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狠狠一扔,陈莲玉身子一个趔趄,赵芷柔适时的扶住了,才不至于摔倒。
陈莲玉顿时娇滴滴地喊冤枉,“是方采言先动了私刑,臣妾才逼不得已惩罚她的!”
“谁给你的权利?”历默清问。
陈莲玉“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来。
历默清召来了曹荣,吩咐:“降陈昭仪为陈选侍,那两个嬷嬷罚到浣洗局,终生服役,不得有误!”
“皇上,是她先动用的私刑!”陈莲玉见势不妙,急的大喊,“你为什么不罚她!”
历默清淡淡地看了陈莲玉一眼,这才想起什么似的,又吩咐道:“先给陈莲玉掌嘴五十后,再降品级!”
“皇上!”陈莲玉抓住了历默清的衣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从前将她视若掌上明珠的人,竟会这么惩罚她!
历默清嫌恶地推开了陈莲玉,曹荣立刻着人将陈莲玉架住,就地进行了掌嘴刑法。
历默清回头扫了眼方采言,淡淡吩咐道:“动用私刑,罚她闭门思过一个月,扣除五个月的月银。”
曹荣弯腰回说:“是。”
历默清点了点头,便登上轿辇,准备扬长而去。路过方淳月的时候,却忽然停住了,他探出半个身子,向方淳月伸出白玉般修长的手。
方淳月娇羞地将自己的手搭在历默清的手中,历默清一个用力,便将方淳月拽上了轿辇,二人言笑晏晏地从方采言身边掠过,终于扬长而去。
方采言突然力尽,彻底倒在映荷和春华怀里。
醒来时,方采言躺在长清阁自己的床上,看着床顶雕刻的镂花图案,犹如一朵朵盛放的莲花。
她的脸还疼着,便□□华拿了膏药来敷。膏药敷上,感觉清清凉凉的,舒服了不少。
这时候,她的怀里忽然温热起来,她忙掏出玲珑玉,只见上面有了字:救人于身不及救人于心。
她忽然有点哭笑不得,春华见了便问怎么回事。
方采言道:“救人于身不及救人于心你可知这是什么意思?”
春华想了想道:“该是‘救一个人不能只救她的身体,还要解救她的心灵’吧!”
“嗯,对。”方采言点了点头,“不过你只说对了一半。”
“那还有什么深意?”春华问。
“不是救人,”方采言神色略有些悲伤,“是自救。不过,”方采言忽然又换了轻松的语气,“如果只是心的解救,那受些皮肉之苦也没什么了,主要是选择原谅……她吗!”
“她?”春华不解。
“嗯,”方采言神秘一笑,“前一个世界的她。”
晚间,曹荣向圣上禀报说,方贵人受了刺激,好像疯了,回去之后尽说些疯言疯语,大家都听不懂的话。
历默清略有些忧虑的点了点头。
转而又抱起了方淳月,竖日清晨,擢封方淳月升为昭仪,赐锦字。
方采言在长清阁,即便偏僻,喜大普奔的好消息还是传到了她的耳朵里。她脸上露出了老母亲般慈祥的笑意,心里想着:还差个孩子,只要有了子嗣,就能再往上升了!
因为禁足,方采言不能出去,别人也不能进来看她,于是她便托了春华去到方淳月的芷兰宫,捎去祝福恭喜的话,又叫她把握时机,生个孩子。
不过说来容易,一个孩子怎么能是说有就有的呢?
那兰贵妃进宫了几年,有了四五次,但不是胎死腹中,便是夭折了,导致如今也难以生育,其余众妃又因为皇上总是专宠一人,导致无法雨露均沾,而久久难以怀孕。
所以现在,宫里缺的就是一个孩子,只要有了孩子,不管男女,都会母凭子贵,若是个男孩,登上皇后之位都是不在话下的。
不过现在方淳月的日子恐怕要更加艰难了,得前防狼后防虎,毕竟兰贵妃佛口蛇心,而陈莲玉虽遭贬斥,赵芷柔和闫秀慧也是不会罢休的。
方采言越想越是担心方淳月的处境,越想心里越不是个滋味。
夜里难受,就想要要点酒喝。
便命小黑子和小橙子搬来几坛酒,就着生花生,狠狠闷了几口,当时辣的眼泪直流,看的一旁的小黑子小橙子心惊胆战。
“你们出去!”方采言忍着嘴疼,打发两个人出去,“站在这儿碍事,还妨碍我喝酒!”
“贵人,酒多伤身,要不咱还是别喝了吧!”小黑子怕方采言喝多了出事,到时候在怪罪到自己和小橙子身上。
“放心,”方采言又喝了一口,趁着清醒说,“我清醒的很,酒量也大,不会出事的,就算是出了什么事,我也是自找,不会怪在你们头上。都出去吧,我喝酒自有分寸的!”
小黑子和小橙子还犹犹豫豫,方采言又命令:“出去!”两人这才犹疑地出去了。
房间里终于只剩下方采言一个人,她又仰头喝了一口,这坛酒就见了底。
她扔下了空酒坛,又拿起一坛更大些的,咕咚咕咚地喝起来,好像是喝的多了,她也不再觉得辣,只是有时候不小心碰到受了伤的嘴还是很疼。
喝到第三坛的时候,她又喝的猛了,不小心磕到了嘴,疼得全身肌肉紧绷,冷汗直流。可是这时候酒意也上来了,只觉得头脑昏沉,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朦胧而美好。
周围仿佛不再是她的寝宫,而是白日里那条宫路,她看到远处走来一辆轿辇,里面的人伸出白玉般修长的手,递到了她的面前。
“我是方、采、言!”她一顿一字地说,“你找错人了,方淳月在……”
她四顾张望,却不见方淳月的影子。
“哦,她不在。”方采言有些失落,“她会怀个孩子的……我今年十六,我这个年龄不好,心智不成熟啊……”
面前的手又晃了晃,好像在催促她上车。
“不不不,”方采言急忙摇头,“我绝对、绝对不会上你的车!”
可是她还是鬼使神差地抓住了那只手,不过手感却异常坚硬,她跨了一步,脚底却突然落空,失重地掉了下去。
“扑通”一声。
方采言只觉得有水流涌进自己的口鼻耳朵,她想要呼救,却不断地呛进了几口水。
外面有急迫地声音传来。
“不好了,娘娘跳湖了!”
作者有话要说: 所有的屈辱都是暂时的,一个人只有承受了屈辱才能走的更远……我在说啥?没啥好说的呢,明天就要众叛亲离了,可怜的白莲花啊!
☆、跳湖之后
“娘娘跳湖了!快来人呐!”夏莹恰好从屋子里出来,就见到方采言落水,吓得把手里的一盆热水扔到了地上,四处呼救。
小黑子等三个太监一听娘娘落了水,便不管不顾地跳下去,将方采言合力打捞上来,四个人浑身湿漉漉的上了岸,方采言已经昏过去了。
映荷吓得哭起来,嘴里直嚷着:“娘娘……娘娘……你可不能有事啊!”
春华拨开手忙脚乱的众人,将方采言放平了,一下一下按压胸口,受到了按压,方采言便从嘴里涌出积水,猛咳嗽了几声,终于清醒了过来。
映荷急忙跑上来,关切问道:“娘娘,娘娘,你总算是清醒了!吓死我了,吓死我了!”说着说着,又嚎啕大哭。
春华吩咐其余众人:“去给娘娘准备热水洗澡,在拿些干净的衣服来!”
其余人领命准备各样物什,春华扶起方采言进了屋子,用被子将她裹了起来。后来热水装好,洗漱一番,折腾一阵后便上了床睡觉,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皇宫内外便传开了长清阁方贵人得了失心疯的传言,说是受不了刺激折磨,意欲跳湖自尽,幸亏下人们眼疾手快将她救了,可是救活之后却是一言不发,眼睛瞪得跟个铜铃似的!
太后也听了这么个消息,有些痛心疾首。忙唤了安宁去长清阁看看。
方采言觉得自己这种样子还是不见人的好,遂称病不见客,打发了安宁。安宁被拒在外,心中对方采言多少有了些不快意。
于是宫里对方采言的流言蜚语渐渐多了起来,什么目中无人呐,空有美貌啊,还有说她终其一生也不会得到皇上的宠爱的,还有说这就是她应得的,谁叫她那么张扬跋扈,还敢和陈莲玉对着干……
一个月以来,方采言将这些流言听到耳中,刻意地不记到心里,否则伤心伤肝得不偿失。
于是她就转移思路,老想着自己醉酒怎么会跳湖的事,偏生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便将这事归咎于自己喝醉神志不清所致。又想着该如何让陈莲玉放下仇恨,真正的得到解脱,可是怎么想都想不到一个完美的好办法,她便将此事搁置了下来,用心养伤。
长清阁的几个太监宫女,也受了外面流言的影响,对自己的主子心中不免生出了不满,毕竟谁愿意跟着一个没有前途的主子,耽误自己的人生呢?即便跟了一个像是陈莲玉一样刁蛮任性、专横跋扈的主子,但是她有前途,所以就算下人们吃再多的苦,受再多的累,那也能甘之如饴。
所以几个人就渐渐地懒了,不愿意干活,不愿意伺候,最好等方采言烦了他们几个,将他们一并打发走!
唯有冬雪年纪小单纯不懂世故,只是看着其他人偷懒,她也跟着偷偷懒,不是为了离开长清阁,单纯就是想着少干些活,随个大流。
到了月末,天气越来越凉,夜间终于下了一场雪,清晨起来,整个长清阁银装素裹,湖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冰上又盖了一层厚实的雪层,混合在一起,好像一湖的冰水。
大雪封住了房门,映荷便一早起来去叫夏莹秋实几个来扫雪。
一进了屋,三个人还整整齐齐地趴在被窝里睡觉,然而此时已是巳时了,早过了该起床的时间。自打方采言禁足之后,下人们就都开始犯懒,不愿意干活。方采言不说,映荷和春华也不好越过主子管教,于是大多的活都是映荷和春华在私底下默默地做了。
这几个人见方采言不动声色,便越发的猖狂了,连起床时间基本的规矩都不遵守了。
映荷一直就压着一股无名火,此时一见三个人睡的正香,这股火噌地就窜了上来。
她转身取了木盆,从湖里盛了满满一盆的冰水,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股脑地将冰水全砸在三个正熟睡的人身上脸上。
冰水刺得人身上一个激灵,三个人齐刷刷地大叫了一声,惊恐之后,见到是映荷做的好事,纷纷对着映荷吵嚷:“你疯了!”
秋实向来看不惯映荷,此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湿漉漉地下床,伸手就是一个巴掌,映荷气的咬牙,也伸手还了回去。
“你们巳时不起,还有理了?没看到贵人门前都被雪堵上了,出不来门了吗?”映荷忍痛骂道。
“那也用不着你个下人管!”秋实大喊,“别以为你跟在娘娘身边伺候着,你就比我们高多少了,说到底还是伺候人的下贱坯子,每日趾高气扬的做给谁看呢?今天我就好好收拾收拾你!”
说着,秋实就张牙舞爪地扑上来,映荷也撸起袖子,两个人扭打成一团。
冬雪在一旁不知所措地看着,夏莹等映荷后背对着自己的时候,偷偷地狠踢了一脚。
这一脚力气不小,映荷被踹到了地上,摔了个嘴啃泥,疼得很了,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骂:“你们两个没良心的王八蛋,吃里扒外乱嚼舌根的东西,出了这长清阁,看谁敢收了你们!”
秋实也是口快也是生气,叫嚣着:“只要出了这儿,到处都是能收留我们的地方。就算再差,也不这强!你以为你忠心耿耿能换来什么?方采言都疯了傻了,自打入宫以来,皇上召见过她吗?陈莲玉给她打了那个样子,受了这么大委屈,皇上来瞧见过她吗?一个只知道跳湖自杀的女人,你跟着她能有什么出息!”
夏莹虽知这话说出来有些不妥,但是也没有阻止,毕竟这也是她的心里话,良禽择木而栖,即便是下人,也该为自己找个好出路。而不是死忠,最后饿死在一根树上。
“娘娘委屈过你们吗?亏待过你们吗?你们扪心自问,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映荷突然觉得委屈。
夏莹走上前道:“我们怕的不是委屈,而是没有前途!娘娘撑到老,也不会有前途的,她一开始就失了圣心,主子不受宠,吃苦多的还是我们奴才。就好比娘娘被扣了月银,连同我们奴才也被扣了月银,反过来若是娘娘得了赏,我们奴才也会得赏,荣辱贫富都是主子给的,可是娘娘她什么都给不了!”
映荷呜呜地哭起来,觉得愤怒、屈辱又无可奈何。
“映荷姐姐,你起来吧!”冬雪扶映荷站起来,给映荷捋了捋蓬乱的头发。
“别在这儿做好人!”映荷甩开了冬雪的手,“难道你不想走吗?”
冬雪摇了摇头,觉得自己这些日子偷懒,其实是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她低声说:“对不起,映荷姐姐。”
夏莹冷哼了一声,也不理会冬雪的“背叛”,她一直觉得冬雪太傻,从来也没把她当作是自己人。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们也不盘你告到贵人那儿!”夏莹反而一副有理的样子。
秋实也很有底气地看了眼夏莹,原来两人联合小黑子三个太监已经找了内务府的总管白德志,说好了离开长清阁后可以将几个人分配到其他宫里,伺候别的主子。当然,几个人也是凑了不少的钱,孝敬了白德志,才得到的这个保障。
有了后路了,自然就什么都不怕,哪怕撕破嘴脸,露出本来的狰狞面目。
长清阁就此开了个小会,方采言裹着大被子坐在床上。因为天冷,内务府却不再给长清阁供炭了。
三个太监、三个宫女、一个映荷,一水地站在方采言面前,方采言扭头看了看春华,努努嘴,示意她也站过去,于是春华也站了过去。
“这就是目前咱们长清阁的所有人员。”方采言说,她的嘴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算起来你们跟在我身边也有些时日了,我自认为带你们都不薄,不过既然你们想走,我也是拦不住人的。”
她扫了眼主意最多的夏莹,目光却没有停留,反而伸出指头,算了算,“我明天就能解禁了,本想着领着大家去御花园玩一玩,但是你们要走了就只能由你们将来的主子领着去了!唉,”方采言叹息一声,“我们相处了这么久,却抵不上什么荣宠前途,可见宫里真是没有真情可言的。按常理,好歹我们主仆一场,你们走了我也赏给你们些碎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