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还会去在意她本人是否代学啊……
还可以乘机肃清一下学校的校敌，完全就是一举两得啊……
她抬眸，思衬着时间差不多了，适时开口：“五分钟过去了，我想在做的，不论是领导还是学生，心中都有答案了吧！那不如就让我们汪副校长来打个头阵，听听看'他眼中的校长'该是什么样的，大家掌声欢迎！”
话语落地，班里响起了怏怏震震的掌声。
汪副校长轻咳了一声，眉心豫色犹在，却不得不起立。
老眸扫了一眼站在一方身姿坚硬笔挺的陈萍，有些复杂。
怎么说也是在同一个屋檐下一同工作了二十年了，说没有一点感情，那是假的。可是，她在校长位二十年，说不记恨，那也是假的。
一方面，是不愿意去背叛这浅薄的同僚之情，一方面，是为自己在副校长之位，二十年来都被压着的不甘之情，两两情绪相结合，使他的脑子就像是有一股乱麻在撕扯，紧绷的神经嗡嗡作响，根本做不出正确的判断。
而周围一圈人，或他的学生，或他的同僚，目光都锁定在他身上，他能清晰的感受到那些目光投注过来的角度方向。这让他根本静不下心来深思，觉得倍感烦躁，他不耐烦的开口：“校长在位多年，虽然工作时大都专注认真，大公无私，但毕竟年纪也不小了，记忆开始退化，开始犯一些似有似无的错误了。我觉得，这校长之位还是趁早让给年轻人吧，免得祸害到后生晚辈！”
话音落地，不止校长愣了，同僚学生愣了，连他自己都觉得四肢僵硬，一时之间说不出一点话来。
方才，他纯属就是因为不耐烦，不想那么多人的目光流连在自己身上，话不经大脑讲出了口，实在没想到自己这张嘴居然欠抽的说出这种话来！
这跟他平常儒雅、斯文、雅致的行事作风，完全相悖啊！这要别人怎么想他？
就因为那么一句不经大脑的话，把他以往塑造的好形象全都毁于一旦了！
所以，这是在跟他开玩笑吗？！
校长在听到他这毫不客气的讥讽过后，彻底的懵了。她和老汪是同一科目专业毕业的，从大学到步入职场，一直都是好朋友！可她万万没想到，在这个关键时刻，最先背叛自己的，居然就是他！
这让她太震惊了，无异于山崩地裂，火山喷发；也让她太失望了，就像是自己亲手培育的一个孩子，年轻时对他报了很大的希望，而在年老时，他居然尽干些与她心愿背道而驰的事情。
她微喘着气，心口上，一道名为失望的情绪上涌，直直将她淹没。
愣神过后，汪副校长的第一反应就是出口解释，在他那种温雅的脸彻底染上慌乱之前，他蠕动了几下唇瓣。
然而，声音还未完全发出，慕晚辞就抢先一步把他的话堵死了。那一瞬，他恨她真是恨的牙痒痒。
“好了，十分感谢汪副校长在此发言。在这个万众瞩目的时刻，我想我们都是紧张的，这人一紧张啊，就容易讲实话。所以，我不介意大家可以把这气氛搞得再紧张一点。”她微微一笑，发现了汪副校长的意图，含笑说道。
那一刻，她清晰的感受到有一道目光投注在自己身上，凌厉的仿佛要将她凌迟。
她视若无睹，把目光穿过汪副校长，看向坐在他稍后头的张副校长。
被点名的张副校长，瞬间觉得后脑勺一粒铜豌豆大的汗珠话落，打湿了夏日，轻薄的衣衫。
他抖着腿，心底没来由的升起一股愤恨。
这股愤恨不是来自陈萍，而是为他们自己一群领导，一群教师界的精英，居然被一个学生牵着鼻子走！
这让他如何不恼！如何不齿！如何不感到羞辱！
是以，他愤愤起身，将手中，黄白色的宣纸蹂躏成一团，直接朝一旁地上狠狠砸去。
粗肥短小的手指着慕晚辞的脸，龇牙咧嘴道：“你个不肖子弟！我等乃是为国家委以重任，来教习祖国栋梁的教师，岂是容许你这般诋毁不齿的！即便我们这些领导之间再有什么事情，也绝对不允许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来干涉！还不快向陈校，和汪副校长道歉！否则，余燕中学明日就可以以不尊师重道开除你！”
这话一出，一脸痛心疾首的校长脸色立马缓和了不少，眸光略带感激的看向张副校长。
张副校长原先并不是余燕中学的副校，而是城阳中学的校长。城阳中学作为本县排名第三的中学，自然比不得余燕中学的副校。
所以，从一校的校长到另一校的副校，其实是升职了，而非降职！
也因为他是外调的，所以，她和他的话题止步于事业上，平常两人根本没什么交际！
却不曾想，在这种关键时刻，肯出言帮她的，还是这个没什么交集的张副校长。
这让她如何不感动？！
孰料，慕晚辞听到张副校长那么一说，反而自发的笑了，双手拍即，成了这寂静之中，唯一清晰可闻的声音。
清脆如雨水敲打竹叶，叮咚作响。
张副校长因为方才的怒火来得太猝不及防，也来得太快，致使他说出一句话后，就一直在喘息。
见到怒极反笑的慕晚辞，本来想开口怒问一句'你笑什么'的，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张副校长当真是演得一手好戏啊，这演技，不去做演员，那真是可惜了。”慕晚辞眸光轻闪，幽幽说道。
正文 第216章 浮想联翩
张副校一愣，有些不明白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方才一番言语，都是他的肺腑之言，怎么在旁人眼里，竟成了演戏？
这让他心口瞬间涌起一股滔天怒火，脸色涨红，执着慕晚辞，怒骂：“什么叫做不去当演员可惜了！学校教育你知识，就是让你来气老师，然后不分青红皂白颠倒是非黑白的吗！方才一言一行，都是处于我张某的真心，你歪曲事实也就罢了，居然还在这里肆意诽谤，我余燕中学，真的是容不下你这样的学子！”
张副校长说得很急促，他是这所学校年纪最大的，明年就要退学了，在副校长之位那么多年，还从没有见过这样奇葩的学生，再加上他本就是急性子，这让他如何不气愤、激动！
他半生生活在半封建时代，思想较之现代也许有些落后。正因为这样，他格外注重学生是否尊师重道。在他眼里，教师就是一个人人都该敬仰的职业，因为，若是没有那些无私奉献的人民教师，就不会有现在发达的时代。
所以，他不允许有人骑在教师头上。
陈萍的思虑他知道，无非就是想以退为进，可是以退为进不是得寸进尺，慕晚辞也该见好就收，不能太过分了！
闻言，慕晚辞嘴角笑容，渐渐扩大，不达眼底的笑意也逐渐有了几分真实。
她暗自赞赏，总归在这个追名逐利的时代，还是有一个人愿意明事理的！
张丰半生清廉，大公无私，无论在什么职位，都恪守本分，不做半分逾越道德底线的事。这样的人，才应该是校长的正当人选。
可是偏偏，他年纪大了，为人稍微有些落后古板，在这个新的时代，传播落后的思想，无疑是教师禁忌的。
所以，教育局只能将他的职位稍稍做了些改动。
这一切，她都知道，知道得一清二楚。可是现在这个局势，却不容得她去犹豫，只好稍稍歪曲一下事实。
慕晚辞表示，她在心中，已经对张丰说了不下百遍的抱歉，和迫不得已了。
她笑道：“我目前就是在余燕中学就学的，副校长的这一番话，是在指桑骂槐，言学校没有教育好我吗？”她眨眨眼，那模样真的是要有多无辜，就有多无辜，可这无辜天使背后，却是一个会歪曲事实的恶魔，她继续道：“副校长要是真的那么说，那我也无话可说啊。毕竟，我只是一个人微言轻的学生，比不得一校之副校长，言语带来的震慑力大。”
她状似苦恼。
瞳眸如淬了毒的霜雪，亦如同湖水倒映出满天星光，明明很漂亮，却带着致命的毒。
听到这句话，张副校长险些没白眼一翻晕过去，歪曲事实也要有个底线好吗？他的重点在这里吗？
重点是，他们学校要把她开除了！
这才是重点好不好！
被一所学校开除，等于就是在人生的档案上留下了一个永远抹不去的污点，没有学校会录取她，也不会有大公司录用她！
她就注定，只能做那些在底层，每日靠着微薄工资度日，苟延残喘只为生活的平民。
不是说做平民就会被人看不起了，而是做平民就意味着，你每天要付出八倍的力气去做事，却只能拿一倍的工资。
那样的生活是很艰辛的，没有几个人真的能坚持下来……
所以，话说到这里，他已经在变相的提醒她了，只要她愿意即使收手，不会做的太过分的话，他们学校还是很愿意留下她的！
毕竟，她的成绩那么优异，他们也不愿意竞争对手，增加一大助力啊……
张副校长急喘着气，面对这样一个学生，似乎有些恨铁不成钢，咬碎了一口牙，愤恨道：“歪曲事实也要有个度！我的重点从来就不是在这里！我们身为人民教师，同样是每天付着八倍的辛苦，拿一倍的工资做事，可选择这个职业，从来都不是来让学生撒气的！你已经严重触犯了本中学校规尊师重道方面！若是不加紧向我们道歉，我们完全可以开除你，并联系教育局，将你的名字从********划去，终身不可再入学！”
慕晚辞瞳眸微眯，想着今日这张丰怕是真的生气了，以往，就是学生跟他开玩笑，他都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也那怪今天生气，脸色都涨红了。
她思索着，要是再纠结下去，不会让张丰突然休克吧……
毕竟年纪大的人，这身体是经不起刺激的……
这么一想，她越想越偏，连张丰的追悼会上，她被他家人追打，打得鼻青脸肿、惨不忍睹的画面都清晰的印刻了出来……
顿时心里冒出一阵冷汗……
她这么精明机智要脸的人，要是真的被人当面拿着棍子追打，该是很丢脸吧。
到时候，万一一个不小心，事情传了出去，这让她以后怎么做人啊……
慕晚辞当即就决定不能再刺激张丰下去了，表示后果太严重，她豆芽子还没长齐，丢不起那个脸！
她轻咳了一声，幽幽说道：“张副校长，这话你可就说得严重了。这后果啊，不论如何我都是能支撑得住的！毕竟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估摸着到时候，我这一张脸啊，也被人唾弃得惨不忍睹了。既然都已经到了不忍直视的地步了，索性我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只是……我担心啊，到时，我是可以无所事事一生无忧的活下去啊，可张副校长，你可能就不一定了……”她尾音上调，言辞之间就像是在给人做催眠，引发无限遐想。
张副校长气息一顿，脸色沉沉的看着她，似乎是在等待她的下文。
她微微一笑，笑容里，有那么几分……似叹惋，也似无奈，又似'不听晚辈言，吃亏在眼前'的情绪在，“像我这种学生啊，如果真的就这样被埋没被开除了，那铁定是国家的一大损失啊。毕竟我那么优秀……我想在座的不少任课老师和同学们都已经知道我在学习上的天赋了吧，若是好好培养，将来，说不定还能为国家科技方面，做贡献啊……要是你们就那么放弃我了……哎……我也只是一个没什么分量的学生，要真是到了那种地步，我也做不了什么改变啊……”
正文 第217章 人之本性
她惋惜，无奈，痛心，悔不当初。
这一幕，落在张丰眼里，眼眸也几不可见的变了变。
是啊，慕晚辞可是界内难得极具天分的学生啊，不论学习什么都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达到最高的效率。而且，据他近段时间对慕晚辞的关注来看，这女娃子八成还是过目不忘的，读书一目十行，看在别人眼里那就是不负责任草草应付了事了，可是鲜少人能看出来，她已经全部记下了。
这样的孩子，可以说是一届鬼才了，若是加以培养，必能成大事啊。
要是真这么放弃了，搞不好日后他真的会后悔！
可是不放弃吧，这孩子性子忒倔，也忒目中无人！
日后要是有本事，还一切好说，这要是传出去没本事了，别人又该要怎么想她！
总之，在张丰的心里，慕晚辞就是一个矛盾的存在。她是一个学习的料，可是性子太歪，尤其是长大到了这个年纪，半步入成年了，要改性子，还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
更何况，从医学心理学上讲，咳！这有些人啊，是因为有个性，才会成功；而有些人呢，性子被磨没了，结果在距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直挺挺的从云端下坠。
端看这慕晚辞，是前者还是后者了……
张丰抿了抿唇，心思百转千回，从该如何教育这等歪才，到歪才以后的发展，全都思考了遍。
最终的结果就是……
他啥都没有总结出来！
人的未来是不能判定的，张丰素来儒雅温和，也正是因为这点性子，让他能够清晰的认识到自己，并且活在当下，未来，不是他会去考虑的事。
所以，一旦纠结起来，他不能可短时间内就得到答案。
倍感有些乏力，他摆摆手，无奈道：“你说得是有礼，要说真的开除，我这心里也不好受。但是，尊师是一个人起码的教养礼仪，若是一个人，连这最起码的礼仪都做不到，那他哪怕再有成就，在别人心里也会大打折扣。如今我已经退一步了，你是不是也该退一步？”
这退一步，自然就是向老师们道歉了。
慕晚辞眉毛一挑，瞳孔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暗光，几不可察的叹了口气，带着几分真诚的弯腰，诚恳道：“今日我慕晚辞，若是多有冒犯，那也是为我代学事件在找证据，而迫不得已，还请各位老师，同学，不要放在心上，我在这里先跟大家说一声抱歉。”
她起身，瞳眸如撒了一地金辉的清泉，没有半分不甘，干净澄澈到让人心惊。
张丰讶异挑眉，暗想原来这慕晚辞吃软不吃硬啊，那以后就好说了……
慕晚辞微微一笑，越过张丰，直接点了下一位老师的职位名。
本质里，她其实还挺敬重教师这个职位的，正如张丰所说，教师的存在，就是在为人民无私服务，若没有教师的教授，就不会有今日，国家的成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