蝇伞的成色来看,它们已经成熟五成,待完全成熟之后做出来,至少还需两月。不知陆姑娘能不能等?”
两个月吗?我想了一下婚期,约莫还有八九个月,时间够了。
“无碍,本姑娘给你们三个月。希望尽量弄到最好。”我把树枝和杂草搬回原处,再过三月,范义身上的伤应该也好全了。到时候就邀他陪我一同看这场好戏。
自这天开始,我就每天早早完成调养任务,然后和两个老医官一起研究毒蝇伞。
一月过去,已经初见成效。不过,老医官说这改进的毒蝇伞似乎没往我想要的方向走,因为经过各种奇草异石的改变之后,这毒蝇伞制成的药丸竟然有了催情的功效,而且,还无色无味无残留——根本查不出来。
我听到消息的时候,感觉眉头很清晰着力的跳了几下。额,这跑得也太偏了吧?
和医官商量完改进的方向,我拿着那颗不算半成品的半成品,在回房间的中途遇上了满头香汗的小宫女雀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