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陌开着导航，有些百无聊赖地坐在驾驶座上。
本来就是荼西提议要来游乐场的，可是现在她看到游乐场如此萧条的景象，与幻想中那个应该充满欢声笑语的梦幻场所完全两个样，自然就忍不住失落了起来。
游乐场外紧闭的铁门发着冷冷的光，像是不怀好意。里面的设施上全部都覆盖上了雪，凄薄薄的一层，就像是一个尘封了的房间，上面盖上了许多白布，把所有有关于一切的记忆、美好、欢乐、全部都掩盖了。
荼西的脸上难掩失落，那种带着阴郁的表情刺痛了陵虚。
陵虚凑近荼西，温声细语：“很想玩是吗？”
荼西咬着手指头，点了点头。
车窗被镀上了一层白霜，窗外的一切尽显寒冷，只有荼西眼里被白雪覆盖的游乐设施，还闪着温柔的光芒。
陵虚打量了一下这周围的环境，因为游乐场所的占地面积比较大，所以建筑的地方比较偏僻，再加上除夕的缘故，周围的人要不就是回乡下过年，要不就是窝在家里。
陵虚对着坐在前面的生陌说了一句：“我带荼西去玩，你先留在这儿吧。”
还不等生陌提出任何异议，陵虚就抱着荼西下了车。
生陌有些烦躁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点上，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吸烟的人，甚至觉得会染上烟瘾的人类都是没有自制力的。可是现在，看着寂寞的烟圈慢慢上升，他也情不自禁地难受起来。
为什么呢，他跟随主人几千年了，竟然还比不上一个刚冒出来的小丫头的地位，最关键的是这个丫头还是自己培养的。
雪从昨天开始就下个不停，所以到现在为止，地上的积雪已经可以没到脚踝了。或许是担心雪会进到鞋子里，所以陵虚一路把荼西抱到了游乐场门口。
就在陵虚走到游乐场门外的时候，沉重的铁门锁应声而开。陵虚甚至都没有伸手去推，门就自己打开了。
把荼西放到了没有积雪的地方之后，陵虚凑近了荼西的耳朵说道：“闭上眼睛。”
荼西十分认真地照做了。
现在已经是北京时间下午四点钟了，天空中厚厚的积云本就让整个大地看起来十分阴沉，再加上下雪的缘故，四周都是灰蒙蒙的。
荼西一闭上眼睛，就好像到了夜晚一样。
突然间，荼西感觉隔着眼皮都能感觉到四周有什么五颜六色的光在闪耀，在旋转。
荼西忍不住睁开了眼睛。
她首先看到的是陵虚的背影，此刻的他正站在雪地里，高举着双手，嘴里吟唱着不知名的咒语。
而眼前，原本已经被雪覆盖了的，沉寂了的游乐设施，现在已经转动了起来，就像是上面有人在游玩一样，荼西仿佛还听到了有人在欢声笑语。
绚烂的灯光在灰白的世界里，交织出一片不一样的天地。
陵虚转过身，笑着对荼西伸出手：“我们走吧。”
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因为被灯光晃了眼睛的原因，荼西只觉得泪腺发酸。
深呼吸了几口之后，荼西把手放到了陵虚的手中。
陵虚带着荼西坐上了摩天轮。
其实这种东西对于陵虚来说也是索然无味的。曾经的他可以骑在巨龙身上披荆斩棘，傲游山海。而这个摩天轮不管怎么转，最后也都只不过是回到原地而已。
随着摩天轮上升，荼西看到地上所有的一切都在变小，就连他们刚才坐的车子现在也已经变得像甲壳虫一样大小了。
荼西凑近了摩天轮的玻璃，把嘴里的热气呵了上去，然后用手指别别扭扭地写下了四个字“小凡荼西”。
突袭开心极了，看着地上的景物不停地发笑。
转过头，本来想看看陵虚是不是也在笑，可是他脸上的表情跟她所想的差的有点远。
那是有点伤心地表情。荼西没有在他的脸上看到任何的喜悦，只有紧皱的眉头，和呼之欲出的悲伤。
荼西把有些冰凉的手放到了陵虚的脸上，陵虚微微动容，用嘴呵出的热气帮荼西取暖。
好像好久都没有亲吻了。
荼西吻在了陵虚的眼睛上。
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好像有一点咸。
你为什么会难受呢？
一圈摩天轮坐下来之后，陵虚又问荼西：还有什么想玩的吗？
荼西摇了摇头，抱紧了陵虚。
陵虚抚摸着荼西的头，再次把她抱回了车里。
恋人之间总是能察觉出对方的那一点细微的不开心。或许是因为荼西清晰地感受到了这一点，所以她没有再对陵虚提任何要求。
晚上的时候，雪稍稍小了下来，陵虚在生陌后院的草坪上放了很多烟花，等荼西吃完晚饭之后，就带着她一起去放。
点烟花的工作自然是由生陌负责的，如果说他白天就有一点不高兴但是还一直隐忍着，那么晚上他可就将自己的情绪表露无疑了。
这可是他从国外进口一平米就要上千的顶级草皮，他们竟然要在这上面点燃烟花爆竹，真是暴殄天物。
不过没有办法，谁让是主人让他这么干的呢？突然想起了一帝王还为博美人一笑烽火戏诸侯呢，那他为了主人点个烟花烧点草皮也不算什么了。
荼西全程都是依偎在陵虚怀里看完的，绚丽的烟花在夜空中交织出五彩斑斓的色彩的时候总是会很让人动容的。
只不过，烟花易逝，身边的人也一样。
雾祖是在除夕夜赶回来的，莫临见到雾祖之后别提有多紧张了。
总是会害怕他带回来的，是不好的消息。
只不过，最后还是要面对的。
莫临一边帮雾祖拍着身上的积雪，一边问道：“怎么样，有没有查到什么？”
也不知是否是因为被外面寒冷的风雪吹过的原因，雾祖的眼神看起来也有些冷：“东方的这种情况并不好，他的心脉俱损，我看到典籍上说，需要地心之岩来护住心脉。”
“地心之岩？”莫临皱着眉重复。
东方点了点头，地心之岩在地表万里之下，为地狱之火熊熊燃烧却终年不化。
听了东方的话，莫临久久不能回过神。这件事情根本就不用想了，那地表万里之下的高温，岂是普通人能承受得住的？就算雾祖再厉害，恐怕也不能接近地心分毫。
或许是看出来莫临脸上失落的表情，雾祖又告知了她一个消息：“我在你们昆仑的仙柱上看到了一行字‘十五日之后，引地心之火焚烧昆仑’下面还有落款和日期。”
莫临面带惊讶地看着雾祖。不用说了，这行字肯定是陵虚留下的。
不过也并不奇怪，对于像是陵虚那样的人来说，来去极寒极热之地恐怕不在话下。
那现在怎么办，人都是陵虚打伤的，他怎么可能会帮助他们再拿到地心之岩。
莫临脸上的表情近乎绝望。
雾祖看了一眼莫临，说道：“你先不要太悲观了，事情还未成定局，去往地心也并不是不可能的，只不过需要付出一些代价。”
“什么代价？”莫临问道。
雾祖没有回答她，而是反问道：“你知道夺魂扇被东方放哪儿了吗？”
莫临想了一会儿答道：“之前被东方大人给了荼西。怎么了，它能派上用场吗？”
雾祖皱着眉头说道：“夺魂扇是万年玄铁所致，如果用它来互相心脉，想来还是可以撑到地心采集地心之岩的。”
莫临想也不想地说道：“那就让我去拿夺魂扇吧，我知道它在哪儿？”
雾祖皱眉：“你怎么知道？”
莫临：“我也不敢确定，但是当初荼西既然选择了站陵虚那边，那她肯定不会把夺魂扇带在身上的，那么能放的地方也就只有一个了。”
雾祖将信将疑地打量着她。
说实话她并不相信莫临的能力，一直初出茅庐涉世未深的小狐狸，够谁玩的。
似乎是看出了雾祖眼里的不相信和怀疑，莫临又加了一句：“请相信我，就当是给我一个报答东方大人的机会。”
雾祖听了这才点点头。
☆、预谋
荼西刚醒来，就看见了一张凌虚放大了的脸，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是因为他离自己太近了。
干嘛大清早地凑到别人的脸前面。
虽然荼西觉得奇怪，但是她也没有表现出其他情绪，而是凑到陵虚的脸颊上留下一个吻。偷亲完了之后，荼西又一头钻进了被窝里。
陵虚见被子一抖一抖的，就知道荼西一定是在偷笑。
过了一会儿，见陵虚并没有拉开自己的被子，荼西觉得有些索然无味，就自己从被窝里钻了出来。
进到荼西这个样子。陵虚又忍不住笑了出来：“你好无聊。”
无聊？荼西不喜欢这个词。
还不等荼西继续凑上去撒娇，陵虚就架着荼西的胳肢窝把她抱了起来。
荼西半靠在床头，发现陵虚十分认真地看着自己，也就不敢乱动了，因为一般情况下的这个时候，他都是有正经的事情要跟她说。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看见了荼西清澈的眼眸的缘故，陵虚一时半会儿竟说不出一句话。
“小凡怎么了？”荼西先行发问。
陵虚思忖了一会儿，斟酌着词句说道：“我最近这两天都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你好好呆在家里好不好？”
荼西眨了眨眼睛，消化了一下陵虚说的话之后，脸上的表情立马阴翳了起来：“你要去做什么，可不可以带上荼西？”
陵虚抚摸了一下她的脸颊，言语间态度强硬：“不可以，如果你这次不听话的话，那么以后我都不会对你好了。”
荼西立马收住了表情，可是紧皱的眉头还是表现出来她的不开心。
陵虚摸了一下荼西因为刚睡醒还有些凌乱的头发：“好孩子。”
书房里的生陌脸色也并不好，因为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那句话，在内心做了半天的思想斗争之后，他还是选择反抗和拒绝：“不行，主人，此去凶险，怎么能不让我陪你一起去呢？”
其实生陌也大概知道为什么主人会不让自己去，估计就是为了让自己留在家里保护荼西那个白痴。
陵虚扶着额头，明显有些烦躁。一个两个的，荼西不听话也就算了，怎么连生陌也不听命令？难不成还要让他像对荼西一样给他一个亲亲才安分？
随着生陌说话语气的冷硬，陵虚的态度也变得越发严肃了起来：“这一次只需要我一个人就可以了，你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再说，上次我拿回银魄了之后，雾祖一直没有动静，很难保他会趁我不在家的时候过来搞事。”
即使是陵虚这样说，生陌脸上倔强的表情也并没有变得柔和反而变得有些咬牙切齿了起来：“说到底，主人还是怕荼西会受道到伤害吧？”
陵虚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冷冷地看着生陌。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估计现在已经重新投胎了。
最后，生陌终于抵制不住陵虚冰冷刺骨的眼神，默然地垂下头，轻轻地说了一句：“主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过了半天，生陌感觉到有一只手落到了自己的肩膀上，生陌缓缓地抬起头，看到了陵虚的脸上出现了奇怪的表情。
那种表情有点类似于悲伤，但这种表情出现在陵虚身上实在是太奇怪了，在生陌的意识中，陵虚是一个站在那里，跟雕像一样顶天立地，冰冷无情的。
陵虚说话的声音很轻：“这是我的心结，也应该由我自己了断。”
生陌的声音也很轻，轻到像是一声呢喃，一声梦呓：“你的心结，就是我的心结。”
随后，陵虚的脸上出现了一抹淡淡的微笑：“等办完这件事之后，你就不用一直守在我身边了，你也可以去过你自己的生活。”
生陌呆呆地看着陵虚良久，最后低下了头，用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我的生活，就是要守着你。”
春节过完之后雪越下越大，天地之间白茫茫的一片，随便在街上走一下，呼吸进去的冷气都像是能把人的五脏六腑冻结成冰。
陵虚是在清晨离开的，因为害怕荼西会吵闹，所以走得一声不响。
生陌远远目送他消失在苍白的天地间。
等到陵虚走远了之后，生陌才披上了莫舟递给他的风衣，转身回来了屋里。
进去之后没多久，生陌又十分不安地走出来看看。
接连几次之后，生陌自己都快要被自己弄得神经衰弱了。
最后，他决定自己回房间做点什么，看看书也好，睡个觉也好，反正他要等到主人回来。
路过一间房间的时候，生陌停下了脚步。有些犹豫地伸出手转开了门把手，轻轻地推了门进去。
他并不想打扰到里面依旧在熟睡的人，因为如果这个人醒来，他会很麻烦，所以他的手脚间轻柔得像是在做贼。
想想又有些好笑，这可是在他家呀。
房间里很温暖，空调恒温的保暖让整个房间像是停留在了春天。生陌探进去一个头，实＝视线在昏暗的屋子内转了一圈，最后看见床上那一团蜷缩着的静悄悄的的被子之后，他松了口气，然后又悄悄地关上门。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主人不在的原因，生陌守着这里总归还是觉得有些孤独。那么多年守候着陵虚像是已经成了习惯，其实仔细想来，自己对主人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呢？
他不像是主人的式神，没有任何办法，就是要听命于他。在一种绝对自由的情况下，没有任何一个人的人格中是带有奴性的。
如果非要说，他对他，应该是崇敬、爱戴吧。
在书房里随便回忆了一下，不知不觉就已经到了下午了。从生陌的细胞停止衰老分裂的那一刻，他的新成代谢也就停止了，所以他也并不会感觉到饿，同样因为不会衰老的原因，生陌也不会在意时间的流逝。
可是，他还是要照顾一下另外一个人类的感受。已经下午了，不管荼西想不想起床，他都得尽义务和责任，把她拉起来投喂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想到了自己接下来要去做什么的原因，生陌从椅子上站起来的时候竟然感觉到一阵晕眩。
走到荼西房间门口的时候，生陌毫不绅士地伸手用力敲门。他甚至已经想好了，如果她不肯起床吃饭的话，那么他就找女佣来，不管是哄骗也好，强行喂也好，他只要保证在主人回来之前荼西不会死就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