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睛眨也不眨,盯着房间的窗帘。
白天受到了惊吓,此刻漆黑的雨夜,加上停电渲染出的阴森环境,鄢慈觉得到处人影幢幢,耳边甚至不知从哪里传来男人的笑声。
被子下的身体冰凉。
她神经崩到最紧张,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咚——咚——咚——”
极有节奏,轻声试探般。
这种夜里谁会来敲她房门?
一股诡异的恐怖感蔓延心头,鄢慈把自己裹得没一丝缝隙,整个人快崩溃了。
“鄢慈?”方煜声音很轻,似乎在试探她是不是睡了。
一瞬间,像是被从油锅里捞出来直送天堂,鄢慈连忙跳下床跑着去开门,她吓出了一身冷汗,看到方煜那一刻只觉得无比安全。
走廊里也是又黑又暗,方煜手机开着电筒照亮,站在门口:“停电了,你睡了吗?”
“我警局的朋友刚才回电话,四个人都抓住了,加上医院的一共五个,一会我把照片发给你,你辨认一下。”
方煜的人脉好比罗马的大路一样四通八达,她本来想通知公司处理这件事,被方煜拦下了。
她当时不明白,只听方煜淡淡地说:“别找陈越之,你的事情方老师来解决。”
她这样的身份去报案显然也不方便,方煜做事雷厉风行,一个电话过去,笔录都不用做,晚上就出了结果。
“附近开发旅游景点,那几个人是建筑队临时招进来的工人,平时游手好闲不干正事,好不容易找了份正经工作,两天都没干上就出来惹事。”方煜说起那几个人,眼神还是一阵冷的,“十五天拘留。下次你要出去能不能叫上个人陪着你?助理请假你不会叫我?”
鄢慈扁着嘴巴:“你又不理我。”
方煜一听到这话,本能地为自己犯下的蠢事尴尬,他顺着门缝,抬头看了看房间漆黑的天花板:“刚才敲门那么久才开,你在屋里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被黑暗和极端天气吓出一身冷汗的事情,鄢慈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这太丢人了。以方煜的脾性,绝对会对她大加嘲讽。
“你是弱智?你是傻叉?你是被害妄想症?老子信了你的邪趴在床上幻想有人断了酒店的电闸是为了害你哈哈哈哈!”
鄢慈设想了一下可能会发生的状况,晃晃脑子果断说:“我刚都睡着了呢。”
方煜看着她,问道:“药抹了吗?”
她摇头:“……还没。”
方煜:“是够不着吧?”
她的淤青有一片在脊背正中央,反手涂抹很简单,但是医嘱上说每天要轻揉五到十分钟,才能让药化开完全吸收进去。
可是反手揉这么久不好使力,她迟迟没动手。
“一会我去找晴晴。”
“她身体不舒服还要麻烦人家,你是鄢扒皮吗?”
人家?
林晴晴跟了她三年了,跟她关系亲密得像是认识多年的闺蜜。
怎么在方煜嘴里就变成人家了?
鄢慈还在琢磨方煜的用词,只听他又说:“我帮你。”
她刚要拒绝,方煜却侧了侧身子,顺着门缝边缘闪身进来。
他背着手,轻轻扣上房门。
漆黑的夜里,门锁弹上的声音显得格外清脆。
方煜低下头埋首在她耳边。
他呼吸灼热,吐出温暖的气息吹着她柔软的发丝。
鄢慈头发痒痒地划过耳朵,只听方煜又说了一遍:“你自己不方便,方老师帮你吧。”
☆、备胎
方煜说着,向前迈出一步。
鄢慈赶忙后退:“不不不,影响不好。”
“这乌漆嘛黑的,影响谁了?”
方煜步步紧逼,吓得鄢慈一屁股坐在身后的软沙发上。
方煜从医院的便携袋里掏出药膏和红花油。大剌剌坐到她旁边:“等什么?脱啊!”
脱你奶奶个腿儿啊!
方煜的爸爸是广电的领导。
那方煜的奶奶就是领导的老妈。
鄢慈往后缩,心里崩溃地大喊,嘴上却屁都不敢放。
“方老师,你坐过去行吗?我自己来吧。”她瑟瑟地看着他,瞳孔在黑夜里依然明亮有神,像只柔软的小动物。
方煜放下手里的药,嘴角若隐若无狡猾笑着:“那你自己来。”
鄢慈紧张地问:“你要走了吗?”
还没有通电,她自己待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屋子里,心里多少还是害怕。
“关你什么事?” 方煜不表态,翘着腿手臂摊在沙发背上,朝她努嘴,“抹呀。”
霸道的言语和态度,好像这不是鄢慈的屋子而是他的一样。
鄢慈拧开红花油的瓶盖,倒了一点在掌心。
她面对方煜背冲窗户,手伸进后背的衣服里,轻轻在伤处揉着。
方煜闻着空气里刺鼻的药油味道,鼻子小狗似的动了动。
鄢慈涂了大概半分钟,胳膊开始发酸,她抽出手,盖上瓶盖:“好了,我涂完了。”
方煜看不下去了,起身走过来直接把人按倒在沙发上。
鄢慈:“!!!!!!!”
她脸朝上挣扎着,像条刚从水里捞上来、肚皮翻上不停蹦跶的活鱼:“啊啊啊方老师!你干什么!”
方煜躬身站在旁边,有力的手压住她的肩胛骨,从她的角度看,好像下一秒就要压上来一样。
他傲气的眉眼、锋利的脸颊线条在黑暗里带着一股淡淡的侵略感,鄢慈紧张地吞咽了一口吐沫:“你别……别乱来。”
还没等她来的及好好消化这暧昧到火星的姿势,她先看到方煜英俊的眉毛挑了挑,然后“啧”的一声,抓着她的肩膀把人整个脸朝下翻面。
这下变成了一条趴着的咸鱼。
“乱来你个头,想得倒美。”
“……”
方煜膝盖半屈跪在沙发上,不触碰到她的身体,和她大腿保持一个拳头的距离。
他把药油重新打开,倒上满满一泓,嘴上吩咐:“衣服撩上去。”
究竟是什么心理能把这种让人害羞到爆炸的话用这么命令而半点不旖旎的口气说出来啊?
方煜这变态的属性真的屹立不倒,万年不动摇。
方煜看她不动,威胁:“听不见?是想方老师亲自动手?”
鄢慈踌躇了一下,白嫩的小手缓缓揪住衣服底边,向上撩了撩。
方煜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咽口水,喉结微微滚动:“啧,你是不是想多了?方老师真想潜你不需要找这种蹩脚的理由。”
“哦?”鄢慈软软地问,“那方老师会找什么不蹩脚的理由呢?”
方煜把手里的药油搓开,落到她后腰光洁的皮肤上,慢慢左右揉弄:“如果想潜你,我会直接说。”
“说什么?”鄢慈傻乎乎问。
方煜手下动作微微加大了力道,静了片刻,只听他道:“鄢慈,我想潜你。”
鄢慈没再说话,房间一时安静下来。
他的手很热也很大,可以盖住她半个腰身。他的手也很规矩,只在她伤处游走,半点没有越界。
鄢慈咬牙把脸埋在沙发上,觉得方煜大手滑过的地方带起一阵凸起鸡皮疙瘩般的颤栗。
鄢慈跳舞出身,身材很好,腰肢白而纤细,皮肤柔软带着绵绵的弹性。
方煜嗓子淡淡发干,出言打破尴尬:“就说这个,懂吗?方老师不是拐弯抹角的人。”
鄢慈总也没动静,方煜以为自己刚才那句话惹她生气了,又问:“你在想什么?”
“想程程。” 鄢慈偏过头,脸顶着沙发布,“她好奇怪,我现在都不知道她是真喜欢我,还是装的了。说她是装的,我觉得不太像。”
方煜手下动作继续,安静地听她说。
“今天她冲过来那一瞬间,我觉得她眼里有些感情不像是演出来的。我做演员这些年,虽然演技一般,但这种东西还是能看得出来。”
鄢慈发呆:“她今天说的话我想了很久。她没妨碍别人,只是想当演员而已,我凭什么讨厌她呢?我觉得以前,我对她有点坏。”
方煜:“你对她叫坏?我对你那叫什么,十恶不赦?”
鄢慈侧头看他:“你不坏呀。”
方煜愣了愣。
鄢慈这种人,这种脾性,你骂她欺负她,她都不记仇。像只绵软的小奶狗。对她好上一点,她就能通通忘了以前那些不好。方煜一个星期没理她,再回来和她说话,她连气都不生,像是这一切没发生过似的。
而身份倒置,如果她对别人有半点不好,心里却会难过很久。
她此刻的纠结全都来源于自己可能错怪了程允舒的事情上。
如果程允舒是真心实意喜欢她,那她前段时间漠视她的事情在她心里估计会砸下一个深深的坑,她会一直自责,很久都不能复原。
方煜问:“你想怎么办?”
鄢慈叹了口气:“如果我说以后我想对她好一点,你会觉得我圣母吗?”
“你的粉丝,你说了算。”
方煜揉得手心发烫,看了眼时间,七分钟。
他把鄢慈的衣服放下,起身去卫生间洗手。
通电了,房间的灯光重新亮起来。
方煜洗完手出来,鄢慈已经不再纠结这件事了,她脸上是轻松活泼的表情,显然心里有了打算。
“我想好了。”她笑了笑,“宁肯放过一千个骗子,也不能错杀一个好人。她如果喜欢我,那我这样真的很过分。”
“如果她还在骗你呢?”
“那她早晚会露出马脚。”
方煜站在浴室门口,甩动手上的水珠。
鄢慈在箱子里翻出一条干净的毛巾递给他。方煜没接,眸子里闪动着幽深的光,眼睛不眨地看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供电恢复之后,房间顶灯的光好像比刚才更白亮了,打在脸上,能让人把所有的细微之处看得一清二楚。
他低头,看到鄢慈脸上细小茸茸的汗毛和她脸颊上泛起的淡淡的粉红,不知道是刚才他用力太大按疼了还是因为害羞染上的。
他想起了之前的事情,忽然很难受。
鄢慈不怪他发脾气晾着她,他心里却一阵说不出口的愧疚。
鄢慈看方煜不接,尴尬地把手收回来,小声说:“这是新毛巾,不脏的。”
方煜一把抓住她要抽回的手,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苦恼地抚下额头,别扭地说:“之前的事,你就当方老师来月经,别放心上,行吗?”
他那拽痞傲娇的性子,能说出这种话已经是极限,类似“对不起”、“我错了”、“你原谅我吧”之类的话,是永远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的。
鄢慈低头看着方煜抓着自己莹白手腕的大手,语气罕见地带上了一丝委屈:“那你经期也太久了吧,九天呢。”
本来她没想提这茬,但既然方煜开口了,她忽然心里就憋不住这股委屈了。他凭什么对她乱发脾气?凭什么无缘无故晾她那么久?
她嘴唇粉嫩晶莹,微微撅起的小样子看起来柔软可人,方煜那颗不沾人味的心就算是根千年老冰棍,此刻也得融化成一滩白糖水。
他急忙道:“以后不会了。”
“那你到底为什么生气?”鄢慈问,“就因为我在节目上提了你一句吗?”
方煜不说话,觉得现在自己说什么都不对。
他总不能跟鄢慈说是因为我脑子犯抽智商降为零一不小心领悟错了你的意思,飞来横气把自己伤了个半死。
“你担心我提你会给你造成什么麻烦吗?可是没人知道我说的是你呀,就算有人看出来了,我也说了那是假的呀。”
她怕方煜心里还在介意,笨拙地解释:“要是有人问起来,我去跟他说就是了。”
方煜脸色蓦地变了,攥着她的手握紧:“说什么?说你不喜欢方老师?”
鄢慈有点疼,试着抽回手,但没能成功,方煜把她抓得太紧。
她嗫嚅道:“你要是觉得这样没面子,那说方老师不喜欢我也行,反正我无所谓,就说我们没那种关系。”
方煜气得脸都白了:“你再说一遍。”
鄢慈:“我说你要是觉得没面子,那我就跟别人说,是方老师不喜欢……唔……”
方煜一直很粗鲁。
骂她的时候粗鲁、打她的时候粗鲁。
连亲她的时候都是一样的粗鲁。
方煜手心出汗了,和她手腕交接处的掌心潮湿一片。
他另一只手放在她脸颊上。
如果不是那上面残留的红花油没洗干净,鄢慈几乎要觉得他此刻的动作是一场浪漫的摸脸杀。
方煜刚才那一下动作太猛,嘴唇贴过来的时候磕到了鄢慈的门牙。
有些痛,她不舒服地扭了扭,刚一动,立刻就被方煜按得死死的。
他没有过于激烈的动作,只是按住她,嘴唇贴合,把热吞吞的、急促的鼻息都喷洒在她脸上。
鄢慈惊恐地睁着眼,溜溜圆。
方煜也睁着眼,里面全是紧张忐忑。
良久,方煜松开她,手从她脸上放下来。
他眼神不自然,左右乱瞄,鄢慈一动不动,也不说话。他忽然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烦躁和尴尬。
“你脸红什么?”他没话找话,故意道,“是因为方老师亲你,所以你害羞?嗯?”
鄢慈摸摸烫得通红的右脸,绵绵诚实道:“不是呀,是被你手上红花油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