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氏看她瘦小的身影,头低着整个人都快缩成一团了,夹了一块排骨到她碗里,笑眯眯地说:“多吃点肉!养胖点!赶紧给我们郭家生个大胖儿子!”
赵文玥的脸像一颗爆炸的西红柿,嘴里嚅嚅道:“是的,娘。”
郭梓玹、郭梓璟也被叫过来了,郭梓璟一踏进门,就高兴地大喊:“哥!你回来了!”便冲过来抱住郭梓珩一顿狂蹭。
“女孩子家家注意点!”燕氏把她按到一旁的凳子上,递给她一双筷子。
郭梓璟早就饿了,夹了一块红烧肉就往嘴里丢,话还不停:“哥,我刚刚在路上见到下人提了好几个大布袋子到你院子里去?那是啥呀?怎么经过了还有一股香味?”
郭梓珩听见这话,得意又骄傲:“那是我娘子做的玫瑰花茶!可香可好喝了!在平阴县的茶肆里想喝上一壶,得要十两银子!”
全然忘了他第一次喝时,嫌弃那晚玫瑰花水黑乌乌。
“那让我们尝尝呗!怎么我在郡里从未听说过!”听见有好吃好喝的,郭梓璟满眼放光。
“额,我……”郭梓珩虽然夸赞,但自己并不是很懂要怎么喝,而且自己这么说出去,娘子不会生气吧?
“好呀,让下人抓一些玫瑰干花过来,再拿点冰糖过来,我泡给你喝。”赵文玥接住了她的话。
郭梓璟觉得这个没说过几句话的小嫂嫂,此时脸上的笑容特别美、特别甜。
待下人一起拿了茶碗、沸水过来,赵文玥也吃饭完了,她抓了四五朵玫瑰干花,又放了两颗冰糖在茶碗里,让下人用滚烫的沸水冲了进去,一股浓郁的香气就飘出来了。
“好香好香!刚刚我闻到的就是这个味道!”郭梓璟根本坐不住了,像个小猴子一样跳过来接过她的那碗茶,仔细观察碗里绽放的花朵。
原本紧缩成一团的干花此时吸了水绽放开来,在茶碗里尽情舒展,紫红色的花瓣把水也染上了一层淡粉色。
“好美啊!”郭梓璟不顾烫,赶紧吸溜了一口,眼睛立马眯成了两道弯弯的月牙,“好喝!娘!祖母!你们也快尝尝!”
赵文玥觉得这个小妹性情爽快得很,心生好感,便为她介绍起这玫瑰花茶来:“这玫瑰花茶,女子喝最好,疏肝解郁、调节身心,长喝可美容养颜。”
燕氏听她这么一说,生了几分兴趣,也抿了一口碗中的茶,果然味道不错,问赵文玥:“梓珩说你在种花,种的就是此花?”
“回娘的话,正是。还有两味花是可以入药的药材,我也在种。”赵文玥答。
“这小丫头懂得还挺多的,她帮我种的那两味药材,是我从医这么多年来从未见过的新奇药材!”卢志阳也插了一句。
郭梓珩见话题聊到这里,忙接上话:“娘,我们回到泰州郡来住,需要把娘子的花苗也移回来,能不能在城外租点田地?”
燕氏却不赞成:“花苗就还放在平阴县种不行吗?如果搬回郡里,文玥也不能天天往城外跑吧?”
赵文玥朝郭梓珩投去感激的眼神,自己表明想法:“娘,如果能安排人跟着我学如何种植,那我只用隔段时间去看下情况如何便好。”
郭梓珩将他们在平阴县的遭遇说了出来:“这次我们这么急匆匆地赶回来,就是因为已经有心怀不轨的人去偷了玫瑰花苗。如果不是早有防备,可能所有的花苗都会被偷走。”
燕氏点点头,却没有继续下去这个话题:“等你爹回来再说吧。先用饭,吃完了你们赶紧回自己屋子休息休息。”说完便开始给几个小辈夹菜。
卢志阳、郭梓珩、赵文玥三人彼此交换了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看来这件事不好办啊。
吃完午饭后,郭梓珩还想黏住他娘,磨一磨劝一劝,却被燕氏以“和别家的夫人约好赏花”为由给拒绝了。
郭梓珩一脸沮丧,原本高大挺拔的身躯萎靡下来,垂着肩回到了自己院内。
反倒是赵文玥来劝他:“没事,娘如果不愿意,我就自己去租地买下人种花呗,反正赵家那些好面子的人怕郭家说他们不重视婚事,还是给了一些嫁妆的。再说了,咱们带回来的那些玫瑰干花只要在郡里卖出去,肯定能卖不少银子!”赵文玥对玫瑰花的销路十分自信。
郭梓珩点点头,反正怎么算这些都是娘子的嫁妆,想让郭家的人帮忙管,也是为了安全考量。既然爹娘不一定答应,大不了多买些老实又有功夫的下人来帮忙就好。
赵文玥打了个哈欠:“啊……昨天一|夜在马车上颠来颠去,一刻都没睡,咱们休息一会吧。”
说完,便走去床边自己脱鞋、脱外衣。
平日里都是绿萍在服侍她,今天赵文玥自己动手,才发现对于如何解开这古代繁琐的里一层外一层的衣服,她简直束手无策。
郭梓珩只觉得心头微痒,看着赵文玥在身上摸来摸去,眼神仿佛随着她的手在她身上略过。
他喉咙里一阵干涩,嗓音发紧地问:“怎么了?是不是衣服解不开?”
赵文玥没发觉他的异常,和平日里与绿萍谈话一般回他:“对啊!这衣服昨天绿萍是怎么给我穿上去的?我这会解不开了!”
她还在苦寻方法,却觉得面前的光被一个身影挡住,紧接着就是一个低沉的声音:“要不要我帮你解?”
赵文玥这才发现刚刚的对话有多奇怪,她脸一红,赶紧往后一躺:“算了算了,在床上眯一会就好,脱衣服太麻烦了!”说完朝床里侧一滚,扯过被子就把自己头蒙住。
郭梓珩看着床上那鼓起的包,不由得失笑,也躺下来,把被子稍微拉下一些,嘴里戏谑道:“你也不怕喘不过气。”
“怎么会哈哈哈哈,”赵文玥觉得她的干笑让此刻的气氛更加尴尬了,“哎呀好困,我先睡啦!”打定主意不翻身不回头,坚决贯彻执行装睡这一招数。
但是她微红的后颈出卖了她,郭梓珩定定看了一会,从喉咙里发出低声:“嗯,睡吧。”
昨夜的辛苦奔波,让赵文玥很快就忘记紧张,她呼吸越来越绵长,身体越来越放松,没过一会,就深深地睡着了。
郭梓珩却觉得很煎熬。
成亲不过几日,一开始成亲当日是因为装病所以不能圆房,后来回到平阴县又处理了一堆突发状况,让他压根忘记了这回事。
可是现在他的“病”好了,他们又回到了熟悉的家,看着房内还没有撤走的各种喜庆的喜字、窗上的贴花、大红的背面枕套,无不在提醒他:他现在有了一个如花似玉娇俏可人的娘子了。
只是,看到赵文玥如此逃避,他决定还是忍。她身子还很弱,要为了她考虑。
这么想着,看着早已翻过身来的赵文玥的可爱侧颜,郭梓珩也觉得眼皮越来越沉重……
两人睡得昏天暗地,一直睡到了夜里。
燕氏考虑到他们连夜赶路,连晚饭也没叫他们来主厅用,只是让灶房留了些菜,等他们起床了再单独送过去。
郭仁儒也回来了,和燕氏在两人的院中单独用饭,燕氏告诉他儿子媳妇已经回来了,并把中午发生的一切,以及郭梓珩提出的想法告诉了他:“梓珩说媳妇有在种花苗,想要在城外租一些田地让她去种花。”
“你答应了?”郭仁儒夹了一筷子肉放进嘴里。
☆、第四十五章
“我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这不是想来问问你的想法吗?省的你老是说我溺爱孩子,他说什么我都答应。”燕氏睨他一眼。
“我哪有!”郭仁儒嘴硬,不过也认真考虑她说的话,“听你说媳妇以前在赵家不受喜爱?”
“是啊,当时媒婆帮我打听了,说是赵家听了道士的话,认为赵文玥不详,所以才将她一个人丢在村里面的庄子里,任她自生自灭,偶尔大发善心了才给上些银子。后来不知道怎么就开始卖那什么玫瑰花,然后才和梓珩认识的。”燕氏没有说,但不代表她不知道情况。
“当时要不是因为梓珩的病来得及,他师父又说只有娶了他心爱的女子才能够治这个病,我是万万不会答应她进门的。赵家是什么身份,咱们郭家又是什么身份?不过这媳妇嫁进来了,我倒觉得她不像是不详的人。”燕氏给郭仁儒分析,“成亲当日,我看梓珩的精神就好了很多,也愿意用饭了;他们回去平阴县这大半个月,回来梓珩的气色已经恢复了大半,他师父也说他这病已经好了。所以我倒觉得她挺旺梓珩的。你瞧,现在梓珩自己主动说要回来郡里了,还把他师父劝来郡里开药铺,也知道体贴我们担心他、挂念他了!”
郭仁儒觉得怪怪的,但是又抓不住那一缕迅速消失的疑惑,只好说:“哼,这么说的确没错。总算是不留在那乡下地方了。”
“我看那赵文玥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年纪跟梓璟一样大,整个人却小上一大圈,看来受了不少苦。”燕氏又说自己的想法,“之前祖父过寿的时候梓珩不是提过一嘴,说是这姑娘种花倒是有几分手艺,还种了些新奇药材。祖母不是一直都说孩子愿意做什么就让他们做什么,不必拘束了反而弄巧成拙。种花这个事情我倒觉得不是个坏事,不如就给她租几亩地种种?我倒是觉得搞不好对梓珩从医有些帮助。”说完,她歪歪头看郭仁儒的脸色。
郭仁儒放下筷子,问她:“你不让她跟着你学学管家吗?”
“现在我可不放心交给她!给她些田种花,也顺便看看她能不能管好那一亩三分地外加几个下人的事情!”燕氏倒是有自己的主意。
“行,那就按你说的办吧。”如果对梓珩从医有帮助,让儿媳妇管理些田地,种种花也未尝不可。反正以后郭家的那些田地也是要让儿媳妇管的嘛!
塞了不少饭菜的郭仁儒终于放下碗筷了,只觉得有点撑,朝屋子里的丫鬟示意端些茶水来消消食。
燕氏突然想起中午喝的那玫瑰花茶,嘴里好像还有那一丝丝余味,问他:“媳妇种的那玫瑰花茶的确不错,你要不要拿点试试?”
“花茶?女人家随便喝喝的东西!”郭仁儒压根瞧不上。
但是他瞧不上的这个玫瑰花茶,两个月内就在泰州郡卷起了一阵风潮,就连官场人士都开始议论了。
燕氏第二日就答应了租田种花一事,让原本以为有一场疲劳战的郭梓珩都大感意外。不过既然爹娘开口同意了,自然是要趁他们反悔前赶紧让一切尘埃落定。
租田、买下人,然后又雇了几辆车将王桥村的那些花苗连根带土地一起运到郡外种好,又教这些下人如何照顾三种不同的花苗,如此这般,竟然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
赵文玥没从府里的账上支取银子,而是变卖了自己的一些嫁妆,将这一切都运转起来。因为这事,郭梓珩还和她置气,说是她压根没把自己当郭家的人,分这么清楚。
赵文玥还没解释,反倒是燕氏把郭梓珩臭骂了一通:“那是你媳妇的嫁妆!”
赵文玥郝然,自己的确是不想拿郭家的银子,她一旦拿了,这些花苗的命运她就没办法完全做主了:到时候公婆不让她种,亦或是拿着郭家有出银子的借口让她随意将花苗处置了,她哪有反驳的资格?
这些花苗是她的命|根子,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放弃它们的。
在赵文玥忙乎花苗的事情的时候,卢志阳在泰州郡的药铺也也同时开张了,药铺还叫药问药铺。
卢志阳的名声不是吹的,原本在平阴县这小县城,各郡县前来求医问药的人就络绎不绝,现在他在泰州郡开了新药铺,自然有更多人的人慕名而来。
赵文玥寄放在药问药铺的玫瑰花茶,自然也是引起了哄抢。
赵文玥是将玫瑰花茶当做现代社会的奢侈品在经营的。玫瑰花茶有一定的药用价值,但是它本身能够达到的药效有限,同时有很多别的药材可以替代它的效果,只是味道、口感会差上许多。
对于银两不是那么充裕的普通人家女子,其实并不需要一定买玫瑰花茶回去调理月事问题,让卢志阳开上三贴药,可能就有很大的改善;对于郡里更多更富有的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们,玫瑰花又美容养颜、又调理身体的功能,再加上不是一般人能买起的价格,便成了她们满足虚荣心的工具了。
想起在平阴县就敢开出十两一壶玫瑰花茶价格的宝贵茶肆,赵文玥这次在定价上索性大胆起来:定制了一批手掌大小的瓷瓶,里面装满玫瑰干花,一瓶售价十两银子。
她在药铺里专门放了一个类似于现代社会书柜的展示柜,赵文玥将寥寥几瓶的玫瑰干花放在柜子上,旁边还竖了一块展示牌写有玫瑰花茶美容养颜的功效、并且画了一朵鲜艳欲滴的玫瑰花,最重要的还是四个大字:限量供应。
卢志阳药铺新开正是坐镇药铺吸引人气的时候,没有精力去各个大户人家给人诊脉,所以这些夫人、小姐们便自己来药铺求诊,这别树一格广告招牌,自然就映入了她们的眼帘。
富家女子来问诊,坐的是里间单独一间的雅座,为的是不让在外间熙熙攘攘的人群将问诊的情况都听了去。进到里间,卢志阳就让伙计泡上一茶碗的玫瑰花茶,女子边用茶边诊脉。从未听说过的玫瑰花、玫瑰花茶独特的香味、展示牌上所书的功效、再加上卢志阳神奇的医术,很快就在富家夫人、小姐间口口相传。传来传去,能让卢神医问诊、能喝上一杯玫瑰花茶,竟然也成为了一项值得炫耀的事情。
这时候药铺里售卖的玫瑰花茶,便成了短时间约不到卢神医问诊的那些女子显现身份地位的寄托。买上些玫瑰花茶,自己在府中品味它独特的香味,在做客、宴请时端上玫瑰花茶,都让她们觉得自己成为这泰州郡众多后宅女子中,独特的存在。再加上喝了玫瑰花茶后,月事的确顺利了许多,再也不会疼痛或是小腹坠涨、腰部酸软,喝够了难喝的中药的富家女子们更是追捧它了。
老客可以每月找药铺特别订购玫瑰花茶,新客却只能抢每月十瓶的限额,赵文玥将现代商业中的饥饿营销运用的如火炉青,也让她和卢志阳大赚了一笔。
两个月的时间,赵文玥算了一下,她整整卖出了百瓶玫瑰花茶,入账一千两银子。
扣去给卢志阳的三分利,这次卢志阳说什么也不愿拿五分了,硬要给就不让她在药铺里卖玫瑰花;再扣去瓷瓶、字画等七七八八的成本,赵文玥依旧净赚六百多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