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教师,应该受到所有人的敬重。
可惜,在这个利益角逐的时代,肯愿意坚守自己一方天地,固守初心不变的人,实在太少太少……
许多,本来是受人敬仰的职业,也因为利益的追逐,而失去了原本的色彩……
好比,一些医生;好比,一些教师。
被点名的何承远不情不愿的站了起来。
曾经,他的确是资历最深最高的教师,现在,亦是如此。
人的年纪长到了一定的阶段,对于周围的一些事物,就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看淡。
这是世间的真理。
因为那时候的你,已经经历了世间太多太多的疾苦,也在市场追名逐利中,半生沉沉浮浮,到头来,可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也可能是坐拥百亿家产,儿女成群。
可,那时候的你,物质也许得到了满足,却在每每静下心来的时候,都会觉得自己少了点什么。
那,你到底少了什么呢?
这个时候,你就会去想,就会反反复复,甚至几天几夜不眠不休的想,你究竟,少了什么。
终于,在某一个特殊的时期,你知道,你少了什么。
你已经阅历无数了,物质资产已经有了,儿女承欢膝下,也已经有了,却从来没有在本质意义上,真正自发的去享受生活?
而享受是什么,生活又是什么?
你现在每天做着轻松的事物,惬意的日复一日的活着,那不就是生活吗?
当时的你,也许会是那么想的。
可,久而久之,你又会发现,这不是生活!
太枯燥的过日子,那不叫生活!
你已经半生打拼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个时候你应该享受的,是快乐的生活。
所以,这个阶段,就是人生中,一个极其宝贵的阶段。
人,往往要轻拿轻放。
这时,你该把心中所装着的一切,轻轻放下了……
世间,所谓的追名逐利,所谓的权利相争,于你而言,都已经成了,过眼云烟!
你已经不小了,年过半百,或者年过花甲,亦或者,已经年过古稀了……
余生,你该为自己考虑了。旁人的那些,已经与你,再无瓜葛了。
然,何承远,不是这样的人。
他今年六十三,六十五岁退休。
教师嘛,往往为了激励学生的学习之心,都会说些振奋人心的话语。依照他的成就,他经常会拿自己当作例子,来教育学生,说什么'都要像他一样,固守本心,为一个梦想坚持不懈,不能轻易放弃,扬言要活到老,学到老……'受此,潜移默化的影响,当初或许不以为意的一些小理想,如今也已经生根发芽,长成了参天大树。
在他心中,有些东西,本该就是他的。
却被人半路拦截,这叫他怎么甘心!
他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奉承着这样一个,莫名生长的执念,他心中的怨恨越来越大,也正因为心魔太大,致使他现在教学,越来越力不从心。
可本人,却恍若未觉。
而今,慕晚辞这句话语,他深知其中有挑拨离间的成分在,却还是不可自制的,怒了。
正文 第218章 画人画皮难画骨
是啊,他在教师这行干了十几年,却受不到公平的待遇。是不是觉得他年纪大了,就可以任意欺凌了?!
他压抑了那么多年,心中澎湃的怒火,还是第一次,有汹涌澎湃,破体而出的痕迹,似岩浆迸裂,火山喷发,在喷薄而出的那一刹那,他的全世界,都得到了解放。
可在那之后,他要面对的,则是无尽的空虚寂寞,坠入沉睡。
何承远理智不存,大口喘着粗气,怒视着校长,似乎就像是在看一个十恶不赦的猎人,痛心疾首,“陈萍!我本是学校最具影响力的教师,没想到只是因为前几年,与你一同争夺校园最佳教师奖的奖项,而我有幸中选,你便在心里算计上了我,自此,背后偷鸡摸狗的勾当想必是没少做吧!别看你一副铁面无私,端庄自持的表皮,撕了这一层表皮,你就是一个善心虚伪,是非黑白不变,不辨真理的伪君子罢了!”
慕晚辞的挑拨让他清晰的知道,为什么从几年前起,他就一直当选不上优秀教师的真正原因。那是因为前几年,有一届最佳教师奖项的评比,陈萍作为校长自然有资格参加,而他,在一众优秀教师中脱颖而出,成功有了参选的资格。
最后结果,是他能有幸拿到奖杯,却在无意之中让陈萍落了面子,依照陈萍的性格,也许当时不会说什么,可是后来,一定会无定期的报复……
陈校长有一瞬间的懵滞,随即反应过来,脸色几不可察的变了变。
她的脸色不太好看,厉声道:“何承远,你在瞎说什么!我们同僚十几年,难道你还不足够了解我吗?我像是会在背后做偷鸡摸狗之事的人吗!”
何承远冷笑一声,古板冷厉的声线如冬日里初雪化去,一地冷水,“哼,你有什么是做不出的!二十年前坐上校长之位,你就心术不正,如今年纪大了,越发被名利勾心!你敢说,你自己绝对没有做过有违良心道德的事吗?!你敢对天发誓吗?!”话落,老花镜瞥见陈萍眸光闪躲,嘴唇蠕动却无话,再一次冷笑。
“你不敢吧!常言道总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搞不好今天你信誓旦旦的否定了,夜半,鬼就来敲门了!”何承远说得字字诛心,一字一句都如同棒槌击打着柳树,正如字字都正好敲打在陈萍最薄弱的命门上。
陈萍一个瑟缩。
好在身为校长,心理素质是绝对过关的,除了最开始有些胆寒之外,剩余的也都当作是恐吓的话语来听了。
她义正严辞,满脸正色:“何承远,做人说话也是要有底线的。你我同僚多年,我不去计较,但你也别太过分了!我是个体,我做过什么没做过什么,我自己一清二楚!你没资格在这里言论!再者,我陈萍能当上校长也绝对不是靠着什么不正当手段得来的,你少在这里诽谤诬陷!”
她混迹教师界多年,逻辑思维是最清晰的,理智在头,最知道怎么能不让人抓到言语里的把柄,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一清二楚!
闻言,何承远冷笑,笑容比之前几次,要阴测测很多,就好像在计算着什么,准备给他人致命一击,“是不是诽谤诬陷,你心里清楚明白的很!既然是多说无益,那就让我来好好算算总账吧!”
话落,陈萍眼里的慌乱一闪而逝,垂落在双侧的手蓦然加紧,指关节青白交加。
这一幕被一旁的慕晚辞,尽收眼底。
双眸不着痕迹的一动。
瞧陈萍的架势,似乎这两年还做了不少亏心事,不知道被何承远知道了多少,所以一直在佯装镇定。
她微微怔忡。
记得前世,陈萍……
是真的好,将一所学校打理的井井有条,条理清晰,井然有序,使余燕中学一直位居余燕最好的中学。
那个时候,能在余燕中学读书的学子,哪个说出去,不是觉得脸上倍有光。
因为户口本的分区关系,有一个是在余燕中学读书的,都可以拿出去说给街坊邻居听好久好久……
只因为余燕中学是中状元率最高的一所学校。
自古以来,在余燕这个小城市,只要能考上华大,复大等一些名牌大学,一定都是从余燕中学出去的。
都说严师出高徒,里面的教师,那是真的很优秀,管理学生都有一套方法……
而这一切,背后都少不了陈萍的指导……
可如今……
上一世,她只是一个平民学子,三年来,连校长的面都少见,更别说同她讲话了。
不曾想,这样一个前世被她奉为传奇的人,底子里会是这样一个丑陋不堪,品行卑鄙的小人!
她手段是有,能力也有,可惜仁心不足,自私狭隘。
慕晚辞眸光一阵恍惚,正是这一会儿的恍惚,何承远已经开始罗列陈萍近两年做的所有事了!
陈萍的一些小动作,其实他大都知道一点,却没有一个机会让他将这一番话吐出。而今,慕晚辞的作为,无疑是给了他揭露陈萍本性的机会。
他一手指着陈萍,嘶吼道:“四年前,你我有幸入围最佳教师奖的评选,我高你三票,拿到了最佳的奖项。从那以后,不论什么方面,我都开始不顺风顺水。上课遇到学生忤逆,优秀教师屡屡落选,中考题卷又被泄漏,正好那时候在教研室监督人是我,你就趁机把责任全数推到了我身上!你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吗?!一届学生中考是多大的事情,我在教师这行干了四十多年,从未出过差错,为什么在那个时候,就恰好出了纰漏!而整个教育局,第一个想到要惩处的不是出卷的老师,为什么偏偏就是我!你真以为天下人都被你一颗黑心给蒙蔽了吗?!”话落,何承远似乎是想到了那时候的情景,脸色特别难看。
他被派到教研科室去监管新一批中考考卷,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期间从未出过差错!
其实不止是他,教研室本就是一个极重要的地方,每年被派到那里监管新一批考卷的老师都不相同,百年来,从没出现过考题泄漏的现象。
正因为从未没有,所以这难得的一次就被无限放大。而当时恰好中考来临,校方根本来不及准备新的卷子。
可以说,那一次,他险些就要被取消当教师资格了。
正文 第219章 往事揭露
在教室这一行,即便是你年纪大了要退休了,教育局也不会随随便便收回教师资格证。因为这东西见证了一个教师丰功伟绩的一生,有这东西在,你就可以受到人人尊重。
可若是半路这资格被教育局收回了,对你而言就是奇耻大辱,在别人眼里,就会认为'你身为一个教师,居然品行不端,带坏学生,活该教师资格证被收回'。
这样的耻辱他怎么可能接受!
所幸当时,陈萍站出来了,连同余燕中学所有教师,联合保住了他的职位。
记得那时,他还差点痛哭流涕,感恩自己遇到了这么多个良心同事,根本没往深处想。
现在再回想起来,分明有莫大的不对啊!
闻言,陈萍身子微微一震。
他果然猜到了!
很多事情,只要有一个口子,里面的东西就会全部暴露出来。
就好比现如今,他说的这件事。
那年,她的确是怀着报复的心理的,中考考题泄漏,这样一个莫大的罪责,足以教育局革除一个教师的身份。
她就是想让何承远知道,有些东西,不该肖想的就不要费尽心力去哪,即便日后光辉了又怎样,那也是一时的。反而在光辉之后,迎接你的将会是无限期的黑暗。
她懂得见好就收,在无声中给何承远一个警告过后,通知了校园里的教师,一起给何承远求了个情。
在她心里,自身利益排第一,其二就是校园利益了。
何承远资质深远,为了学校,她也不可能就这样把他推出去。
而事后,她也如愿的,收到了来自各方一系列,良好的风评……
难道今日,就是她一切美好的终结点吗!
她脸色惨白,无力辩驳。
这一幕落在何承远眼里,就成了她心虚,无可辩驳。
他大笑,笑容含满报复,饱经风霜的脸上,写满了报复后的狰狞,与扭曲。
甚是吓人。
继续说道:“这还不止!你洋装善心,联同校内所有同事帮我开罪,无非就是不想让我把怀疑的因子种到你身上,蒙蔽我的心!这种障眼法也不过是那段时间有效,而后,我一直都保持着清醒的头脑,看着你做戏!看着你如何和每年优秀教师的计票人沟通,把票数高的通通划去,写上自己的名字!看着你如何找枪手,把自己每次在台上发言的言辞,让别人代笔写出。而你,却受尽了校内学子的文笔优异,振奋人心的好评!”
陈萍身躯再次一震。
这件事,他也知道了……
找枪手,不过是一时兴起,却没想到,自那以后,她就像是中毒了一样,一有全市或全省的教师论文比赛,她就会找人代笔……
久而久之,她都记不得自己有多少年没有动笔过了……
她凭借着代笔而来的论文,在市内省内,斩获了多项比赛第一名,若是这件事就此传扬出去,外界都会知道,她的得奖来的名不副实!
天下人,该会怎么样想她!
说她表里不一?人面兽心?伪君子一个?
她不知道。
但是骄傲如她,一定会连一个都受不了。
她打了个寒战,强迫着自己挺起腰杆。这是她多年来的习惯,骨子里好胜的她,不允许自己在任何时刻失态,现在这种情况,更不行。
她抬眸,一双泛着精光的瞳眸冷冷的看了何承远一眼,那里面,透着威胁,“何承远,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说的这些我一个字都听不懂。但你今天的所作所为已经触犯了我的人身权利,我可以告你的,你知不知道!你这是诽谤,你这是污蔑,我可以向法律起诉,告得你身败名裂!”最后,她几乎是哑着嗓子嘶吼出来的,如果说前面他人的所作所为,使她的脑子竖起了一根紧绷的神经,那么这回,何承远的言语,无疑就是一把钝刀,在那里一寸一寸割掉她绷紧的神经。
这是一种本能的反应,本能的慌乱。
就好像是一个骄傲无比的人,前面大半生,都在接受着世间所有人的称赞和敬仰,却在一瞬间,就被人毫不留情的打入地狱。
而骨子里,低贱不堪,丑陋得面目全非的自己,毫无遮掩的展露在了世人面前。
旁人嫌弃,旁人错愕,旁人痛愤,声讨声,怒骂声,苦叹声,厌恶声,鄙陋声,如排山倒水的袭来。
刺激的她几乎要当场晕厥。
然后,性子强势如她,怎么会允许自己争不过就晕倒?!
何承远无视着她的威胁,反唇相讥:“怎么?怒了?我还没结束呢!你做的丧心病狂丧尽天良的事情多了去了,怎么可能只有这一点!只是,没想到你的定力那么差,我才说了那么一点,你就受不了了!那你当时害钱良闽抑郁身亡的时候,你有想过今天吗?!”
早在何承远提到'钱良闽'三个字的时候,陈萍身子就已经剧烈一震,心灵浮上来的恐慌和震撼迫使她极速后退,小腿撞到桌子的尖叫,粗粝的尖锐,将她的小腿,划出长长的一道口子,嫣红的鲜血,汩汩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