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司寒盎然的点了下头:“若你可以,我必当放之,待你做好安排时,再决以一战。”
慕晚辞眸光霎时间回暖,她没有去想前路有多难,拿下这几个黑衣人有多艰难,她只是觉得看到了希冀。
黑衣人也是人,也会有薄弱命门所在。她就不信他们一个黑衣人都对抗不了!
场面再次混乱起来,剧烈的火花在空中霹雳作响,巨大的火苗似乎想将眼前的场景染成灰烬。强烈的灯光踏着轻尘激烈的撞入人的眼眸,晃眼间,便是白花花一片。
几番对战下来,慕晚辞难以一敌三,很快就落了下风。
寒光一闪,刀光错影之间,慕晚辞蓦地一伸手,准确无误的刺入黑衣人正心脏间。
她微微错愕,只见对方毫无遮挡物亦是痛苦的闭起,唇瓣微张,将他的不可置信展露无疑。
慕晚辞刀口一松,顿觉黑衣人呼吸一轻,而后,伟岸的声音向后倒下,发出“砰”地一声巨响。
司寒眸光一眯,浅蓝色的瞳眸寒光乍射,微不可查的缩了一缩。
慕晚辞眼见着炙热的血税从她匕首上滚落,化成一滴滴圆润的血珠滴落。血珠滴尽瞬间,匕首又一次恢复了银光无尘。
刹那间,似乎有什么东西拨开云雾,直直的闯进她的脑里,汲取她脑中的营养液,茁壮成长。
慕晚辞一喜,若是她没猜错……
这群黑衣人,怕光!
方才,她就是误打误撞挑了对方的墨镜,才有此一幕……
这个认知让慕晚辞一喜,手上动作依旧稳当,没有半分急于求成的痕迹。但,同样察觉到前方异常的司寒,却是狠狠的皱起了眉,浅蓝色的瞳有一缕幽光划过,兴趣更甚。
他手下的人,常年在见不得光的密室训练,就是为了提高一个人的五官敏感程度。然而,常年处于黑暗,却让那些人的视力大受损伤,稍有强光,便会不适。
所以,他们戴墨镜不是为了装逼,而是挡光。
没想到,那么快就被慕晚辞发现了这个弱点……
慕晚辞,当不该小觑。
司寒没有阻止,反而冷眼看着面前一幕幕。
早在先前,他就让手下人克服怕光这个弱点,只是怕光尚且不是一朝一夕养成的,那克服又该耗费多少时间?
所以,他没有阻止,是因为他的手下不养废物,若是连区区强光都克服不了,这样的下属又有什么用?
慕晚辞发现了他们的弱点,那群黑衣人,自然也是有所察觉,进攻的同时,更致力于保护墨镜。
然而,有了累赘过后,他们的攻击能力大大减弱,不肖多时,都被慕晚辞一击命中心脏,倒地不起。
海风拂过,轻轻挑起慕晚辞的碎发,随着她凛冽的动作刀法,在半空中扬起一道又一道完美的弧度。匕首穿发丝而过,凌厉的寒光挑走了上面的发带,一头及腰的长发,竟就这般松散开来。
慕晚辞没有去管,忍受着身上多出伤口割破的钝痛,解决完了这边,又走到另一边。
黑色的发带,没有丝毫雕饰,坠落在司寒身前,没有落下半分声响。
司寒唇角似嘲似讽,却在看见那条发带的瞬间,微微一滞,鬼使神差的,蹲下身子,将那条发带捡了起来。
很小的一个发带,套在他的手腕上,都要撑大一圈,他凝视着那条发带,一鼓前所未有的情绪涌上心头。
似是久别重逢后的喜悦,似是“我寻过半生天涯,见过类似于你风景无数,终于在某个角落寻找到你”的狂喜与激动,似是梦境与现实悄然重合,所带来的震惊……
他活了二十多年,将近三十年的生涯,一直孤苦伶仃唯一人,世人皆知他厌恶女人如垃圾,年近三十却没有一个女人陪伴在侧,纷纷猜测他是否有龙阳之好。可是那些人不是他,又怎知多年来,他的心中一直藏了个女子……
司寒凝视着那条发带将近三分钟,默叹一气,就在他准备扔了的时候,一阵海风伴随着女子独有的浅浅幽香灌入鼻中……
他浑身一震,不可置信的举起发带放置鼻间轻嗅,那清冷的幽香恍惚与梦中女子的香味重合,飘渺而浅淡,浓郁而馥郁……
他不可置信的抬起双眸,狭长的丹凤眼一瞬间收起了所有邪气,只认认真真的,打量着面前,那个还在奋力作战的女子。
纤细的背影,不盈一握的腰肢,窈窕的身姿,恍若天人的侧颜,飘渺得仿佛下一瞬就能从眼前消失。朦胧中,和二十多年来,几近****夜夜出现在她梦中的女子,层层重叠起来,竟然是说不出的匀称……
在梦中,他一直不曾见过那名女子,却清晰的记着那女子身上的幽幽清香,和那不可用世界任何一物来形容的背影……
仅凭这两点,他就可以断定,她,便是他梦中的女子。
梦中的她,一头及腰的长发,如墨色瀑布一般青丝垂泄在身后,微风轻轻拂过,轻轻掠过他眼前,带来一阵柔软的清香。
他从未闻过那么好闻的香……
他亦从不知道,这世间会有那般柔软的发丝……
彼时,她身着一袭红白交错的软烟罗,绸缎顺滑柔软的仿佛她半身青丝,红白渐变的绣锻绑在臂心,行走之间,步步生莲,仿佛红白波纹轻轻流动,耀美得不可方物。
她站在远方,背景是苍茫一片,独一抹红艳撞入眼眸,远远望去,凭白让人生出只可远观不可近望的感觉来。
司寒只觉得全身血液逆流了一般,全数往脑子里冲,眼前是白茫茫一片,唯一名身姿窈窕曼妙的女子,在那里随风舞动。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会出现在生命里……
是以这样一个令人惊喜,远远不会想到的方式……
他喜欢她,在不知不觉,二十多年的梦魇之中,梦魂萦绕的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入骨熟悉的香味,入骨熟悉触感……
心一旦有所念,心一旦成魔,便再也无退路可退……
那么,只有前进!
正文 第293章 情势反转
司寒被眼前的一幕,深深的灼了眼,滚烫的血珠,如滴落在他的心尖上,灼烧出一片焦灰。
他刚想开口阻止那场暴动,刚想不顾一切的将她留下来,就见慕晚辞对面的男子,猛地一拔腰间另一把匕首,从其背后,蝴蝶骨,一刀刺进。
灼热的液体从女子柔软的唇瓣间倾泻而出,一张狼狈的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惨白下去。
司寒浑身一颤。
司寒这辈子都没有跑得这样快过。
从出生时,他无父无母,除了前面十几年颠沛流离的生活外,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却从来不曾这般失态过。
怀中的女孩清瘦得仿佛一阵风,逐渐冰冷的余温,让他有种全世界坍塌的冲动。
抽出腰间的枪支,在所有人出乎意料的眼神之中,出口的血骷髅穿黑衣人心脏而过……
而后,大踏步离开。
……
慕晚辞醒来的时候,眼前是白茫茫一片,是光的颜色,是自然的颜色。而非昏迷前令人窒息的白。
侧过头看向钟摆,时间显示的是正午的时间点。
她微微松了口气,撑着手想要支起来。然而,她不过是微微一动,后背的蝴蝶骨,以及腰间,便有巨大的疼痛袭来,她一时承受不住有沉沉的砸了回去,在被褥上落下一个浅坑。
司寒闻到动静,脚步不停,双手捧着一个托盘疾步走过来,见状,满含心疼的望着她。
慕晚辞眉心一拧,有些怔松。
现在的司寒已经褪去了酒红色的衬衫,而是换上了一身白衬衫,胸前衣领也不似前半夜大开,而是规规矩矩的扣上了纽扣。
他正拿着丝帕轻轻拂去她额间的汗水,俊俏的面容面无表情,全然没有前半夜的轻佻,邪肆和慵懒,狭长的丹凤眼,透着淡淡的认真和怜惜。
慕晚辞微微一愣,大概是眼前人前后变化实在太大,反倒使她忘记了推拒。
待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面容已经退去了所有修饰物,感到面庞一亮,慕晚辞才堪堪回过神来。
“你……”慕晚辞气怒,吐出来的话语微微沙哑,还未说完,便被一根手指封住。
“嘘!”司寒轻轻吐气,修长的手指,带着几分眷恋,划过她的脸颊,“你真美……”
闻言,慕晚辞脸一红,当然不是羞红的,而是为司寒轻佻的话语气红的。
美人双颊一红,当真是艳若桃李色若春晓,如盛开的红梅引人采撷。司寒鲜活的心微微一动,竟不由自主的痴了醉了,俯身企图轻吻她。
慕晚辞察觉到他的动作,眉心狠狠一皱,明明前一秒两人剑弩拔张水火不容,怎地这会儿……
她没有多想,而是偏开了头,推开了他,冷声道:“夜帝大人,请自重!”
被她一推,司寒刹那间清醒过来,不由得苦笑一声,“是我逾越了……”
慕晚辞冷眼,没有说话。
“方才,我只是一时失控,没有把持住,你原谅我可好?”小心翼翼的说话程度,就像是在向大人讨糖果的小孩。
慕晚辞又是一怔,一时间拿不准司寒究竟在搞什么花样。
司寒见着她不说话,只是沉默的看着他,大约也知道是自己吓着她了,便软了声线轻了话语:“你不用怀疑,先前的争锋相对都是确确实实存在的,也不用怀疑如今的我,是对你有什么筹谋。你只需要相信,这世上所有人都可能伤你,唯独我不会便可。”
慕晚辞微微一震,不可置信的抬起双眸,迷茫而又复杂的望着他。
这句话其实已经极具旖旎暧/昧了,就是情侣都未必能说出这种话,却被一个****龙头如此轻而易举的说出,就好像是家常便饭一般……
大概是她探究的目光太过热切,司寒想不察觉都难,微叹了一口气,伸手想默默她柔软的发:“我只对你说过。”话落,见她侧头避开了他的触碰,修长的手指微微缩了一缩,自然而然的收了回来:“你身上的伤还未痊愈,船只返回华海大概还需要三四天,你可以好好休息下。”
从知道她的身份开始,他便调令让船只回了华海,至于船上的那些乘客,在他的另外安排下,也会平安抵达岛国。
想着她身上的伤势,便吩咐人放慢了速度。
话语间,司寒将目光投射到了端来的瓷盘上,眸光微闪,“这是红枣莲子汤,补血的,你……尝尝看……”
慕晚辞扬眉,倒不曾想过区区一碗红枣莲子汤便能让外界谈之色变的夜帝大人红了脸。
她压下心中的疑虑,不动声色的接过了红枣莲子汤,轻轻舀起一口,放在鼻尖轻嗅了一下,而后才放入唇中。
若是以往,依照她的傲骨,定然不会接受来自敌人的给予。可是现在,她确实失血过多,身体疲乏的厉害,只有在最短时间内补好身体,才能一举灭了司寒的老巢。
看到她的动作,司寒的眼狠狠一烫,“你不需要防备我,我说过,这世界上任何人都会伤害你,唯独我不会。”
慕晚辞舀起一口汤水,缓慢的饮下,闻言,只是冷冷一笑,“夜帝大人真是好记性,也不想想我之所以会躺在这里是谁造成的。”
司寒唇角一僵,继而苦笑:“这世间万物,瞬息万变。后一秒的事情,又岂能拿前一秒发生的物事儿来说?”
“可夜帝大人的变化,未免也太过巨大,用翻天覆地来形容,恐怕也是不为过的。这让我,很难不产生怀疑。”
慕晚辞轻轻吹了口气,容色苍白浅淡,蜷曲而弯长的眼睫在下方,拉出长长的剪影。
“我知任谁面对一个前后变化巨大的人,心中都不免会产生怀疑。可,尝试着信我,可好?”他眼底微带乞求的望着她,浅蓝色的眸在一瞬间幽蓝似深海。
慕晚辞狠狠一震,她从没有想过司寒会在她面前露出那样一个近乎卑微的神采。
若说早前她还怀疑他是在做戏,那么这一刻,这份怀疑便从心底彻彻底底的消了。
让一个高傲之人,主动放下高傲,自尊,拾起卑微,在一个人面前演戏,慕晚辞真的不知道她是该赞美其人演技高超,还是这背后真的有她不知名的隐情……
正文 第294章 前尘瓜葛
不知名的隐情……又是什么呢?
慕晚辞放罢红枣莲子汤,微抿着唇:“我不知道在我昏迷之时或之前,发生了什么能让你态度改变的事。但你我处于敌对方向,自始至终都不会变。所以,我劝你还是收起你卑微的一刻吧,不论你耍什么把戏,我都不会手下留情,你,必须死!”
司寒一怔,随即苦笑蔓延,却是答非所问:“你身上的伤不轻,医生说养伤期间情绪不可波动起伏过大。好好休息吧,等船到了岸,我再来叫你。”
话落,似是有些悲恸,不忍慕晚辞再度踩踏他的心,转身就要离去。
慕晚辞一把拽住了他,眸色隐隐有些急切:“我的人,在哪!”
昏迷前的事她并没有忘记,之所以挪到这时才来说,无非是司寒给她的冲击太大。
那三十个人是她带来的,自然她也希望他们都能平平安安的回去。
司寒顿住脚步,眸光透过窗外望向一望无际的大海,“他们都很好。”
慕晚辞没有松手,“我凭什么信你。”
司寒苦笑,“我司寒自诩不是什么君子,但也不是会拿生命开玩笑的人。”而杀的人多了,那就不叫开玩笑了。
他在心中默默补上最后一句话。
世人只知他手段狠绝草芥人命,却从未想过他因何会变成这样。
人性本善,没有人生下来就是邪恶的。他的前半生,都在乞讨中度过,见惯了人性的肮脏,人性的弱小与强大者的胡作非为。没有人是不想强大的,没有人是甘心被人踩在脚底,任人践踏的,他也一样。
所以,当他逐步强大起来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杀了那些曾经践踏过他自尊的人。
他的刀口上,染了无数人的鲜血,便是用尽他一身血液,都洗不尽那刀口上的红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