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是陵虚根本就不屑这种把戏,反而还愿意钻到圈套里看看,然后又安然无恙地出来了。
荼西觉得这两拨人的心思都深沉到自己完全猜不透,如果再继续夹在中间的话,很容易死无葬身之地的。
现如今,最聪明的选择就是先退出来,静观其变。哪怕最后陵虚真的灭了昆仑,荼西也不相信他会一分一毫不受损。
那时候,恐怕她才有机会。
“你在想什么?”
脸颊上突然喷薄而来的热气让荼西忍不住受了惊吓,恐慌地一连退了好几步,直到和陵虚保持了安全距离之后,她才感觉到自己有了喘息的机会。
荼西慌张到有些磕巴:“没......没什么。”
想到刚才一抬眸就看见陵虚的脸,荼西还是觉得心有余悸。或许是因为对许凡的记忆过于深刻,所以即使是现在看到陵虚,荼西仍然还是有一种像是看到了许凡一样。
只是当荼西再次深刻地意识到眼前的这个人早就已经不是许凡了之后,心头的失落还是像潮水一样泛滥了上来。
陵虚微微摆正了自己前倾的身子,若有所思地说道:“真的没想什么吗?看你的样子很纠结,是在衡量我跟神族双方的实力吗?”
荼西忍不住心一紧。果然,什么都逃不过眼前这个男人的眼睛。
东方确实是很聪明,但他的聪明也就限于编一些故事来骗骗荼西这种无知者。可陵虚不同,当年的状况确实很惨烈,每日每夜的厮杀,最后还被压在了永不见天日的地底下,一压就是一千多年,其中的滋味也只有他自己能承受吧。
荼西突然想起了之前在网络上看到的一个实验。大抵就是把一个人放到完全封闭的房间里一个月,没有网络、没有报纸、没有电视,完全隔断了和外界的接触。只要你能熬过这一月,就会有一比丰厚的报酬。
实验结果是,没有人熬下来。
荼西当时就想,如果换做是自己,估计得变成一个变态。
那么,眼前的陵虚,一定就是一个变态中的战斗机了。
荼西一边想着,一边忍不住把眼神投向了陵虚。
陵虚不经意地撩了撩头发,看着荼西道:“你不要用一个看精神病人的表情看着我,虽然我确实在精神病院呆过。”
荼西忙不迭地收回目光,坐立难安地吞咽口水。
仔细想了一下,什么样的人会什么都不在乎呢?那就是什么都不想要的人。
荼西觉得,陵虚大抵就是这样的人。
“我之前说的那个承诺依旧有效。”陵虚说。
“啊?”荼西不明所以。”
陵虚端起了桌子上的一杯凉透了的茶,抿了一口:“就是杀东方的那件事。”
荼西明白过来了。
“你还有三天时间。”陵虚忍不住好心提醒。
荼西一阵哀愁,刚想着讨价还价一下,陵虚就接着说道:“动手之前,先动动脑子。”
一句话,荼西就把她准备说的话咽了下去。
他的意思是她没脑子吗?可是事实好像就是这样,被夹在中间,她就像是一个被挑唆的墙头草,两拨人轮番利用她。
还不等荼西缓过神,陵虚一句话就把她拉了回来:“要留下来吃晚饭吗?”
有吃的,荼西迫不及待地点了点头:“好。”
☆、交换
令荼西想不到的是,陵虚竟然是会和生陌在一张桌子上共进晚餐。
生陌看荼西并不觉得意外,脸上没有表露出太多的表情,冷峻的轮廓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座冬天里的雕塑。
荼西全程都没有把目光放到他身上,偶尔瞄上一眼的时候,却会把眼前的这个生陌和幻境里的重叠。真的很难想象现在这个坐在桌子面前穿着干净整洁的男人在以前也有这么狼狈的一面。
荼西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晚饭让荼西并不满,她以为自己能吃到一桌满汉全席,结果每个人的碗里都只有一只乳鸽和一些果蔬而已。
虽然乳鸽味道很好,但这个量让荼西觉得索然无味,吃了几口就觉得没劲了。
生陌和陵虚更是没吃多少。陵虚只切了乳鸽腹部和腿部连接地方的一小块肉,细嚼慢咽了半天,最后拿起水晶杯仰头喝了一口,才把嘴里的食物吞咽了下下去。生陌则是把乳鸽恰到好处地骨肉分离了出来,但荼西愣是没见他吃一口。
荼西看的有些无语,只不过是吃个饭而已,用得着弄得好像东西有多么难吃一样吗?
或许是因为受了陵虚和生陌的影响,导致荼西一顿饭也吃得食不知味,吃完了之后就连寒暄一句都没有就放下筷子干坐着。
其实她也可以离开,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得到陵虚的“指令”,荼西始终不敢离开位置一步。这就是换做从前,荼西跟生陌在一起的时候也没有那么拘谨。
荼西不禁再次感叹,看来每个人都是会更害怕那些力量悬殊且对自己存在更大危害的东西。
陵虚抿了一口酒之后,垂着目光对荼西说道:“你走吧,别忘你只有三天时间了。”
荼西沉思了一会儿,随即点了点头:“我明白。”
说完之后,荼西瞄了一眼还在专心致志为那只可怜的乳鸽用刀叉帮助它分离骨肉的生陌之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刚等荼西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生陌久抬起阴沉的目光看着陵虚:“你是在拿她试探昆仑吗?”
陵虚浅笑了一下:“那么多年过去了,对方有多少底我们心里都没有数,保险起见还是找个替死鬼吧。”
听了陵虚的话生陌一愣。他一开始还担心陵虚身上会多多少少保留着一些许凡的人格,可是现在看来,陵虚的决绝也不是当年能比的了。
不过也是,一千多年的暗无天日的生活,再加上这些年的躲躲藏藏,还要时不时躲避神族的耳目。恐怕换做任何一个人,那点仅存的耐心和情感都要被磨灭了吧。
出了生陌的家之后,荼西又变得迷茫了起来。现在的距离东方可不只是差之千里,而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
而且抛开这些不说,就算是荼西闯到了昆仑,就凭她只身一人,那也根本没有办法搞出任何的动作。
就算现在昆仑再不济,那也是神族的地盘,哪轮得到她一个凡人放肆。
荼西又一筹莫展了。
东方看着面前巨大的幻境破碎得四分五裂,眉头紧紧得拧在了一起。
他在给荼西的那面幻境上施了法,只要陵虚进入幻境,他就能在这边看到陵虚所看到的场景。
事实证明,陵虚确实很强,而且现在的他可谓是无法可破。一个人,无欲则刚,陵虚大概就是那类人,他没有任何恐惧的东西,那也就没了可以攻陷的突破口。
不过,东方还是在陵虚的过往中看到了一些重要的关键。
当初陵虚将自己的魂魄注入了银魄之中,让它得以修炼得更加有灵气。但陵虚却自损了身体。
每个人的灵魂都是由三魂七魄组成,陵虚抽出了一魂一魄,按照道理来说,少了一魂一魄的人要不就是痴痴呆呆,要不就是犹如植物人,可是陵虚却没有。这件事,虽然东方之前就很好奇,但他还以为陵虚本就是远古的神,所以跟常人不太一样。
原来,他是用了什么东西,跟魃做了交换。魃将他的灵魂填补完整,但同时又从他的身体里拿走了一些什么东西。
魃,生于地底之下,所居住之地是温度极高的熔岩之畔。
东方忍不住冷笑,看来那个时候陵虚也算是走投无路了,不然怎么会想到跟恶魔做交换呢?
只不过,魃从他的身体里拿走了什么呢?
虽然东方很好奇,但这个并不是重点。不管魃从他身体里拿走了什么,但他有一部分的灵魂原本就不属于他。要拿走一样原本就不属于那个人的东西,并不是什么难事。
只不过,在实施这个计划之前,得毁掉那样可以挽回的东西。
东方再次施法,修补好了悬空的巨大镜子。一开始镜子里只是一片水雾,渐渐水雾慢慢消散,镜像里的事物慢慢清晰了起来。
镜像里是一筹莫展的荼西,此刻的她正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握着武器,皱着眉头很是苦恼的样子。
虽然荼西手中的武器非东方所有,但他却也再熟悉不过,银魄嘛,这东西随便抓住一个小神仙都无人不识吧?
看来她终究还是选择站在那边了,不过这样也好,下手的时候也就不用带着那么多的罪恶感了。
荼西趴在桌子上百无聊赖地无病呻/吟了一会儿,随后又掏出了口袋里的珍珠,举高,放在灯光下。
看着珍珠在灯光下泛着不一样的光泽,荼西也跟着傻乐。
这是三珠树上摘下的珍珠,还真是美得不一样。
荼西找了个花盆,把花盆里的枯草拔了出来,随后把手里的两颗珍珠都埋了进去。为了以示虔诚,荼西还浇了点水,拜了拜。
做完这一系列有些缺货的行为之后,荼西就回了房间。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是睡一觉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睡两觉。
躺到床/上之后,荼西还把银魄放在了自己的旁边,然后还小心翼翼地为它盖好被子。
现在,这个世界上能给自己安全感的东西,也只有它了。
冬天的夜一如既往的冷,荼西想努力地裹紧被子,但这种寒冷却并没有消失。
她在随后梦中辗转反侧了一会儿,想要把自己的身体努力地蜷缩在一起,可却发现这种方式仍然没有办法驱散寒冷,而且还越来越冷。
这是由里到外的冷,就像把你扔到了一个黑暗的,四周是漫天雪地的地方。
银魄,是因为银魄吗?是因为把它放在了枕边,才会觉得冷吗?
荼西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可却发现自己自己的眼皮像是有千斤重,不管她怎么努力,始终都没有办法睁开眼睛。
荼西地心头涌上来一阵恐惧。她一定是被人设计了,不然的话怎么会这样。
寂静的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慢慢靠近。
荼西听到细碎的脚步声是沉稳有力的,一步一步。就像是精心策划好的一场狩猎,狩猎者并不在乎还有多久能吃到猎物,反正事到如今猎物也已经是煮熟的鸭子了。
荼西十分讨厌这种感觉,她才应该是真正的捕猎者。
脚步声在她的床头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平稳的呼吸声。荼西仿佛能透过对方呼吸微妙的改变感觉出他在笑,像是在笑自己即将到来的唾手可得的成功,像是在笑她毫无戒心睡着的大意和愚蠢。
荼西不甘心,可是她现在却连睁开眼睛都做不到。
冰冷的黑夜中,有一只带着温度的手慢慢凑近荼西,就在荼西感觉到那只手快要触碰到自己的时候,那只手却越过了自己,向她旁边伸去。
荼西明白了,很明显,对方并不是冲着她来的,是冲着银魄。
随后,荼西感觉到自己身边原本因为银魄的重量陷下去的床垫弹了回来。
虽然冷,但荼西的额上却密密麻麻冒了很多的汗。不行,不能这样下去,如果银魄没了,那么自己也就什么都没有了。
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怎样跟他们对抗,怎么能办到自己想要办到的事。
无能的人,注定被丢弃。
那个伸手漫不经心拿起银魄的人,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手腕一紧。低头一看,发现竟然是荼西伸的手。
荼西的力气很大,死死揪着他不肯放。
他微微有些不淡定,只不过他还是并不没有慌了阵脚。禁锢法术没有那么容易打破,就算她打破了,也不过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而已,不成威胁。
就在他掰开荼西的手,准备转身离去时,荼西在黑暗中睁开眼睛。
☆、你不仁我不义
房间内并不亮,窗外也没有月光,只有隐约地路灯隐隐发光。但荼西睡觉的时候讨厌光亮,所以就把厚重的窗帘拉了起来,所以现在房间内可以算是伸手不见五指。
但房间内的两个人似乎都能看到对方的眼神。
荼西挣破了对方给她施的禁锢法术,虽然头有些晕,但她现在也知道什么才是最紧要的。她一个挺身,就从床上跃了起来,双手紧紧抓住被对方攥在手里的银魄,周身散发出的杀意也是势不可挡。
这个世界上,谁想要从她那里抢东西,就一定要让她付出代价。
“你是谁?”黑暗中,荼西冰冷的声音在房间内回荡。
其实她并不多少在意对方是谁,随口这么一问也只不过是想要知道一下自己即将要杀死的人的姓名。
对方不做声,但他似乎十分了解荼西出手的套路,连过几招,都压制着荼西。只不过,令他觉得棘手的是,荼西始终不肯放手,两个人的战斗也都是周旋于银魄之间。
几招下来,荼西知道对方的实力不弱,而且他出手招招攻击自己致命的部位。从一开始他对自己用禁锢法术来看,他应该是不想取自己的性命的,现在看来,他是为了抢夺银魄,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荼西正思索着该怎么抢回武器的时候,猝不及防之间,她的腹部被狠狠击中,股子腥甜从喉咙里溢了出。
荼西头晕眼花,但手脚间动作的速度都并没有减缓,而且抓着银魄地手越发的紧了。
她知道自己已经到了绝对的劣势,于是乎突然一发力,把对方推到了墙角。
许是对方没有料到一直在守的荼西会突然发力,一下子背部狠狠地撞到墙上,发出闷哼声。
荼西挂着血的嘴角勾出一抹微笑:“东方,既然要来我肯定会好好招待你,你这样偷偷摸摸算什么?”
说着,荼西腾出一只手,按下了东方靠着的墙后面的电灯开关,一下子,黑暗的房间亮了起来。
或许是适应了黑暗,灯光刚一照亮的时候两个人的眼睛都有些许不适应,看对方的轮廓都显得更加得面目可憎了起来。
东方看着荼西轻笑了一声:“既然拿了陵虚给的银魄,那又何必在我面前惺惺作态。”
荼西也不甘示弱:“你不仁我不义,从一开始你也就没有相信过我,打得就是利用我的主意,我们两个谁都不比谁高尚,你这样半夜三更来兴师问罪也太小题大做了吧?”
东方扯了扯嘴角:“是啊,我当然不会为了这点事来兴师问罪。我也不想杀你,你把银魄交出来,我们两个从此井水不犯河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