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房门, 他一双漆黑的眼警惕的四下里扫视一圈。
他知晓,陆沉肯定在这周围布下了监视的人。
只是不知道, 监视到了何种地步。
但不管他抱了何种心思选择在这个时候回来,他都要冷静。
见他这件事,他当然不能单枪匹马去,到时候只怕是搭进他这条命去都救不下许南风。
他要她万无一失。
陆西洲敲响了秦宁的门。
此时此刻,他唯一能想到的,愿意冒着这么大险帮他做这件事的人,只有秦宁了。
其一,秦家的势力可以以最快的速度调动一批特警。
其二,秦宁同他一样,在乎着许南风。
尽管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可如果这次,他真的出了事,他唯一的寄托,就是秦宁了,他希望秦宁可以带着许南风离开。
爱没有等级差别。
秦宁对许南风的感情不比他的少。
倘若他不能活着回来,把许南风交给秦宁,他才能安心的去。
这是无奈之举,也是最后退路。
大概有一分钟,秦宁出来开了门。
脑袋上还缠着绷带,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见着他脸色更差:“什么事?”
陆西洲面容紧绷,神色肃穆,尤其是那双眼,沉到了极致:“我需要你的帮忙。”
秦宁轻嘲一声:“帮你?我脑子没坏掉。”
“许南风失踪了。”陆西洲忍下心口的狂躁,吐出一句话。
就是这么一句,秦宁变了脸色,他怀疑的盯着陆西洲的脸,看了几秒,才确认他并没有开玩笑。
一股怒火乍然涌上心头,他忽然猛地上前,一把揪住陆西洲的衣领,几乎目呲尽裂:“把她折腾死你才甘心是不是?”
陆西洲平静的看着他:“秦宁,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
他的目光似乎含了一种奇异的压制。
秦宁的怒火,还没泄出来就悄无声息的褪了下去。
他松开手,垂下肩去:“怎么帮?”
陆西洲把手里的监听器递到他手里:“这个你戴着,随时保持联系,另外,立刻去找警察,我在绮云山顶12号等你。”
“好。”事态严重,秦宁一敛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模样,整个人都肃然起来。
陆西洲转身匆匆就走。
走出两步,又想起什么似得,回看秦宁:“如果到时候发生什么事,记住,不要管我,带着许南风走。”
“你……”
“如果我回不来,下辈子,你把她替我护好了。”
最后落下这么一句,陆西洲收回视线,走的毅然决绝。
秦宁手里攥着监听器,看着陆西洲的背影,头一次,觉得陆西洲,好像也不是那么讨厌。
他回想他交代他这句话时的那双眼睛,雾霭沉沉,里面翻涌的,全是藏不住的深情。
如果是输给他,好像,也不是一件意外的事情。
。……
从滨江花园到绮云山顶,足足一个小时的车程。
漫长到煎熬。
好在,陆西洲知晓,在他出现之前,许南风不会有危险。
这也是他现在依旧临危不乱的原因。
车子驶上盘山公路,绮云山顶的别墅群越来越近,轮廓越发清晰。
可这轮廓落在陆西洲眼里,如同无数蛰伏的凶猛野兽,张着血盆大口,等着随时将他一口拆之入腹。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因为,前方有他爱的人。
这次,让他用他的命来护她一次。
绮云山顶12号,时家别墅。
陆西洲停了车子,走下来。
前面是一道白色的门,门里,等着他的可能是刀山火海,可他没有迟疑,大步上前。
还未走到门口,门,自动开了。
面前站了一个黑衣人,看到他,侧身,微微颔首:“陆先生,请。”
陆西洲走进去,就看到了整好以暇坐在沙发上的陆沉,他的手里端着一杯红酒,透明澄澈的酒杯掩映着红色的液体,轻轻晃动,如同猩红的血液在流转。
而他的身侧,就是被绑着的许南风。
在看到许南风的那一瞬,陆西洲心口一滞,连呼吸都变的紧张。
好在,她身上没有任何伤口。
只是,有些狼狈。
可他依旧在心底狠狠的恨起了自己。
到底还是,叫她受了委屈。
时间在这一瞬好像凝固,他看着她,深深的,不舍的,心疼的。
特别想,抱抱她。
陆沉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视。
他朝陆西洲扬了一下下巴:“大哥,来了。”
大哥?
许南风探究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
陆西洲终于把视线落在陆沉脸上,却没有回应他的话语,只反问:“我来了,你是不是该放了她?”
什么意思?
一物换一物?
许南风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几乎在下意识间,抵触起来。
她不想走。
活着,她陪他一起,死亡,她也陪他一起。
余生漫长,她不能再承受没有他的时光。
她呜咽出声。
可惜,没人听的懂。
陆沉看她一眼,又挑眉冲陆西洲笑了一下:“那是自然。”
话落,他让人给许南风松了绑,连同嘴上的胶条也撕了下来。
粘的时间太长,这么一撕,唇边火辣辣的疼。
陆沉对她说:“你可以走了。”
许南风没动,她抬头看向陆西洲。
陆西洲扭头盯着她看了几秒,看向陆沉:“我能不能跟她说几句话?”
“可以。”
陆沉稳操胜券,陆西洲无非是要同许南风说去找警察,可他又岂会等到警察来?
陆西洲朝许南风走过去。
许南风一头扎进他怀里:“我不走,陆西洲,你休想赶我走。”
陆西洲双臂紧紧的箍着她,下巴抵在她头顶,有些贪婪的嗅着她身上熟悉的气味。
他想,或许,这是他最后一次抱她。
没抱很久,陆沉不会给他们那么多时间。
拖的越久,便越是对他不利。
他走上前:“如果不走,许小姐怕是走不掉了。”
许南风紧紧的抱着陆西洲,没有丝毫要松手的迹象。
陆西洲长睫轻颤一下,狠着心,拉开了许南风,后退一步,凝视许南风的眼睛,她的眼眶发红,像只小兔子,他心口发疼,忍住喉间翻涌的酸涩,刻意作压低声音状:“乖,走吧,去找警察。”
“刻意”压低的声音足够让陆沉听到,他挑了下眉,眼底透出几丝嘲讽。
陆西洲,也不过如此。
他百无聊赖的后退几步,没什么兴趣的样子。
许南风还沉浸在对未知的害怕和对陆西洲的不舍中。
她声音里染了哭腔:“陆西洲……”
陆西洲捏了她的手一下,冲她眨眼睛。
背对着陆沉的地方,他用口型无声的冲她说了一句话:“往外走,去找秦宁来救我。”
他眼神深邃无比,内里透着坚定。
他早有准备。
看着他的眼神,许南风懂了。
如果他们都留在这里,必死无疑,但如果她去找秦宁,运气好的话,她能救出他。
时间是最宝贵的存在,她得尽快去找秦宁。
眼底的软弱一瞬间褪的干干净净,许南风果敢的转过身:“等我回来。”
她离开,这栋别墅里,终于只剩下两人。
陆沉示意他:“坐。”
陆西洲在沙发坐下,同他对视:“今天要我来,什么事?”
“没什么大事,不过是……”陆沉挑了眼角,轻笑:“想要你这条命罢了。”
他风轻云淡的语气,仿若一条命在他眼里卑贱的不值一提。
可陆西洲比起他来,更是镇定自若。
他问:“因为时羽?”
“不全是。”
时羽只是其一,而更多的,早在多年前,就已经生根发芽。
陆沉眯了眯眼,目光没有焦距的看着空气里虚无的一处,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你还记得我第一次来到陆家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没什么话要说,你们有什么想说的可以告诉我
☆、第87章 晚了
那时的他不过七岁。
陆西洲的父亲曾当过兵, 而他的父亲, 在军营里曾是陆西洲父亲的最衷心的部下, 曾在枪林弹雨中为他挡下子弹。
父亲在他七岁那年因病去世, 而母亲在更早之前就抛下了他和父亲。
七岁的他,成了孤儿。
临死前,父亲让他拿着信物去陆家找陆振东。
他安葬父亲后,辗转反侧,来到陆家。
陆家留下了他。
给了他新的身份。
自此,他更名为陆沉。
可整个陆家, 除却陆振东, 没有人给过他好脸。
七岁的他,在那样一个家庭里, 茫然无措。
那时的陆西洲比他大一岁,长得眉清目秀,浑身都透着一股温润如玉的气质。
他渴望能同他一起玩。
他曾小心翼翼的讨好他。
拿了自己最喜欢的一个小木雕, 飞机的形状, 那是父亲送给他的礼物。
在陆西洲九岁生日那天,他把它捧到他面前,眼含期待的看着他, 同他说, 大哥,生日快乐。
陆西洲看着那个毫不起眼的小东西, 冷冷淡淡的收下来,疏离客气的跟他道谢。
就是那么一句简单的道谢, 他欣喜了好半天。
可有一天,他去陆西洲房间喊他下来吃饭,不经意间,看到了那个躺在垃圾桶里的小木雕,碎的四分五裂,蒙了一层灰。
那是父亲留给他在这世界上的最后一件东西。
那天的最后,他从垃圾桶里拾起四分五裂的小木雕,哭着瞪了陆西洲一眼。
那是他恨陆西洲的开始。
大概没有人知道,他在陌生的地方,那样的渴望融入,那样的渴望温暖,可所得到的,不过是心寒入骨的冰凉。
自此,小小年纪的他,知道了不是所有的付出都会收到别人同等的回报。
从那以后,他不再试着去讨好陆西洲。
陆西洲生性薄凉,更不会去主动找他。
他在陆家生活了那么多年,回想起来,同陆西洲说过的话,也不过那么几句。
他活的卑微而小心翼翼,将所有的存在感抹去,只为换一个简单的安稳。
可当他看到时羽的那一瞬,这种想法,被打破了。
他记得那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时羽跟随她的父亲来陆家做客,那时候的时羽穿一身白裙,白白净净的脸,带了婴儿肥,纯白乖巧的像是一束淡雅的雏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