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故国神游——城里老鼠
时间:2017-11-21 16:03:24

  直到杨广出奔扬州,两人才罕见地融洽合作,好的像一个人似的,誓要拿下洛阳。苏夜也正是出于这个原因,放心大胆地离开瓦岗,专心办自己的事,不怕回去发现翟让已经死了。
  翟让之死,令李密成功当上瓦岗军之主,却有着极深的隐患。这件事埋下瓦岗军分裂的种子,使忠于翟让的人生出二心,而且大大恶化了李密给别人留下的印象,让他人大摇其头,认为李密连大龙头都能狠心杀死,还有什么做不出的。
  就连她自己,面对李密时也觉得棘手,既不舍得他精湛的兵法谋略,又得时刻提防他勾结外人,反咬一口。反正只要有好处可拿,李密绝不会放弃。
  荥阳城被瓦岗军完全掌握,城中不设太守,由翟让亲自坐镇。如果翟让领兵出外,则由留守的军师处理政务,有时是祖君彦,有时是沈落雁。
  苏夜说服云玉真时,花费了大量时间精力,最后仗着武力慑人,才令云玉真彻底抛弃独孤阀。但是,她想要沈落雁放弃李密,花的精力是前者的十倍还多。
  沈落雁与徐世绩等人不同,并非后来偏向李密,而是看中李密拥有做天下霸主的潜力,才携全家投奔他。从一开始,她就是李密的部属而非翟让,后来与隶属翟让的徐世绩定下婚约,也是一门政治联姻。
  苏夜不但要在她面前展示远大眼光,还要制定详细周密的战略战术,证明自己绝不输给李密。她花了一年时间,才让沈落雁相信她,对她报以深厚希望。之后,沈落雁经过深思熟虑,提出要求,请她获取无人不知的和氏璧,得到白道重要人物的承认。
  这条件无疑苛刻至极。消息灵通的人均知,和氏璧向来由慈航静斋保管,由当代传人挑选合适的托付对象。斋中均是修天道的女子,出山历练后,随即返回静斋隐居,直到下一次乱世来临。迄今为止,还没有人敢从她们手上硬抢东西。
  然而,她们选中苏夜的机会,无限接近于零。沈落雁这样要求,等同于逼她硬抢,抢完后还不能被人家夺回。纵观整个江湖,敢这么做的人也是寥寥无几。
  令沈落雁惊讶的是,她刚说完,苏夜便一口答应,好像还很高兴。她不知苏夜一直想要和氏璧,因而大为震惊,甚至隐隐觉得理亏,说完后又说,若实在不成,那就算了。
  苏夜看到荥阳城门时,心中再次浮现这个约定,不禁微微一笑。她返回荥阳,并非想要冲锋陷阵,因为那是手下军师大将的事。她只想继续闭关两至三个月,抑或到静斋传人现身江湖为止。
  李密、翟让等人讨论过后,均认为最好奇袭洛阳,打王世充一个措手不及,但不知为何,情报提前泄露出去,导致奇袭之计化为泡影。他们只得更改计划,选择逐步攻略洛阳附近的城池粮仓,准备让洛阳成为一座真正的孤城。
  她之前对奇袭寄予很大希望,同时答应翟让,她会阵前出手,对付敌军中的难缠高手,结果计划还没开始就失败了,不得不退而求其次。
  如果只有隋军顽强抵抗,那还好说,但关中李阀迟迟没有消息,令她非常警惕。她几乎能够想象李阀人马离开关中,驰援洛阳的场面。
  阀主李渊被公认为优柔寡断,无应变之才,但三个儿子均如狼似虎,尤其是未来的唐太宗李世民。李世民不择手段,为逼迫父亲起兵,都想出了向皇帝举报父亲谋反的天才计划,怎会看着洛阳落入他人之手。洛阳城中,本就有精兵猛将据守,倘若李阀再有动作,瓦岗军未必能够如愿攻下它。
  因此,苏夜已做好漫长战事的准备。她时而去东南沿海,时而返回牧场,除了处理私事,也想继续结交盟友,开展其他贸易,防止瓦岗军产生后力不继,军费不足的窘况。
  她也从未忘记,静斋传人将在洛阳拣选未来的帝位继承者,杨公宝库却在长安。鲁妙子给了她机关暗道的设计图,也就等于承认她获取宝库的资格。她必须等候合适时机,将宝库从地底起出。
  杨公宝库乃是杨素囤放军队物资的仓库,地位直追和氏璧。杨素未及谋反而去世,攒下的财富全放在那里。和氏璧带来的只是名声,杨公宝库却是实打实的好处。傅君婥拿到库中一块宝玉,去当铺当掉,就能引起轩然大波,可见各方势力对它何等重视。
  以杜伏威为例,他见到《长生诀》,却干脆利落地放手不练,只一心问清入口位置,正是他们这种人应有的取舍。好在几乎无人知道宝库方位,她倒也不必担心被人捷足先登。
  她向城门守卫出示金龙令,立即被放入城中。陈老谋在她身边东看西看,在接近内城时,忽然赞叹道:“荥阳城池规划的当真不错。”
  苏夜笑道:“你去看横贯荥阳内外的水渠,肯定觉得更不错。我认为你在云帮主手下屈才,才带你来这里,无论你想从事何等工作,我们都可商量。”
  翟让此时正在大龙头府,听人来报,说苏夜人已返回荥阳,不由大吃一惊,立即离开女儿,到书房等候。苏夜先嘱咐下人招待陈老谋,这才熟门熟路地摸到书房,来见这位名义上的义父。
  翟让年纪也不轻了,和杜伏威差不多,都在五十岁以上,身形也像杜伏威般,又高又瘦,双目精光电射,给人以精明阴沉的感觉。他外表较为斯文,和李密的雄壮身形对比鲜明,但武功并不在李密之下,所以李密必须设计暗算,才有把握杀死他。
  他们两人相谈时,书房中从来没有外人,这次也不例外。苏夜一见他,立刻露出笑容,笑道:“义父,真是久违了。”
  她每次口称义父,都令翟让全身不自在,心想自己当时认她做义妹,说不定还舒服些。但他内心深知苏夜对他并无恶意,过去的不忿之情已然散去,也就摆出长辈的模样,颔首道:“你一路辛苦。为何返回洛阳前,不派人给我送个信?”
  苏夜淡淡道:“我不喜欢人家掌握我的行踪,何况我并没有随从。我这次回来的比预计中早,是因为独孤阀来人,约我在巨鲲帮的地盘见面,我必须在十五日前折回东南。”
  翟让微微一惊,皱眉道:“你惹了独孤阀?”
 
 
第一百七十七章 
  苏夜微笑道:“我没有法子。独孤策和云玉真打的火热,我若不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巨鲲帮很难与我们全心全意地合作。横竖迄今为止, 杨广尚在, 独孤阀一边四处结交江湖帮派,一边试图力挽狂澜。瓦岗军意在洛阳, 必然要与他们发生冲突。”
  翟让道:“杨广显然更信任宇文阀,否则不会让宇文化及、宇文智及等人陪他去扬州,倒把独孤阀留在洛阳。我若是他们, 一定不肯誓死效忠。”
  杨广疑心实在太重, 生怕身为外戚的母亲家族坐大, 特意培植宇文阀,与独孤阀分庭抗礼。但宇文氏本为北周皇族, 为杨坚所灭, 不得已投靠隋室, 心中一直深埋仇恨, 伺机复辟北周皇朝。杨广重用他们,无疑是把自己的脖子交给了敌人。
  苏夜插手过后, 中原局势与历史不同, 与她记忆中的过程也不同。她不清楚宇文化及何时下手, 但绝对不用等太久。到那时, 独孤阀与王世充互争洛阳, 不怕没有机会。
  此时她笑而不答,翟让察言观色,突然问道:“从一年前起, 你说起那昏君,总像在谈已死之人。难道你知道他命不久矣?”
  苏夜道:“任何人都知道,隋朝的气运已经尽了,区别在于何时走到尽头。你要不要和我打个赌,早则今年之内,晚则明年开春,杨广必定死在亲信之人手中。”
  翟让又是一惊,心中迅速思索此事发生的可能,口中却问道:“赌什么?”
  苏夜耸肩道:“我也不知道,我赢了,你给我一百两银子,我输了,你只需要给我五十两?”
  她口气越平静,就越容易让人相信。翟让顿时哭笑不得,摇了摇头,淡然道:“我已经上了年纪,不想陪你们胡闹。如果宇文化及当真弑君自立,只怕瓦岗与洛阳城守军的立场,会发生微妙变化。如今李密出征在外,沈落雁倒留在荥阳,你既回来,我就可以应李密所请,与他合围兴洛仓。”
  苏夜道:“我知道,见过你之后,我会去见沈落雁。”
  沈落雁乃是李密最重要的心腹,与徐世绩订婚后,连徐世绩的心思都活动了起来,考虑是否转为追随李密。翟让当然非常厌恶她,平日很少与她私下往来,甚至不知她和苏夜的约定,只当她仍一门心思为李密打算,准备趁翟让带兵出外的时候,逐渐掌握荥阳大权。
  因此,苏夜说完这句话,他立刻露出不置可否的表情,同时产生她能令沈落雁另眼相看,自己却不能的酸楚。等他想起被自己娇生惯养,养的人人都怕,却没什么本事的女儿,酸楚之情立时倍增,淡淡道:“好,你去见她吧。今次李密只带了祖君彦、王伯当两人,不知在打什么主意。你去问问她,说不定她倒肯告诉你。”
  苏夜与翟让谈了差不多两炷香时间,才离开书房。她走出花洞门时,恰好见到在外面等候的龙头府总管屠叔方,打完招呼之后,在去见翟娇,和去见沈落雁之间犹豫了一会儿,毅然选择了后者。
  她并不想刻意隐藏身份,更不想刻意张扬。但她行踪成谜,很少公开出现,即便是一心忠于翟让的部将,也大多只知他有个看重的义女,不知她的真实地位与作用。以致李密加入瓦岗军半年后,才得悉有她这么个人。
  在她预想中,她在沈落雁面前展示武功,表露不输其他枭雄的眼光气魄后,沈落雁转头就会将此事告知李密,加速他与外人的勾结速度。但不知为什么,她竟一直没这么做,反倒自行其是,很辛苦地继续为李密争取名声权力,似有继续扶持认定的明主,与她对抗之意。
  从这一点上看,沈落雁内心肯定十分矛盾,一时犹豫不决,这才不惜作出公平竞争般的举动。她同样很明白,有朝一日,苏夜必定取翟让而代之,公开掌握瓦岗军。这和李密的目标一模一样,但苏夜始终谋求和平解决,李密却是不择手段。
  沈落雁家住荥阳的一条偏僻小巷,房屋外观简朴清静,占地也不广,完全不像瓦岗军师的住处。客人进门之后,才会发现里面别有洞天,陈设清雅,处处体现主人的高雅情趣。
  沈落雁情报十分灵通,对大龙头府中的事也能掌握个七七八八。苏夜还没出书房,她就已经接到了消息,知道她必来寻找自己。
  苏夜见到她时,她正坐在花园中的一株参天古树下,手托香腮,似乎神游天外。她身穿日常衣裙,罗裙上并无多余的花纹装饰,却足以胜过任何盛装美女。单看她直飞入鬓的细长双眉,欺霜赛雪的细腻肌肤,就知道她的确有资格被侯希白画上美人扇。
  更何况,她神情中有种自然流露的高贵之意,一旦说话谈笑,又产生因智慧而生的顽皮狡狯,难怪把徐世绩迷的神魂颠倒。
  仅从外表看,任何人都会对她放松戒心,忘记她“蛇蝎美人”和“俏军师”的绰号,忘记她曾与瓦岗猛将共设埋伏,伏杀隋朝大将张须陀。此外,最能把她和其他女子区别开来的,是她意图辅佐明主,征战天下的雄心壮志,和认定主公后,就难以回转的忠贞心意。
  苏夜看中了她这些可贵品质,毫不犹豫地选择瓦岗军,宁可应付没那么熟悉的北方义军,也要想方设法把她带回现实世界。
  如今她只希望,自己能够成功抢得和氏璧,而沈落雁也履行诺言,放弃李密,选择看似绝不可能一统天下的她。
  沈落雁见她来了,就像她见翟让似的,亦泛出笑容,命人奉上香茶,请她在圆形石桌对面坐下,浅浅笑道:“二小姐,你一路辛苦。”
  苏夜一愣,笑道:“你和大龙头互看不顺眼,说的话倒是一模一样。”
  沈落雁微笑道:“我没有看大龙头不顺眼,只是觉得他德行与才能都不够统领瓦岗军而已。”
  苏夜游目四顾,望向这个由沈落雁亲手打理,其中暗伏玄机的园子,摇头道:“如果你多往大龙头府跑几趟,我就不用把要说的话说两遍了。话说回来,你居然不跟李密出征,难道仍未放弃接掌荥阳的想法?”
  沈落雁肘下枕着一本诗集,此时她将诗集啪的一声合上,放在一边,笑道:“有你在一日,我就一日难以如愿,何必白费力气?你猜错了,密公要我留下,是为了招待宋阀秘密派来的使者。他们仍想定下宋玉致小姐与李公子的亲事,愿意帮助密公争夺龙头之位。”
  苏夜摇头道:“要结盟就结盟,何必非得搅合一桩亲事。真到要翻脸的时候,就算宋缺嫁给了李密,也会该翻就翻啊。”
  沈落雁嗤地一声笑了,半是解释半是闲谈地道:“在这些以血缘为枢纽的门阀眼中,姻亲非常值得重视,亦能体现结盟的诚意。等夫妻两人生下孩子,关系肯定更近一层。”
  她忽然一顿,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密公自然一口答应,毕竟这机会转瞬即逝,若不应下,宋缺说不定就另寻别人……至少你没把哪个女子硬嫁出去,换取更大的利益。”
  苏夜淡淡道:“你怎么知道我不会?”
  沈落雁收起笑容,以公事公办的态度道:“一码事归一码事,你不是这种人。如果有朝一日,你必须以婚事换取好处,那你宁可自己嫁,也不会逼迫别人。”
  苏夜很想说“那也得人家愿意娶我”,话到口边忽然一转,道:“相信宋阀来客已经离开,你要去见李密,还是另有打算?”
  沈落雁本来凝视杯中茶水,抬头看了她一眼,才慢慢道:“密公在数月前,确认翟让背后有人指点,他实在很清楚翟让的本事。翟让占山为王还行,到真正逐鹿天下时,将屡屡错失良机。与其瓦岗军败给李阀或杜伏威,向人家低头称臣,还不如由密公接掌。”
  苏夜道:“称臣只是称臣,李密要的却是他的命。”
  沈落雁断然道:“我不想谈这件事,只想告诉你,密公令我彻查你的事,查清你的身世背景,背后有何神秘人物,你离开荥阳后又去了哪里。”
  她这么说,其实就是委婉地告诉她,李密已经弄清她在事件中扮演的角色,只不过还存在思维盲点,急着寻找他幻想中的“后台”。
  苏夜不怒反笑,笑道:“李密到现在才针对我,又有什么用?随他吧,你若一心支持他,我也无话可说,反正和氏璧尚未到手。”
  翟让要等苏夜点明杨广身边的杀机,才恍然大悟。沈落雁看的比他更远,听说和氏璧与慈航静斋后,几乎立刻确定,要等杨广过世,静斋传人才会在公开场合正式现身。到了那个时候,局势一定比现在更复杂,隋朝将领也有可能自立山头,或是拥戴杨广之孙为新皇帝。
  不过,她终究是外人,不了解魔门布下的暗桩,也不像苏夜那样,把魔门当作潜在对手,身心兀自沉浸在门阀与义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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