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时赵括,乃是名将赵奢之子,他只知纸上谈兵,却不懂变通,赵孝成王受其高谈阔论蒙蔽,以他代替廉颇为将,结果在长平之战大败,其麾下四十万赵国将士皆被秦将白起坑杀。”道衍最是会搬弄是非之人,这会他更是火上浇油,把李景隆比作赵括,在座众将领听闻此言,便是频频点头。
“李九江不足为惧,眼下夺了永平城,击退辽东军,才是我们的重中之重,如此他日我们南下,辽东便没有了后顾之忧。”朱棣起身理了理衣襟,镇定自若地说道。
“李景隆虽不足为惧,可他毕竟手握五十万大军啊……北平如今是我军的根基,如若我军倾巢而出去取永平城,那岂不是本末倒置?”张玉听闻燕王的计划,不禁心中泛起一丝担忧。
“张将军说的对啊!李景隆虽是庸才,可他手下亦有瞿能之辈,如若只留两三万人驻守北平,这……如何能敌得过五十万大军啊?”朱能随即也起身附和道。
众将领心中清楚燕王用兵一向出其不意,但如此冒险之行为,万一真丢了北平,那他们今后也就玩完了。
只有朱棣本人心中最清楚,他此番计划其实并不是为了那区区一座永平城,他真正的目的地,其实是那个地方……但是他此刻还不能和盘托出,继而向众将领解释道:“师出永平后,北平所留兵力甚少,与李景隆对阵确实不可能,但用来守城,则是绰绰有余。我带兵外出,变化莫测,内外相互照应,这才是我此番的目的。”
张玉心中还是觉得此计太过冒险,大军远途跋涉至永平城,自是可以解辽东之围,但又长途跋涉而归,将士们自然会疲惫不堪,如此对抗李景隆五十万大军……这能算是上策吗?可燕王此刻心意已决,他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能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
大宁城中般若寺
徐妙锦刚刚烧完三炷香,祈愿之后的事情能一帆风顺,虽然她知道这是不太现实的,不过她还是祈求佛祖看在她诚心的份上,能多帮帮她。
这会她刚要起身,却被一黑衣人执住口,那黑衣人身材高大,她一个小女子挣脱不得,只能随着那黑衣人躲到了佛像之后,那佛台足有几尺高,黑衣人身手敏捷,一个健步便执着她越上了佛台。
这会她呼吸不得,却见一队人马夺门而入,只听那领头的兵士说道:“给我搜仔细了!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
那队人马在佛堂之中搜寻了半天,确不见半个人影,心下开始生疑。这时只见一个小尼姑匆匆跑了进来,对着那兵士问道:“各位军爷这是做什么啊?此乃佛门重地,怎可这般肆意妄为!”
“滚开,你这小姑子,别妨碍老子办正事,老子问你,宁王妃今日可有来过这寺庙?”那领头的兵士啐了一口,恶狠狠地盯着那小尼姑问道。
那小尼姑心下生厌,便没好气地回道:“来过,早就走了,你们来晚了!”
“妈的,竟然跑了!”那兵士当下骂道,又指了指那队人马道:“你们,赶紧给我去找,就是翻遍了这大宁城,也要把宁王妃给我找到!”随即便带着那队人马离开了。
徐妙锦被那黑衣人拽的生疼,此刻见那队人已离去,便挣脱了几下,那黑衣人见此刻已经安全,便取下了脸上的面纱,原来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巴音。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徐妙锦盯着巴音的眼睛,厉声问道。
“宁王抗旨,朝廷会放过他吗?这会房宽朱鉴已得了朝廷旨意,把宁王府围了个水泄不通。”巴音叹息道。
“竟有此事?史书上可没这么写啊!你可不要骗我,如若真有此事,那我得立刻回府去!”徐妙锦杏眼圆瞪,抓着巴音呵问道。
“你疯了!房宽朱鉴派人满城的寻你,刚刚的景象你没看到吗!这会你要回去自投罗网?”巴音抓住她的胳膊,反问道。
“那你让我把宁王一个人丢在王府不管?我不回王府,在外面又有何处可去?”徐妙锦不知巴音在打什么主意,但她心中放不下朱权,此刻正欲要跳下佛台回府去。
“不可!万万不可!”巴音一把把她拽了回来,劝慰道:“燕王已率大军抵达永平城,此刻正在来大宁的路上,唯今能救宁王的办法,只有让燕王进城!”
“你才疯了!”徐妙锦甩开巴音之手,怒斥道:“你们密谋的好事,让我替你们背黑锅,绝对不行,如若我引燕王进城,那宁王定会恨我一辈子,他还会再原谅我吗?”
“此刻行与不行!可由不得你了!”巴音话音未落,便是反掌一击,徐妙锦当即便晕在他怀中,不省人事。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宫里武英殿有赵孟頫的展哦!还记得第五章庆寿寺里道衍赠锦妹的赵孟頫真迹吗?在本文中后面可是有大用途的哦!
☆、第80章 大宁之变(二)
第八十章大宁之变(二)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朱棣在出发去永平的前夜, 将徐王妃和长子朱高炽叫到跟前, 就守卫北平之事千叮咛万嘱咐了一番。
燕王妃甚是不解地问道:“殿下不是假意佯攻永平城,实则是带兵埋伏在北平附近伏击吗?怎会这般不放心?”
朱高炽也甚为不解, 但此刻见父亲神情如此凝重,却也不解其意。
朱棣心中思量了一下, 此刻若想北平城安然无恙, 心中所谋之事就断再不能瞒着至亲之人了,他定了定神, 便回道:“我假意佯攻永平城,其实是为了从永平城偷袭大宁……”
“大宁!殿下的意思是……”燕王妃听闻此言, 心中惊讶不已。
“大业欲成,我需十七弟和朵颜三卫骑兵相助, 如今十七弟已公然抗旨, 和朝廷撕破脸皮,我便知大事可有七成胜算。”朱棣面色郑重地盯着徐王妃说道。
“这太冒险了,如若事情有变……”徐王妃心中担忧, 但丈夫既然已做了决定, 她此刻能做的也只是默默支持罢了。
朱棣执起王妃之手, 神色郑重说道:“此事成败关键,全在北平能否守得住, 我此番便将留守北平城的重任交与你和炽儿,我相信你们定不会让我失望!”
徐王妃含泪点了点头,继而又担心道:“十七弟公然抗旨, 朝廷会不会针对于他?我心中担心锦儿……”
“我心中知晓王妃所虑,只是此刻还未有消息,王妃莫要担心,我定会护锦儿周全,待我从大宁归来,便会将她完好无损地带回北平。”朱棣握了握徐王妃之手,目光坚定说道。
*
宁王府此刻的日子可谓真是危机四伏。
房宽与朱鉴虽然得了朝廷旨意,包围宁王府,但他们手上又没有宁王串通燕王谋反的真凭实据,所以也只能就这么围着,毕竟人家是当朝亲王,前面削藩出了那么些事,黄子澄齐泰已经被反对派弹劾的不行,这会没有真凭实据,他们也不敢再轻易下手了。
“房宽朱鉴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带兵包围王府!”宁王坐在存心殿王座上,下首坐着的是巴音身边的心腹本雅,这会宁王已经知道房宽朱鉴在大宁城内寻宁王妃搞的城中鸡飞狗跳,但他相信巴音定会护王妃周全。
无奈此刻宁王府长史石撰已经投靠朝廷,王府长史背叛,王府内便又多了一双眼睛盯着宁王的一举一动,宁王原也没有想到朱允炆会将他逼上绝路,他抗旨只是因为对朝廷的不信任心寒,但也绝无谋反之心。
巴音此番还带着另一项使命,宁王已命他密诏朵颜三卫从兀良哈回大宁城,为的就是必要时刻可解宁王府之围。
可错就错在此吧,当年那个在战场上曾经替他挡过一箭的生死之交,却未曾想过他早已与燕王暗通曲款。
*
燕王用了一招反间计,未费一兵一卒就拿下了永平城,辽东军未经力战便退保山海关。
中军大帐中,张玉与朱能正待举杯痛饮,但见朱棣信步进帐,朱能便干了一杯酒,朗声说道:“殿下这一计使的真是巧妙,如此看来明日我们便可准备班师回北平了。”
已是到了这个火候上,朱棣决意不再瞒着二人,只见他摇摇头道:“此刻还不是回北平的时候,我此番用意,原也不在永平城。”
“殿下不是说佯攻永平城之后便回援北平吗?”朱能放下手中酒碗,疑惑不解地问道。
“佯攻永平城不假,然而我此番真正的目的,是要取了大宁!”朱棣目光如炽,盯着朱能与张玉说道。
“什么?大宁?”张玉朱能听闻此言,皆是瞪大双眼,面面相觑,怕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燕王此番打的竟是这个主意。
朱棣走了过来,拍了拍张玉与朱能的肩膀,轻声笑道:“世美兄,士弘兄,你二人跟随我征战多年,最清楚不过我大明向来缺少凶悍善战的骑兵,朵颜三卫乃是这当今天下最强的骑兵,我志在必得,如若得此三卫,天下几可定矣!”
张玉与朱能听闻此言,虽表示赞同,只是心中担忧,能得到朵颜三卫却是能使燕军兵力大增,但此事恐怕并非易事吧……
张玉略加思索了一番当前形势,还是忍不住问道:“殿下此计甚是高妙,却也凶险万分,臣心中所虑,一是我军在外越久,北平的守御便愈加困难,如若我们因此而失了北平,那便是全盘皆输。其二是此去大宁,松亭关乃是必经之路,松亭关向来都是举世闻名的险关要隘,此刻又有刘真,陈亨率重兵把守,怕是不好对付吧……如果我军在松亭关纠缠太久,即消耗兵力,又得不偿失啊!”
朱棣轻轻颔首表示同意,旋即又微微一笑道:“世美兄分析的有理有据,世美兄所虑,亦是本王所虑之事。松亭关确实难以攻打,只是世美兄有所不知,此去大宁,还有另一条路可以走!”
“另一条路?”张玉与朱能惊讶万分,异口同声问道。
“正是!自永平城到大宁,亦可以走刘家口,这条路虽是崎岖难行,但极其隐蔽,且布防极为薄弱。”朱棣自信满满地说道。
“殿下怎知有此路可行?如若大军途径此路,可有向导?”张玉甚为不解地问道。
朱棣点了点头说道:“此刻他应该已经在来永平城的路上了,不出三日,此人必到!”
*
一辆马车从刘家口飞驰而出,直奔永平方向而来,马车剧烈颠簸摇晃,使得车中女子腹中升腾出一丝反胃之感,本是在昏迷之中,这会反倒头脑稍微清醒了一些。
徐妙锦微微睁开眼,这一觉仿佛是睡了好久,她轻轻抬起头来,但见巴音坐在自己对面。
“这是哪啊?”她扶了扶自己本就昏眩的头,朦胧着双眼问道。
“刚出了刘家口,此去永平城的路上。”巴音面无表情地回道。
“停车,我要回大宁!”徐妙锦身上药力未退,只感觉浑身使不上劲。
“别傻了,此刻你怎么回去?”巴音已是对她哭笑不得,却也不得不带她走。
“房宽朱鉴不是派人把大宁各个城门都封锁了,你是怎么出来的?”徐妙锦心中甚是不解。
“西安门守将王革原是王府三护卫中一百户,被房宽朱鉴贬去看城门,他原是你爹旧部,就凭着这几层关系,他心中自是向着宁王殿下的,如若你带燕王进城,他到时定会呼应。”巴音解释道。
“我何时答应你带燕王进城之事了?此事你们休想,如若你们再以此相逼,别以为我不敢死在你们面前!”徐妙锦虽身上无力,但还是强忍着一丝力气,说出了心中所想。
“此话等你见了燕王,当面对他去说!”巴音心中知晓徐妙锦的软肋,她虽现在嘴硬,但女人就是如此这般,待到见到心上人那一刻,百炼钢皆会化成绕指柔。
*
其实没有三日那般久,燕王与张玉朱能摊牌心中计划的第二日,巴音的马车便驶进了燕军营地。
“臣巴音,拜见燕王殿下!”中军营帐中,只见巴音躬身一辑道。
“宁王身边的千户?上次北征还一起打过仗的!这便是殿下寻得的向导?殿下果然慧眼识人!幸会幸会!”洪武二十九年联合北征之时,朱能曾和巴音一起共事,巴音在军中胆识过人,所以他对巴音印象极深。
朱棣微微颔首,请巴音入座,却转身对张玉朱能说道:“世美兄,士弘兄,此番有更重要一事,需由你二人与巴音千户一同去办。”
“殿下尽管吩咐!”张玉朱能听闻此言,便连忙拱手回道。
“你二人以往与鞑靼人,兀良哈人多有交往,而朵颜卫指挥同知脱鲁忽察尔,又是巴音千户的义父,此次便要劳烦你们三人带上重礼,悄悄北上,去买通朵颜三卫头目,好好游说,如此这般,定能将他们拉入我军!”朱棣说罢便取出了自己的宝印,郑重交到张玉手中。
张玉接过宝印,却疑惑不解地问道:“巴音千户与我们同去兀良哈,那谁人带殿下过刘家口呢?”
巴音邪魅一笑,便指了指帐外道:“进来吧!”
这时只见赶马车的车夫,携着一位黑衣黑帽黑面纱之人,进了中军大帐,正当众人都疑惑此人身份之时,只见那人突然摘下了头顶的黑帽,负气扔到了地上,当即从袖中取出一把匕首,一道寒光闪过,只见那人用匕首抵住自己的咽喉厉声道:“休想让我带你过刘家口!”
众人心中皆是一惊,朱能却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挡在了燕王面前,呵声道:“保护殿下!”
朱棣定了定神,待看清楚了那人面庞,心中便是又惊又喜,他拍了拍朱能,示意无事,便信步走到那人面前。
令人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握住她手中的刀,锋利的刀刃在一刹那便被他手中鲜血染红。
那人惊慌失措,忙放开手中紧握的刀柄,他便顺势将那沾满鲜血的匕首丢到地上。
那人执过他受伤的手来,心疼不已。
只见他脸上非但没有半丝疼意,反而伸出另一只手来轻轻帮她拭泪,并柔声说道:“锦儿,真没想到会在这,见到你……”
作者有话要说: 哎………………我觉得吧…………锦妹夹在他二人之间,真是好纠结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到底该咋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