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宁静默几秒,对她说:“别强撑,累了,就睡一觉,睡一觉起来,说不定,他就醒了。”
“不,我得看着他醒来。”
她声音弱弱的,却偏生透出一股坚定。
秦宁说:“好,那我陪你,别赶我走。”
许南风没再说话。
确实,这种时候,有一个人陪着,总归是踏实一些。
两人换了姿势,继续等。
这次,又等了两个小时。
这台历时七个小时的手术,终于结束。
门被推开来。
许南风几乎一瞬间抬起头,跑过来。
医生摘下口罩,对她说:“手术进行的还算顺利,但病人身体原本虚弱,不知道能不能撑过这一关,如果三天后他醒了,那么脱离危险,如果三天后他没能醒来,那么……”
他的话没说完。
可许南风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她点点头。
陆西洲被转入重症监护病房。
许南风守在床头,看着病床上那个浑身插满仪器,脸色苍白的可怕的男人。
就在昨天,他还站在高台之上,对她说出一生一世的情话,可转瞬,他躺在这里,奄奄一息。
而这一切,是为了救她。
因她他在雨中长跪不起,因她他只身一人赴陷,因她他受下那重击。
如果说他从前对她有什么伤害,那么现在,他为她做的这所有一切,都弥补了。
他为了她,连命都不要。
这足以证明他对她的感情。
她趴在床头,小心翼翼的避过他手指的仪器抱住他的手,她在心里对他说,陆西洲如果你醒来,我就嫁给你。
这辈子,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秦宁买了早饭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如果他不曾喜欢许南风,只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着这一幕,大概会觉得温情无限。
可现在,他的心口剧烈的疼痛。
这种疼痛让他想要逃离。
可是他忍住了。
迟早要面对的。
他静静的站了很久,直至双脚都有些发麻,才走过去。
把食盒放下,拆来。
他垂着眼睫,只当看不到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对许南风说:“医生说了,手术顺利,他一定会醒来,你得吃饭,这样才有力气守着他醒来。”
秦宁的话不无道理。
三天,如果不吃饭,怕是等不到他醒来她就先不行了。
许南风点点头,从秦宁手里接过其中一个,狼吞苦咽的吃起来。
嗓子干涩,吃的太急,呛出了眼泪。
秦宁给她递了水过来。
许南风咕咚咕咚喝了一大杯。
吃过饭,自然而然的,困意袭来。
再加上这一整晚的惊魂未定,许南风早已疲惫到极致。
可她心里绷着一根弦。
她不敢睡,害怕一觉醒来,就有人告诉她,陆西洲没了。
秦宁见她上下眼皮都肿了,劝她:“你睡会儿,有什么事我叫你。”
“你也很累了,我守着他就好,你真的可以回去了。”
见秦宁不说话也不动,许南风站起身来推着他往外走。
秦宁作势走了出去。
实则离开又回来,就在病房外,听着里面的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他看到许南风趴在床头,一动不动了,唯有脊背在有规律的轻微起伏。
有绵长的呼吸声传来。
她睡着了。
没什么意外,刚刚他递给她的水里有安眠药。
他走进病房,把许南风抱到床上。
自己守着陆西洲。
看着陆西洲那张没有任何多余情绪的脸,他却觉得,如果此刻他醒着,一定在得意的笑。
他不得不承认,他嫉妒他了。
他宁愿,躺在这里的人是他。
可那又如何?
许南风不会喜欢他。
他垂下头,自嘲一笑,偷偷的红了眼眶。
这一觉,足足睡了一天一夜。
许南风醒来时,发现秦宁趴在床头,睡的正香。
她没打扰他。
悄悄的下了地,盯着陆西洲看了一会儿,放轻手脚下去买饭。
天光大亮时,秦宁醒了。
许南风正在细细的给陆西洲擦拭手臂,动作小心翼翼,眼神温柔像是能拧出水来。
他脑海里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羡慕。
“饿了吗?”许南风忽然出声。
秦宁微微一怔,很快,回神,不自在的摸了摸脖子:“嗯。”
许南风把不久前又热了一遍的食盒递给他:“吃饭吧。”
秦宁默默的吃完饭,许南风也把水盆和毛巾一并收了,在床边坐下。
见他吃完饭,许南风浅笑:“昨天累坏了吧,这里不需要你了,我完全可以了,你快回去休息。”
秦宁正要张嘴,许南风打断他:“不许拒绝我,如果怕我累着,你可以晚上来。”
“……好。”秦宁顿了顿:“那我晚上再来。”
他离开病房。
许南风看着他的背影,心底,生出丝丝的愧疚来。
是时候,让他彻底死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心疼男二的,没有关系,男二有我们齐安小姐姐疼。
☆、第90章 好想亲她
余后两天, 许南风守白天, 秦宁守夜里。
转瞬, 三天期限将至。
黄昏时分, 许南风去看躺在病床上的陆西洲,双眸紧紧的阖着,没有半点即将醒来的迹象。
她想着医生的话,心里慌得厉害。
可她必须镇定下来。
她得对他有信心,她得给他力量。
医生说,他能否从鬼门关活着回来, 全看他的求生意志, 而刺激他求生意志的方法,就是她。
许南风听过一种说法:这种昏迷中的病人外表看起来陷入沉睡, 实则是有意识的,他能听到你说话。
于是她抿了口水,握住他的手, 继续同他说话。
说他们初见, 说那些年不为人知的暗恋,说他们重逢,说那些湮灭在时光里旁人所不知的, 独属于两人的回忆。
说到最后, 许南风掉下泪来,她看着陆西洲苍白的脸, 轻声道:“陆西洲,你醒醒啊, 我还等着你娶我呢。”
那样轻微的声音,是她埋在心底的愿望。
她不知道他听到了没有。
白天黑夜,她不停的说话,试图将他同暗无天日的黑暗中拉出来。
喉咙嘶哑时,她抬头看向窗外。
天光熹微,湛蓝中透出一点白来。
天要亮了。
这三天,就要走到头了。
可床上的人,没有半点动静,他静静的躺在那里,好像忘却了整个世界。
走到这一步,许南风的心里却莫名平静下来。
醒不了就醒不了罢,大不了,她同他一起陷入黑暗。
生不能同寝,死若能同穴,也不枉他们这样爱过。
她不再说话,把脸缓缓放入陆西洲掌心,闭上眼。
一滴泪滑落,浸湿了他的掌心。
忽然,脸部肌肤传来轻微的酥麻感。
这种感觉,就好像他从前用带了薄茧的手指擦在她的脸侧。
虽然只是轻微的一下,许南风却猛地抬起头来。
她去看陆西洲的手指,去看他的脸。
可一切无常,好像是她的幻觉。
她失落的垂下眼睫,却意外瞥见,陆西洲的手指动了一下。
她定睛不动。
动了!
是真的动了!
许南风几乎一瞬间喜极而泣,她猛地站起身来,捧住陆西洲的脸:“陆西洲,你听到我的话了对吗?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
长睫轻微煽动,短暂的几秒后,陆西洲缓缓的,睁开了眼。
还未从茫然中回神,瞳孔透着浅浅的散光。
许南风却在刹那间欣喜的叫出声来。
她猛地扑进陆西洲怀里。
下一秒,眼前却发了黑。
她还未收紧手臂去抱紧他,脑袋一偏,就晕了过去。
有小护士听到动静进来,见状,急忙找了人来把许南风放到另一张床上。
医生做了简单的检查,对一直看着这边的陆西洲道:“没有大碍,只是太过激动再加上一天一夜未合眼,急火攻心而已,休息休息便好了。”
陆西洲不能做太大动作,对医生僵硬的扯了扯唇角,以示回应。
医生帮许南风检查完身体,又给陆西洲做了一次全身检查,确认危险期已经渡过,找人把两人挪到了普通病房。
秦宁赶到医院,急匆匆的推开病房的门,撞入视线的,是陆西洲侧眸看着许南风的情景,明媚的阳光下,他的神色温柔的不像样。
甚至有些不真实。
他从没有在冷漠的陆西洲脸上见过这种神色。
可这样冷漠的陆西洲,把自己全数的温暖都馈赠了许南风。
他站在原地,竟无法前进一步。
不忍打扰那样的画面。
此刻到底是不甘多一些,还是祝福多一些,他不知道。
他只是觉得,这次,他要彻底的失去小南风了。
不知过了多久,直至陆西洲察觉他的视线把目光转过来,他才动了一下。
和他对视几秒,推开门走进来。
“她怎么样?”
陆西洲有些心疼的看了一眼挂着点滴依旧沉睡的许南风:“劳累过度。”
“没大碍就好。”
说完这句话,病房陷入一种沉默。
从前他和陆西洲站在对立面,见面永远争吵不休。
可现在,他连情敌都算不上,又何谈争吵。
他们都很清楚,许南风会选择谁。
况且,就在不久前,他们曾并肩作战。
这种感觉很微妙,秦宁觉得,如果抛开许南风不说,他和陆西洲,大抵也能成为不错的朋友。
半晌,却是陆西洲先开了口:“谢谢你把她安全的带回来。”
那又如何,还不是为他人做嫁衣?
秦宁心口有些酸涩,却无能为力,佯装潇洒,硬生生挑了挑唇角:“便宜你小子了。”
陆西洲看着他的模样,也笑起来。
。……
许南风足足睡了一整天,醒来时,天色已经近黄昏。
陆西洲静静的看着她的方向。
她睁开眼,恰好对上他的眼,原本刚刚睡醒的神志不清,在顷刻间一扫而光。
她踢了被子站起身来,赤着脚就要往这边走。
陆西洲蹙了眉:“地板凉,穿鞋。”
许南风后知后觉的感受到脚底板传来的凉意,快速的弯腰趿拉上了拖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