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她娇小的身躯落到了一个宽阔、有力、温暖、还有点熟悉的怀抱。
方煜面无表情地看着李乔,又皱着眉看着鄢慈身上的外套。
鄢慈顿时又生出一股被丈夫捉奸在床的局促感,她连忙紧张地摆手:“方老师?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我和乔哥……”
她话未说完,被方煜打断。
后者粗鲁地扯掉了她身上李乔的外套扔回到主人的手里。
“别人的衣服能随便乱穿?他的皮肤病传染给你怎么办?牛皮癣?荨麻疹?灰指甲?能不能带点脑子出门?”
鄢慈冷不防被凉凉的冷风吹得一个哆嗦,她抱住肩膀,牙齿打颤:“……哦。”
方煜脱掉了自己的短袖T恤,在瑟瑟的冷风里只穿着一件打底背心。
他把自己T恤的衣领扒到最大,往鄢慈头上一套,顺着从上到下捋平。鄢慈纤瘦的身躯便完全裹在方煜宽大的T恤里。
他满眼敌意瞪着李乔:“穿方老师的。”
☆、冷战
李乔愣了一下,凝视方煜抓着鄢慈的手,明白过来,他脸色泛白,但不失礼貌地一笑:“这位就是方编吧?久仰。”
李乔那副礼节周全又绅士的模样,在方煜看来一阵刺眼。倒不是觉得假,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方煜自己学不来那种翩翩公子的风度。
往常没什么,但此时此刻此地此景,他总觉得自己差着李乔一截。
李乔身穿高级定制的休闲西装。
他穿着背心和五分大裤衩。
就算是价格不菲的裤衩,但裤衩终究是裤衩。
方煜这时候要是再刻薄或毒舌反而显得小家子气,他微微颔首:“你好。这么晚在外面走,你不怕被人拍?”
他后半句是对鄢慈说的,握着她的手下意识紧了紧。
李乔勉强笑着,看向鄢慈:“既然方编过来了,鄢鄢我就不送你回去了,早点休息。”
鄢慈点头:“再见乔哥。”
不知道为什么,李乔一走,鄢慈整个人反倒是放松下来了,她拽了拽被方煜握紧的手,红着脸低声说:“你总抓着我干什么?”
方煜不自然地放开她。
鄢慈低头,发现方煜今天没穿拖鞋,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方煜烦躁地抓头发,欲盖弥彰:“冻脚,不行吗?”
鄢慈乖乖地说:“你冷不冷?回去吧。”
方煜宽大的T恤在她身上,紧身白背心遮不住瘦削但是有料的身材。
鄢慈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她朝酒店方向走了没几步,方煜在背后叫她。
“等等。”他眉拧着,像个烦恼的少年。
鄢慈回头:“怎么了方老师?”
今晚月明星稀,是个晴朗天气,月亮很圆,斜斜地把影子投映到人工湖镜面般平静的水面。
方煜背对着湖面,波光粼粼的水光像是他闪耀的背景板。
“我今天晚上……”他斟酌片刻,慢慢道,“本来想写剧本,但是楼上在装修,凿墙声音很大。”
“我写不进去东西,关电脑的时候,网站给我自动推荐直播页面。”方煜别扭地撒谎,“就看见你了。”
鄢慈没想到方煜竟然看了今晚的录制,当即一阵尴尬,她支支吾吾站在那,有点手足无措。
方煜也不说话了。
夜晚人工湖静悄悄的,一时间只有九月末生命孱弱的夏虫顽强的嘶鸣。
“可是方老师……”鄢慈沉默半天,找回自己的舌头,“我们住的是顶楼呀,楼上装修……是在修房顶吗?”
方煜:“……”
鄢慈成功转移话题,兔子一样转身蹿出去,想赶紧逃离这个今晚仿佛被尴尬诅咒了的地方。
方煜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捞回来,夹在胳肢窝下面,矜持也不装了,原形毕露,恶狠狠地问:“最后一个问题回答是什么?嗯?”
鄢慈惨叫:“你不是看了吗——!”
方煜揉猫一样揉她的头发:“我看了你再给我说一遍不行吗?说不说?不说方老师在这潜了你!”
鄢慈快崩溃了:“你放过我吧,老大!”
方煜松开她,看着她被欺负到满脸通红,头发凌乱的样子,心里蓦地涌起了一股柔软的保护欲。
以后不欺负她,也不骂她了,他暗暗想着。
“那你说。”
鄢慈抓了抓头顶,把头发理顺,眼神四处乱瞄:“干嘛非要让我说?”
方煜心想:当然是想听你亲口说喜欢我。
嘴上却说:“让你说你就说,话这么多?”
鄢慈突然蔫了,她小心翼翼看着方煜,嘴里咕哝:“你也知道嘛,谁说真话谁说假话几个嘉宾提前商量好了,不能临场更改。”
“我本来想形容的人是李乔,但是有个高级黑挂着我的头衔给李乔扔雷,可能是个神经病……”
神经病:“……”
“我如果再提李乔影响不太好,所以就说了你。”她咬着嘴唇,不安地问,“你不会怪我吧?”
方煜看她不自然的举止神态,忽然心里一凉。本来不觉得冷,这下感觉到晚风吹到皮肤上,凉飕飕得蔓延起了一阵细小的鸡皮疙瘩。
他寒着脸,问:“所以你本来想说的人是李乔?”
鄢慈眨巴闪亮的大眼睛看着他,脸颊酡红:“是。所以我后来说的话只是为了……”
她一脸急迫想要解释的模样,看在方煜眼里像根荆棘刺一样,插在眼眶,疼得他眼睛一热,喉咙口甜得难受,呼吸间都仿佛带着血气。
刚才李乔走的时候他心里还在窃喜,鄢慈看上去也没有那么在乎他。可是现实显然比幻想残酷。
鄢慈喜欢的人。
她本来要描绘的是李乔的模样。
而他,只是个被临时拿出来遛一遛的挡箭牌。
鄢慈的眉眼在如水的月光下愈发楚楚动人。
方煜离得近,甚至能看清她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
她在紧张、在忐忑、在害羞。
李乔已经走了,她还有什么好害羞的?
“所以我今晚说的话……”鄢慈小心看着他,“……都不是真的。”
方煜觉得自己此刻,从丹田到脑门完全被怒意冲占了,再待下去和她待在这里,他可能会忍不住打人。
他抿着嘴唇,不发一言,冷冷掉头离开。
“方煜。”
“方煜?”
“方煜!”
鄢慈在后面叫他,他充耳不闻,迈着长腿大步,直接进了酒店。
“啊啊啊!请问你是鄢慈吗?”身后传来两个小女生狂乱的叫喊,鄢慈被粉丝拦下索要签名和合影。
她没再追过来。
☆☆☆
翌日。
林晴晴捧着手机嗑瓜子:“嚯!姐,今天带劲的可太多了,我一条条念给你听!”
“粉丝行为爱豆买单,从昨晚那个鄢慈粉的行为就可以看出鄢慈是个怎样的心机女、贱人婊!”
“李乔真不要脸啊,公然倒贴我们鄢鄢,我借他十万个胆子,他那张驴脸配得上鄢鄢?一万个白眼翻死他。”
“低级黑滚粗!烟花们注意素质,不要乱撕,不要败坏小姐姐的路人缘!”
“鄢慈脑残粉死全家,请别造谣我们哥哥谢谢,拒绝捆绑拒绝炒作尤其拒绝和鄢婊炒,哥哥看上一条母狗都不会看上她!”
“WTF!明明是李乔说他喜欢鄢鄢,我日你们荞麦全家!”
……
鄢慈闷闷不乐:“别念了。”
林晴晴第一次遇到鄢慈心烦到不想听这些的时候,吓得花容失色:“姐,你生病了?”
鄢慈摇头,她无精打采,看向场地另一头。
方煜在和工作人员说话,虽然脸上也没挂着笑,但至少说不上冷若冰霜。不像他对着自己的样子。
昨晚鄢慈敲了几次他的房门,方煜都没有开,也一反常态没有出来吼他。他屋里没有一点动静,安静的像是没人存在。
可他明明就在屋里。
早上来的时候,鄢慈把衣服还他,方煜也是把她当做空气,从旁边路过时看都不看她。
他是生气她在综艺节目上未经允许擅自提到他吗?
鄢慈正苦恼着,副导演过来叫她:“鄢鄢,下一场准备了。”
☆☆☆
浮萍为李成则来求周少霆,周少霆被她激怒,心智大乱,意图强迫浮萍。她拼死抵抗,周少霆最终没能如愿。
鄢慈对这场戏很忐忑,一来是这种戏份当着几十号工作人员的面演出来有点羞耻,二来因为她的对手戏演员是贺禹。
自从上次贺禹聊骚不成,两人私下里完全没有交流,在不得不拍对手戏的时候也是相看两相厌,尽了该尽的表演义务之后,鄢慈一秒钟都不想看到他。
她换上一件月白色的旗袍,片场中央是一张西式的豪华大床。床的四角都雕着精美的花纹,层层纱帐铺散飘扬。
浮萍提着秀满珍珠的手袋,背对着周少霆站在窗前,外面是周家排场阔气的花园。
假山石立,流水淙淙。
周少霆看着她浸染在暮光下的玲珑曲线,神色复杂。半晌,他哑着嗓子开口:“我凭什么帮他?”
正值军阀混战的烽火乱世,前线战事吃紧,由于军需储备不足,李成则的军队节节败退,犹如困兽、独力难支。
周家是冀城的大户,也是在冀商协会的会长,由周少霆出面,带头募粮,可解军队的燃眉之急。
浮萍葱白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手包的圆环小柄,她细微的动作一丝不漏都被周少霆看在眼里。
“你委身于他,他却转身娶了别的女人。你盼我帮他,但你在司令府那些困苦时日,他半点想过你?我凭什么帮他?因为他是你的丈夫?是你腹中孩子的父亲?”
浮萍声音清冷:“因为他是冀城的司令,因为冀城是北平最后一块屏障,因为北平一旦失守,则山河破碎,国将不国。”
周少霆蹙眉:“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国家兴亡,匹夫无责,肉食者谋之。你口口声声国将不国,可这泱泱大国,只要不姓英姓德,就算姓孙、姓袁又或是姓爱新觉罗,跟我有何关系,跟你有何关系?”
“哦。”他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怒意,语气嘲讽,“我倒是忘了,若这国姓的是爱新觉罗,你可还是京城大院里的汉人格格。”
浮萍心里明白周少霆那有仇必报的睚眦心思。李成则把她抢走,他今日定不会帮忙。浮萍也沉下脸,不卑不亢,抑扬顿挫道:“商人重利轻别离,你既是个大商人,轻视的东西自然也比别人多上许多。若国家在你眼里这样轻若无物,那今日就当我没有来过。”
周少霆恨死了她这倔强的脾气和高傲的性子,他并非不能出手相助,比起侃侃而谈的家国大义,他想要的不过是浮萍一句软话。
他握紧拳头,眼神下瞄,顺着旗袍的边沿透进了裙底风光。
浮萍转身欲走,被他一把抱住丢在床上。
……
贺禹压上来的时候,鄢慈心里的感受只能用吃了屎那样的恶心来形容。他身上一股浓烈刺鼻的香水味,凑近了几乎顶得她喘不过气。
“周少霆!”
周少霆气急反笑:“但你宁浮萍在我眼里不是轻若无物,不如用你来跟我换粮?你留一天,我送李成则十万斤粮食。”
贺禹说完,开始照着剧本撕她的衣服。
鄢慈心里吐槽:方煜这写的都是什么玛丽苏!十万斤!宁浮萍也太值钱了吧?正胡思乱想,忽然觉得贺禹不太对劲。
她穿的衣服是剧组特制的,手臂连接着肩膀的地方很容易扯破。在她白莹圆润的肩头露出来的那一刻,她直觉到贺禹起反应了。
拍激情戏的时候男演员有特殊的反应很正常。但这不是激情戏,只是点到为止的触碰罢了。
想来贺禹也不是真的同性恋,为了上位不惜被老男人包养。大概是太久没碰过女人,他不知道是无意识还是故意的,下身动了动,在她腿上蹭。
鄢慈脸色一变,她张口:“你……”
刚要说话被贺禹捂住了嘴。
捂嘴是剧本里原有的情节,在工作人员看来,贺禹只是按照剧本表演,鄢慈也只是按照剧本反抗。因此大家没说什么,都只是悄悄看,等着导演喊CUT。
宋导盯着机器,小声道:“鄢鄢现在的情绪和动作很到位。”
开始鄢慈以为贺禹是无意识的,但随后她就不那么想了。
贺禹的手在两人身体挡住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开始不安分起来,从裙底探了进去,摸了一下她的腿根。
鄢慈眼睛瞬间怒睁,想动却被贺禹死死压着。不论人品怎么败坏,上位手段多么卑劣,贺禹男人的身体素质和机能倒不是假的。
鄢慈动不了,只能眼神看向导演,可导演不明白状况,用手示意一下,表示继续拍摄。
她目光环绕一圈,方煜此刻不知道去哪里了。如果他在的话,一定能看出来贺禹干的恶心事吧。
贺禹压着她的胸,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胸真他妈软,方煜是不是也这么捏你?”
四周无数双眼睛看着,一股浓重的屈辱感涌起。
鄢慈再也控制不了怒意,她一口咬在贺禹的手心,拼死抽出一条腿,凌空蹬了贺禹一脚,贺禹吃痛倒在一边,鄢慈爬起来,反手就是一个重重的耳光。
“CUT——”宋导喊,“鄢鄢,这个巴掌要借位,你怎么真打?”
鄢慈一声不吭理好衣服,推开面前的工作人员冷脸出去。
方煜在楼下的花坛上抽烟,看她出来目光似有似无落过去,只是一眼他就觉出鄢慈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