煲好汤之后，荼西用保温杯把它装好才出了门。出门之前，荼西又犹豫了一会儿，拿了块黑布裹住了夺魂扇，把它藏进羽绒服里才算完。
毕竟，送汤还明目张胆地带个武器，那就有点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意思了。
陵虚对这个世界适应得还算快，这大多都要归功于“许凡”。他虽然被封印了很久，神族的人也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想尽一切办法给他加固封印，让他之前的神识和记忆全都丧失，不过好在这段时间“许凡”在人间生存的经历，让他再次醒来的时候能对这个世界不那么陌生。
只不过，从“许凡”身上延续下来的，不知是记忆。
还有——情感。
这是一个不太好的现状，一个人如果有了情感就会有羁绊，这些东西都会在无形中束缚你。
生陌坐在陵虚的对面，给他倒了杯茶：“这是从昆仑山上带回来的‘雪顶含翠’，上回我去执行任务的时候顺手捎的。”
陵虚看着透明的玻璃杯里还冒着白雾的茶水，端起来轻轻的抿了一口。
生陌笑了：“不喜欢吗？”
陵虚皱眉：“讨厌跟昆仑有关的任何东西。”
生陌低下了头：“是我疏忽了。”
陵虚转过头，无视生陌的歉意，目不转睛地看着报纸上有关航天工程方面的报道。
“世界发展得还真是快。”
生陌知道他的意思，浅笑了一下：“您都被封印四千多年了，现在的一切自然是和四千年前没法比的。”
陵虚的手指轻轻地在桌上敲着，他的指节泛白，让人看了心生寒意：“人族是发展得很快，只是昆仑的那帮神还守着他们的仙山自以为是万物之宗，可笑。”
生陌说：“他们已经在为此付出代价了。”
陵虚放下了手中的报纸，看着天花板上吊着的水晶吊灯出神：“你说，要是昆仑被铲平了，我们接下来的日子该多没劲啊？”
有时候，活着，就是因为有个念想。他被封印了那么久，现在好不容易重见天日，自然是找人算账，可要是这笔帐算清楚了呢？他该怎么生活，在未来的千年万年的寿命里，他要怎样度过每一个夜晚？
生陌明白了陵虚的意思：“我会慢慢来的。”
陵虚闭上眼睛沉吟了一声：“那就好。”
过了半晌，就在生陌以为陵虚已经睡着了的时候，他又突然睁开了眼：“我被封印的时候，玄女应该也跟着死了吧？”
生陌似乎有些诧异他会在这个时候提起她，但他还是如实回答：“玄女本就是补天石成灵成形，当初神族的人用她来封印您，就把她重新炼成了补天石，现在您身上的封印已除，估计她连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丝形态也没有了。”
陵虚点了点头，喃喃道：“那......我就放心了。”
生陌看着陵虚脸上的表情，揣测着他内心的想法。仔细想来，他应该也是恨玄女的，虽然当初玄女是神族唯一一个没有把他当成异类的人，但是毕竟，到最后玄女还是没有选择跟他站成一队，最后还自食其果，被神族的人给投到熔炉里，炼化成原形。
陵虚和生陌两个人又在一起沉默地坐了一会儿，就在生陌打算离开的时候，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生陌不带任何感情地说了一句：“进。”
一个字，简洁简单。
推门进来的是莫舟，他显示冲着生陌鞠了一躬，随后又转向陵虚：“主人，荼西又来了，手里还提着东西，一直在门口徘徊，也不知道来做什么。”
就在生陌刚准备让莫舟赶她走的时候，陵虚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带她进来。”
莫舟看了生陌一眼，见他没有反对，也就应了一声，恭敬地退了出去。
荼西站在生陌家门口徘徊了好一阵，天气冷得可以，差点没有把她给冻死。看着手里拎得保温瓶，荼西真的很想要打开它把里面的汤给喝个干干净净，可是理智却战胜了她馋嘴的心。
这个可是用来钓鱼的诱饵，哪有人鱼还没有钓上来，就自己先把饵给吃了的？
可是他们来开门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生陌家的人一定都是属乌龟的，要不就是属蜗牛的，不然怎么会这么慢。
或者说，陵虚根本就不想见自己。思来想去还是这个可能性最大，不过这个可能性也是最糟的。
要是自己还能像以前一样不管不顾爬墙进去就好了，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今天她要再这样做，估计手还没有抓到墙沿，就已经被砍下来了。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荼西听到了门开的声音。
来开门的是一个娇小的身影，她身上穿着欧式的女佣服，长相甜美，说话的声音也是软软的：“荼西小姐，我家先生请您进去。”
荼西拉了拉刚才因为蹲下而弄皱了的羽绒服，露出了一个自认为同样甜美的微笑，踏着轻快的步伐跟了进去。
温暖如春的房间里，陵虚用媲美室外寒冷温度的声音说道：“她应该不想看见你，你还是先回避吧。”
生陌几乎怀疑自己失聪了。但是他还是听从了主人的话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对着陵虚微微一欠身，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只不过，很不凑巧的是，荼西和生陌还是在走廊里相遇了。
那个女佣对着生陌欠身，叫了一声：“先生。”
荼西直接略过他，像是完全没有看见他一样，生陌的眼神也只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会儿。
两个人就这样交错而过。
☆、小鸡蘑菇汤
荼西刚走不久，莫临就从哪个房间里离开了。
虽然她对这个世界并不是很熟悉，但是在那一段并不算长的在人间生活的经历让她知道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交通工具这种东西。于是乎，她到了一个车流密集的路口，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莫临一上车之后，司机就开口发问：“小姑娘，去哪儿啊？”
莫临并没有马上回答司机的话，而是小心翼翼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摊平，然后一字不差地将纸上的地址读了出来。
司机听了立马踩下油门。
或许是距离有些远的缘故莫临在车上坐了好一会儿才停车，匆匆地给司机塞了钱，也没有看司机给她的找零，就直接下了车。
这是一处十分大的宅子，一看就是有钱人住的地方，一开始司机还有些纳闷，既然人是住在这种地方的人还用得着打车？不过想来，也是人家的私事，司机也就没有开口说什么，不过他的脑子里已经划过许多一些关于年轻女孩纸醉金迷的桃／色新闻了。
一开始，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见了莫临，是打算赶她走的，但是莫临有些着急地对管家说：“您去跟您的主人说一声，说是有关东方的事，他一定会见的。”
管家听了主人这两个字并不怎么高兴，他是个管家，又不是看门狗，怎么凭白无故地要被人说成好像是看家犬一样。
不过这个管家也是怕耽误事，再加上这个女孩脸上焦急地表情也不像是伪装，也就大度地不和她计较了。
那个管家去汇报期间，莫临就这样一个人呆呆地站在了门口。也不知是不是那个管家故意拖延时间，莫临等了好一会儿，差点没有被冻傻了。
仔细想来，莫临还是觉得青丘和昆仑都比凡间好。记得上次来的时候，自己还因为热，躲进了雪糕摊下，而这次来就已经要被冻得瑟瑟发抖了。
那个管家来了之后给莫临开了门，然后说了一句：“我家先生同意见你了。”
他还故意把先生这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莫临低着头对着他说了一声：“谢谢。”
但似乎她并没有听出来那个管家语气里的不善和那两个咬字特别重的音。
室内温暖如春，莫临觉得舒缓了一些，对着那个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打招呼。
“您是雾祖先生吧，是东方大人让我来找您的。”莫临说话的时候看起来乖巧可爱。
雾祖打量了莫临一眼，随后又转过头，莫临无法从他的眼神中判断出喜恶。
雾祖说话的声音浅浅的：“青丘的人，是东方派你来的吧。”
莫临见他一下就看出来自己的来路忍不住一喜。看来对方还是有点实力的，东方大人让自己找他果然没错。
只不过眼前的这个男人虽然看起来俊美得异于常人，只不过他身上总是透露这一种异常冷淡的气质，而且......没有礼貌。她进来那么久了，他都没有让她坐，要知道以前荼西姐姐可是教过她不管怎样都要有礼貌的。
不过现在是自己要求人，也顾不上那么多。
莫临尽量压制住自己心中的焦急：“雾祖先生，东方大人说，他时日不多了，他希望你能在他死后回去守护青丘。”
莫临一边说着，一边观察雾祖的反应。其实莫临一直觉得很奇怪，东方大人竟然放心把青丘交给眼前的这个人守护，那也就证明他是有实力的。可是既然是这样，为什么不直接开口让他来帮帮忙，救救自己呢？
果不其然，莫临说出这句话之后，原本一直安之若素的雾祖脸色变了一下：“时日不多？是什么意思？”
自从上回东方掐断了自己对他的希望之后，雾祖也就想着看开了，打算慢慢地遗忘，所以也就尽量克制自己不再去关注这个人，可是没有想到，时隔那么久，他竟然会让人传来他时日不多的消息。
很好，东方早就知道雾祖一定会刨根问底的，所以就吩咐来莫临说，如果到时候他问起来，你只要一五一十说就行了。
于是乎，莫临就将事情的原委一字不差地说了一遍。可这雾祖越听眉头皱得越深，就算莫临再傻也能看出来，这件事情果然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很棘手的。
雾祖听了之后，一直轻声地默念一个人的名字：“陵虚。”
过了半晌之后，原本一开始始终很淡然的雾祖露出一个冷笑：“果然，只有遇到这种棘手的事才想到我。你回去告诉东方，我才懒得帮他守护什么青丘，他要是希望青丘好好的，那就让他自己努力活下去，别来烦我。”
说完这句话之后，雾祖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离开，只留莫临一个人站在原地。
不过没有关系，东方大人说过，不管这个叫雾祖的人最后是什么反应都不用管，因为他相信，他最后一定会出手帮忙。
或许是那个管家见莫临并没有在雾祖那里拿到什么好脸色，所以对她的态度更加差了起来。
不过莫临不在乎，反正这回的人间之行，两边话都带到了，那她的任务也就圆满完成了。或许是心情好的缘故，离开雾祖家的时候，莫临还一蹦一蹦的。
女佣把荼西带到了陵虚的房间门口，随后就站在那儿停了一下：“荼西小姐，这个房间我不能进，您自己进去吧。”
荼西转头对她说了一声谢谢之后，就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开门，荼西就看到陵虚坐在书桌前，头也不抬地看着一份报纸。
荼西把房门关了个严实，然后带着微笑迎了上去：“陵虚大人......”
陵虚直接无视了荼西脸上殷勤地笑容：“先把你身上的武器拿了再走过来。”
荼西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卧槽，她羽绒服穿得那么厚他还能看出她带了武器？
不对，或许有些人对于这种冷兵器就是有天生的敏锐的嗅觉。就像她久经沙场，对于杀气会比旁人有更敏锐的判断力。
虽然被拆穿了有些尴尬，但是戏还是要做足，现在可不是翻脸的时候。
荼西拉开大衣拉链，将用黑布包得严严实实的夺魂扇抽了出来，随手丢在了茶几上。
荼西丢掉武器之后又挤出一个微笑朝着陵虚走去。
他不像上次她见他时穿的那样只披了一件浴袍，今天的他穿了一件白色的圆领毛衣，因为室内开了空调，所以他也没有穿外套。他全程低着头，半垂着睫毛，认真地翻看着手里的报纸。
此刻的他整个人都拢在白色的灯关里，荼西想着，如果是以前的许凡的话，此刻的他一定会看起来特别温暖。
可是，现在的他却看起来如此的难以接近。
不过，就算此刻眼前站着的是一只豺狼虎豹，荼西也得上。
荼西走到陵虚的身侧，把手里提着的保温盒放到了书桌上，然后把汤一点一点地舀出来：“这是给您炖的蘑菇鸡，上次我手上承蒙您的照顾才捡回一条小命，所以我今天是特意来感谢您的。”
荼西说得一脸真诚，完了之后还把热腾腾的蘑菇鸡汤往陵虚面前一推。
只不过美中不足的是，这鸡汤被荼西盛得太满了，以至于她小小地推了一下这鸡汤就洒出来，还有几滴甚至滴到了陵虚的毛衣上。
荼西当时心就是一紧，可是也没有办法，总不能让他脱下来然后帮他当场洗掉吧。于是乎，荼西就只能十分厚脸皮地装作没有看到。
不过好再陵虚也不想在这种小事上跟她计较，看了一眼自己毛衣上的那一点污渍之后，也就没有再管它了。
其实这个小鸡炖蘑菇汤的卖相还是不错的，味道也过关，希望陵虚喝了一口之后就能唤醒他和她之间的美好回忆，如果可以的话，两个人重修旧好，这样荼西也能劝他回头是岸，顺便还能虐死生陌这个渣渣。
但是，它仅仅只是个小鸡蘑菇汤呀。
出乎意料的事，陵虚并没有犹豫，就拿着勺子舀了一口汤喝。
荼西用期待的眼神看着陵虚，问道：“您觉得味道怎么样？”
陵虚半晌没有回答，似乎没有品出汤的味道。
就在荼西心急如焚之际，陵虚的一句话像是救她于水火之中：“还不错。”
☆、挑拨
荼西听到了他的肯定，整个人的心情都舒畅起来，说话的态度简直就像是在做祷告一样虔诚：“如果您觉得可以的话，我以后可以天天来为您送汤。”
和他接触的机会多了，就能间接地接触生陌，虽然现在荼西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但是，只要他还在眼前，就总有一天会有机会。
陵虚又用勺子捞了几下汤，像是想要从汤里面捞出什么其他的东西似的：“所以，你现在可以说出你的真实目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