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叔满意地点头,傻徒儿太蠢,娶到手的媳妇儿都能给跑了,动动嘴皮子就解决的事,真不知道他为何会这般大费周章,这次自己若不帮忙,只怕还要等上好久两人才能安安稳稳在一起吧。
目的达成,他心情颇好,撸起袖子道:“热水和巾子准备好,药好了端去桌上,老夫要给他施针了。”
……
直到傍晚,薄御才被送了出来。
空气里泛着药味儿,他浑身都是菜色药汁,虚弱到几乎站不稳。
向燕想去接,被齐叔一记眼刀定住。
“我来吧。”云樱扶住薄御,他身上苦涩的药汁染湿她的衣衫,她却似乎浑然不觉,扭头把他抱去盛了清水的浴桶。
齐叔在身后喊:“欸!把裤子给他脱了,全是药汁,你当洗澡顺带洗衣服不成?”
薄御比云樱更窘迫,下意识地就要拒绝。
话未说出口,就感觉身下一凉,伸手一探,裤子已经——
没了......
没了......
没、没了......!
气氛陡然间变得无比尴尬,罪魁祸首倒是一走了之,苦了留下来的两人沉默了好些时候。
似乎觉得这样下去会更加尴尬,云樱想了想,开口找话说。
“恭喜啊,蛊毒根除了。”
“嗯…多亏你的幽幽草。”
云樱替他捋过头发,热气中,他凤眼朦胧,倒像是夜色里散开了漫天大雾,没有光点和焦距。
捏着沾湿的巾子的手收紧,擦过他的肩膀,动作和声音同样踟躇。
“齐叔说…你的眼睛不一定能复明......”
“我知道。”
薄御绷紧下巴,神色略显紧张,他迟疑着开口,“如果我的眼睛,一直好不了……”你会离开我吗?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云樱捏一捏他粉红色的耳垂,问:“你觉得我会嫌弃你是个瞎子,把你丢掉?”
他没有反驳,算作默认。
云樱捞起他的胳膊,细心地擦拭,声音饱含认真:“我白日发过誓,就不会食言。”
“如果这次没治好,就继续治,要是一直都治不好…”她顿了顿,故意在这里卡住话。
浴桶里的人沉不住气地朝她偏了偏头,湿漉漉的眼眸看上去分外可怜。
她憋笑,拿掉他发间的药草,终于肯把后面的话说出来,“要是一直都治不好,那我养你啊!”
清清冷冷的面容,此时破除娇花般的笑。
云樱愣愣看着,她活到现在,还真没见过哪个男人能笑得这般清贵绝艳。
心有点痒,见四下无人,俯身在他唇上轻轻一啄。
薄御被她轻薄也不抵抗,倒像个小媳妇儿似的乖顺地由她采撷。
真的是因为病了,所以性子也变柔弱了?
“我看话本子里有那种,恶丫鬟强X娇花少爷、老管家强X落魄少东家、暗卫强X病主子,你长这么好看,如今病着,没了抵抗能力,我不在的时候,其他人会不会也对你……”
她倒是浮想联翩,没注意到浴桶里的人脸色渐渐变得铁青,那本暗卫强X病主子是谁写的?叫他抓到了非打断他的手不可!乱七八糟的话本子,教坏他的夫人!
遂跳脚道:“谁敢对本世子任意妄为?也就你!仗着、仗着我喜欢你,才、才敢乱来!”
不知是水太烫还是浴池边太闷,两人的脸都被熏得通红。
云樱低眉看着那张被气红的脸,心上一动,竟觉得他有些可爱,平时看着清冷孤傲,戳到点了立马就跳脚炸毛。
还真是......傲娇得很!
她也就这时候逗逗他、耍耍威风,趁着他失明虚弱的空档为所欲为一番,等他好了,她又该怂了。
把长巾搭在他头上,云樱松口气:“洗好了,我抱你出来。”
薄御手忙脚乱地把长巾往腰上一围,下一秒,腾空而起。
他本能地勾住她的脖子,呼吸撞在一起,心跳漏上一拍。他咽咽嗓子,别过脸去,不让身体里的燥热肆意泛滥。
“一直想问,你…怎么学会了武功?这内力,没个几十年功夫根本不可能练成......这三年,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云樱把他抱去榻上,怕他着凉,先替他套上衣服,末了给他一条亵裤,背过身去。
等他穿裤子的时候,她将幽岛的事说与他听。
“师傅替我打通经脉,又给我吃了好些不知名的丹药,而幽幽草是我平日里的下水菜,我也是遇上向燕后才知道这药居然是增强内功的奇草,所以......”
她抿唇,下结论,“大概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身后的静默片刻,自己夫人变得这样厉害,他如今是个优势全无的瞎子,师傅逼迫她发誓,她遵守誓言留在他身边,会不会觉得委屈?
心下慌乱,却又不愿叫她不必在意师傅的那番话,贪恋着和她的每一时每一刻,如此可怜,也如此卑鄙......
“你和那位...沈公子......”
他到底还是在意,她对那人,倒比他这挂牌夫君还要亲近,两人举手投足间的默契可骗不了人。
黑暗中,他听见她陡然凌乱了的呼吸。
屋内一片死寂,他能感觉到她强烈的情绪波动。
心紧了紧,冰凉的水珠自发梢滚落,他觉得有些冷。
良久,听得她道:“以后,别再提那个人。”
怕他误会,云樱回身坐于他身侧,强忍怒意解释道:“他害你中毒失明,后骗我你平安无事,我…不会原谅他。”
她握了他的手,指尖虽在颤抖,暖意却直达心底。
薄御抿唇,弯出温浅的笑容,虽然这样显得有些卑鄙,但他,却是如此欢喜……
给他换好干爽的衣裳,云樱唤了丫鬟摆膳。
如今薄御身体还很虚弱,没什么胃口,只喝得下温淡的鸡汤。云樱怕他夜里会饿,强行加了一勺饭给他,递过去:“多少吃点,光喝汤很快就饿了。”
见薄御迟迟没有动筷子,困惑道:“你平日里如何用膳的?”
长睫垂下去,掩了真真假假,薄御面不改色地谎道:“平日里都是向燕喂我吃。”
向燕不知跑哪儿去了,让丫鬟喂薄御,他又不愿意,云樱只得亲自来喂。
他倒是省心,勺子一递上去就乖乖含住,偶尔嘴角有汤汁溢出,云樱便拿了绢子给他沾掉。
一顿饭,二人在里屋吃得温馨,向燕蹲在廊下啃窝窝头,不时瞄一眼窗户,瞧见主子卖乖撒娇的模样,说不清是什么感受,只是,可能以后再也无法把他当成那个高冷威严的主子了。
齐叔真是个奇人!不仅武功高强,医术精湛,就连这方面也无比精通,稍微点化两下,就叫奇蠢无比的主子开了窍。
——“平日里都是向燕喂我吃。”
呵呵,好手好脚的,他喂个球!
作者有话要说: 世子妃宠夫日常(冷漠脸)
第86章
云樱悉心照顾薄御半月之久, 总算盼得他双目复明。
四月里的天气暖得恰到好处, 听向燕说薄御这三年都闭门不出, 夜夜买醉,已经好久没有踏青赏花了。云樱在幽岛待了三年,自然也没有机会散心。
这般想着, 便寻思着要带薄御出去走走。
给他挑了件白色锦衫, 广袖绘着青竹, 清爽又淡雅,云樱替他紧了紧腰带, 倒是丝毫没了刚开始羞涩样。
近来二人同吃同住, 感情突飞猛进, 单从细节就能看出二人的亲密之态。
向燕敲了敲门, 禀报道:“主子,世子妃,马车备好了。”
见主子还握着人家的手亲亲我我, 向燕见怪不怪地扭头走开。
云樱有些害臊地抽回了手:“走吧。”
薄御失落地看着空唠唠的手, 还不如一直瞎着, 牵手都有正当的理由!
马车一路驶向白桜河畔,有人坐在树荫下垂钓,远一些的地方,有孩童牵着风筝乱跑。
和煦春风拂来,心旷神怡。
云樱沿途慢悠悠走着,垂在身侧的手忽然被拉住,带了点力度, 往一旁拽了拽。
她不动声色地移过眼去,清隽的侧颜,看着波澜不惊,眉眼里弯出的淡笑却出卖了他的情绪。
牵个手都能高兴成这样,罢了罢了,让他握着吧。
云樱偷笑着看向一边,手却轻动,与他十指相扣,感觉到他僵了僵,不由得意地翘起唇角。
哟,害羞啦!
逛到集市,云樱闻见红糖丸子的香味儿,耐不住地去买了一碗,付钱时问薄御要不要。
“不要。”
他是这么说的,可等她买了东西走了一截路后,他才忽然开口,说,“我也想尝尝。”
二人站着的位置,正对着一间茶馆,二楼窗户打开,坐着一帮清雅贵公子。
一人放下茶盏的时候,余光不经意地朝窗外一瞥,这一看,便坐不住了。
簌簌柳絮中,他瞧见对街的二人:
女子笑着把手里的团子递上,男子弯腰低眉,就着她的手吃掉,唇角似沾了糖汁,女子很自然地用指腹擦过他的唇角,末了,含进嘴里,不嫌弃地舔掉。
他呼吸一滞,看得失了神。
“穆公子,在看什么呢?”
有人唤他,穆流芳忙收回视线,掩饰道:“没什么。”
眼波失了淡定,他心乱如麻地离席,难过的情绪后知后觉地席卷而来。
传言世子强娶云家小姐,得了她的厌,世子妃避去莲州,走前留下休书一封,二人关系降到冰点,世子夜夜买醉,一蹶不振。
可方才明明就......
明明就是情投意合,恩爱和睦。
他早看出来了,也早就放弃了,可为何此刻,心却像是被谁刺了一刀,封存在深处的伤心和思念浩浩荡荡涌出来,痛得他浑身发抖。
有些事他不去想,不代表彻底忘记。
有些人他不去见,不代表就此死心。
捂住心口,有些情,一旦种下了,便是一生都拔除不掉。
他失魂落魄地站在走廊上,此时隔壁的门突然被踢开,走出来一个面色阴沉的男子,手握长剑,戾气极重。
“沈炎!你别冲动!”
身后,是季家的少将军,拽了男子的胳膊,挽留道,“三年前你让我撒谎骗她,如今她回了京州,识破真相,肯定气你,你这个时候去找世子麻烦,无异于火上浇油,搞不好她会跟你闹个鱼撕网破!”
“松手!”男子挣开季鸿,眸光骇人,“我追了她两年,想了她三年,她倒好,刚出来就跑去找那个狗屁世子,我真恨当年没一剑捅死他,留了这么个祸害!跟老子抢女人。”
“你还不懂吗?云樱已经喜欢上他了,你就…放手吧。”
“放手?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女人被抢了屁都不放一个,听说宋芸熙给那变态生了个儿子,还被封为太子,她也是个没良心的,说分手就分手,扭头就跟那皇帝亲亲我我,真他妈......”
难听的字眼被咽下去,男子捶了季鸿一拳,跃身就从楼梯跳下去,很快消失在茶楼大门口。
穆流芳惊愕地站在原地,好久都没回过神来。
那个人,和云樱又是什么关系?
他折返回身,再次望向窗下,对街已没了方才两人的身影,淡樱色的花瓣落在她驻足过的位置,春光中显出几分凄凉之感。
……
那一头,云樱和薄御已然走远。
路过街口,瞧见有戏班子高调走过,打头的男人和云樱擦身而过,随后顿住脚步,扭身惊奇唤道:“云樱?你来京州了?”
很快走上来一个艳丽的女人,打了他一把,翻白眼道:“龚涛,你是不是脑子进屎了?云樱本来就是京州人,从那什么古墓出来了,还能一个月不回家?真是扯淡!”
龚涛尴尬:“那不是,之前她不是跟沈炎,在一起了吗?除夕那会儿。”
李馨瞧见跟在云樱跟后的男人脸色有点不好,打量一眼二人交握的手,顿时了然,忙插话道:“胡说些什么!云樱只是过去做客,她是成了亲的人,哪儿可能跟沈炎在一起。”
赵明惠闻见动静,也从后面跑过来,见云樱牵了个清俊公子,衣着素雅,丝毫没摆架子。来这儿也有三年半,她走南闯北,见过形形色.色的达官贵人,估摸着面前这位肯定不是亲王世子。
地方小官尚且摆大架子,更何况京州龙城的世子爷,那得傲慢到天上去,再说古代男人好面子,怎可能街上就牵了媳妇儿的手亲亲我我,而且这人巴着云樱,若不是生得牛高马大,单是这气场,会叫人误以为他是云樱娶的小媳妇儿。
一番思忖,小声开口,眼睛瞄着薄御:“喂!这是你包的小白脸儿?不错啊,比那梨园的小倌都俊俏。”
薄御虽不知小白脸是什么,但听人把他和梨园小倌相提并论,便知道不是什么好话,脸顿时沉下来。
“谁啊?谁包养小白脸?”柳萍、管丽等人也跑过来,围着薄御不住打量。
见他脸色越来越黑,觉得有点吓人。
杨可佳试探着问云樱:“这位真是你包的小白脸?有点凶啊,你遭得住?”
陈梅:“还有你家那位世子,不会找人把他砍了吧?”
张婧:“听说这儿的达官贵人都草菅人命,你当心被你夫君砍死。”
周怡:“她怕什么?三年前不跟沈炎私奔了吗?也没见她有什么事儿。”
李馨见她们越说越肆无忌惮,薄御脸色越来越难看,心道:哎哟,一群不怕死的,当心命给说没了!这位虽说衣着淡雅,但用的都是精贵货,但是腰带上镶的那块美玉就足够她们一群人吃上一辈子!不是亲王世子是啥?还小白脸呢!真是一群智障!
遂赶紧打断她们的话,笑道:“别听他们瞎说,跟你开玩笑呢!所有人都知道,你心里只有世子爷,哪还装得下其他人。”
赵明惠:“不是吧!她喜欢的可是那什么小贱客,哎哟,刚来那会儿天天就在朋友圈里秀恩爱,人家送了她个什么玉兔灯,365°螺旋秀!被那谁给弄坏了,眼睛都哭肿了。世子?提都没听她提过,就是个抢亲的色.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