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唯衍:“……”
唐贽离开之后, 许君阮跟着甩手就走。许继行看了一眼,追了上去。
许君阮一路走进自己屋里,尤为气愤。哼了一声, 抱胸在桌边坐下。
许继行随手掩上了门, 身影挡住了外面的光。
许君阮道:“你说他简直是疯了!他今日是什么意思?在陛下面前奚落父亲, 大哥你还拦着我!”
许继行上前一步,在她对面坐下, 叹道:“他不是疯了, 他只是在等父亲开口。”
许君阮:“父亲要开口什么?要跟他道歉?”
“呵斥他一声也好,阻止他说下去也好。既然父亲承认宋问是他儿子,又怎么该眼睁睁看他犯错,也不加提点?”许继行道, “够了,小妹。若是把你孤身一人丢在外面二十几年,再回京城, 父亲又是这样的态度,你该是怎么感受?他又何其无辜啊?”
许君阮垂下眼,委屈道:“那我们就有辜了吗?”
“为何非要争个对错呢?你又想要他怎样呢?”许继行道,“今日是我们叫他来的。他生气,也是在所难免。”
许君阮低着头没说话。
“以后别再乱发脾气,你也该长大了,这都要定亲了。”许继行拍拍她的肩膀道,“有些事情你不明白,也管不了。你和他不一样。”
许君阮点点头。
宋问如果听见,一定要说他是多虑的。许贺白没有插嘴,宋问倒应该感谢他。
大将军与太傅不合,这满朝皆知。如果他今日开口,便承认了宋问是自己的人。一来宋问不会领情,他此举毫无意义。二是宋问身份尴尬,会叫夫人儿子不安,外人猜测。宋祈也难以自处。
宋问嘲讽许贺白,或是许贺白冷眼旁观,都是一种立场。他们并不需要谁来说请。
许继行又和她说了两句,细言细语的叮嘱她。
没想到突如其来的就被赐婚了,他一直觉得小妹还是个孩子。不过她也确实是个孩子。
她没吃过苦,也没见过太多人,甚至不知道,嫁人以后是什么样子的。行事说话,都是不谙世事的模样。毫无准备,这样该怎么嫁人?
将军府里,她只看见母亲一个人,可是太子东宫不一样。
许继行心里,是不乐于见到这门亲事的。
他说到一半,便停住了。看着小妹,也开始犹豫。
门外响起两声轻叩,然后有人推门进来。
“大哥。”许君阮指了指后面,“母亲来了。”
孙秀梅站在门口道:“我与你妹妹说两句话。”
许继行站起来,摸摸小妹的头,转身出去。
孙秀梅过去,拉着女儿的手道:“阮阮,怎么了?刚才是为什么生气?”
“娘。”许君阮道,“娘,这事您是不是事先知道?您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孙秀梅手上轻拍,笑道:“傻姑娘,早知道晚知道有差别吗?这世上还有比太子更好的人吗?这是一件喜事啊。”
许君阮迷惘她:“可是我……不明白呀。嫁人不该是件大事吗?这是不是太草率了?太子不喜欢我呀。”
孙秀梅说:“什么喜欢不喜欢?以后别再说这样天真的话了。这可是陛下亲口指婚的,天底下有谁敢忤逆今上吗?”
“今日那宋问……”许君阮越说声音越小了下去,还是坚持说道:“就忤逆了嘛。”
孙秀梅听见这名字,脸色顿黑,不悦道:“你和他比?他能有什么出息?”
许君阮低语说:“他要是没出息,您会急着把我嫁给太子吗?”
“我是在害你吗?你竟要学他?你学他,不知天高地厚,今日被陛下训斥。”孙秀梅难掩激动,指着外面颤抖道:“你想学他,你得先有一个权倾朝野的外祖父,你有吗?”
许君阮按住她的手,慌忙赔罪:“娘您别说了,我也不说了。”
孙秀梅看着她,长长叹了口气,一脸愁苦。反手抱住她,轻抚着她的背,呢喃道:“儿啊,等你以后,就明白娘的苦心了。”
宋家饭后日常会谈,本次主题——走近犯罪现场。
林唯衍手上旋着自己的长棍,在宋问身边打转,说道:“唐毅家真的有贼啊,说是去过好几次了,整个府邸都被翻遍了。他们家里人不多,也没人看守。有一次唐毅半夜睡着被吵醒,就看见一道黑影闪过,直接打了个照面。”
“哎哟。”小五抱着手臂渗人道,“这多可怕呀!”
“这样可不成啊。怎么堂堂一个亲王府,比我们这些升斗小民家还不安全?”小六说,“三殿下,这是不是……太倒霉了?”
宋问下巴,深意道:“是挺可怕的。”
一个亲王,竟然在接受一个小仆的同情。
林唯衍一脸骄傲:“那是因为这个升斗小民家,有我。”
小五闻言,觉得很有道理,殷勤的往前一堆,道:“林少侠,多吃一点。”
“得了吧!”宋问拍腿,“升斗小民家,压根就不会遇到那么多贼!养一个林大义,得被偷多少次才能回本啊?”
小五缩着脖子道:“那也没养一个少爷贵啊。林少侠最多吃的多一点,可人,还是您给带回来的呢。”
宋问:“……”
宋问捏着他的肩膀道:“这点你还说的真没错,你也是我带回来的呢。我在想,我要不要纠正自己的错误。”
小五看向难兄小六,真诚求救。
小六点头道:“少爷说得对!”
小五:“……”
“所以这事,该怎么办?”林唯衍说,“要不要我先过去保护他?”
宋问直接拒绝道:“不,你过去不行。他现在是被关禁闭,任何人不得随意接见。他们别有用心,但不会将殿下如何,可是如果看见你,却可以直接痛下杀手,然后再来个反手诬告。到时候,谁都没有好处。何况你身份,不可如此冒险。”
“那殿下是不是很危险?贼人在家中进进出出,如若无门的。殿下身手也不是很好,对方要是起个歹心,他可怎么办?”小六担忧道,“多好一人呐,怎么总是遇到这种事?”
宋问摇摇头。
唐毅隐忍那么多年,心里有数,不至于和他们起什么冲突。要偷就任他们偷,如今他被关了禁闭,陛下正在气头上,忍忍就过去了。就是夜半惊魂,遭人窥觑,就很不舒服了。
宋问不知道,对方到底想要什么。自世子进京之后,这步调明显急了。
也该让他们踢踢铁板才是,不然都不知道什么叫收敛。
小五问:“去报案行不行?这官府不管吗?就说是在王府外面看见了鬼祟的人影,叫官府的人多注意一些。”
“县衙哪有那么多人手啊?又怎么可能为了唐毅的事如此费心?落难凤凰不如鸡啊,新来的县令,明哲保身还差不多,不落井下石已经是很好了。”宋问敲着扇子道,“如今朝廷也很是混乱。刑部尚书被检举,刑部侍郎又了那样的丑闻。接连两位重臣落马,朝廷必当谨慎选任,而太多人虎视眈眈。刑部内乱不停,根本无暇分身。而大理寺人手不足,金吾卫又动机不纯。你就是报便所有官署,如今也没人管得了这事。”
小五听她一分析,张着嘴感慨道:“天——呐。”
他们还是第一次清晰认识到,唐毅这处境的尴尬。
宋问:“殿下怎么说?”
林唯衍:“他说不用担心,随他们去。过几天就好了。”
小五敬佩道:“三殿下真是好定力啊。若是我知道半夜总有人在家里进进出出的,还在枕头便来来去去的,还如何能安睡?”
宋问点头道:“那是!三殿下什么时候怕过贼啊?”
林唯衍问:“所以,是没事吗?”
宋问摇摇头。
对方暂时不敢在王府行凶,往后就不好说了。算不准他们的底线是哪里,也算不准某些惟恐天下不乱的人。
王府无人看守,实在是太过危险。
“还有一个人。”宋问站起来,对着半空画了个圆,深沉道:“他的难弟。”
难弟抱胸坐在她对面,楼下是嘈杂的叫卖声,桌上正在烧着热水,旁边摆了茶叶。
唐霈霖听她说完,看了看茶水,又看了看她,然后又扭头看了眼窗外。皱眉道:“我当你差人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原来是麻烦事。三殿下府中遭劫,与我何关?我何苦淌这趟混水?”
“这么多事,都是你进京之后才发生的,怎么会和你无关?就算和你无关,你也肯定知道内情,岂能不管?”宋问端起沸水,冲泡茶叶,然后倒了:“来人越来越胆大,要是达不成自己的目的,铤而走险,也未必没有可能。唇寒齿亡,到时候,你又该怎么办?”
唐霈霖道:“他就算是唇,那也是裂唇。我还得靠自己牙口好。”
“……”宋问将茶壶往桌上重重一敲,腾出指着他,严厉批评说:“够了啊!别总欺负人三殿下!少玩儿这些虚的,心里有什么打算,自己清楚。我虽然不知道,可不代表我看不出来。”
唐霈霖:“那你又为何对他的事情如此关心?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宋问想了想,说道:“我是一个在努力反柯南的人。”
唐霈霖听不懂了,不和她做无谓争辩,哼道:“养痈成患。现在,不过是来去疾了而已。”
宋问抱胸:“患我知道,可这痈又是什么?”
唐霈霖斜睨她:“你不是很聪明吗?你那么聪明你自己猜去。”
宋问道:“你得意什么?你知道的比我多,也不见得多厉害嘛。”
唐霈霖吐出口气,说实话道:“我如今自己也是寸步难行。白马寺走水一事,我也没讨得好。你要我怎么去帮三殿下?”
“一个破碎的你,却可以拯救一个粉碎的他。”宋问一笑,朝他勾勾手指:“附耳过来。”
第134章 出谋划策
唐霈霖带人去唐毅旁边住下了, 说是这边风景独好, 有趣的玩意儿也多,就喜欢住在这里。
宵禁后, 守卫也护在客栈外围。街使看见, 不敢多说什么。
总不能叫一个南王世子, 在外住宿,还不带守卫吧?仅在客栈里面布防,总是不够严密。小世子若是出一点差错,全得怪到金吾卫的头上。
而这所谓的差错, 总有主动和被动的区别。
翌日早晨,侍卫回来汇报情况:“堵住一个,自我了断了, 尸体已经送去官府。”
唐霈霖点头。
这样他就能名正言顺的让人守在王府周边。若有人来犯, 即可先行拿住。倒的确是个不错的方法。
放眼全京城, 也只有他能抽出人手,还给肯他派兵。等唐毅出来, 唐霈霖指着让他好好还还这个债。
侍卫继续道:“身手都不算很好, 但轻功不错。所以跑了两个。”
唐霈霖笑道:“无碍。”
不必将来人全部拦下,能让他们有所忌讳,不那么肆意妄为即可。
之前吃了他们的亏,这次要他们也难受难受。
午间, 宋问过来查看情况。
唐霈霖坐在房间的窗边,敛住长袖,看着下面冷清的街道, 昂着头一脸高贵的模样。说道:“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不会出尔反尔,你担心什么?”
他住的这客栈,离唐毅府邸最近。可年代久远,加上近日天寒地冻,便四处渗着一股霉味。远近又没什么热闹可看,整日坐在这里,是很不舒服的。
宋问知道他好动,倒是为难他了。在对面走下,说道:“白天你可以随意走动,他们还不敢如此明目张胆。晚上,你再过来住着就行了。”
唐霈霖:“这可说不准。他们知道殿下不会反抗,气焰俞涨。轻功好一些,避开金吾卫的耳目进到王府,不算太难。白天与黑夜,又有什么差别?”
宋问摸摸眉心,无所谓的挑了挑。
满这京城里,她最心疼的就是金吾卫了。原本是一把利刃,现在却被藏锋,导致人人都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诸人都在按兵不动,金吾卫也得低调行事。
唐霈霖拍桌,喊她回神道:“我总不能每天都呆在这儿。”
宋问:“他们也总不能每天都送几个人过来死死,唐毅更不可能被禁足一辈子啊。放心吧。”
这放心,得是多久?那就说不清楚了。
要看御史公太傅等朝堂大佬,谁先忍不住开口替唐毅求情。这时机非常不好拿捏,因为他们也不知道唐贽什么时候气消。
唐霈霖转过身:“你别忘了,你说要帮我的事情。”
他如今名声不好,简直寸步难行。
宋问摸摸耳朵:“不就是一点舆论吗?好说。”
唐霈霖将信将疑,又问道:“你说,是谁如此心急呢?”
宋问低头摸着指甲,用他的话堵回去:“你那么聪明,你自己猜啊。”
“稀罕?”唐霈霖不屑道,“这京城局势,我倒是也知道三分。怎么会猜不出来?”
京城有两位皇子,但陛下亲儿只有一个。陛下立场明确,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站位问题。
于群臣来说,唐毅已是毫无希望。无兵无权无人脉,不值得提防。
唐霈霖起身,面向窗外:“至今还在纠结殿下身份,非要置他于死地,只有知晓当年实情的人。”
宋问:“什么实情?”
“他想杀殿下,何尝又不想杀我?我回来,连谁会要我的命都不知道吗?”唐霈霖视线飘向远处,“能下如此狠手,不择手段的,只有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