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胤祥老老实实的回答。
“叫什么名字?”
“阿。。阿祥。”
“行几?”颜如心笑声渐停。
“十三。”胤祥认真的看着她说道。
轰,颜如心的酒醒了大半。十三,阿祥,四哥,颜如心再猜不出他是谁的话前一世那历史可就白学了。
? ? ? 月色真好。?颜如心转身前行,微凉的夜风吹迷了她的眼睛,几欲落泪。她今天知晓了一些前尘旧事,却无从判断对错,本想借酒消愁,反而更添惆怅落寞。
胤祥追了上来,解下自己的披风给颜如心系上,动作温柔生涩。见她眼眶微红,不觉惊诧,“怎么了,可是我有什么说错惹你生气了?”
颜如心侧过脸,不答反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胤祥默然,再抬头时神情认真,眸子似黑曜石般灼灼其华,“因为我喜欢你。”
“那个,”颜如心的酒全醒了,“好说,好说。哎呀,其实我觉得还有些头晕。”颜如心假装扶着额道。
“上来,我背你吧。”少年嘴角弯弯,并不与她辩解,主动弯下了腰。
颜如心靠在胤祥的背上时,依然面红耳赤,这少年如此轻易地走进了她的心。颜如心把玩着他的辫梢,有淡淡的竹叶清香,让人沉沉欲睡。
"阿祥,"颜如心似喃喃自语,"你永不会骗我,对不对?"
“是。”胤祥回答的郑重其事。“这玉佩很好看。”颜如心指了指他颈前所佩玉饰,笑得天真烂漫。
? ? ? 同样的龙凤花纹玉额娘手里也有一块,爱新觉罗氏,颜如心默然苦笑,普天下能堂而皇之以此为标记的恐怕也仅此一家了。
只是若以柳青夫妇所言额娘是某位藩王的后代,又怎会手持皇家的信物?颜如心觉得有些头疼,那日凉亭中还有谁来着,千古一帝康熙,太子胤礽,四阿哥胤禛。原来在不知不觉中,自己早已跟历史上的著名人物都照过面了。
? ? ? 那么雨日凉亭相遇究竟是偶然还是故意?她的出现恰恰结束了对胤祥的惩罚,康熙看似轻描淡写实则充满玄机的话处处将她推到风口浪尖,彼时以为后会无期,所以口无遮拦。幸好并不曾得罪什么人吧,康熙这个老狐狸,颜如心在心里暗骂了一声。
? ? ? ?子夜,西湖边,灵隐寺内。
? ? ? ?康熙正与简亲王雅布对弈,冷不丁的打了个大喷嚏。一旁侍侯的李德全连忙呈上披风,“万岁爷,夜深露重,您披件衣服吧。”
康熙随意的挥了挥手,不置可否,执了一子沉思。李德全又求救似的看向简亲王,谁知简亲王更是心不在焉,神游在外。直到康熙子落棋盘,取了茶盏似笑非笑道,“五弟似乎有心事?”
“皇兄不是一直都知道。”爱新觉罗雅布收回投向窗外的视线,淡淡的说。
“自那件事之后,你一直称病不上朝,每次出征打仗都跟不要命似的,每年不管多忙总要来一趟杭州,灵隐寺,朕倒是很想听听你的解释!”康熙隐有怒意。
“在哪儿许的愿,必得在哪儿还。皇兄难道没听说过么?”雅布凄然一笑,看向康熙,“臣弟早已是废人一个,如此既能为皇兄,也能为天下百姓祈福,甚好。”
? ? ? “你以为朕会相信么?”康熙起身,外面夜色已深,三月初春的天气还有微微的寒意,“你在怪朕当初让你那样做?”
“臣弟不敢。”雅布跪在地上,深深地埋着头,“雅布是爱新觉罗家的子孙,自当以国家利益为重。”
“你从小跟朕一起长大,诗书骑射无一不出色,只是性子浮躁了些。那时三藩作乱,勒尔锦,岳乐皆领兵出战。你就来求着朕让你也去,朕知你行军打仗都不在行,偏又拦不住你。所以才跟你打了那样的赌。"康熙语气沉重,并不似作假。"谁知你竟会当真?"
顿了一会儿,又说,"今日那蒙面女子便是护国郡主吧?"
"皇兄!"简亲王雅布霍然抬头,"她。。。”
康熙转身,似笑非笑,“朕既然当初说了不追究,自然不能食言。只是,她似乎对你恨之入骨?”康熙踱到雅布面前,想要看清他的神情,偏雅布面上平静无波,“臣弟做错了事,自然不祈求原谅。”
“但愿你所做一切都是值得,”良久,康熙叹了口气,“起来吧。”
☆、黑凤梨
天空碧蓝,一缕缕白云像小羽毛般飘来浮去。
颜如心躺在紫藤花树下,面上覆着一本《宋词全集》,似睡非睡。
小玉\\\\\\\\\\\\\\\'蹬蹬蹬\\\\\\\\\\\\\\\'的从院外进来,重重的放下手中的糕点盘子,拉长了声音叫道,“二--小--姐!”
颜如心优雅的翻了个身,闭着眼接住将要掉落的书,懒懒的摆摆手,“小玉,麻烦你下次叫的时候,不要那么大声,ok你家小姐我又不是聋子。”
“你是不是聋子,可也没见你起呀。”小玉丝毫不退让。
“偷得浮生半日闲。”颜如心低低的道,似又要睡去。
“半日?这都俩月了,自打从杭州回来小姐你就整天窝在这院儿里吃了睡睡了吃的无所事事你说你到底想干吗呀?!”小玉化身充满正义感的月野兔,大有你今天不给我个解释我就灭了你的架势。
颜如心终于睁开眼瞧了一下小玉,行啊,一气儿说完那么长的句子,脸不红心不跳的,姑娘肺活量可以啊。“那是我的梦想,你懂得。”颜如心瞄了瞄她的胸部,似笑非笑,“还有以后请不要再加二。”
小玉被主子诡异的眼神扫的浑身起了一层两层三层的鸡皮疙瘩,半天才反应过来颜如心说的是以后不要再叫她二小姐,暗叹小姐的思想跳跃性果然强大。这厢却仍然要强撑着将战斗进行到底,“啧啧,我竟不知道小姐的梦想是做一头猪!”
“这不正是你当初选择我的理由么?”颜如心攀过来,倾城的小脸上满是隐忍待发的笑意,偏偏双眼里泪光浮动,氲蕴流转,“跟着我有吃有喝,怎么,现在你被喂白养胖了,就嫌弃我了?”语气低不可闻,忧伤呜咽。
明知她在做戏,这样的戏码这两个月来也几乎天天上演,小玉的脸仍然不争气的红了一下,心又软了一下,最后掩面而去,“小姐,你又赢了!”
颜如心捏了块芙蓉玉锦糕,施施然立在紫薇花树下,风吹起她素色的衣裙,偶尔也吹落一两朵盛放至极的紫薇。颜如心微眯了眼看那淡粉色的小花在风中打了个转又打了个转最终安静的落到地上。
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去年此时,她刚穿越而来,也曾在同一棵紫薇花树下看了两个月的日升日落。
彼时,额娘每日从她的住处绕了大半个府邸来看她,要么携了琴,静静端坐,一曲《长相思》令人久久回味,要么拿了册《山海经》,读一篇奇闻怪谈,母女二人唏嘘一番。那样的日子怎会难熬,颜如心因为前世失恋所带来的痛苦,悲伤,哀莫大于心死,因为莫名其妙穿越所带来的震惊,无措,颠三不着四,全都被这个女子的出现化解。她的温柔,美好像是颜如心在溺水中惟一可以借助的力量,慢慢走出黑暗,成长到如今的模样。只是现在,她们的位置对调了,颜如心却不知怎样才能帮到她。
一块芙蓉玉锦糕吃完了,却是索然无味。颜如心转身回房,坐在书桌旁看那绿萝缠绕的月亮拱门。
那日她们从杭州归来。额娘一言不发,径直回了自己的素锦阁,再不曾踏出一步。
先时阿玛还去过几次,颜如心远远的隐在素锦阁外的樱花树下,只瞧见额娘有一搭没一搭的拨着琴弦,阿玛坐在她身边品着茶,似乎说了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说,额娘点了点头,阿玛便起身走了。过了几日,阿玛搬去了骁骑大营,说是当今圣上要来,准备迎驾事宜等。
颜如心隐约觉得阿玛是知道额娘的过去的,不然也不会放任额娘郁郁寡欢。颜如心有心要同她阿玛拉拉家常,谁知阿玛竟像猜透了她的心思似的,借着公务闪了。徒留她一人郁闷不已,偏小玉还每天恨铁不成钢的过来非要推她出这个小院,怎知她这个小心脏是再经不起折腾了。
颜如心从笔架上拿了支小狼毫,觉得练练字也不错。提笔一阵狂书,却是易安居士的一阙《蝶恋花.上已召亲族》,这词还是额娘念给她听的,不知怎的就记在心上了。
彼时,她们还在回苏州的马车上,一路颠簸,和着淅淅沥沥的春雨。颜如心觉得这委实不是个好的开端,作为结局更不怎么样。她偷眼觑了觑额娘的脸色,苍白平静,面色无波,似乎从昨天晚上开始额娘就一直保持这个表情。一想起昨儿晚上,颜如心又开始头疼。她就知道自己不能喝酒,一喝酒准闯祸,前世今生都一样。
颜如心依稀记得她诱了胤祥送她回客栈,又故意扯落他颈上的玉佩。那时在酒精的作用下只想着怎样才能刺激额娘说出实情,她记得她好像还主动亲了胤祥一口。额娘的脸就是在那时候变白的吧,她一步一步走下楼梯,来到颜如心和胤祥身边。颜如心觉得那楼梯好长啊,额娘又走得好慢啊,时间久到她趴在胤祥的怀里都要睡着了。
“你叫什么名字?”颜夫人温柔的声音难得的失了平静。
“胤祥。”少年揽紧了颜如心。
“你喜欢她?”颜夫人指了指微闭着眼睛的少女。
“是!”胤祥直视着她,目光坚定而坦荡。
“好,很好,但愿你将来不要后悔!”颜夫人抿了唇,苍白的脸色一寸寸沉了下去。
“永不后悔!”胤祥握紧了颜如心的小手。
颜如心伏在他怀里,带了一腔子笑意沉沉睡去,临睡前还想,唔,自己临时起意拐回来的这个群众演员演技不错呢。
次日醒来,额娘似乎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般,收拾好行李上了马车。虽然这本来就是她们计划好的回程,只是真得走了。颜如心却突然多了些舍不得。柳娘子给她送行时意味深长的说了句,“后会有期。”
胤祥倒是没机会告别,只是不知怎的,他的玉佩竟被她牢牢握在手里。颜如心有心问问额娘是怎么个情况,鼓了好一阵劲刚要开口说话。额娘打了帘子,遥望来时路,幽幽的念道,"永夜恹恹欢意少,空梦长安,认取长安道。"
这样忧伤弥漫的词牌配上这簌簌的小雨,让颜如心也无端的生出许多愁思来,她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唯有握紧了手心的玉佩。
☆、锦瑟年华谁与度8
一路无话,待得进了城,远远的看见阿玛在府门前静待她们归来。颜如心的眼泪就那么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她扑进阿玛的怀里,淋漓尽致的哭了一场,像是真正受了委屈的孩子。
颜世清被弄得有些手足无措,早早的处理完军中事务,满心欢喜的等待母女二人回来。谁知一个嚎啕大哭,仪态尽失。一个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颜世清不禁想,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好容易待得颜如心哭声小了些,他小心翼翼的问道:“心儿,发生什么事了,你额娘她。。。”不提额娘还好,一提额娘颜如心哭得更来劲了。
其实方才一边哭颜如心也想明白一件事,这次额娘可能是真的生气了。自己不该听信柳青夫妇的鬼话去怀疑,试探额娘,更不该将无辜的胤祥牵扯进来。
虽然她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可是也触及了额娘的底线。那晚额娘苍白的神情一直深深的印在颜如心的脑海里,每每想起,胸口便隐隐作痛。先时几日,她沉浸在内疚不安中难以自拔,待得心绪平复了想通过阿玛曲线救国一下,谁知阿玛却不仗义的闪人了,颜如心真是欲哭无泪。
1699年春,康熙三下江南。三月中旬,幸驾苏州。做为一府最高驻防将领的颜世清越忙越忙,最后索性搬去了骁骑大营。临出门前,他想了想,又折回素锦阁。
三月初春的天气还带了一丝的凉意。琴姐正在外间做绣活,见他进来,连忙起身,“将军。”桌子上的瓷质青花海水纹香炉里燃着安神的须曼那华香。
颜世清看了看暖阁里,“她睡了?”
“是,”琴姐低低的回答,“夫人看了会子书,觉得乏了,就躺下了。”
颜世清挥挥手,“我且略坐坐,你先出去吧。”
琴姐轻轻的带上门,颜世清就在方才的矮榻上靠了下来。
隔着一方珠帘,那女子似睡得很沉,呼吸平稳,面容柔美。颜世清看得出了神,时光仿佛回到十八年前。
彼时,他还是康亲王杰书手下的心腹大将,三藩之乱平定后,他们班师回朝,免不了放浪形骸一番。
这日,康亲王叫了众人去郊外狩猎,正在兴头上,不知怎的就碰上了在附近骑马的简亲王雅布。
众人皆知两位王爷素有嫌隙,一时皆有些默然。康亲王却好似毫不在意,亲热的欲揽简亲王的肩,“本王正想去找你呢。来,来,来,咱哥俩比试比试。”
简亲王略侧了侧身,不着痕迹的避开康亲王的热络,“雅布还有事,恐扰了七哥的好兴致。”
策马欲行,康亲王却执了马鞭往身前一拦,“怎么,可是有美人儿在床上等着你么?这么心急火燎的。”语气轻佻又无礼,偏周围都是跟着康亲王出生入死的将士,有一两个胆大的还低低的笑了起来。
简亲王垂了眼帘,淡淡的道,“七哥莫要听信谣传。”
“自然。你我是兄弟,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康亲王磨着左手大拇指上的翠玉扳指,似笑非笑,“出来这半天本王倒有些累了,听说五弟你在这儿附近有个园子,何不请我们去坐坐?”
颜世清清楚的看见简亲王的脸沉下去又沉下去,目光幽不可及,“七哥有心要去,本王自然拦不住。”
八月盛夏的天气,颜世清却生生出了一身冷汗。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了一个唤做锦园的园子。简亲王在前厅设宴款待他们,从下午一直喝到晚上,大家都很尽兴。连方才还剑拔弩张的两位王爷也亲热的推杯换盏,仿佛真正的好兄弟。颜世清素不爱饮酒,喝到一半就找了个借口偷偷溜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