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梦落三生——岫泷
时间:2017-11-17 16:32:04

  菁玉看了一路,怒火中烧,清平县令胡滨不可能不知道这政令,却瞒着老百姓不公开,以朝廷征税的名义收了老百姓的粮食填自己的私库。海南百姓去年刚被茜香国扒了一层皮,好不容易熬到丰收,又几乎被吸干了血,这等贪官污吏,断断不能留了!
  林如海于去年十月升任内阁首辅,菁玉化名林攸,以林如海门生的名义给琼州知府周文远手书一封,揭露清平县知县胡滨枉顾朝廷政令中饱私囊鱼肉百姓和张之祥欺压佃户的罪名,要求周文远法办胡滨与张之祥,还老百姓一个公道。众所周知,北静王早已葬身大海,现如今他的名头毫无用处,且霍炜也有亲信在寻找水溶欲绝后患,菁玉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就只能用自己老爹的名头来给琼州知府施压了。
  若以普通老百姓的名义去告状,民告官首先就得挨板子,更何况清平县内的老百姓压根就不知道还有这项政令。
  菁玉一方面给琼州知府送信,一方面给百姓传扬朝廷五年免赋的政令,有些百姓得知后群情激昂,官差前来收税时拒不交粮,据理力争道:“圣上下了圣旨五年免赋,这些粮食是咱们全家一年的口粮,你们不能拉走啊!”
  官差气得吹胡子瞪眼,怒斥道:“知县大人有令,你敢跟大人叫板?五年免赋,免的可不是粮食!”随便捏造明目,将拒不交粮的老百姓狠揍一顿,拖走了所有的粮食。
  有年轻气盛的人试图集结村民抢回粮食,反被自家老爹按住臭骂了一顿,即使这是他们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一旦入了官府的手就是官粮,抢官粮就是造反,是掉脑袋的大罪,大部分老百姓都不敢冒这个险。
  菁玉前世随同刘岚起义造反,那时面临着天灾,不造反就得饿死,不到这种生死关头,长期被奴役的老百姓都不敢反抗官府的欺压。
  连日来菁玉去了水溶失踪的沧澜山,也去了被全歼的匪寨旧址,没找到水溶留下的线索,她几乎走遍了清平县大大小小的村落,仍旧没有水溶的消息,只得回到县城暂作休整,次日去乐东看看情况。
  一行人回到城中,正值县城唯一的一家私塾放学,十几个孩子如脱笼之鸟飞奔而出,其中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穿得最好,跑得飞快,一出门就撞上路过此处的行人。
  菁玉眼疾手快,侧身躲开,与那小孩擦身而过,小孩重心不稳,即将摔倒在地,吓得哇哇大叫,菁玉随手一捞,在那男孩落地之时抓住他的腰带将他抓了回来,眼角余光里瞥见那小孩脖子里滑出一点金色。
  那小孩脸都吓白了,随即指着菁玉的破口大骂:“不长眼睛吗!差点撞着小爷!”
  葛承琦皱眉道:“谁家的小孩这么没教养,明明是你差点撞着我家公子,还反咬一口。”
  男孩叉腰大骂:“我爹是县太爷,你敢骂我没教养,你当心我爹打死你!”
  菁玉置若罔闻,眼睛死死地盯着男孩脖子下衣襟里露出的一点金色,蓦然抓住男孩胸口,拉出他脖子里的红绳,末端系着一个金女童吊坠,眉目如画栩栩如生,翻过一看,底座上刻痕分明,赫然一个“悠”字,这是她再熟悉不过的笔迹!
  菁玉浑身一震,心头有惊雷连番而过,这,这正是她给水溶变出来的金块铸成的一对吊坠,她和水溶一人一个,这男孩身上戴的是水溶的无疑,他说过永远不会把这个金坠子摘下来,为何到了胡滨的儿子手里?菁玉只觉得胸口处的金男童吊坠似有烈火灼烧,烧得心口一阵滚烫的疼痛。
  男孩扑腾着大闹:“你,你要干嘛!你放开我!”
  菁玉眸中冷芒一闪,扯断红绳捏着金女童吊坠问道:“这坠子哪来的?”
  男孩劈手抢夺,“敢抢我的东西,你还给我!”
  “这不是你的东西,到底哪来的!”菁玉没有耐心跟这种熊孩子废话,弯腰对上孩子趾高气昂的眼睛,说话之间,隐有杀气蔓延开来,男孩嚣张的气焰等时散了个干净。
  男孩吓得哇哇大哭:“我娘给我的,你还给我,你还给我!”
  “喂!快放开我们家二爷!”身后陡然传来几声怒喝,菁玉侧目一看,却是几个家丁打扮的人,慌忙跑上来护住男孩,指着菁玉怒气冲冲地大喝道:“瞎了你的狗眼,敢对县令老爷的公子动手,还抢东西,反了你了!看我们家老爷不打断你的腿!”
  葛承琦纳罕不已,北静王妃怎么对一个小孩的吊坠如此有兴趣,她不像缺钱花的人啊,正想着,忽听菁玉淡漠道:“巧了,我还正想会一会胡滨,带路吧。”
  “公子,您这是?”葛承琦吃了一惊,低声问道。
  菁玉用只有他们能听到的声音道:“这金坠子是王爷的。”她必要弄清楚这坠子的来历,少不得要去一趟胡家。
  葛承琦又是一惊,他们找了半年都没有北静王的下落,今天居然如此凑巧发现了王爷的东西。
  几个仆人见菁玉殊无惧色,还直言知县大人的名讳,生气之余越发吃惊,仍气势汹汹道:“好,等会见了我们家老爷,看你怎么哭着求饶!”
  菁玉冷哼一声,抬脚便走,却被一群衙役挡住了去路。
  为首的官差上下睥睨了菁玉一眼,瞪眼道:“就是你散布谣言煽动民变,敢造反,胆子不小啊!”说完看到胡家小公子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慌忙上前讨好道:“二爷这是怎么了?谁得罪您了?”
  有了靠山,男孩一下子就硬气了,指着菁玉大声道:“他,他抢我金坠子!你快给我拿回来!”
  官差连忙道:“二爷别生气,小的这就给您出气。”说着使了个眼色,其他衙役一窝蜂向菁玉扑了上去,下一秒便是接二连三的惨叫,谁都没看清楚菁玉如何出手,那些衙役连她的衣角都没碰到便跌倒在地,呲牙咧嘴“哎哟”痛呼,捂着小腿躺在地上站不起来。
  “你,你你敢打官差!”手下全军覆没,为首的官差也有点怕了。
  “不是要见胡滨么,走了。”菁玉冷冷瞥了那官差一眼,径直向县令官邸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海南地图完了回京城地图,两个地图刷完任务就完结。
 
☆、树大根深
 
  葛承琦等人连忙跟上菁玉的步伐,很快来到县衙,门口站着一排衙役,个个严阵以待,只放了菁玉进去,拦住其他人不许入内。
  葛承琦脸色黑沉,正要硬闯,菁玉回头道:“无妨,你们在门口等我便是。”她随身带着数年前庆熙帝赐给水溶的金牌,万不得已之时,可以用微服私访的钦差身份遮掩过去,更何况她已经掌握了胡滨贪赃枉法的证据,这贪官也逍遥不了几天了。
  方才菁玉显露身手,葛承琦等人比那帮被她一招打趴下的衙役更加震惊,他们从来都没听说过林家的女儿会武功,而且从这一招便能看出来,他们这群人加起来都未必是北静王妃的对手,县衙里一群乌合之众不足为惧,便依言在外等候。
  菁玉走进县衙,大堂正座之上坐着一个身穿官服头戴乌纱威风凛凛的中年男子,重重一拍惊堂木喝道:“大胆刁民!竟敢煽动百姓造反,你该当何罪!还不快给本官跪下!”
  “只怕胡大人受不起。”菁玉面无表情,冷冷扫了胡滨一眼。
  大热的天,胡滨对上菁玉冷眸的瞬间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这个眼神,他只在去年打仗之时,在那些将领眼中看到过,看对方宛如将死之物。
  出去抓人的衙役互相扶持着一瘸一拐地走进来,个个都很有默契地避开菁玉周身三尺开外,为首的官差走到胡滨耳边低声耳语了两句,菁玉内力高深,自是听了个清楚,无非是对方才她抢了金坠子殴打官差之事添油加醋地告状罢了。胡滨听完勃然大怒,叱道:“一群废物!连个小白脸都抓不住,竟然还让他抢了我儿的金坠子!”
  菁玉拿出金坠子道:“废话不多说了,这个金坠子到底哪里来的?实话实话,省得受皮肉之苦。”
  这话以往都是当官的对疑犯说,一群人还是头一回听疑犯对官老爷说这种话,个个惊得着实不轻,胡滨怒不可遏,重重拍下惊堂木喝道:“来人!大刑伺候!”
  “大人且慢。”一旁坐着的中年主簿连忙上前在胡滨耳边低声道:“大人,此人来得蹊跷,知道朝廷政令又不惧怕官府,可能是个有来历的,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先问出他的身份再做计较。”
  胡滨哪里肯听,这几天县内大丰收,百姓乖乖纳粮无人敢有二言,自从这个来历不明的人传播了他刻意隐瞒不发的朝廷政令之后,许多村子接二连三地开始跟官府对抗,更有甚者,煽风点火撺掇佃户拒不交租,县里几家员外大户闹心不已,他们收不到租子,他这个县太爷也没什么好处可捞,只恨不得把眼前这个坏了他好事的人除之而后快!
  胡滨在翰林院熬了几年资历,好不容易外放了,却因得罪了吏部侍郎而被外放到万里之外的海南崖州清平县,清平县县如其名,比京郊的镇子都差的远,最倒霉的是他前脚刚到清平县,茜香国后脚就打进了崖州,崖州失守后,胡滨弃城而逃,全家逃到琼州避难。
  朝廷大军抵达海南之时,乐东都被茜香国打了下来,北静王带兵收复乐东清平县及崖州,胡滨戴罪立功,再加上朝廷忙着战后谈判诸事,便暂时没有将海南各地的官员换掉,胡滨便继续任清平县令。
  在战火鬼门关前过了一遭,胡滨的胆子就大了起来,他都快四十岁的人了,谁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调任回京,还不如多为子孙攒点财产,朝廷那点俸禄给家里丫鬟下人发月钱都不够,他便将心思打到了老百姓身上。
  哪怕再穷的地方,田地里都能榨出油水来,眼瞅着自家粮仓都要堆满了,突然来了个坏事的,叫他焉能不恨!
  惊堂木的声音回荡未绝,门外突然传来一声高呼:“知府大人到!”
  胡滨赶紧理了理头上的乌纱帽,疾步走出去迎接琼州知府周文远。
  周文远年过半百,穿着藏蓝云雁补子团领衫官服,一脸黑沉大步流星地走进来,对门口点头哈腰迎接上峰的胡滨狠狠瞪了一眼,一转头换了一副和颜悦色的表情,从头到脚打量菁玉一眼温言笑道:“这位就是林公子了吧,果然不愧是首辅大人的门生,当真一表人才玉树临风啊!本府记得上次见到首辅大人之时,林大人还在扬州任巡盐御史,算来也有十年未见了,不知首辅大人近来可好?”
  菁玉给周文远写信时用的是林海门生的名义,可见官不跪,只拱手道:“劳周府台挂心,家师升任内阁首辅不到一年,朝廷便发生了这许多事情,不过京城有名医国手,家师的身子骨还算不错。”
  周文远面上蕴起和煦的笑意,说道:“首辅大人日理万机,这等小事便不劳烦他老人家费心了,本府自会处理得当。海南虽是蛮荒之地,风景倒也秀丽宜人,林公子不远万里从京城来到海南,人生地不熟的,不如本府派人寻个向导,带公子领略一番海南的风俗人情。”
  菁玉知道周文远这是在套她的话,想知道她来海南的真正目的,在他的辖区内出了贪官,他这个知府也会影响政绩,这是怕她回京后对林海说什么对他不利的话,想对她行贿了。
  菁玉心里冷笑,面色淡然道:“实不相瞒,周府台也知道,北静王爷是家师的乘龙快婿,王爷为国捐躯,葬身大海尸骨无存,家师不忍王妃伤心,便派小生来海南寻找北静王爷的遗物,哪怕一片破布也好,对王妃来说也是念想。在下身怀重任,恐辜负周府台一番美意了。不料一路找过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竟还真让我找到了一样东西。”说着露出金女童吊坠在周文远面前一晃,瞥向早已吓得两腿打颤的胡滨,“胡县令,北静王爷的遗物如何在你儿子身上?你作何解释?”
  周文远闻言大吃一惊,瞪向胡滨喝道:“你怎么会有北静王爷的遗物!还不快从实招来!”
  听周文远说坏了事的人是内阁首辅林海的门生,胡滨当场就吓傻了,隐瞒朝廷政令强征百姓粮食,这罪名传到林海手上,别说乌纱帽了,连着人头都要落地,胡滨本就吓得浑身发软,再听对方说他儿子的那个金坠子是北静王的遗物,三魂七魄都吓飞了一半,北静王葬身大海,这是南安郡王霍炜的说辞,但内情如何别人并不清楚,如果北静王葬身大海,那这遗物从何处得来?
  胡滨牙关打颤,心里暗骂了他媳妇无数遍,这是前几日征粮征到黎寨江谷村时,有佃户欠了他家的高利贷,还要交地租以外的粮税,这一季的粮食全交了卖妻卖女都不够还,便拿这金坠子抵租抵债,官差收了金子留下了粮食,回来将这个金坠子呈给县令夫人,二小子见这个金坠子玲珑可爱,非要要过去自己戴,胡太太宠儿子,便给他了,他今天得知这竟是北静王的遗物!实话实说,他强征百姓粮食的罪名就坐实了,可不说,私藏北静王遗物的罪名也不小。  
  胡滨抖着手擦了擦额头上起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战战兢兢地道:“回府台大人的话,这,这是江谷村的佃户黄充交不起地租,拿这个金坠子来抵债,说是他们家的传家宝。下官真的不知道这是王爷的遗物啊!下官这就派人捉拿那刁民前来问案!”
  “此事无须胡县令费心,在下自会处理,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跟周府台交代罢!”菁玉问到了关键信息,不欲在此多留,转而对周文远道:“府台大人,清平县令胡滨贪赃枉法欺压百姓,崖州张之祥盘剥百姓,逼得无数百姓无家可归卖妻卖女,这些事情证据凿凿,相信周大人能还海南一片朗朗青天吧。”
  周文远敛容正色道:“这是自然,本府身为父母官,理应为朝廷尽忠,为百姓谋福祉。”
  菁玉成功地告了胡滨和张之祥,目的已经达到,对周文远道:“在下要事在身,若无别的事情,就此告辞。”
  “公子请便。”
  目送菁玉离开县衙,周文远脸上和煦得体的笑容瞬间阴冷下去,瞪着胡滨狠狠道:“你干的好事!”
  胡滨跪倒在周文远脚下哭丧着脸道:“府台大人,下官也不知道他竟然是林首辅的门生,若他回了京城,这事让首辅大人知道了,这,这,这该如何是好啊!大人,这事您是同意过的啊,您救救下官,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周文远脸色十分难看,一脚踹开胡滨皱眉道:“还用你说,咱们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你东窗事发了本府的乌纱帽也保不住!”
  周文远要是弃车保帅,不仅清平县,乐东和崖州的县令也得跟着吃挂落,他一条船上的琼州知府还能独善其身?胡滨心下稍安,连忙道:“大人,那您快想个办法啊!”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