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智杰敲了敲筷子,打断她:“得了,嘴上吹得厉害,你又玩了几个男人?没听见那帮奴隶背后骂你老女人?有点自知之明吧大娘。”
“康智杰你找死!”
钟敏掳了袖子就要打人,被秦朗给拦下来:“行了行了别吵了!坐下来好好给云樱出主意。”
康智杰和钟敏彼此冷哼一声,扭过头去谁也不待见谁。
早就习惯两人这德行,冉婷和秦朗懒得劝,一边吃菜一边跟云樱聊天。
冉婷:“找活计?要不你来我家扫马厩?我正好缺人。”
秦朗:“她那里赚得不多,还累。不如跟我去挑粪,每早挑几担,一天的伙食费,够了!”
钟敏插话:“秦朗你能不能别在吃饭的时候提屎,真的很倒胃口。你让云樱一个小姑娘跟你掏粪,亏你想得出来!”
秦朗纠正:“是挑粪不是掏粪。”
钟敏:“老娘管你掏粪吃粪,反正都一样。”
秦朗:“拜托!有本质区别好吗?”
康智杰问:“你自己有什么想做的?”
云樱沉吟着答:“现代的话想做游戏,古代的话…能当剑客走江湖最好,但我现在还不会武功。”
“对哦,我记得你一直很迷剑客,啧,陈默倒是在混江湖,不过他人在旗州,估计要过两天才回来。到时候你跟他联系联系,问问能不能带带你。”冉婷说完,又补充道,“如果你不觉得晦气,胆子又大的话,完全可以跟着武坤他们盗墓,来钱倒是快。”
吃了一会儿菜,康智杰忽然问:“对了,怎么没把沈炎一块儿带来?好久没见他了。”
云樱握筷的手顿了顿,表情不太自然:“我现在不住他家了,他有事要忙,没好打扰。”
“诶?你们没在一起了?”冉婷失声道,见她摇头,又是一声惊呼,“沈炎那货,别看跟谁都能打成一片,其实高贵冷艳得很,他都在朋友圈那样说了,还以为你们公开了。”
云樱勉强挤出笑容,不再继续这一话题。
……
三日之后,几个盗墓者满载而归。
听说云樱要加入,徐东五人惊愕到语塞。
武坤不建议:“高利润伴随高风险,你跟着我们太危险了。”
见云樱面露失望,李青松不忍心:“要不,就带她去见一次世面?之前不也带了钟敏吗?找个不算危险的墓,三五日就回来。”
五个人投票,三比二,气得武坤甩一把拳头:“得!出了事你们三儿负责!”
李青松勾住徐东的肩膀,自信满满:“有哥在,她能出什么事儿?”
出发的时间定在十天之后。
云樱趁此期间加强体能训练,希望届时不给他们添麻烦。
睡前点开聊天系统,指尖在沈炎的头像上顿了顿,最后还是没有点开。
从她离开至今,也快半个月了。
他却一条消息都没发来。
云樱摸了摸嘴唇,那里仿佛还残留着那夜的酒气,她知道沈炎自尊心强,这一回,怕是彻底刺激到了他,以至于连丝毫的挽留都不再有。
关掉聊天系统,用被子蒙住头。
黑暗和呼吸的热度潮水般将她包裹。
就这样分别,其实也挺好。
没有难看的争吵和尴尬的纠缠,记忆中那些温柔的画面,好似化掉的蜡烛,滴落心上,凝固永存。
……
盗墓五人组如约启程。
李青松从线人处收获情报,说焰城以南的广漠里有一处无人踏足的古墓,地形较以往而言,算不上陡峭险恶。
“听说有人夜班瞧见荧光闪烁,我估摸着,是珍珠晶石一类的宝贝。”
徐东骑在骆驼上,不时确认他的水带是否完好无损。
云樱被正午的太阳晒得口干舌燥,几个男生怕她受不了,隔一会儿就跑来问她有没有事。
一路往南,行至第二天清晨,正好抵达地图上标记的地方。
李青松指着那块隆起的沙包,一字字道:“同志们,上吧!”
进入地下并不吃力,只是沙尘漫天,很容易吃个满嘴。
云樱走在倒数第二,虽觉得阴森,但也不怎么害怕,一路借着火把的光亮,行至古墓深处。
“靠!真他妈深,老子到现在连块碎银子都没瞧见,该不会是那□□的骗咱们吧?”
徐东骂骂咧咧,张霖四处打量,武坤和李青松闷头走。
江游在身后安抚云樱:“别怕,有时会遇上这种事,情报给的不对,只能白跑。”
“我没事,就是总感觉,这地踩着软绵绵的,好像快踏了一样。”
她说着,停下来,试探着踩了两脚,脚底松软,很想沾了水的沙黏在一块的触感。
走在前面的张霖回头看了一眼:“哪儿?我看看。”
他伸出一只脚,在云樱踩着的那片地上探了探,旋即用力跺了跺。
也就是一瞬间,那地面猛然陷下去,潮湿又阴寒的气息涌上来。
江游眼疾手快地拽住云樱的胳膊,想把她往上拉。
“抓稳了!别松手!”
云樱只觉身下寒意逼人,不过一会儿功夫,便感觉脚被冻得没了知觉。
“我没事。”她扬起脸,示意众人不要惊慌。
江游怎会不急?人是他们带来的,出了事怕要愧疚一辈子。
但他越是用力,脚边的地面坍塌得越厉害,其余几人纷纷过来帮忙,却只使得地上的骷颅越来越大,几乎将回去的路都生生隔断。
“江游!快拉住我!”
武坤吼了几声,二人双手交握的一瞬间,江游脚下的地面塌了个彻底,云樱掉下去,身体没进暗河里。
湍急水流不断卷来,江游死命咬着牙,却还是能感觉握着的那只手正一寸寸脱离掌控。
又一道激浪打开,江游手上一疼,下意识地缩了缩手,待浪潮逝去,他握着的人,也一并消失在湍急的河流中。
望着不知有多深的暗河,江游愣愣地叫了一声:“云樱……”
他身后,张霖直接跪下来,他真没想过那一脚能踩踏下去,真的没想到......
不多时,五人的聊天群都传来消息——
叮铃一声,很是渗人。
徐东抖着手点开,是一条系统消息。
[云樱退出聊天群]
第83章
三年后。
初春。
草长莺飞, 春和景明。
龙城下起绵绵细雨, 凉亭间, 竹叶随风细碎作响。
一人倚着长椅,风起时额发轻轻拂过,露出冰雕雪塑般的五官。他抿着唇, 眸无光, 只凝息静静听着窗外空幽的声响, 不知在想些什么。
向燕走过长廊,远远便望见主子的背影。
空洞得好似没了灵魂。
他顿住脚步, 不是滋味儿地抿了抿唇。
当年一路向西, 寻去流火, 却只寻回世子妃的死讯。自那之后, 主子常常喝个伶仃大醉,好似一艘失了方向的船,随波逐流。他对医治蛊毒的最后一味药也变得漠不关心, 也许, 根本就不想治好。
步入凉亭, 嗅到浓烈的酒气,知他又喝酒了。
向燕咬牙,哀求道:“主子!属下求您,快些振作起来吧!世子妃已经走了三年了,她若是有在天之灵,也不愿瞧见您如此模样!”
薄御没有理他,只微微扶额, 作假寐状。
向燕把桌上的酒瓶收好,提一句:“收到消息,说焰城往西,有治好您眼睛的那味药,属下已安排好人手,午时出发。”
长椅上的人表情无波无澜,对他说的话根本就不在意。
向燕叹口气,退至凉亭门口,顿了顿,明知他不会听,还是忍不住劝道:“您好好保重。”
脚步声渐行渐远。
亭外的雨似乎猛烈了几分......
……
流火,焰城。
沈炎端坐马背之上,他的身后,是日夜操练的数万精兵,手持火铳,身披铠甲。
他满意地颔首,最后朝南面遥遥一望,眼波里有眷恋、思念、伤痛,缓缓漾开。
他咬牙,将脆弱的情绪一并封存,抬手,拉过所有人的注意。
绯红幡旗在狂沙中翻飞。
他扬声,一字一顿:“出发!”
沈家精兵浩浩荡荡向京州进发,马蹄声声,尘土飞扬。
地面上发生了什么,全然影响不到地底的人。
此时,与世隔绝的地下幽岛,正燃起袅袅炊烟。
“师傅,今天阿欢没下蛋,只能吃白水下青菜了。”天青色裙衫的女子,拿一把蒲扇在柴火边忙活。
躺在树上闭目养神的老者睁开眼,低低地应一声:“知道了。”
他米粒不沾都无所谓,只是她,还没到此境界。
两碗白水煮青菜端上桌,云樱埋头吃起来,老者嫌弃道:“暗河很快就要退水,你快些走,再带上些日子,我这岛上的花花草草都要被你给吃秃了。”
曾日夜盼着来临的这天,即将到来,她却反而心生退却。
见她没说话,老者掀起眼皮:“舍不得走?这次不走又得等上三年,你可想清楚了,要继续吃三年白水下青菜?阿欢也老了,折腾不出个屁来。”
“师傅!”云樱放下筷子,有些食不知味,“我这不是舍不得你嘛。”
“少来!”他不客气地拆穿她,“当我不知道你脑瓜子里在想些什么!不过是消失了三年,担心地面上早已物是人非了不是?”
“没有......”云樱嘴硬,嘟囔着埋低头,“我上去采购点东西,跟朋友说明下情况,免得让人担心,之后可以再回来吗?”
“还赖在我这儿不想走了?”老者摆手赶人,“你才多大,学我闭关修炼与世隔绝?你尘念太重,还不是时候。若是想我了,可趁暗河退水的这段时间下来。”
“此次师傅不跟我一道上去吗?”
“没有留恋,何须再涉凡尘,不去!”
临行前,云樱催着阿欢下蛋,给师傅做了一碗鲜嫩的蒸蛋。末了,跪下来郑重其事地磕了三个头。
“师傅救我一命,传授我武功,云樱感激不尽,此次离开,不知何时才能相见,请师傅务必照顾好自己。”
老者扶起她,只提了一个要求:“我传授你武功,是为行侠仗义,救世济民,莫要误入歧途。”
……
沿着干涸的河床,云樱一路离开幽岛。
春日的阳光比她初来流火时灿烂许多,忍不住抬手遮了遮,四下打探一番,朝北面走去。
焰城和她坠河前比,没有太大的变化。
她凭着记忆找到曾经租住的院落,发现已经有了新住户,想到先前放在这儿的东西,有些着急地询问去处。
蜜色肌肤的中年女子打量她一眼,回忆道:“我记得...是被一个姓沈的公子给收走了。”之所以隔了三年都还记着,是因为实在印象深刻,“挺俊的一公子,半跪在地上嚎啕大哭,把我家二宝三宝都给吓哭了!”
沈炎吗......
云樱心情复杂地转身,他那样高傲的一个人,竟也会当着旁人的面儿嚎啕大哭?那画面真不敢想象。
打探一番,发现沈炎率兵离开流火,不知去处,也不知归期。
她掉进暗河淹死后,便再没了聊天系统,要联系个人还真是不方便。好在知晓盗墓五人组的住址,她一路寻去,走到院门口,与出来倒水的武坤撞上了。
光着膀子的壮汉,手里的铜盆没拿稳,哐当一声落地。
他不可置信地睁大眼,颤声喊道:“东子!青松!快、快出来!”
从门里慢悠悠走出两个汉子,表情不耐,嘴里骂骂咧咧说武坤见鬼了不成?
在看到云樱之后,徐东猛然张大嘴,叼着的烟斗吧嗒落地。
“还…还真他妈见鬼了!”
……
在听完云樱的解释后,满屋子的人慢慢镇定下来。
“所以说,你被高人所救,死而复生?”
张霖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当初害她坠落暗河,一直心怀愧疚。沈炎找来要杀他,他一脸生无可恋,毫不反抗。
“他这样,活着比死了更难受。”
是,被这份愧疚折磨了足足三年,如今总算得以释然。
六个人围着叙旧,穿黑色劲装的清瘦男子站在角落里,手抱着胳膊,终于找到机会插话:“新墓地的线索我已经带到了,徐东你赶紧付钱,我还有事要忙。”
云樱抬眸,猜道:“陈默?”
男子从暗处走近,光打在脸上,清清冷冷。
他点头:“是我。”
他未曾在群里爆过照,先前忙着任务没来聚餐,所以,这算是云樱和他的第一次见面。
云樱打量他,忽道:“你受了内伤。”
陈默一愣,满眼疑惑,敛息试探,发现她根本没有内力。
似乎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云樱弯了弯唇角,话语高深莫测:“师傅说,真正的高手,比普通人还像普通人。”
陈默不信,勾起的唇角带了几许嘲弄:“你说你…会武功?还是个…高手?”
“我操!陈默你他妈在讲冷笑话?”武坤也算会点拳脚功夫,看一眼云樱的细胳膊细腿,笑出猪声,“她要是个高手,我喊你一声爸爸。”
“无聊。”
陈默懒得理他,从徐东处拿过银子,信步走出大门。
行至院门口时,忽然感觉一股强烈的压迫感从背后袭来,叫他四肢百骸都颤栗起来。
不会吧?
脚下似灌了铅,沉重得无法抬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