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遇皎月——丁墨
时间:2017-11-17 16:21:03

  我开口道:“时雁,我建议你们深入追查朱梓翰这条线,肯定是有原因的,说不定与他的犯罪动机有关系。”
  沈时雁目光温亮地看着我,点了下头,说:“好。今天的事,你们受累了。我先回局里了。”
  他居然要走了。就在这时,邬遇又开口:“今晚这么大的事,却不需要我们去警局录更详细的笔录吗?”
  沈时雁目光一动,看向他。
  我心中噔地一下,也看着邬遇。这还是我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这个男人身上腹黑的气场。是啊差点忘了,人家曾经也是功利心很强的工科男。这感觉……很微妙。
  两个男人都不说话。我感觉气氛有点杠上了,便打圆场,同时也是顺着邬遇的意思,把话挑得更明:“是啊,上次我们撞见那个男人,你们把我俩带回警局,审了整个晚上,翻来覆去什么细节都问到了。今天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不仅找到了嫌疑人和所有被拐的孩子,连他的老巢都找到了。你就这么问几句,就放我们走?这样我们反而很不安啊?”
  我站在邬遇身边,笑着这么说。看着沈时雁紧绷的脸,突然有种感觉,自己成了邬遇的帮凶,合伙欺负这个老实人……
  邬遇说:“是不是发生了更紧急的情况,让你没有精力应付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的心也稍稍提了起来。沈时雁却依然是铁板一块,沉静说:“具体内情,你们不需要知道。我先走了。”
  我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说:“沈时雁,我和邬遇,现在在这个案件里,牵扯已经这么深了。我们帮你阻止了一起案件,这次邬遇还帮你找到了老巢。而且我们俩也都算是这个案件的受害者,都为了孩子受伤。现在把我们排除在外,你真的觉得还有必要吗?就像我上次说的,你把适当的线索透露给我们,说不定我们还能想起更多线索呢?我们只会对你的破案有帮助,你很清楚的。那个叫赵睿新的孩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不会遭遇什么不测吧?我们也关心,我们也想要知道!”
  沈时雁转头望着我们。终于,在静了几秒钟后,他说:“好吧,这个情况希望你们保密。今天下午,赵睿新的家人接到电话,让他们准备三百万,两天后交赎金。只能告诉你们这么多。警方会全程处理这件事,我们已经开始制定详细行动计划,会利用这个机会,救出孩子,抓住罪犯!这件事过程会有很大危险,你们不要插手。”
  我一怔,望向邬遇。
 
 
第36章 谭皎六(3)
  回去的路上,是我开车。
  邬遇似乎终于疲惫了,靠在副驾上,半天没做声。我脑子里也在想各种事情,等开进市区时,他说:“把我放到店门口就可以了。”
  我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我说道:“你说这个罪犯,看起来是个疯子,可一举一动好像又有章法。他对朱梓翰那么特殊,第一个提出绑架条件的,却是对赵睿新。我们之前还分析说他不是为了钱。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你说,他到底在下一盘什么样的棋?”
  迷雾重重,就是我现在的感觉。
  说完后,我就等着他那清沉的嗓音响起。哪知过了一会儿,只有均匀悠长的呼吸声。我转头望去,他睡着了。
  遇到红灯,我停了下来,还是看着他。男人的眉眼在睡梦中还是那么清晰深刻,其实现在的他看起来是狼狈的,头上包成个粽子,还有血迹。身上也是脏透了。可我看着他的手放在大腿上,同样满是泥和污迹的手,却觉得他身上有某种令人感觉到温暖的气息。
  从来没有男人坐在我的身边。他这样坐着,我居然感觉也很好。
  深夜里车好少,车技如我,也开出了如鱼得水的感觉。稳稳地转了个弯,稳稳地行驶,看他睡得很沉,我居然有种神奇的满足感。
  车开到了他的店门口。
  店早关门了,黑灯瞎火,那么幢店面,在黑夜里显得冷冰冰的。当然不会有人在这里等着他回来。他一个人回去,有什么吃的?谁照顾他?怎么去医院?
  想到这些问题,我只迟疑了一秒钟,就没有叫醒他,驱车继续往前开了。
  到了本区最好的一家医院门口。
  急诊楼倒是灯火通明,对于我们这样深夜赶来的人来说,显出几分温暖的气息。我拍拍他的肩:“喂,醒了。”
  他是猛地睁开眼的。你会感觉到,他这样的男人,即使睡着,也是警惕的,紧绷的。他的目光迅速恢复清明,看着眼前的医院,看我一眼,说:“多谢。”
  我刚想推门下车,他说:“你不用陪了。回去休息吧。”
  我转头看着他,笑了:“哪有过河拆桥这么快的?”
  他一怔,也笑了,说:“你们作家,都是这么用成语的?”
  我下车,点头说:“嗯哪,全看需要,灵活使用。是男人就别磨叽,走吧。”
  邬遇便没再说话,我俩一起走进急诊,我说:“我知道那种感觉,一个人来医院感觉最凄惨了。有时候我生病了一个人来,自己跑上跑下,交费、化验、取药、输液,那种心酸的感觉,是加倍的。”
  说完就见邬遇望着我,眼睛里有点笑意。他说:“那是你们女人。哪个大老爷们儿,上趟医院还要人陪的,又不是绝症。”
  我闻言站住,双手叉腰:“你的意思是,不稀罕我陪了?”话一出口,忽然觉得心跳有点不稳,我的口太快了。
  然而我依然直视着他。
  他的目光似乎也有片刻的怔凝,看我一眼。这时我们已走到急诊挂号窗口前,他就跟没听到似的,掏出钱包,挂了号。我的心这时仿佛才掉了下来。
  他不说稀罕,也不说不稀罕。他不想说的事,就死活不说。
 
 
第37章 邬遇六(1)
  ————邬遇视觉————
  我以前没和女孩子去过医院。没想到带着谭皎,会是这样有趣……又麻烦的一件事。
  我坐在急诊医生面前,只简单说了一句:“从坡上摔了下来。”她不赞同地望着我,而后连说带比划:“医生,是那么……高的崖。地上还不平,有树根和石头。我到了以后他晕了至少有5分钟。”
  医生是个面相和气的青年,闻言果然来了兴趣:“哦?摔得这么重?怎么会摔下来的?”
  我刚想说“不留神”,结束这样没太多意义的谈话。谭皎“嘿”了一声,拉把椅子在我身边坐下,说:“医生,这个不能跟你多说——我们在抓一个贼。他追上去,结果伤成这样了。”
  医生:“哦……哦……你转过来,快让我仔细看看。”
  望着医生殷勤的目光,还有旁边她同样亮晶晶的双眼,我沉默着转了过来。
  我觉得她和我一年前遇到时,有些不同。初遇时,她是明朗的,快乐的,但也带着一点点冷意,带着刺。可现在相处时间多了,却发现那些刺,只不过是她对于陌生人的防备。
  她很温暖,很热闹,也很温柔。
  此后的简单诊疗过程就是如此,医生仔细查看伤口,询问我的身体反应,不过不是问我,是问她。她每个问题至少回答100个字以上,回答得详尽又细致,抑扬顿挫又生动准确。不愧是个作家。
  末了,医生让我们去做个CT。
  这个她不能进去,我总算清净了一会儿。等我出来时,就见她一双大眼睛澄亮地望着我。我们坐在CT室门口等结果,坐了一会儿,忽然听她低声说:“会没事的。”
  我本来就没在担心这个。侧头望她,她的表情显得很坚定安静。乌黑的发丝垂下来,垂在洁白如玉的脸庞边,添了种静好的美。
  我突然觉得她之前说过的话有些道理。
  来医院,有这样的一个人相陪,原本枯燥安静的每一刻,突然变得充满了零碎的生机。
  她问我稀不稀罕。而我此刻,已没有别的答案。
  我们拿CT报告去给医生看,果然是没什么事。不过医生嘱咐道:“虽然现在照片结果还好,但是颅内出血这种事,不好说。现在没出血,不代表之后一直不会出现。所以这几天,要仔细观察。有没有头晕眼花,恶心呕吐。一有不对劲,马上来医院。”
  话自然是对谭皎说的,这里哪里还有我说话的份。果不其然我看到她的脸色凝重了几分,然后嘀咕道:“我们来医院的路上,他就在车上昏睡了一阵。”医生神色一紧,说:“是吗?”她说:“是的啊,帅哥我跟你说……”
  我不得不打断他们:“谭皎,我那是累的困的。”
  谭皎和医生异口同声:“哦……”
  走出医院,我手里拎着药和其他东西,她拿着那堆票据,秀眉轻蹙,嘴里念念有词,竟是在算钱数。钱都是她拿着我的钱包跑上跑下去交的,末了她把票据一折,眼珠一转:“你说这钱,沈时雁能不能给你报销?”
  我:“……”
  她说:“四百多块呢,你现在……挣钱也不容易。”
  我的语气冷下来:“为什么要找他报销?”
  她理所当然地说:“你是见义勇为因公负伤啊。警察不负责吗!”
  我硬邦邦地说:“不需要,别找他。”
  谭皎便撇了一下嘴,没说话。大概是感觉出我语气冷淡。
  她想得倒简单,找沈时雁报销?
  我邬遇还是不是男人?
 
 
第38章 邬遇六(2)
  到了医院门口,我说:“这里不远,我回了。你也早点回家睡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
  她却踟蹰不说话。
  我说:“怎么了?”
  她说:“你去我那儿吧。你那个店里,也没人照看你。又吵,天亮了还会被抓起来干活儿吧?我家就在边上,你睡客卧。我们也随时方便商量案子。现在是紧急关头,我们还是还是警惕点好,别分开了。”
  她说,我们别分开了。尽管只是无心之语,我的心却像被什么轻轻击中。
  我一时说不出话来。她见状笑了:“那就走吧。”
  我的心中忽然涌起某种微涩的情绪。我也笑了,说:“不用了,我在店里没事。有什么事你随时打给我。”
  她说:“不行。”
  我望着她没说话。
  她眼中微波流转,说:“还有个事儿呢,我没好意思说。上次不是有神秘人潜进我家,给我留了纸条吗?现在发生这么多事,我其实挺害怕的。你能不能去我家陪我?”
  夜色还是极深的,厚厚的云,蒙住星子。我们头顶有清澈的路灯。我望着她的眼睛,那里面湖水一片,乌黑温亮,有水波轻轻荡漾。
  我说:“好。”
  她一下子笑了。她在笑什么,我想不明白,也不愿意去想。
  她家跟我想象的差不多。温馨干净的两居室,有点乱,但是还好。最多的是书和零食。她从鞋柜里拿出双男式拖鞋,说:“这是我爸的,你先穿吧。他和我妈之前来住过一段。你晚上睡觉穿他的衣服,行吗?”
  我当然说好。
  “你妈妈酿的青梅酒,还有吗?”我问。
  她笑了,说:“你想喝啊?可青梅酒在我手上哪里留得过几天?下次她做了我再给你带。”
  我又说好。
  客卧的陈设比较简单,只有床和柜子,飘窗上倒扔着她的几本书。她把父亲的衣服搭在床头,说:“你的口味跟我老爸比较靠近,他夏天也爱穿件背心,喏。”
  我拿起柔软的棉背心,说:“你的意思是,我穿得像老年人?”
  她说:“那我见过的年轻人穿背心的还真不多。”
  我说:“那是为了干活比较凉快。”
  她说:“知道。”顿了顿说:“我在店里第一次见你,你就穿的背心。”
  她说得无心,我看着她,却发现夜晚的灯光之下,她的每一分轮廓都显得特别细致。
  “记得这么清楚?”我听见自己说。
  她转头看着别处,若无其事地说:“我随口说的。你快去洗澡吧。”
  遵循她的叮嘱,我站在她家的小浴缸里,拿着淋浴头,冲洗身上的血和污迹,尽量不碰到头上的伤口。热水洗去一身疲惫,也带来温暖和平静。而后我在浴缸里泡了一会儿,用块热毛巾盖在脸上。
  她说得没错。原来这一年来,我都没有这样放松舒服地洗过一个澡了。后来竟差点在浴缸里睡着了,直至她在外头敲门:“邬遇,忘了跟你说了,浴巾在洗手台下面的柜子里。那条蓝色的是干净的。”
  我说:“好。”
  内心深处忽然就涌出个念头。这曾经是我向往的生活。曾经是我以为的,毕业后、按部就班上班的我,将来一定会拥有的生活。一套足够好的房子,一个值得我珍藏的女人。
  她就会这样为我准备换洗衣物,替我铺床,叮嘱我这不行那个必须。还会给洗好澡的我,连浴巾都准备好。而我,会尽全力呵护她一生。我们幸福而平静的生活。她也会善待我的母亲和邬妙。曾经我为家人撑起了一切,将来,会再加上一个她。
  ……
  我从柜子里拿出浴巾,覆在身上。心已如死水微澜。
 
 
第39章 邬遇六(3)
  在她家的这个夜晚,我睡的还不错。只是天明时,隐约感觉有人来过门口几次。隐隐知道,是她不放心在查看。也不知是什么心态,这样的打扰竟令我后来睡得更沉。直至窗外的阳光,亮得深色窗帘都遮不住,我睁开眼,闻到一股香气。
  我走出房间,看到谭皎立在厨房。灶上一锅粥正汩汩冒着气,她又穿了条小花短裙,系着围兜,在煎鸡蛋。
  又看到了她的双腿,又白又直。然而此刻的穿着打扮,却是可爱的。像个贤惠的小姑娘。
  我靠在厨房门口,静静看着她。她听到动静,转头笑了:“醒了?再等一会儿,就能吃了。去洗漱,我买了一次性牙刷和新毛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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