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情包与打脸狂——星河蜉蝣
时间:2017-11-24 15:44:14

  这场戏要求很高,不光光只是一场挨打的戏。
  鄢慈在这场戏里不仅眼神中表现出忍痛、倔强、哀伤,动作上也得注意把握分寸。她身体要表现出一种因为挨打而造成的剧烈颤抖,要哭,还要按剧本上说的青筋毕露。
  可她真的没有青筋!
  方煜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这么想挨打,你是个受虐狂?”
  鄢慈看他一眼:“不是你教我的吗?”
  方煜拧眉:“我教你什么?”
  “带入感情。”鄢慈指的是那天他用包子逗她的事情,“表演出来的愤怒和真正的愤怒不一样,是这样吧?”
  方煜愣了愣。
  那天他的确是想让鄢慈切身体会一下宁浮萍的感情,能拍好那场戏,但他没指望鄢慈以后每次拍戏时都能记住。
  可现在看来,这女人似乎比他想象的要上道一点。
  “他打我不疼,我要分心去揣摩怎么把‘疼’演出来,那么其他情绪就会不到位,但如果他打得我很疼……”
  “那你会疼得忘记还在演戏。”方煜一句话毫不留情的戳中问题所在,“老实一点,有什么特殊癖好私下解决。”
  鄢慈出奇得坚持:“不行,我要脱。”
  “……”方煜本来怕她被打疼了,看她这么固执也不耐烦,“随你。”
  ☆☆☆
  《浮萍》十二场第四镜第五次。
  浮萍一身素色的衣服,破旧不堪。
  她三天没吃东西,奄奄一息趴在满布灰尘的柴房。
  “吱嘎——”
  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三个强壮的男人手里握着鞭子进来,满目狰狞。
  “都被送到这里了,你愿意得卖,不愿意也得卖,区别只在于多遭点罪,怎么非要和自己过不去?今天是最后期限,你还敬酒不吃,可别怪兄弟几个让你吃点苦头。”
  浮萍气息虚弱,眼神却凛冽,她看着几人,清冷地吐出一个“滚”字。
  鄢慈小袄脱了以后,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衣,几个男演员开始不敢下手,鞭子抽在身上连只苍蝇都抽不死。
  鄢慈看着他,眼神分明,示意没事,导演也不喊停。
  那姓李的男演员牙一咬,心一狠,“啪啪”两鞭子抽下去。
  只见鄢慈表情瞬间变了。
  这前后两种“疼痛”的表达还真不是一种疼法。
  她身体条件反射地一缩,整个人像个虾子一样微微蜷起来。
  剧本里的浮萍尽管鞭子劈头盖脸砸下来,但她是不会痛叫的,只是咬着牙闷哼。鄢慈抖了几下,把头埋进肘腕,再抬起来时满眼泪水。
  在场所有的人屏住呼吸。
  如果说之前的四次拍摄都不尽人意,那这第五次简直是一场惊喜。
  鄢慈她表情并不狰狞,也没有夸张的痛苦,她眼神澄明不屈。
  她满脸是灰,手腕、胸口都是鞭子抽出来的红痕,眼泪滴滴哒哒打在地上,一哭起来,只让人觉得整颗心都在颤抖。
  导演悄声站了起来,目光死死地盯着场地中央。
  浮萍被人从地上拎起来,两个男人架住她,另一个抡着膀子上前“咣咣咣”左右开弓给了她四个耳光。
  “CUT——!”
  导演满脸掩饰不住的欢喜:“这场太棒了。”
  鄢慈“嘶”得痛抽一口气,挽起袖子,胳膊上全是红痕。
  “没打疼吧?”方才动手那个配角看她身上的痕迹,连忙过来道歉。
  鄢慈笑了笑:“没事。”
  林晴晴拿来冰水给她,替她擦头上的汗。
  方煜站在一边,从头到尾都没吭声。
  “怎么样,可以吗?” 她欢快地问道。
  鄢慈觉得她这场投入的感情很真实也很充沛,方煜再苛刻也该满意。
  方煜看着她胸前被汗浸湿的衣服、红通通的眼角、身上被打出来的鞭痕,本来想说的话忽然说不出口了。
  他顿了顿,回答:“不错。”
  鄢慈注意到他的停顿,问道:“不好吗?我刚才是不是没爆青筋?”
  方煜不太会说谎,他沉默几秒:“比之前好多了。”
  “哪里不好你告诉我,我再拍一遍就是了。”
  宋导插话:“小方,哪里还有问题吗?我觉得鄢鄢这一场拍的不错。”
  “是不错,只是有一个感情表达错了,你是疼哭的吧?”
  鄢慈眨眨眼,刚才哭过,说话间还带着浓浓的鼻音:“难道不该是这样吗?”
  “前面是疼哭的没错,但到后面……”方煜好看的手掌在空中虚虚比划了一下,“她哭是因为痛。”
  疼和痛。
  这不一样吗?
  鄢慈被搞懵了。
  “此时此地发生的事情和她从前的生活相比,是两个极端。”
  “你曾上过天堂,又下地狱,在火海油炸里想起往昔的种种,这中间有一个情感的过度。”
  “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方煜此刻说话太温柔,都有几分不像他:“你刚才只表达了前半部分,后面的情感是不存在的。”
  鄢慈握着那杯冰水,精致的眉毛皱了一下。
  方煜没说让她重来,可在他解释了以后,她忽然觉得刚才那段戏并没有她心里想象的那么好。
  一夜爆红以后,片约多得接不过来。
  她正当红,又有靠山,导演不敢太过严格,对她的要求一直停留在只要能拍出感觉就好的地步,反正不管怎样,总会有粉丝为她买单。
  她已经很久没有过用心雕琢一个角色了。
  上一次投入全部的感情拍戏,还是出道作品《青梧桐》。
  她饰演的阮青铜白衣飘飘,长发及腰,是多少男人心中初恋的原型。
  那是她迄今为止最满意的一部戏。
  可即使这样,也还被方煜说成演技是屎。
  鄢慈心里隐隐有股难过,连带着一股浓浓的不甘心。
  她看了看方煜,又看了看导演。
  “再拍一次。”
  宋导看着她红痕纵横交错的胳膊,一阵为难:“要不算了?”
  身上还是火辣辣的疼,可她神色认真,眼神坚定。
  “再让我试一次。”
  方煜忽然问:“再拍不好呢?你知道怎么表达后半部分的感情?”
  鄢慈没想好,她只是心里好强。
  “什么都不懂就凑上去挨打,你是傻子?”
  你才傻。
  鄢慈心里暗想,一回头感觉方煜靠了过来。
  方煜坐到她旁边,呼吸间的热气喷洒在她脸侧:“带入你自己。”
  “想想那些你曾经拥有过,现在却求而不得的东西。当你往后的时光里遇到挫折和绝望,只要一想起就会勾起往昔的美好回忆,但同时更为现在的境遇感伤。”
  听到他这句话,鄢慈眸子瞬间清亮了。
  她思索了一会,又问:“那青筋呢?”
  “青筋不要了。”方煜淡淡道。
  ☆☆☆
  《浮萍》十二场第四镜第六次。
  “……今天是最后期限,你还敬酒不吃,可别怪兄弟几个让你吃点苦头。”
  “滚。”
  浮萍被鞭子抽得皮开肉绽,躺在地上发抖,她身体因为流泪一颤一颤,从眼皮到指尖,每一个细微的部位都在轻轻发抖。
  这不是演出来的,她是真的疼。
  鄢慈大大的眼睛里此刻满溢的泪珠顺着鼻尖一直滚到颈窝。
  她的脖颈洁白修长,领口中袒露出的锁骨精致。
  这样的鄢慈楚楚可怜,勾人得紧。
  她哭着,眼神突然一变。
  那在瞳孔深处映着一股绵远的回忆,乍一看似乎呆滞,但细细品味,里面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悲伤。
  透过她的眼睛,仿佛让人面前的空间变幻,一瞬穿越到锦衣玉食的锦绣闺阁,庭院假山,流水淙淙……
  那是宁浮萍的曾经,是她再也回不去的年少奢望。
  也是鄢慈心里某些说不出口的感伤。
  方煜站在一旁,静静地看了许久。
  他忽然觉得,这女人的演戏的灵性,似乎比他预想中要好得多。
 
  ☆、灌药
 
  “CUT——!”
  宋导惊喜地笑:“这镜太完美了。”
  鄢慈从地上爬起来踉跄了一下,扶着额头,林晴晴赶紧跑过来搀着她。
  “姐你是不是中暑了?要不今天别拍了,回酒店休息。”
  鄢慈摆摆手,坐在椅子上喘了几口气。
  接近正午,太阳越来越毒,屋里温度也随之升高,工作人员也是汗流浃背,在互相分发冰水。
  “我车在外面。”方煜站在她前面,随意道,“我打算去吹空调。”
  鄢慈似懂非懂。
  方煜是在和她炫耀有空调可吹?
  方煜看她没懂自己的意思,继续补充:“这屋里真够热的。”
  鄢慈擦擦汗,喝了口水。
  心想:既然你想找个人炫耀,那我就勉为其难当个好的聆听者吧。
  “是啊,真热。”
  这样应该可以让他变态的心理得到满足吧?
  方煜终于不耐烦了,大着嗓门吼了一句:“所以你他妈的去不去?”
  鄢慈愣住。
  方煜掉头就走。
  她反应过来,水杯一扔,扑腾扑腾跟在方煜后面:“我去我去。”
  方煜沉着脸开车门,看鄢慈想坐副驾驶,那晚可怕的回忆涌起,连忙制止:“坐后座。”
  鄢慈也听话,顺着爬到后座。
  “陈越之不给你配保姆车,你不会自己配?多红的人了,混得这么惨。”
  方煜的嘴一刻都不能闲着,哪一分钟不毒舌他可能会躁动不安到咬舌自尽。
  鄢慈躺尸般仰在后座,一脸享受:“我又不是老佛爷,用不着那么多人伺候。刚才那次拍的怎么样?”
  “凑合。”方煜心里满意,却不想直说,他打开音乐放了一首温柔的钢琴曲,“刚才拍戏在想什么?”
  鄢慈表情一瞬间变得古怪,皱巴着可爱的眉头不说话了。
  “前男友?”方煜抬头在车镜里看她,“什么表情,爱说就说,不说拉倒,别跟吃了屎一样。”
  “鸡腿。”鄢慈诚实道,“当演员之后,我就没吃过鸡腿。”
  方煜:“……”
  那么动人的的演技,竟然是意淫一个鸡腿表现出来的?
  她怕不是脑子有病?
  亏他还以为在那一瞬间恍惚看到了他心里的浮萍!
  鄢慈从包里摸索出一个小铁盒,轻手轻脚爬到前排两个座位中间的缝隙,掀开盖子,递给方煜:“一个不能贴太久,你换个吧,挑个颜色。”
  盒子里装着各式各样的卡通创可贴。
  天蓝、草绿、鹅黄、嫩粉、还有骚紫。
  方煜手指头勾了勾,在几个创可贴上点了一圈,问:“你没个正常颜色?”
  明明是你自己不正常。
  鄢慈心里这样想,嘴上却说:“没有,老大。”
  她手腕纤细,上面层层环绕了一圈鞭痕。
  鄢慈把袖子捋起来,整个胳膊都是纵横交错的红印,有深有浅,看着吓人。
  “道具师说鞭子是情趣用品,打在身上的印子第二天就消了。”
  “不消也没事。”方煜随手挑了一个粉色,将脸上那个撕下来,眼神在她手上停留几秒,“反正你有疤爱医生,只要九十八,青春美丽带回家。”
  鄢慈:“……”
  方煜突然问道:“上次你说和耀星签了二十年,就我所知,艺人约一般是五年、十年,你为什么签那么久?”
  和公司合同签得太久,对鄢慈这种大红的艺人有害无利。
  以她现在的热度,二十年的解约金往少里算也要九位数,别说她自己出不起,那些想签她的公司也得望而却步。
  陈越之敢让她陪酒,经纪人敢骂她无非也是看在鄢慈和耀星是完全捆绑在了一起。
  她走不了,只能把一个女艺人最好的年纪都留在耀星。
  她虽然红,但命脉窝在耀星手里,惹怒了对方,雪藏也只是高层一句话的事。
  鄢慈眼神晃了晃,岔开话题:“不为什么,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下一镜要开拍了。”
  方煜眸光冷静,定定地盯了她一会儿。
  其实这也没什么好问的,这么蠢的人,除了是犯傻签约,还有第二种可能吗?
  “下一镜是灌药的戏?”
  鄢慈点头:“今天还有四场,又要拍到半夜。”
  方煜看了看天。
  正午的太阳毒辣,那屋子不知道得热成什么样子。
  刚才他看到林晴晴几次给鄢慈拿藿香正气水,都被她推走。
  这种天气,穿着戏服待在那种温度的房间,中暑都是轻的。
  “这场想不想一次过?”方煜问她。
  ☆☆☆
  趁鄢慈在屋里补妆,方煜穿着拖鞋溜溜达达来到道具棚。
  “方编。”
  道具师正在准备拍摄用的“药”,百忙之中给他打了个招呼。
  方煜点点头,看着他手里的可口可乐,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冰的?”
  道具师点头:“天热,降降温。”
站内搜索: