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宁起身梳洗了一番,挑了一件立式水纹八宝立水裙,外罩一件镶金银丝绣五彩樱花的席地宫纱,草草用了早膳,就等在了小书房。
叶宁在屋里也闷得厉害,索性站在门口等着。不多久,一个颀长的身影就出现在韶韵阁院子前,正月里天气还微寒,顾清瑜穿了一身墨色锦袍,外面披了件长林松竹鹤氅,对叶宁浅浅微笑。
顾清瑜腿长,快步走到叶宁身边,打量她一番,抬手探了探她的手背,语气带着一些责备:“怎么出来等?穿的也单薄了一些,手这么凉。”
叶宁有些不好意思,带着顾清瑜进了小书房,才说道:“我不冷,一直在屋里觉得闷得厉害,出来透透气。”
顾清瑜点了点头,叶宁的屋子里确实炉火烧得很旺,还有女子房间里的馨香,顾清瑜解开鹤氅放在一旁,在桌旁坐下。
顾清瑜抬头看向叶宁:“初来乍到,感觉如何?”
叶宁皱眉想了想:“还不错,只是还没来得及出去看看。”
顾清瑜点了点头,温和的笑笑:“等过些日子我带你出去转转。”
叶宁似乎想起了什么,对着顾清瑜狡黠一笑:“侯爷你等一下。”叶宁走到书桌后的八宝柜前,踮着脚从最上面的格子里取出一个小盒子,递给顾清瑜。
顾清瑜接过来,打开一看,是一块上好的玉佩,一整块的青玉,上面雕着的不是各种威猛的瑞兽,而是两条两首相接的鱼儿。一条稍微细长些,还有一条稍稍短些,憨态可掬,显然工匠手艺很好,两条鱼儿活灵活现。顾清瑜暗自微笑,这小丫头也用了心思了,青玉即清瑜,还把自己比作小鱼儿。
叶宁仔细看着顾清瑜的神情,顾清瑜再抬起头,点了点叶宁的鼻子:“小丫头,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把我比作小鱼。”
叶宁嘻嘻地笑着摸了摸鼻子,歪着脑袋问他:“那侯爷可喜欢?”
顾清瑜唇边带着隐隐笑意,调侃她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叶宁讨好的笑笑,扯了扯顾清瑜的袖子:“侯爷英明,我想请您为我的院子题字,不知侯爷可能应允我的这点小心思?”
顾清瑜无奈笑了笑,叶宁偶尔这样没皮没脸撒起娇来,自己还真是招架不住,伸手点了点叶宁的额头,叹息道:“你啊……”
叶宁准备好笔墨,给顾清瑜磨好墨,顾清瑜静静地坐在叶宁的书桌前,执起一只紫尖羊毫笔,叶宁凑过去看,不多久顾清瑜就写好了,叶宁认得出来这是北派书体的小楷,笔法古拙劲正,风格质朴方严,雅正端方。
顾清瑜轻轻地放下笔,叶宁却还没回过神,顾清瑜转头,叶宁的脸颊就近在眼前,顾清瑜看清她粉嫩的脸颊,微微张着的樱唇。
叶宁转过头,鼻尖轻轻擦过顾清瑜的鼻尖,两人近在咫尺,呼吸相闻。叶宁的眼睛撞进顾清瑜的眼神中,顾清瑜的眼神风平浪静,叶宁似乎毫无声息地跌入他眼中的深海,温和而宁静。
顾清瑜一把揽过她的腰,把叶宁抱坐在他腿上,语气中的宠溺意味十足:“怎么了,小丫头在发什么呆呢?”
叶宁这才回过神来,撑着顾清瑜的肩想站起来,顾清瑜却拉过叶宁,叶宁羞恼不已,轻轻捶了顾清瑜一下:“侯爷,你放我起来。”
顾清瑜的样子简直无赖极了,叶宁有些气恼,拧了一下顾清瑜的胳膊,可顾清瑜一身硬肉,叶宁根本拧不动,心里更加生气,顾清瑜暗笑,执起叶宁的小手轻咬了一下:“越发胆大了,还敢拧我?我听说民间时常有彪悍厉害的妇人和丈夫打架,毫不留情,叶宁,我看你颇有几分这个架势,以后把你娶进门,你不得天天对我动拳脚?”
叶宁索性坐在他的腿上不起来了,委委屈屈地哼哼了起来:“哪能啊?我可打不过侯爷,您体格健硕,我一个小小弱女子,哪是侯爷您的对手,您不对我动手就不错了,您看看我,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顾清瑜忍着笑意,他知道叶宁是在暗讽自己欺负她呢,神色不但没有羞愧,还愈发坦荡了起来,环着叶宁的手臂收紧,额头抵在叶宁的额间,声音里带着笑意:“牙尖嘴利。”
顾清瑜一手扣住叶宁的后脑勺,欺身吻了上来,叶宁推拒不得,报复似的在他的唇上咬了一口,这一咬倒是激起了顾清瑜的欲望,直接把叶宁压倒,顾清瑜的唇霸道地封缄了叶宁的思绪,霸道而强势,反复舔舐逗弄着叶宁的唇瓣,叶宁被他吻得气喘吁吁,旁边是烧的暖暖的炉火,身体是火热的,顾清瑜的唇沿着叶宁的脖颈向下,叶宁的额角沁出汗,神志也清醒了大半,她虽****,可心里还是明白的,叶宁突然推开了他,无力地靠在顾清瑜的肩膀上,眼神也游移起来,喘着气轻声说:“别……不要了。”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三章 壮行
叶宁软软的声音伴着温暖氤氲的气息喷薄在顾清瑜耳边,顾清瑜这才回过神来,发觉今日自己行事越轨了,按着叶宁的肩膀往后推开一段距离,头抵在叶宁的肩上调整呼吸,一只手还在环着她的腰,心中暗自懊悔,自己今日太离谱了,吓到她了,一直引以为傲的自制力也不知道哪儿去了,居然做了这么荒唐的事情。
叶宁僵着身子,觉得全身无力,顾清瑜的头发擦过叶宁光洁的脖颈,痒痒的,挠的叶宁心里一阵不安。
顾清瑜抬起头来,直起身子,却不放手,低头看着叶宁,叶宁对上他的眼睛,顾清瑜轻轻叹了口气,神色有些不自然,顾清瑜抚了抚叶宁的脸:“对不起,是我唐突了,今日吓到你了。”
叶宁不知该作何反应,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只好直直地看着顾清瑜。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叶宁吓了一跳,急忙站了起来,也许是因为心虚,腿却有些发软,顾清瑜扶住了她,也站了起来。
叶宁定了定神,努力让自己声音听起来正常些,开口问道:“出什么事了?”
绿枝在门外说道:“蕴蔚有急事找侯爷,正在前院候着呢。”
顾清瑜应了一声:“知道了,我随后就去。”
叶宁看向顾清瑜,顾清瑜整了整衣服,对叶宁说:“大概有什么事情要我处理,我要先回去了。”
叶宁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气氛确实是十分尴尬,顾清瑜也不多留,和叶宁匆匆告别后离开。
叶宁一手撑着书桌,脑子里混沌一片,不知道在想什么,转头看向桌上顾清瑜为她的院子题的字,笔力苍劲,雅正端方,字如其人,叶宁想起初见时他的凌厉威压,又想起刚才他让人难以招架的热情,心里更加乱了。
叶宁院子里新的牌匾很快就做好了,某日,京城里就流出传言,定勇侯对叶家小姐格外用心,连叶家小姐的闺阁牌匾都是定勇侯亲自写的,可见侯爷对这个未婚妻是如何的在意……从那以后,叶宁再陪着颜如澜去见各家夫人小姐的时候,她们眼睛里的的怀疑打量都少了许多,叶宁长舒了一口气,看来这步是自己走对了。
时间一晃已经三月了,沈言也快要参加春试了。叶家离考试院不远,可沈言似乎已经约好了伙伴,准备住在书院附近的客栈,叶明华想了想,这些一同下场比试的考生中,很多人日后都可以成为同僚,沈言趁机多结交几个好友也是好的。颜如澜只好多派两个小厮跟着,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及时回来通知府里。
三月廿五春试,沈言准备三月廿二就去客栈住,所以,叶家就摆了一桌家宴,为沈言壮行。如今脱离了大家族,算来算去,不过五个人,正好一桌。
席间不过都是敬酒说些吉利话,用完午膳后,叶宁带着青竹准备回去,刚出了颜如澜的院子没多久,经过后院假山时,就看到沈言负手站在那儿,叶宁知道他是有话和她说,让青竹站在原地,自己走了过去。
沈言看到叶宁,微微一笑,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形,显得整个人更加温润,沈言自嘲着开口道:“我以为你要绕道走呢。”
叶宁笑着摇了摇头:“我和你的关系还没差到这一步吧。”
沈言笑意顿了一下,神情有些无奈,静默了一瞬,才缓缓开口:“我下午就要走了,准备春试,你……你多保重。”沈言很想问叶宁有没有什么想对自己说的,却怎么都开不了口。
叶宁明白他想说什么,笑了笑:“义兄在外也要好好保重,我没有参加过春试,却也听说十分辛苦,在里面一关就是三天……”说道这叶宁忍不住笑了起来,什么听说,不都是自己当年为了沈言四处打听来的吗,还有后来沈言自己无意之间透露过只言片语,叶宁却记住了,一记就是这么多年。叶宁笑了笑继续说道:“以义兄的才学,也没什么需要担心的了,更何况,义兄也不是第一次了,说不定连试题还记得清楚呢,义兄只要放宽心就好了,祝义兄金榜题名。”
沈言第一次听叶宁如此坦然地提起前世,面上露出几分意外,继而问道:“你希望我高中?”
叶宁想了想,神情严肃了起来,叶宁轻轻叹了口气:“不是我希不希望,而是义兄希不希望,我只希望义兄能如愿以偿,此生美满。若义兄希望金榜题名,叶宁自然也是希望的。说到底,义兄也是重活一世,也一定是有自己想法的,知道自己该怎么走。如今,我也希望义兄一切安好。”
说完,叶宁行了一礼,就离开了。
沈言站在原地,三月乍暖还寒,风吹在身上还很疼,沈言似乎麻木了一般,静静站在原地。突然觉得前世处处担心的她真是可爱,沈言还记得那时自己要赴京赶考,叶宁一边偷偷的抹眼泪,一边大包小包的塞东西过来让他带上,也不知谁告诉她考试的三天里要一直住在贡院里,只能吃提前带进去的冷饭,她就担心地不得了。叶宁知道沈言小时候经常饿肚子,留下胃病,不能吃冷饭,为此担心地好几晚睡不着,央求绿枝给沈言缝了一个保温暖袋,让他带上,临行前,叶宁拉了拉沈言的衣袖,明明想哭,一双大大的杏眸里盛满了泪水,却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对他说:“阿言哥哥,你不必紧张,阿言哥哥才高八斗一定能金榜题名!”
都说关心则乱,大概是因为不关心不在意了,才如此安心吧。
叶宁还没走到韶韵阁,就听到有丫鬟朝着假山处走去,见到叶宁行了一礼,问道:“奴婢见过小姐,小姐可曾见过沈公子?县主在外面要见沈公子。”
叶宁心中默默叹了口气,真会挑时间,叶宁想了想,说道:“沈公子在我父亲那,你先带我去见县主吧。”
正文 第二百三十四章 春试
陆媞媗坐在前厅翘首以盼,脖子都伸长了,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陆媞媗欣喜地坐直了身子,理了理头发和裙角,端正了坐姿,期待的看向门口,结果进来的居然是叶宁。
陆媞媗见到叶宁显然有些失望,嘟了嘟嘴,绞着手指坐了下来,小声问道:“沈公子呢?”
叶宁看她神色失望,又看到她身边的盒子,就猜出了陆媞媗的来意,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叶宁笑着请她坐下,回答道:“我父亲有几句话要叮嘱义兄,所以一时半会儿他还回不来。”
陆媞媗神色黯然,咬了咬唇,抱紧了怀里的东西:“那我直接去贡院旁的客栈去找他吧。”
叶宁一阵头疼,县主跑到客栈去找一个考生,这话怎么也说不过去,恐怕还没考试,就引起了轩然大波,叶宁虽很头疼,却也发作不得,只好耐着性子劝说:“县主,义兄备考正是关键时刻,县主的好意我会转达,还请县主有什么事情都等到他从贡院出来再说,您看如何?”
陆媞媗仔细地想了想,沈言确实不太乐意见到自己,而且此次春试确实事关重大,若是沈言能考取功名,想必表哥和父亲也就不会再反对了,想到这,陆媞媗心里舒服了许多,点了点头:“嗯,叶宁你说得对,此时还是不打扰他比较好。”
陆媞媗把身边的盒子交给叶宁,说道:“麻烦你帮我交给他。”
叶宁接过来,递到春桃的手里:“送到义兄院子里,交给墨砚。”
陆媞媗拦住她:“别,要亲手交给沈公子。”
春桃点了点头,退下了。
叶宁看着陆媞媗离开的背影,心里颇不是滋味,以叶宁如今的立场,置身事外自然是最好的选择,可叶宁看到陆媞媗总会想起前世的自己,陆媞媗不至于落到叶宁那般下场,可一个女子婚姻不幸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即便她贵为县主,家长里短,柴米油盐,后院纷争,远亲内戚都需要她去处理,最痛苦的是,他的丈夫可能并不能和她一心,她的县主身份也帮不了她。
沈言的事情自己本不该再过多参与什么,可叶宁不想看陆媞媗重蹈自己的覆辙,也不想看沈言再陷入一段痛苦的婚姻。
也许今日是叶宁多管闲事了吧。
春桃恭恭敬敬地把盒子呈到沈言面前,沈言皱眉:“这是什么?”
春桃毕恭毕敬地回答:“这是县主让小姐转交的,小姐让我送过来。”
沈言隐隐觉得奇怪,问道:“县主来过了?”
春桃回答:“是,奴婢没找到公子,只看到小姐,小姐说您有事,所以亲自去前厅见了县主,和县主说此时不应影响公子备考,有什么事情可以等到公子从考场上下来再说,于是县主留下东西就离开了。”
春桃见沈言半晌没说话,惴惴不安地偷偷抬头看他,沈言目光沉沉地看着某处,似乎在神游。
春桃小声提醒了一声:“公子。”
沈言这才回过神来:“东西就放在那吧,多谢你了。”
春桃的脸红了红,放下东西以后,安静的退了出去。
以叶宁今世的表现,沈言自然不会自作多情地认为叶宁是在吃醋云云,所以她是担心自己,还是担心陆媞媗。
从沈言进入贡院的时刻起,颜如澜就时不时去小佛堂拜拜,跪在佛龛前念叨念叨,叶宁很无语,却也由着她去。叶宸看在眼里,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三天后,沈言才一身疲惫地回来了,叶明华很能理解,进贡院考试,简直像要脱了层皮,三天的精神重压,再加上睡觉和吃饭都不得安心,不累倒才怪,被人抬着出贡院的都比比皆是。
颜如澜自然是十分担心,吩咐小厨房煮些参汤给沈言养养精神,这下别说是叶宸了,叶宁都有些吃醋了,颜如澜待孩子一向亲厚,似乎格外喜欢沈言,不知道前世叶宁嫁给沈言时,她有没有为沈言感到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