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喂!二哈大仙你等一下!!!站住啊————”
谷雨急的不行,她跺着脚猛地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哗啦一下,竟然从一处破旧的被窝里坐起了身!
清晨刺眼的阳光从泥瓦房漏风的窗户纸上斜斜透了进来,房间里简洁得很,没有床,她身上盖着的一条蓝色小碎花被褥全摊在地面的草席子上,被窝仿佛是个临时打的地铺。这房里除了一架陈旧的木制纺织机和一只红漆箱子,再也没别的大物件,墙角放着几个灰扑扑的瓦罐坛子,也不知装的什么。
眼前的场景太过实在,要不是摸到脖子上真真切切挂着二哈大仙给的狗头铜牌,她差点要以为刚才与二哈大仙的谈话都是一场梦了……
谷雨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儿和那条薄薄的破棉被,不由幽幽地叹了口气,心想,看来原主家庭条件不是很好哇。
坐了片刻,她便觉得脑袋里渐渐混乱一片,像是一台电脑因为同时打开了太多的窗口而卡得无法运行。
大概是因为二哈大仙刚才给她治伤的那一按起到了什么连接读取作用,她醒来后就隐隐地感受到属于身体原主的记忆碎片正杂乱无章地在她脑海中东一片西一片地涌现,和她灵魂本身的记忆发生了不可避免的冲撞。
太阳穴处很快胀热了起来,张谷雨不得不用两手扶住昏沉沉脑袋,集中精神对原主大脑开始了搜索读取,期望找点有用的信息让她了解一下目前所处的这个未知世界,毕竟她接下来可是要在这里混十几年的~
根据原主脑中的日常画面得知,她目前呆的这个地方应该是古代,至于是哪个朝代~身为学渣的谷雨就没有那个分辨的能力了:恩,男的都上都顶一个髻,她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这儿不是清朝……
“呵呵,小样儿,肠子都悔青了是吧?谁让你当初不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呢?!就知道打架旷课的,不听老师的话,这下遭报应了吧!哇哈哈哈哈哈……哭去吧你个小兔崽子!……”
脑子里忽然不知怎么的,竟出现她高三班主任“剩姑”两手叉腰,并且甩着一张内分泌严重失调的大黄脸幸灾乐祸嘲笑她的模样。
回想起剩姑那滔滔不绝的唠叨之声,张谷雨默默流下两行清泪,摇摇头,坚强地把这个啰嗦精从她脑子里甩开。
继续搜索~
哇咔咔,猿粪啊!原主的名字和她一模一样,也叫张谷雨耶……
“啥?!找大夫?!————她一个小娃娃磕下脑袋而已,睡几天就好了,看什么大夫?!”
正当谷雨眯着眼睛在脑子里努力搜索原主的记忆之时,窗户外忽然传来一个中年妇人骂骂咧咧的声音:
“……陈玉兰!!!你当找大夫不要钱啊!你以为我们张家的铜板都是天上掉下来的啊?!也不想想这些年,你公公的头风和我的老寒腿是怎么挺着的!为了省几个药钱,我们老两口去镇上赶集时都不敢往医馆边上跑……哎呀呀!牙齿咬出血,几十年也硬熬过来了!————难道就我们老头老婆子命贱,活该熬着?!哎哟!我倒是差点忘了,你们陈家祖上是读书人~可比我们张家人都金贵多了不是!……你一个千金大小姐嫁到我们穷苦庄户人家来受罪!啊呀呀!这可都是我老婆子的罪过啊……千不该万不该……让来富娶了你这么金贵的人儿过门啊!我是前世造了什么孽哟!啊呀……天可怜见我的儿呀……”
那中年妇人骂到最后,竟然带着凄厉的哭腔一边唱一边骂了起来,什么扫把星啦、克夫命啦、黑了良心不要脸之类的,在中年妇人的嘴里那是连珠炮似的一串连一串地往外冒,都没一句重复的!
炉火纯青的骂功让张谷雨这个校园扛把子也自愧不如,接下来,那些乡野的脏话丑话更是一茬接一茬上,可贵的是还句句押着韵,顺溜得简直要飞起~一番轰炸下来都不带喘气的,足见这中年妇人的肺活量、词汇量、掐架气场都是扛扛滴,堪称泼妇界的良心代表!
然而,被中年妇人指名道姓问候祖宗十八代的咒骂对象,那个叫什么陈玉兰的却是半点声响也没有,中年泼妇的猛烈攻势仿佛拳头打在棉花上,根本没啥成就感可言,在以压倒性的优势骂了大概半小时后,中年妇人可能骂够了,总算停了下来。
额,这就结束了?
张谷雨坐在被窝里正回味着中年妇人的骂腔精髓之处,忽然觉得泥瓦房门口人影一晃,她抬眼,只见昨天那个哭丧脸女人红着两个眼睛颤抖着走了进来。
女人穿着一身素净的土蓝色粗麻短裙,下身扎着条灰麻长裤,乌黑的发髻被一块灰布包了大半,头发中间插着一根筷子般的棕色木簪,脖子上手上不见任何饰物,脸上也没有脂粉的痕迹,满面忧愁。
“小雨!”
哭丧脸女人见谷雨愣愣地坐在被窝里,顿时激动得不要不要的,她三步并做两步闪到被窝边上,蹲下身,两手一环就紧紧地把谷雨给抱住了。
谷雨有些不知所措,她抬起头,从哭丧脸女人墨玉般的瞳孔中突然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模样:瘦弱的巴掌小脸被一双水灵忽闪的桃花眼几乎占去了三分之二,精巧立体的鼻子下方嘟着个粉嫩的樱桃嘴,头发微黄,用两股细红绳子扎了喜气洋洋的双丫髻……要是再白一点胖一点,那简直就是个二次元世界中的娇俏小萝莉没啥两样!
哎,等一下,总感觉哪里不对啊————卧槽!!!为啥这五官长得和她小时候的样一毛一样啊?!
谷雨震惊无比地回忆了一下,虽然现在的脸比她小时候那会儿来说,这眼睛大了一丢丢、鼻子挺了一点点、脸型小了一些些……但是!这特么不就是一个升级改良版的她么?!
“小雨?小雨?你怎么啦?你可别吓阿娘啊……”哭丧脸女人见她呆呆的,慌忙伸手拍了拍她的小脸蛋。
张谷雨闻言,又被震了一惊:不对啊!她明明记得昨天听这哭丧脸女人说话跟听火星语一般,怎么今天她醒来后就毫无障碍了?
难道是二哈大仙昨晚那一按,不光给她疗伤读取记忆,还顺道给她开启了语言功能?
…………
只可惜,现在二哈大仙早就遁走,没人来回答她满脑子的疑问,看来一切只能靠自己慢慢理了~
虽然原主的记忆因为脑袋受伤变得混乱,不过眼前的哭丧脸女人却在原主的记忆碎片中占据很大的位置。
张谷雨很快从这些记忆碎片中得知,哭丧脸女人正是这身体原主的母亲,名叫陈玉兰。
陈玉兰?
真是悲了个剧的!原来她就是刚才那个在院子里被人骂得体无完肤还不吭声的大包子呀~
作者有话要说: 软萌二哈大仙向观众们伸出两个圆滚滚的胖爪子(嘚瑟脸):天灵灵地灵灵……二哈大仙要显灵……哪个小天使想要穿越哒!赶紧私信吾!相信吾没错滴!哟哟,走起!么么么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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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妈的孩子像个宝(修)
皱着两道小粗眉在脑中又搜了搜,谷雨发现,除了包子娘亲陈玉兰,原主还有个三岁的弟弟张小牛。
至于父亲?
额,反正记忆中压根搜寻不到父亲的具体形象,原主本身对父亲的印象十分模糊,只知道父亲叫张来富,周围很多人都说张来富在战场上牺牲了,母亲陈玉兰却经常告诉两个孩子他们的父亲一定还活着……
“小雨,你醒了!那刚才阿婆的话你都……”
望着女儿低头皱眉的小小模样,陈玉兰心中自责不已,心想,这孩子一定是听到了她婆婆金氏刚才骂她的话,心里替她难过吧!
想到此处,陈玉兰憋在眼中许久不曾落下的眼泪终于在此刻决堤,她哽咽道:“小雨……你、你千万别怪你阿婆,这几年家里收成不好……都怪阿娘没用,连给你找大夫的钱都凑不齐!小雨,你可觉得脑袋哪里还有不舒服?还有哪里痛么?实在不行,阿娘带你去镇上求求你外祖母……”
陈玉兰拉着女儿越说越急,几颗滚烫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啪嗒啪嗒落到张谷雨的小手上,惹得谷雨也跟着有点伤感起来。
小混混在脑中大概了解到陈玉兰目前的处境后,不由在心里感叹这女人也真是可怜:丈夫生死未知,为了给孩子筹钱看个病就被婆婆骂得狗血淋头,刚才这院子里也没听见有人帮她说句话,可见陈玉兰在这个家中的没啥地位,孤立无援~
通过原主记忆碎片,谷雨看到的也是陈玉兰为了两个孩子各种忍辱负重、勤劳谦和,却永远不受张家人待见的情景。
不过,这位陈玉兰大姐的性格虽然看上去有些包子,在张家一贯逆来顺受,但却是个十分护崽的————她把两个孩子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事关自己孩子的安危,她是绝不肯轻易退让的。
就拿刚才求金氏给谷雨找大夫的事情来说,要放在平时,陈玉兰绝对不敢主动向婆婆金氏要些什么的。女儿若是死了救不了那是一回事,婆婆让她埋了她不会有半句怨言……可现在女儿分明醒了过来,活生生地坐在她面前,尚有希望救治,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此时的陈玉兰满心满眼都是救回女儿,母性使然,她无论如何不能让自己再失去这个孩子一次,于是早上才会硬着头皮去求婆婆借钱给谷雨找大夫。
因为态度没了平日的温顺,婆婆金氏呵斥了几次她还在原地苦苦哀求,金氏觉得她要造反,气的不得了,这才有了大早上那一场狂轰滥炸的训骂。
…………
张谷雨在现代的时候是个孤儿,九岁那年被人收养后才算有了个家。
收养她的辰哥是道上的头目,平日里也没许多时间管她,但辰哥有个警察朋友经常帮忙照顾谷雨,所以张谷雨虽然平日里一贯没个正形,在学校也不学无术,然而在警察叔叔多年来持续不断的正能量光辉的照耀下,她的三观却是正得不能再正————最终成为了一个有理想、有抱负、义字当头的校园级优秀混混……
此时,小混混感受到了陈玉兰对原主的强烈母爱,心中又是难过又是愧疚。
难过的是,尽管这个陈玉兰拼劲了全力去争取,也无法改变原来那个和她同名的小谷雨已经离世的事实;而她机缘巧合之下借了人家女儿的身体,却又不敢告诉这个可怜女人真相————毕竟这是在古代,她这种情况就是借尸还魂,搞不好被人当妖怪给烧了砍了,弄得魂飞魄散的,到时候二哈大仙疗完伤回来可就找不到她了~事关身家性命,张谷雨不得不小心、自私一点。
何况,她这一借起码还要借个十年八年的,心中对眼前的这个可怜的母亲更是充满了愧疚。
为了对这份的愧疚做些微薄的补偿,义薄云天的校园总扛把子张谷雨思来想去,终于在心中打定主意:好吧!从现在这一刻开始,这原主的娘就是她娘!原主的弟弟就她弟弟!原主的大爷就是她大爷!原主的……总之,有她张谷雨在一天,她就罩着陈玉兰一天!不能让这个倒霉大姐再傻傻地被人欺负了!
想到此处,张谷雨只觉得自个儿胸中的正义感爆棚,满腔的热血都往脑袋上涌,她瞪圆了眼睛,两个小手激动地一把抓住了陈玉兰的手,正想气场十足地吼一句陈大姐你别怕,以后让我张谷雨罩着你……谁知一张嘴,她那小嘴竟然无比娴熟地蹦出一句脆生生的:“阿娘!”
阿娘……
阿……娘……
……阿……娘……
稚嫩的童音立体环绕在张谷雨的耳边————我勒个去!这身体对陈玉兰的条件反射真是没说的!
咳咳,身为一个孤儿,她生平还是第一次喊人麻麻呢!连收养她的辰哥她也一直是叫哥的……刚才这么一喊,还真是灰常地难为情呢!
谷雨很不好意思地转着两只灵动的大眼睛,有些尴尬地看了看陈玉兰。
“哎……哎!”
陈玉兰倒是被她这一声“阿娘”喊得热泪盈眶。
女儿自从醒来之后不言不语的,陈玉兰原本心中还担忧不已,现在她听女儿还会喊她阿娘,说明女儿还认得人,脑袋还是好使滴!
仔细看看,女儿的脸色似乎比昨日好很多了。
陈玉兰摸着谷雨的脑袋,总算稍稍放了点心下来,却不知从昨天开始,她女儿那小小的身体里已经换了一个芯……
陈玉兰摸着谷雨脑袋,那是越摸越顺手,索性决定自己亲自查看一番,然而等她小心翼翼地把张谷雨的脑袋摸了个遍,却没发现半点损伤之处。
看不见伤,陈玉兰脸色又开始急了:不好!难道伤还淤积在脑子里面没有显现出来?!
其实经过昨夜二哈大仙的治疗,张谷雨知道这具身体是没什么大碍了,不过这事也不能和陈玉兰说,她怕吓着她。
但是看着陈玉兰在她跟前担忧得几近要哭的样子,谷雨却终归些不忍心,她想了想,抓着陈玉兰的手斟字酌句地宽慰道:“那个……阿、阿娘啊,我脑袋没事,睡醒之后就不痛了,真的!”
第二次叫阿娘,明显比第一次顺口多了。
“真的?……不痛就好,不痛就好!”
陈玉兰听她这么说,马上喜忧参半地将谷雨揉在怀里,絮絮说道:“你昨日那般,真是吓死阿娘了!不行!虽然不痛了,但你伤的可是脑袋啊!阿娘想想心中还是有些不稳,唉,阿娘一定要想办法找个大夫给你看看才行……对了,小雨昏睡了这么久,肚子饿不饿?”
“饿。”
摸着瘪瘪的肚子老实地应了一声,谷雨不由悄悄打量起陈玉兰来:可能是长期在外劳作的缘故,陈玉兰的皮肤略黑,不过她五官却长得不错:标准的鹅蛋脸,杏仁眼儿樱桃嘴,鼻子小巧挺直……再加上她本身气质温婉,不哭丧着脸的时候,这位包子阿娘还是蛮好看的。
陈玉兰却没有注意到谷雨的目光,听说女儿饿,她赶忙起身,帮谷雨盖好被子,然后心急火燎地就出门给女儿弄吃的去了。
谷雨觉得这个陈玉兰简直要把她当成不能自理的小宝宝来对待……怪不得别人都说,有妈的孩子像个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