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镇虽然地处偏远，但也不算落后，整个镇就像是一只小麻雀一样，五脏俱全。
许凡虽然知道光明家的地址，但总的来说还是不好找，所以还是决定先问问有没有关明的熟人。
镇口有一个老人坐在那儿戴着围裙补鞋。他的身边还放了许多鞋，看他的手法技艺精湛，想必是在这里补鞋多年了。
许凡走上前，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老爷爷，您认识这个镇上的一个叫关明的人吗？”
老人抬起头看了许凡一眼。他戴着老花眼镜，瞳孔看起来有些浑浊，许是补鞋熬坏了眼睛。
但许凡注意到的是，他的抬头纹好深。
老人用异常大的嗓门说道：“是镇北的关明吗？”
许凡才不知道镇北还是镇东呢，但仔细想想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叫关明的人，应该就是了。
“是的，他的子女都出国了。”许凡说了点相关的事，以便确认。
“怎么了，你找他什么事？”
许凡神色一凛：“关明他死了。”
那个老人还算热心，带着许凡找到了关明的亲戚。
许凡把关明的遗物和骨灰都交给了关明的亲戚，一边交的时候，他还一边观察了那些人的表情。
他没有在关明亲戚的脸上看到他认为能看到的眼神，有些失望。
关明亲戚里最热心的全是关明的大嫂，大家都叫她关嫂。她是关明大哥的妻子，她命不太好，丈夫死得早，只留下她和一个儿子。
后来，她就回来了娘家，独自把孩子养大。关明对她还算好，做生意挣点钱也会拿去给她花，说起来就算是给侄子的钱。想着她一个寡妇带着一个儿子，还要供他上大学也是不容易，所以关明对她格外照顾。
关明的葬礼也算是她一手筹备的。她很感谢许凡能带回关明的遗物，还给许凡安排了住处。
至于荼西嘛，自然也就利用许凡“女朋友”的这个身份，顺其自然地和他住在了一起。
听葬礼这个字眼总是会给人一种莫名的凄凉感，但不知道为什么，许凡看参加葬礼的人都并没有这种感觉，他们更像是来吃顿家常便饭，不在意主题是什么。
许凡只是稍微感慨了一下，他知道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做。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存稿还丢失了，重新码了一遍(￣▽￣)
☆、九张照片
关嫂曾经和关明住一栋楼，所以想了解什么，她就是很好的切入点。
再加上关嫂也很热情地邀请了许凡和荼西住在她家，有什么事情问起来，也十分方便。
许凡趁着她一个人洗碗的时候，围到她身边转悠了几圈，扯闲话家常：“关嫂，听说你儿子在银行工作呀，待遇怎么样呀？”
许凡没什么跟人唠嗑的经验，但是大概一般母亲提起自己的儿子都会侃侃而谈吧。
关嫂笑了笑，像是提起儿子脸上的褶子都泛了光彩：“是的呀，现在已经升当经理了，谈了个女朋友，准备年底结婚。”
许凡笑着点了点头：“父母这辈子就盼儿女好，你儿子这么有出息，以后一定会好好孝顺你的。”
关嫂把碗里的水沥干：“但愿是吧。”
场面寂静了一会儿，许凡想着也该切入正题了：“关嫂，你知道关明叔有姓许的朋友吗？”
关嫂沉思了一会儿：“你是说哪位？”
“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就只知道姓许，前几年去世了，他有东西放在关明叔这儿。”
关嫂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我知道，是不是叫许志鹏？他跟关明一起走南闯北做生意，后来得了癌症死了。”
许志鹏！许志平！
许凡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没错，就是他。”
关嫂看了一眼激动的许凡：“你是他什么人？”
许凡如实回答：“我是他亲戚，他临死前拜托关叔把东西交给我。”
或许是乡下人没什么心眼，关嫂很容易地相信了许凡的话，还十分热心肠地说要帮他找找那个东西。
许凡简直感觉自己走了鸿运，怎么会那么顺利。
因为一开始许凡也没有交代关明的遗物里有房子钥匙这回事，所以关嫂说要帮他找东西的时候还找了很久的钥匙，差点没找到的时候许凡也是心急难耐。
竟然一开始没有拿出钥匙，事到如今再拿出来，很容易被别人想成是居心不良的。
不过好在最后关嫂还是找到了钥匙。
这种镇乡里的房子不像城里，梅镇的房子全都是一栋一栋的独立住户，关明家的房子建得比较早，离得比较远。
关嫂带着许凡去开门的时候，还因为锁芯生锈了，开了老半天没开进去。
关嫂见状似乎很感慨：”以前这里一家人住可热闹了，后来我老公去世了，我带着儿子回了娘家。关明媳妇也去了，儿子出了国，就他一个人也整天跑外面做生意，这个房子也算是荒废了。”
其实关嫂现在有的这种感觉许凡也有过，就是他刚从精神病院出来的时候。回到家里，一个人都没有，所有的家具都盖着白布，要多凄凉有多凄凉。
关明家的家具积了不少灰，角落里也布满了蜘蛛网，可网上面就是没有蜘蛛。估计是因为这里实在是没有东西吃，也跟着逃走了吧。
关嫂带着许凡到了三楼，指着楼梯口的那个房间道：“这是关明的卧室，有什么重要得东西都放在里面。”
许凡有些迫不及待地转动了一下门把手，转不开，锁着。
许凡有些遗憾地缩回了锁，手心摸了一把灰。
关嫂看了一眼失落的许凡：“估摸着是有重要的东西吧，所以出远门的时候才把卧室锁上。真的很抱歉我没有他卧室的钥匙。”
许凡摇了摇头：“没事的关嫂，你能带我来这里，我已经很感激你了。”
关嫂是个识趣的人，没有问许凡要找的到底是什么，不过就算她问了也没用，因为就连许凡自己都不知道那是什么。
因为荼西跟大家撒谎说她跟许凡是男女朋友关系，所以关嫂也就很“好心”地给他们收拾了一个房间。荼西是无所谓，这样正好可以天天盯着许凡，许凡可受不了，就这样跟一个女孩子睡一张床可不是他能做的出来的。
不过，今天恰好可以避免，因为他要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去干大事。
荼西耳聪目明，许凡半夜三更刚准备要出去，她就立马从床/上腾了起来，用两只像探照灯一样的双目盯着他：“许凡，你要去哪里？”
许凡算是明白了，被荼西缠上简直比被冤魂野鬼缠上还要麻烦。
他故作轻松镇定：“我去上厕所。”
荼西一下子从床/上跳了下来，缠住了许凡的脖子：“你当我傻呀，房间里没有厕所？你又要跑野地里去上？”
许凡无奈：“我喜欢。”
荼西才不管他：“我不管，反正你要去哪儿我都要跟着。”
许凡眼看着没辙，只能跟她立下君子协议：“你要跟来也行，但你只能默默跟着，不能打扰我，否则以后什么都不带你。”
“行。”
乡下不像城里，大半夜还有人在街上晃荡。在梅镇，夜晚的街道上不停乱吠的就只有一些狗。
许凡白天已经十分着急了，到了关明卧室门口的时候，他几乎就要拿出钥匙来开了，但想想还是算了，小不忍则乱大谋。
因为被警告过，荼西一路都很安分，也没有问许凡为什么要半夜三更出来。只是偶尔她很急了会踩到许凡之外，其他的都还算让许凡满意。
约莫着走了二十来分钟的夜路，才到了关明家。
不知道为什么，白天看这栋房子的时候都挺正常的，这一到晚上，在清冷月色的笼罩下，竟显得有几分诡异和恐怖。
许凡没两下就打开了大门，然后把荼西拽了进来，轻轻合上。
一口气窜到了三楼。
因为关明的这串钥匙实在是太多了，所以许凡比对了好几把才成功地转开了锁。
开门进去，许凡用手电筒照了几圈。
这就是个很普通的房间，衣柜、双人床、书桌，许凡甚至有些无从下手。
许凡转过身对着荼西道：“你待在门口把风，我进去找点东西。”
荼西的双眼中迸出了火花：“偷东西？好兴奋啊！”
许凡的额头掉下豆大的汗珠：“你小声点，不要乱跑。”
荼西用力地点了点头。
因为是陌生的地方，许凡也不知道关明当初说的遗物究竟是什么，所以许凡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不过对于关明来说，他把这件事情记得那么久，也就是证明这个事情对于他来说是个很重要的事，对于一般人来说，重要的东西都会放在哪里呢？
许凡东翻翻西翻翻，找了将近两个多小时，简直就是快要把房间里的每寸地皮都要翻烂了，最后终于在书桌下的柜子里发现了一个装得特别好的木箱子。
那个木箱子不算大，估计也就十寸左右。
许凡打量了一下，果不其然上了锁。虽然说没经过别人同意不停地开别人家的锁是不对的行为，但是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许凡再次用锁比对了一遍，但没有一把钥匙能打开箱子上的锁。
有些疲惫，现在的他，疯狂的想要知道这个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一把刀砍向了锁，锁直接被砍成了两瓣，掉落在地。
抬眼看去，荼西手里正拿着武器，扬着下巴，似乎在说不用谢。
许凡也没心思客套，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箱子。
箱子里有一串钥匙，还有一本存折，几张老照片。
许凡翻看了一下存折，看到上面的署名是许志平了之后，他才笃定这一定就是关明要交给自己的东西了。
许凡翻看了几下照片，照片已经有些泛黄了，有些颜料也因为受了潮微微褪出，但这都并不影响这些照片里的人脸上挂着的微笑感染别人。
许凡数了一下，有九张照片，有爸爸妈妈抱着他的，有他穿着军装的，甚至还有滑稽得穿着裙子打扮成女孩的。
照片里的男人很帅，女人很美，笑得一脸温婉，两个人的年纪都很轻，而那个时候的他也还很小，约莫着六七岁的样子，只知道傻呵呵地对着镜头笑。
许凡把照片贴在了心窝子上，心里头的滋味说不上来，五味杂陈。
☆、落叶归根
房间里的光线很弱，月光就像是流萤一样在许凡身上流转。
荼西从来没有在一个人类身上看到过这种神情，像是快乐，但又带着忧伤。
许凡从那里离开的的时候带走了这个其貌不扬的木箱子，小心翼翼地揣在怀里，像是捧着宝贝一样。
回到房间里之后荼西早早就躺在了床/上睡觉，而许凡则是坐在桌子前看照片。
荼西真不明白就那几张一眼就能看完的照片有必要翻那么久吗？为了研究研究，荼西又凑到了许凡身边。
荼西拿起了一张许凡穿着裙子的照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小时候好像女孩子呀！”
许凡脸一红，抢过了照片，拿在手里反复摸着：“你懂什么，谁小时候没几张光/屁/股或是穿得奇怪的照片呀。”
荼西两眼放光：“还有你光/屁/股的照片？快拿出来我看看。”
许凡满脸黑线：“我只是打个比喻。”
“真没劲。”荼西大失所望。
荼西说着，拿起了其他的几张照片翻看着，许凡倒也大方，也随便给她看，自己又看起了存折和钥匙之类的东西。
这几张照片里只有一张是许凡和爸爸妈妈共同出镜的，其他的要不就是许凡单独出镜，要不就是和爸爸或是妈妈出镜。
而且，这几张照片明显不是同一时期拍的，虽然许凡的爸爸妈妈容貌都没改变，但许凡的生长却是从照片里明显就能看出来了的。
许凡的爸爸年轻的时候倒也十分英挺，只是拍照的时候表情严肃，体态有些不自然和僵硬。他的妈妈脸上始终挂着笑容，一脸温婉贤淑。
照片里的许凡有恶搞穿裙子的，有穿背带裤装眉心点红痣的，或许是年纪太小了，荼西总觉得照片里的许凡十分女气。
荼西又瞄了一眼身边现在的许凡。想想也对，他现在都那么女气，小时候更别说了。
看完照片之后，荼西就把照片重新放回了盒子里，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地说了一句：“我就没有拍过这种照片。”
许凡向荼西投去疑惑的目光：“为什么？你爸爸妈妈都不带你去拍的吗？”
荼西回到床边，“扑通”一声倒在床/上：“鬼知道呢，或许是拍了我不知道吧。”
“那你可以去问他们有没有拍过呀。”
“去哪儿问？”
“回家问呀？”
“我没有家？”
许凡哑然。因为荼西的那句话，让整个房间安静了下来。
许凡不知道该怎么说，他虽然从根本意义上来说也没有家，也没有家人，但他现在最起码有了一种归属感，知道自己的爸爸妈妈长什么样。
可荼西呢？她说得没有家是什么意思？
过了半晌，许凡才结结巴巴地问道：“没有家......怎......怎么回事？”
荼西的眼睛盯着天花板，眼珠子一动不动：“我爸爸妈妈大概是死了吧，现在我是靠别人的资助生活的，就跟那种企业家补住贫困学生一样。”
对于这点，荼西说得有所保留。她口中的“资助者”自然就是生陌了，但她跟生陌的关系绝对不是普通的资助和被资助的关系，她可是帮他杀了那么多的人，帮他养着银魄。
荼西觉得她用他的钱是应该的。
许凡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他害怕自己说得不对会更加伤害到她，会揭开她的伤疤，所以就没有讲话。
房间里一直沉默，一沉默就沉默了一个晚上。
关嫂对没能帮上许凡的忙深感遗憾，许凡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因为他其实早就已经用偷偷藏好的钥匙，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